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江妄托起来时,她还感觉很奇怪,自己就像是欺骗了无辜小狗的可恶的狡猾人类,江矜月咬着唇,慢慢地把发烫的脸颊埋进江妄的肩膀里。
她忏悔,她有罪。
为什么看过一次那个训狗教程后就再也忘不掉里面的内容了!
但很显然,被当成狗训的邪神本神很吃这一套,祂不但乖乖上当,还兴高采烈地咬住主人给的一小块饵料。
江矜月趴在祂的肩头上,声如蚊呐,“这下好了,真这样对你你就满意了吧。”
江妄轻笑了一声,喑哑暧昧的声线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廓。
“当然。”祂闲闲道,“只要你愿意训我,我就随时是你的小狗。”
江矜月羞得说不出话来,明明被当狗的是祂,然而邪神却好像根本不了解人类社会中这些话语的暧昧的羞辱意味——也可能祂了解了,然后觉得更爽了。
两人撑了同一把伞,走到警局时却在门口看见了意料之外的熟人。
“宋医生!”江矜月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黎明深急匆匆地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正在被问话的男人。
宋志铭疲惫地捏着鼻梁,身上的白大褂都还没有脱下来就被拉来了医院,“矜月。”他打了个招呼,“医院里出了一点事......你今天不是复查吗?怎么来了?”
“放我下来吧。”江矜月拍拍邪神的肩膀,双脚稳稳地着地,她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转向黎明深。
“也是一个案子,还在刑警队那边过手续。如果确认有不对劲,后续才会移交到我这边来。”
其实那位护士的死亡现场明显有些不对劲,但......食尸案甚至是影响太大也太恶劣了,必须先处理好手里的这个案子,上面也同意了先将医院的护士死亡案交到刑警队里,先由那边收集证据。
黎明深明显也被食尸案弄得焦头烂额,“宋医生——你先去接受问话吧。矜月,你先进来再说。”
“先看一下这次抓到的怪物。”
黎明深大步流星地走着,忽然注意到江矜月脸颊上晕着一片红,显然不是正常的红。
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然而碍于案子实在是紧急,他能做的,也就是稍微放慢脚步,侧身吩咐旁边的警员接杯热水过来。
“我没事......”江矜月轻咳了一身,摆手拒绝了江妄的拥抱,加快速度跟上,“怪物在哪里?”
那只怪物正蜷缩在警局特意隔离制作的监牢中,凌乱的半长发披散着,让人看不起它的具体模样,只能感觉到它异常的瘦弱,苍白的皮肤包裹着几根骨头,虽然长着人的模样,但似乎......非常小。
是年龄很小的感觉。
它整个都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和恐怖感。
三人的脚步刚在监牢门口停下,怪物就好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下子窜了起来,瑟瑟发抖地裹在墙角的阴影处。
——它好像没有太多的自我意识,只服从于肉./体的本能。
“它怕人类?”不是犯下了这么多凶案的怪物吗?
黎明深摇头,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在身后悠闲地插兜站立着的邪神身上。“恐怕怕的不是人类。武警们捉到它时,它正在撕咬一个小孩,为了不伤到孩子,冲突中还被咬伤了好几个。”
要知道武警们可都是人高马大、装备精良的,能被咬伤,也可见它凶残的战斗力了。
“它绝对不是我和黎平见过的那一只,袭击我们的那只有正常人身高,十分壮硕,胸口挂着一串人骨......而且袭击我们的那只会蹲守,会逃跑,明显是有神智的。”
“也就是说,”黎明深比了个‘二’的手势,“起码有两只这种东西,而且现在还有一只威胁性更高的,正在中南市里伺机而动。”
“我们希望你,或者是......”他把邪神两个字咽了回去,只比划了一下,“给点建议。这东西是什么?在哪里才能找到它们?”
江矜月盯着监牢那一头的怪物。
她站了很久,脑海中纷杂凌乱地闪过一切可能和食尸鬼、食尸案有关的线索。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起码在千年前的记忆中,并没有这种东西——或者根本就没人在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自顾不暇的百姓没有谁会去特别在意是不是有什么怪物在啃食尸体。
它是现代的产物吗?它们有多少只?躲在哪里?
