“婆婆莫要打趣我了,我戴着面纱。”祝遥栀好笑地摇了摇头,买了两盏灯。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老婆子我活到这把岁数,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阿婆把灯笼和笔墨递给她,“祝二位百年好合。”
邪神说:“不止百年,要千年万岁,永不分离。”
阿婆笑说:“好,二位天长地久。”
祝遥栀没吱声,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她能尽快回家,离开这个世界。
但小怪物满意了,抱着她走去放灯的地方。
放灯之前要先在灯纸上写下愿望,祝遥栀刚提笔蘸墨,毛绒绒的脑袋就搁在她肩上,“栀栀要许什么愿?”
“你别看,看了就不灵了。”她伸手捂住少年双眼。
“为什么不灵?”
“可能是,愿望只能给神灵看见吧。”她随口扯了个借口。
“这么多人许愿,神灵真的会看到?”
“心诚则灵。”
眼睫在她手心里颤动,像是甘愿被她抓住的蝴蝶,“栀栀不如向我许愿,我只看你一人的愿望,也一定会帮你实现。”
那可不一定。邪神刚才还和那个卖灯的阿婆争辩,百年太短,要和她永不离分,可是她决意要离开。
祝遥栀想了想,把手移开,“那你要看就看吧。”
她提笔,只写下了短短一行字:万事如意。
不显山不露水。
邪神垂下眼睫,眸光微黯,却也没有追问。
她将手里的笔递过去,“到你写了。”
“好。”少年提笔,字迹苍劲挺拔,漂亮如墨梅开在灯纸上。
祝遥栀原以为,小怪物会许什么和她长长久久这样的愿望,但邪神写下的是:栀栀得偿所愿。
她怔了一下。
那两盏灯笼被点燃,昏黄火光温暖明灿,灯纸膨胀圆满,乘风飘向夜空。
其实这些灯飞不了多远,灯油燃尽就会坠落,但她还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
后来被抱下去的时候,祝遥栀就开始有些困倦,她环住邪神的脖颈,闭上眼睛说:“我困了,先回去吧。”
“好。”
她迷迷糊糊地蹭了几下,在少年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还没回去就已经睡着了。
邪神抱着怀中少女回到之前那座庭院,侍女候在寝间房门前,行礼轻声说:“尊上,梦惊鹊有事要向圣女殿下禀报。”
“让他过来。”
“是。”
邪神坐在床榻上,仍然将睡梦中的少女抱在怀里,苍白指尖温柔抚过她的耳朵,指尖绽出的花瓣落在她耳中,然后k安抚地轻拍少女的背脊,“睡吧,不会吵到你的。”
很快,梦惊鹊在寝间门前跪下行礼。
邪神:“说吧,你查到了什么。”
“是。”梦惊鹊毕恭毕敬地往下说,“之前圣女殿下命我调查司空玉,此人原本不姓司空,而是姓亓,亓家原本是漠北燕家的附属,十七年前被灭门,他是亓家唯一幸存的血脉。
“后来他被司空兰收留,才改了姓氏。司空兰十年前被仙盟判入秉烛狱,罪名并未公开,但传闻她将众多根骨不凡的灵修剖金丹挖灵根。”
邪神问:“那他后来为何去了剑阁?”
梦惊鹊说:“据属下查到的消息,他是被祝家大小姐所救,顺势拜入剑阁。但蹊跷的是,他的灵根应该已经被司空兰剖去了才是,为何还能入道修炼?”
邪神冷声说:“他的灵力,和栀栀很像。”
k怀里的少女翻了个身,模糊地嘟囔了什么,k身上杀意尽数敛去,将人抱在怀里,安抚地轻拍后背。
第87章 青瓷盏
夜色渐深, 抛绣节的喧嚣已经远去。
寝间里没点烛火,只有蝶翼扇动时洒下的幽微蓝光。
梦惊鹊继续说:“司空玉身上隐而不发的繁衍血脉,也许和当年燕家内乱有关, 十七年前燕家声称掌握了将天外奇物与灵修融合之法,那些灵修不仅不会发生任何非人的异化,还能提高资质, 一时无数人趋之若鹜。
“不过这种方法已经被仙盟封禁, 无人得知。之后就是燕家孪生兄妹一疯一残, 陆簪星陨落漠北。李梦戈为复活陆簪星不惜承纳天演血脉,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让道侣起死回生。”
邪神没说什么,只是垂眸专注地看着怀中少女,伸手理了理她的鬓发。
梦惊鹊有些诚惶诚恐地说:“若是圣女殿下得知这些事, 一定会设法查清当年的真相, 但此事背后牵涉诸多,或有危险。”
邪神只说:“一群蝼蚁,若能直接碾死,该有多省事。”
“……”梦惊鹊跪在门外, 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 他才敢问:“尊上, 如果圣女问起, 属下可要如实相告?”
