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撑在桌上,缓了一小片刻,再回到床上,盘坐修炼。
这些日子疏于修炼,灵力运转过周身经脉都有些生涩,不过很快就渐入佳境。
她运转了几个周天,发现此处天地灵气稀薄,修炼起来事倍功半。
片刻后,祝遥栀召了霎雪剑出去外边练剑。
一出门她才发现,这件木屋搭建在山腰处,外边是层叠的梯田,云雾渺远,山叶橙红,百里秋色尽收眼底。
因为心有所求,她难得认真练剑,霜雪剑锋将风中落叶精准地对半切开。
片刻后,苍白匀亭的手指轻轻覆上她拿剑的手,李眉砂带着她斩出一道剑招,“可以更快。”
祝遥栀认认真真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李眉砂陪在她身边,时不时和她对练。
她修炼到现在几乎都是野路子,被提点几句很快就悟出不少东西。
收剑的时候,她才发现出了一身汗,粘腻透衣,身上厚实的裙裳尤为不适。
李眉砂拿了软帕擦去她额上的汗水,缓声说:“等会泡一下药浴。”
她卧床太久,练剑需要全身发力,不泡药浴明天起来估计一身酸痛。
“好。”祝遥栀进屋喝水歇了一下,李眉砂已经备好了药浴。
浴桶在屋里另一侧,架了屏风隔开。
她并不介意,可能是前些天下不了床的时候都是李眉砂替她擦身换洗,她一开始确实有些尴尬,后面居然习惯了。
浴桶里热汽蒸腾,带着好闻的草木香,她解了衣裳,抬腿跨了进去,顿时舒坦得眯起眼睛。
旁边的架子上放了澡豆,花油和香胰子等洗浴用品,另外一层是叠得整齐的衣物和软巾,还有茶水糕点。
祝遥栀一边泡澡一边拈起一块凤梨酥,嚼了几口后问屏风另一侧的李眉砂:“你最近有修炼吗?我下午打坐了一会,这里好像没什么天地灵气。”
李眉砂声色沉稳:“孽物肆虐,诸天灵脉俱损,难有灵气。”
她捏了捏眉心,“必须尽早除去存续血脉,但没有天地灵气,我修为又提不上来。”
简直像是一种恶性循环。
李眉砂话语里带了点劝慰之意:“慢慢来,心急无济于事。”
她应了一声,潜进温水中睁开眼睛,在水中一切声响倏然远去,透过青丝与花瓣,看着房梁上的屋瓦。
她忽然意识到还有一种修炼方法,就忽然浮出水面,在滴滴答答的水声中张了张嘴,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算了。
祝遥栀起身,换上了干净的裙裳,细软的布料透着晒足日光的暖香,绯色裙摆在烛火下鲜艳明媚。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李眉砂给她拿的裙裳都是榴花一样的红色,不过她也不介意。
她洗完澡就躺到床上去,盘坐修炼,虽然没什么成效,但能增进一点是一点吧。
灵力运行好几个周天后,她有些沮丧地睁开眼,修为的增进微乎其微。
屋里暗了下来,李眉砂可能以为她要睡觉,就将桌上的烛火拿到屏风另一侧。
他还在沐浴,烛光在屏风上投下剪影,侧脸线条清俊冷丽。
下一刻,少年起身穿衣,宽肩窄腰的身躯仅隔着一扇屏风,肌肉线条随着穿衣的动作起伏舒展,像是雨夜里抽枝拔节的竹,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张力。
他好像长高了一些,看上去也少了几分青涩。
祝遥栀看着屏风上的剪影,心想她如果自己打坐修炼,一整天下来修为也不见得长进多少,还不如双修。
毕竟李眉砂从灵根到修为,都太契合她了,简直像是生来就为了给她当炉鼎……不对,她在想些什么。
她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从脑子里晃了出去。
她忍不住,没事找事一样地说:“你能不能穿快点,磨磨唧唧的。”
“好。”
很快,李眉砂穿戴整齐,拿着那盏烛火放到床头柜上。
床榻边缘陷下去一角,他坐下,轻声问:“不睡觉么?今天已经练了一下午的剑。”
“你哄小孩呢,这才练了多久。”她躺下去,晃了晃握剑的手,虎口处现在还有些酸麻。
然后她的手就被轻轻捧住,苍白的指尖缓缓滑过她的手心。
明明是手指。但她觉得黏腻湿滑,还有细密的吮吸感,像是那些触手。
等她回过神来,李眉砂已经把她的手塞进了暖和的被子里,隔着被子轻轻挠了挠她的手心,“好了,睡觉吧。”
她忍不住说:“你真的像是在哄孩子一样。”
少年微微弯起眼眸,伸手摸了摸她的鬓角,轻声说:“乖乖。”
像小怪物一样。
好吧,本来就是。
祝遥栀拍开他的手,“我明明比你大一岁。”
“年龄对怪物来说没有意义,我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生长至最强盛之时。”李眉砂俯身,为她捻了捻被角。
“你已经知道了?”她有些意外。
“嗯。”少年颔首,“之前诸多无法理解的事物,以人的角度倒是很好读懂。”