最重要的是,它们为什么会出现?
江矜月的思绪甚至有片刻漂移到了邪神身上,千年前,妖鬼怪物频频滋生,正是因为邪神的现世。
但她知道,这一切的根源不在于邪神,而是人类心底的恶念。
鬼婴...雪妖......蝉鸣案,再到现在这个食尸案......还有今天播报的,医院里发生的案子......
假如它们的根源,都是来自人类呢?
从原理来看,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因为什么呢?现代社会早已经远离了千年前的蛮荒,灭门和食人早已经沦为传说了......
有警员递来冒着热气的纸杯,江矜月轻声道谢后接过,她抿了一口热水,目光扫过略显青涩的警员脸上,注意到了他胸口的铭牌。
刑事侦查痕迹检验科。
刑事侦查?
最近杀人案会变多吗?因为邪神的现世?
江矜月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道:“可以给我一下怪物的行动路线还有你们最近刑侦抓获的凶手的资料吗?”
警员愣愣一下,下意识看向黎明深。
凶手资料显然是高度保密的信息,即使黎明深有这个权限,也不可能直接将江矜月带到资料室让她随便翻。
他沉吟片刻:“具体要哪个案子?”
“最大的那个。”江矜月这次回答的很快,“命案,受害者尸体未找到,或者残缺不全的最好。”
黎明深很快就将材料送了过来。
那已经是三年前的案子了,一桩性质恶劣、手法残忍的连环杀人案,然而毕竟是科技社会了,各种技术和监控都十分普及,虽然凶手极力掩藏了案件细节和过程,但警方还是很快破获了这起案件。
犯案动机、案件细节、凶器、DNA检验报告、监控,包括凶手自己的证词。
一切证据都完整地完成了闭环,所以最后虽然出动了大量人力物力,还是没能寻找到尸体,但法院还是以情节特大特恶劣的故意杀人罪,判处凶手死刑。
凶手未要求上诉,一切流程都非常顺利。
——最重要的是,凶手早就已经被执行死刑了。
怪不得,根本没有怀疑到这个上面来。
江矜月沉思片刻,手指在档案上一条条划过。
“这个案子......受害者的尸体不是还没有找到吗?”
黎明深十分自然地道:“是的,但找到了一颗头颅和一部分人体的躯干,剩下的部分被凶手倾倒在了下水道里......限于当时技术条件,已经无法完整地全部寻回了。”
江矜月没说话。
黎明深愣了愣,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同谋?难道案子是那个凶手和食尸案的怪物一起犯下的?”
他自己说完,又自己否认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这个案子当时我也在跟,证据确凿,就是一个人独自犯下的。凶手也早已经死了。况且都过去三年了,怎么当年没出事,忽然现在就井喷式爆发了?”
江矜月缓缓地摇摇头,她指了指牢笼中的那个怪物,事实上,仔细去看的话才能发现,它的模样十分凌乱潦草,身上沾满了乌黑的痕迹,和干涸的血迹,湿漉漉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不,我的意思是......当年你们没找到的尸体......可能就在这里。”
“......?”
这个结论实在是太过于跳脱,黎明深明显愣住了,“怎么可——”
他的话语断住了,因为他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当年的案子,之所以能结案得那么快,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发现了受害者的头颅。
头颅和盆骨是人类身体里最坚固的两个部分,轻易无法被粉碎,而头颅也最能直接确认死亡的部分。如果脑袋已经在这里了,那就可以做出最坚定的死亡报告了。
但......
黎明深忽然毛骨悚然地想起,当时他和黎平被袭击时,那怪物就靠吃掉头颅的方式恢复了那个被子弹击碎的脑袋。
下一瞬,黎明深几乎是整个人都扑到了玻璃窗前,用力地试图看清楚怪物身上的模样。
它确实......很像是拼接出来的。
脑袋、手臂、大腿以及躯干,都像是由不同的身体拼在一起的。就是这种诡异的、细微的、人的肉眼难以察觉的不协调,构成了它身上的恐怖感。
这个认知比之前的任何事情都更加的震撼,更别说那个杀人案是黎明深也经手过的案子。
他从未想过,三年前的一个看似已经结束了的、被尘封了的案件,会忽然和现在的这起诡异案件扯上关系。
他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可是......可是...那都是三年前的案子了,怎么会在现在?怎么会在现在......?!”