邪神:“我自会告诉她。”
梦惊鹊很清楚这句话的潜意思:轮不到你跟她说话。
他很自觉地行礼告退了。
他走后, 刚才还说要把一群蝼蚁碾死的某位邪神低头, 与怀中少女脸贴着脸, 鼻尖抵着鼻尖轻轻蹭了一下, “栀栀, 外面危险, 来我这里。”
祝遥栀一觉睡醒已经天亮了,邪神不在她身边,她被柔软被褥裹得严严实实。
哪怕睡了一觉,她还是觉得有些疲乏,恹恹地闭着眼,不想起床。
她觉得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在她耳朵上,一摸是雪白的花瓣,邪神和梦惊鹊的对话传进她识海中。
司空兰…剖灵根挖金丹…还有十七年前燕家的事情。
祝遥栀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司空玉从灵根到灵力都和她这么像。
这些信息太散乱了,缺少一根能够串联起前后因果的线。
她还在苦思冥想自己有没有忽略什么,系统的声音骤然响起:“亓家怎么会被灭门?剧情怎么从一开始就崩了?”
祝遥栀“哦”了一声:“所以司空玉原本的身世是什么样的?”
系统:“就那种常见的逆袭流,原本天资出众,却因为家道中落不得不投靠司空兰,因为天赋异禀被排挤陷害,不得已投奔剑阁,最后成功复仇,斩杀司空兰,振兴家族。”
祝遥栀:“很遗憾,现在司空兰人在秉烛狱,亓家也化为乌有了。而且我看不出这人哪里天资出众天赋异禀。”
系统:“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只要男主最后――”
它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片刻后,祝遥栀听见轻纱床帘被掀动发出的轻微声响,床榻陷下去一角。
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知道是李眉砂。因为如果是小怪物,已经缠上来将她抱个满怀。
不过,李眉砂身上为什么这么冷?她裹在被子里都能感受到凉意。
她抱着被子,睡意朦胧地叨叨:“你怎么冷得跟死了好几天一样。”
“我浸了冰水。”少年的声音捎着一丝沙哑。
哦,昨晚确实差一点她就又得去喝养生茶了。
“嗯嗯。”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打算继续睡觉。
却听见李眉砂冷言冷语地说:“你不继续把我绑起来?”
“你还喜欢上了?”祝遥栀睁开眼睛,隔着床帘看见少年挺拔的身影。
一撩开床帘,明晃晃的天光涌入眼眶,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微凉的手掌覆在她眼前,为她遮去日光。
适应了之后,祝遥栀拍开他的手,伸了伸懒腰,听见自己的身子骨拉伸后的噼啪轻响,这一觉睡得确实有些久了。
但还是有些困。
她打了个哈欠,发现床边坐着的李眉砂神情有点愕然,慢慢地眼中积起一层郁色。
“你这什么眼神?”她懒懒倚在床头。
“你昨晚…”少年声音凝涩,冷丽眉眼生出暗色,死死盯着她。
“嗯?”祝遥栀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她睡得衣裳凌乱,因为被裹得太严实,所以半梦半醒间衣扣也被她自己解得七七八八。
“不就是衣服乱了点,怎么你了?”她有些不解。
李眉砂沉着脸召出一面水镜。
祝遥栀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肩颈上一片暧味绯色,一连串的吻痕像是开在冰肌雪骨上的桃花,露出的小半截锁骨上也是,这样就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被衣裳遮盖的其他地方也是这样的红痕。
细密得像是堆叠的落花,任何一寸肌肤都没有放过。
她神色淡淡地说:“哦,原来你是在意这个。”
“你昨晚和魔尊…”李眉砂脸上的神情难看到了极点,额角青筋隐现,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
祝遥栀眉眼弯了一下,她不喜欢宿敌脸上那种淡漠又掌控一切的表情,还是看宿敌破防有意思。破防,而且是破大防。
她猜想李眉砂想说“苟合”之类的说辞,但他被礼义廉耻约束久了,哪怕再生气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
哎呀,其实昨天晚上只是亲了抱了而已,其他事情一点都没做。不过光是亲亲抱抱,就足够李眉砂破防了,因为印象中,祝遥栀没怎么让他碰过,哪怕最亲密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裳大半还好好的。
“我做什么,难道还要向你报备?”祝遥栀把头发撩到耳后,才发现耳廓连着后颈一整片肌肤也是遍布红痕。
小怪物有多能亲她是知道的,更别说那些长满吸盘的触手。现在她有点怀疑邪神是故意的,故意留下痕迹就是要给李眉砂看见。
他们非要自己醋自己,她也没有办法。
“……”李眉砂见状,眼睑被妒火烧红,双眸幽深不见底,暗沉得近乎危险,像是要把她一点点拆吃入腹。
祝遥栀完全不在怕的,还歪着脑袋挑衅地说:“你知不知道,昨晚是镜花海的抛绣节,闺中少女会把绣球抛给喜欢的人,你猜猜我抛给谁了?”