“比如?”她问。
“之前栀栀不让我亲这里,”他的指尖抚过她的唇,“是因为对你来说,这要比床笫之欢更为亲密。”
“没错。”她轻轻闭上眼,“我觉得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会接吻。”
“还是不喜欢我?”微凉的发丝落在她脸侧,少年倾身而下,与她气息交错,说话间鼻尖擦过她的,“我现在已经和你很像了,栀栀。”
有心跳,有呼吸,也有脉搏,几乎是一个,和她一样的人。
祝遥栀轻呼一口气。
实话实说,她就没正正经经地入道修炼过,野路子走多了,歪门邪道用惯了。
所以这么活生生的一个炉鼎摆在她面前,还这么白给,她真的很难继续老老实实地打坐修炼。
她闭着眼睛说:“不要勾引我,我是一个意志薄弱的人。”
然后她就被亲了,轻而浅的一个吻印在她脸颊上,一触即分。
祝遥栀瞬间睁开眼,李眉砂抬起头,单手支着下颌撑在她上方。
他脸上依然清冷,但眼中情绪黏稠得化不开,眉心朱砂被烛火映得盈盈欲坠,像勾魂的艳鬼。
“好可爱,我一时忘情。”他说。
言行都直白了很多。
一开始她有点难以想象李眉砂这样黏着她,但转念一想,之前李眉砂不是不想,只是隐忍克制,但现在那些清规戒律对他来说已经没有意义。
现在唯一有用的是她的意愿。
祝遥栀面无表情地说:“熄灯,睡觉。”
“好。”
李眉砂并不意外,他撩开床帘,俯身吹熄了烛火。
屋里暗了下来,但她满脑子都是烛光熄灭之前的画面,少年将墨缎一样的长发撩到耳后,露出白玉般的侧脸,淡色双唇轻启呼出一口气。
人一旦动了歪心思,好像就忍不住总是想到某些事情上去。
祝遥栀咬了咬牙,“你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李眉砂的声音离她很近:“那你这么招我喜欢干什么。”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干什么,睡觉。”
次日,祝遥栀一睁开眼就是练剑。
练到累了就去洗漱一番,再坐下来吃早饭。
太自律了,她高中都没这么自律过。
她吃罢早饭,就坐在窗边,看着远山枫红。
不久后李眉砂回来了,携着一身还未散去的冰冷杀意,在见到她时,少年眉眼间的戾气奇迹般消散,走过来合上窗户,“秋风渐起,别着凉了。”
祝遥栀问:“你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处理掉一些不速之客。”他逐一摘下手甲,很快又说,“放心,我没有杀人。”
她下了软榻,只说:“撤掉幻境,我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李眉砂安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还是妥协了。
眼前似有浮光幻影消散。
祝遥栀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猩红的天空,像是一层巨大的红色血泡,山下还是层层叠叠的梯田,但庄稼和草木都是病恹恹的,村庄里还住着人,俱是神色惊惶,大多都在求神拜佛。
还好,这里暂时还没有什么孽物。但又能维持多久呢?
她静静看了好一会,说:“其他地方,是不是比这里更糟。”
李眉砂在沐浴,声音隔着蒸腾水汽:“他们还活着,有干净的水,还有富足的食粮,但人心惶惶,无药可医。”
她知道,干净的水源和充足的粮食,应该是李眉砂的造物。
祝遥栀说:“我下山去看看。”
“好,”李眉砂没有拦她,只说,“记得等下回来吃午饭。”
她顺着山路往下走,阡陌交横,田中长满杂草也无人有心去理,很多人只是在喃喃自语,疯癫痴狂,看起来并不清醒。
她的话语也无人回应。
明明和无数人擦肩而过,但他们和她像是并不存在于同一个世界。
祝遥栀以为她能做些什么,但走了一圈下来,她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唯余叹息。
她揉了揉眉心,又走了回去。
门没有关,像是一直在等她回来。
祝遥栀进屋关门,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李眉砂像是刚沐浴完,长发垂落一身,眼睫眉尾带着潮湿水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白天的时候,他看上去要比昨晚清冷些许,也可能是因为昨晚是在床笫之间。
她还在胡思乱想,而李眉砂已经走过来,伸手将她鬓边发丝理好,轻声说:“别急,慢慢来。”
可这一点都慢不得。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等下有空吗?”