江矜月默默地低头。
为什么?......答案显而易见。
但她不会说出来,不会将这个原因公之于众。江妄要以、也必须以正常的人类身份和她生活在一起,哪怕这种正常只是伪装出来的,她也不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现在不是千年前那个人尽皆知邪神的时代,现在就是最好的,让祂可以正常生活的时代。
江矜月用手指了指地图上的那两个重合的点。
“当年凶手不是在中南路杀人的,但他抛尸的位置离那边只有几公里,下水道是联通的。所以尸体的一部分很有可能,当时就被冲到了中南路。”
所以它们第一次时是悄无声息地围住了巷子,在没有惊动任何其他人的情况下行凶,那一个巷子成为了食尸鬼们懵懂的屠宰场,五户人家,十七口人,无一幸免。
“所以它们......”黎
明深喃喃自语着,忽然恍然大悟,“——它们藏在下水道里!”
这个城市里最隐蔽的、最便捷的、连同了整个城市的通道。
“可我们怎么清楚它们有多少个?”
黎明深明亮得几乎逼人的目光望向了江矜月,或者说,她身后的邪神。
江矜月轻轻咳嗽了两声。
黎明深骤然反应过来,“哦——哦,不好意思,你还病着呢。......抱歉,我送你去医院吧。”
他转身就去拿车钥匙了,一边走还在一边激动地打着电话。
江矜月捂着唇,又闷闷地咳嗽了几声。
江妄没骨头似的从旁边贴了过来,冰凉的身体让她好受了一些。
祂饶有兴趣地望着门外,忽然轻蔑地嗤了一声。
“他不会以为,我会帮忙吧?”
很显然,黎明深就是这么以为的。他毕竟是个正常人,正义感还格外重的,常年在刑侦工作,在他的潜意识里,帮助破案本就是公民应尽的义务。
江矜月忽然将手搭上了江妄的脖颈。
她少有这么主动的时候,那双微微滚烫、柔若无骨的手环抱上来,邪神几乎是瞬间就心猿意马了起来。
“你要我帮忙吗?”江妄像只有些得意的大犬。祂眨眨眼,“我干到什么程度,取决于奖励到什么程度哦。”
然而江矜月想了想,凑了上去,语气柔软、吐息如兰地道。
“错了。像你这样不听话的小狗。”
“只有惩罚。”
第38章 “祂有名字的。”……
江妄一愣。
这本该是质问,是拷问的严肃场景,但祂的心跳却剧烈地涌动起来,仿佛被一个早已预备的陷阱捕获,以至于祂的呼吸都乱了,而那个陷阱,就是江矜月亮晶晶的晕着水光的眼睛。
祂几乎是晕眩地,意乱神迷地问:“嗯?”
江矜月捏住祂的下巴,脸颊因为发烧而有些晕红,但她的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好吧,好吧。邪神屈服地想,就是这双眼睛,能看破祂的一切。
“食尸鬼怎么会忽然调转方向,袭击了才和我见面过的人?你和它们见面?”江矜月语气带着轻飘飘的怀疑,“你以前从不和这些东西厮混。”
邪神吞食的是人类的恶念和痛苦,祂向来看不上这些狼狈讨食的‘食用派’。
江妄舔了舔唇。
祂实际上意识到了,一般人类在这种的情形下,还是故作无知的否认最好。
然而先不说否认是否有用,最重要的是,祂真的很想......很想再被她惩罚一下。
用哪里都行。
于是祂舔舔唇,恬不知耻地道,“现在也不是千年前了。”
“所以,你教唆它们——应该说指使它们,袭击了人民警察?”
江妄犹然不觉事情的严重性,只是点头。
江矜月原本对祂的道德预设其实很低,她没问祂为什么没阻止食尸鬼诞生,也没问祂为什么没阻止它们袭击杀害人类,因为和邪神谈论救人,谈论义务,本就是荒唐的。
但袭击警察,这无疑已经触犯了现代社会的底线。假如这件事情被发现,那他们谁也别想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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