“祝遥栀。”李眉砂罕见地连名带姓叫她,话语冰凉隐怒,“我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不介意踏平魔域,十方魔教不过一群孽物。”
“做不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你干脆两只眼睛都闭上。”她弯唇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上次从魔域杀到魔宫,那你有没有进过魔尊的寝殿――”
她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李眉砂压到榻上,双手手腕都被扣住,腰腿也被压得严严实实。
少年单手扣住她双腕,另一手覆在她颈间,冰凉指腹细细碾过上面的吻痕,像是要将其一一抹去。
祝遥栀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分毫,覆在她身上的李眉砂堪称纹丝不动。还好李眉砂身上的霜冷寒气已经消融了,不然高低得冰她一下。
李眉砂指尖凝出灵力,让那些红痕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脖颈间的灵力有些凉,丝丝沁入体内,很快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些灵力在她的灵脉中急速奔流,牵引她的心跳和脉搏,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我警告过你,多一些防人之心。”李眉砂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
祝遥栀张嘴想骂他无耻,忽然想起她昨天也对宿敌用过这招,而且她还更加无耻地上下其手。
骂人的话只好哽在喉头,她挣扎无果,只好瞪了李眉砂几眼。
灵力一点点撑开她周身灵脉,往下汇入丹府,持续不断地温养她,又擅自挑动她的呼吸心跳。
祝遥栀不困了,坏处是她出了一身汗,薄汗透衣,露出的肌肤珠莹玉润。
“放开我,我要去沐浴。”她一边瞪人一边说。
“你昨天泡药浴的时辰不够,刚突破元婴需要大量灵力温养。”李眉砂手掌下移,覆在她丹田的位置。
“……”祝遥栀无法反驳,她自己也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隐隐渴求李眉砂的灵力。
片刻后,熟悉的灵力盈满丹府,但仍觉不够。
李眉砂却收回了手,垂下眼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全身上下的经脉还沉浸在灵力的滋养中,如此强大而纯粹的灵力,比泡药浴更舒服,可偏偏身上那人没再继续给她了。
“去泡药浴。”李眉砂与她拉开距离,面容沉冷。
祝遥栀想踹他一脚,但有些腿软,只好作罢。
她恨恨地下床去了浴室,池水热气氤氲,清苦药香带着浓郁的草木气息。
泡了片刻,她才换好衣裳走出浴室,目不斜视地走到桌边将早膳吃了,背对着坐在床榻上的李眉砂。
一碗南瓜小米粥喝了大半,侍女就来轻轻敲她的房门:“圣女殿下,梦惊鹊有事禀告。”
难道是有关司空玉的情报?
祝遥栀支棱起来,说:“让他去庭院里等我。”
她想起上次她和方楹的谈话都被李眉砂听得一字不剩,就补了一句:“远一些的庭院。”
“是。”侍女应声退下。
祝遥栀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碟枣泥酥,才起身出门,自始至终没看李眉砂一眼。
她戴了面纱,信步绕过曲折回廊,走去一座偏远庭院,粉黛云肩的梦惊鹊跪拜行礼,“属下参见圣女殿下。”
“说吧,什么事。”祝遥栀坐在一架秋千上。
“启禀殿下,李梦戈攻破了仙盟七七四十九重防御法阵,软禁了陆簪星,现在仙盟和整个修真界群龙无首,正是我们一网打尽的好机会。”梦惊鹊说。
祝遥栀怔了一下,她没想到李梦戈的速度这么快。
而系统在她识海里说:“接下来会由李眉砂继任仙盟盟主,他堕为孽物,再被司空玉杀掉……”
祝遥栀打断它:“你觉得司空玉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两人要是对上,司空玉连李眉砂的衣角都碰不到就会暴毙。更何况你家大男主现在是孽物,修真界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系统说:“修真界还不知道这件事,只要继续隐瞒就可以了。”
她没接话,只是问:“所以,原著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系统说:“男主司空玉斩杀孽物最后的存续血脉,扶正被群星侵蚀的天道,还天下太平。”
祝遥栀评价了一下:“听上去像是痴人说梦。”
而梦惊鹊见她沉默不语,斟酌着说:“属下还有一事禀报。”
祝遥栀:“说。”
“如殿下所料,施语荷杀了司空玉一天一夜,黎山客栈鲜血横流,她凌迟下来的血肉遍地都是,道路滑不可行。”梦惊鹊说。
施语荷确实敢爱敢恨。
祝遥栀听得解气,可惜系统开始在她识海里尖叫。
梦惊鹊继续说:“施语荷并没有透露消息,只有她知道司空玉身上有丰盛血脉。”
祝遥栀能理解,消息一旦传出去,仙盟就会把司空玉押如秉烛狱,哪里能让施语荷杀个尽兴。
她被吵得受不了,刚想让梦惊鹊退下,他却说:“司空玉不见了,起初我以为施语荷把人藏了起来,但她也在找人。”
祝遥栀怔了一下,“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103/124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