“有,怎么了?”他长睫微掀,眼中只倒映着她的身影。
“来双修。”祝遥栀急于提升修为,其他的无所谓了。
李眉砂眼睫微颤,很快就看出她的意图,垂下眼帘说:“不必勉强自己,等下你修炼时我给你渡灵息。”
“还是太慢了。”她并不满意。
“先吃饭。”李眉砂将她按到桌前,力道虽轻,但不容拒绝。
祝遥栀有些郁闷,但因为上午练剑,就算辟谷了也觉得饿,愤愤地吃了两碗饭。
吃完后她贼心不死,看着给她沏茶的李眉砂,认真地说:“我现在不图你灵息,我馋你修为――我是说,我馋你身子。”
糟糕,怎么一不留神把实话也给说了出来。
李眉砂沏好茶,苍白修长的手指收回衣袖里,只说:“喝茶。”
“你逼我的。”
她几步走过去,双手按着李眉砂的肩,直接将人按倒在竹榻上。
“你知道,我是个喜欢走捷径的人。”祝遥栀拿起那盏茶,然后抬脚就将桌案踢了下去。
没了那张红木小几,竹榻上顿时宽敞了不少。
她跨坐其上,抬手倾斜了茶盏,将琥珀色的茶水倒在少年身上,洇湿他的衣袍。
祝遥栀居高临下地垂着眼眸,不笑的时候眉眼间透着几分冷艳,更别提她伤势初愈,瘦骨支离,举着茶盏的那只手腕骨玲珑,莹白肌肤冰雪一样美丽,又易碎。
李眉砂看向她握着青玉盏的手,眼尾晕开一抹薄红。
她说:“我很需要修为,你别介意。”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扣住双手压在榻上。
她弯了弯唇角,带着些让人心痒难耐的轻蔑,“你不是也很……唔。”
剩下的话被他压上来的双唇堵住。
她想了想,还是启了唇齿,让这个吻更加深入。
很快她就后悔了,李眉砂吻技太好,将纠缠推拉进她口中,抵在她舌叶下画圈,时轻时重地舔舐她的上颚,她都不知道怎么的就被亲得浑身发软。
祝遥栀尝试挣扎,不会换气也就算了,还不小心呛到了。
湿漉的吻辗转而下,她仰起头,优美颈线伶仃脆弱。
“刚才遇到了多少人?”少年声音泛哑,“你离他们太近了,好多气味,别的气味。”
她就只是问了几句话,当然,所有问题都得不到清醒的回答。
锁骨被轻轻咬了几下,她只淡声说:“不要乱吃醋。”
亲吻如同黏腻在她身上的浓雾,覆盖掉其他气息,“没关系,我会一点点帮你弄干净。”
没有合欢蛊这样的诱因,祝遥栀听着窗外萧瑟风声,面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李眉砂抬头,唇畔与她的腰身拉出一丝银线,他垂了眼眸,细细打量她的神色。
云鬟雾鬓些许缭乱,少女脸上可以说是无动于衷,清减不少的容颜犹带几分病色,只有双唇因为刚才的亲吻嫣红润泽,她的眉眼冷静,但裙裳层叠坠在地毯上,像是桃花纷落,冰肌玉骨绽出绯红。
他忍不住垂首吻了吻她的眉眼,明明已经像是被剥去了外壳,却还是镇静。
“你太慢了。”祝遥栀抬眸,平静的语气在他耳中竟也似一句轻嗔。
她满心都是快点提升修为,前期太漫长在她看来并无意义。
清挺如竹节的手指轻轻抚上她耳坠上那颗玉珠,在她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中附耳低语:“此事当以取悦你为先,栀栀。”
细软的发丝黏在她腰侧,他低首,她不由得弓身,欲逃而不能,两股震颤如蝶翼。
她双手被扣住,没办法狠狠在他肩上挠几下,只能无所依凭地在他唇下战栗。
片刻后,少年吻了吻她腿上的牙印,哑声说:“下雨了。”
他的话语带着咸湿的芬芳。
窗外雨声骤起,由远及近,将枝头花簇濯得淋漓。
祝遥栀好半晌才回过神,横眉瞪了他一眼。
“不要这样看我,我会情难自抑。”他的声音哑得泛起撩动心弦的磁性。
她没说话,只是眼神里带了些许催促的意味。
李眉砂没有依她,只是轻轻地在她身上落吻,玉指穿花柔,指尖温热而有力,她蹬了一下腿,想要躲开些许,却被牢牢按住。
“这里,”他点了一下,摩挲着打圈,在她颤抖的呼吸中问她,“记住了么,这样才能取悦你,不要像上次一样。”
祝遥栀好想骂他。
他是不是在说她活很烂。
她抬脚踹了他一下,被他握住脚踝在足尖落下一吻。
窗外风雨渐盛,屋内光线昏暗下来,谁都没有空去将桌上的烛火点了。
她犹如一片湖泊,他是困于湖泊上的孤舟,在最深处靠岸。
昏晦中只看得清彼此,雨声掩盖吟语如丝,混杂着灵与肉的颤动,爱欲编织如巢,要她沉湎,要她心安。
祝遥栀感觉自己一直被紧紧抱着,李眉砂恨不得将她嵌进身体里,像是一放开她就要死了。但明明快要死了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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