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门框灯。”江矜月叫醒家居AI,门框上安装的灯陡然照亮长长的走廊。
邻居浑身染血,气息微弱地倒在门框前。
走廊上原本干净雪白的墙壁被蹭上了乱七八糟的灰痕,几只行动迟缓扭曲的、状似人类的生物在她的门口徘徊,时不时走过来抵着门口磨蹭,似乎门内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原来她刚才听见的怪声就是从这里来的。
江矜月错愕一瞬,有那么片刻,她甚至以为这是什么世界末日的片场,那些食尸鬼像是丧尸一样挤在门口,伺机等待着任何可能的猎物——比如她那倒霉的大火气邻居。
“救命......”细微的求救声拉回她的思绪,江矜月屏住一口气,将九霄横在身前,一把推开门!
走廊不宽,只够别着手挥剑,江矜月一个前步,九霄剑震鸣出雪白的剑风,冰冷腥臭的血迹蔓延过剑身,只余下一滴溅到她手背上。
九霄毕竟是邪神的脊骨所铸,即使沉睡千年,锋刃也如同它的那位本神一样锐不可挡。
食尸鬼被斩杀成两截的尸体沉重地坠地,江矜月警戒着虎视眈眈的其他食尸鬼,头也没回地用脚跟将倒在门口的邻居拨进屋子里。
“药在桌子底下,手机在床上。快报警。”
男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躲进房间里。
走廊还有两只食尸鬼,贪婪的红色眼睛在灯光下反射诡异的光芒,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矜月。它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轻微喘息,像是鬣狗一样狡黠地摇晃。
“......警局是忙线!”
男人慌张失措的声音让江矜月短暂地分神了一下,然而就是这一下的破绽,左边的一只食尸鬼立刻扑了上来,江矜月慢了一拍,立刻抬臂抵挡,下一秒,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裂开,怪物的獠牙一口咬住了她的手臂,像是钢锯一样锋利的边缘竟然生生咬下来一块肉。
“呃...!”
血迹坠落在地上,立刻激起另一只食尸鬼的凶性,江矜月踹开一只,别手立起九霄剑,怪物的牙啃在剑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音。
关键时刻,九霄像是有灵性一
样忽地变重,反弹的惯性让它狠狠往前一劈!
像是削豆腐一样,食尸鬼身上那本应该是最坚固的脑袋竟然就这样被从大张着的嘴巴处一劈为二!
抽搐着的尸体再一次倒地,江矜月乘胜追击,越过尸体往前一刺,最后一只食尸鬼也被钉死在墙壁上。
“...呼......呼呼......”
危机解除,生病的虚弱才再次涌来,江矜月扶着墙壁后退,没去搭理那还在垂死挣扎的食尸鬼,靠着玄关的鞋柜慢慢地蹲下来。
短时间内的大量消耗让她感到头晕目眩,只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打通了吗......”她虚弱地说,“打不通就...呼......打给......小狗......”
“小狗”是她手机通讯录里江妄的备注名。
寂静的街道忽然鸣响起长长的警报声,这声音像是拉开这个诡异夜晚的序幕,顷刻间,原本寂静的空气像是被扎破了的皮球,吵闹、尖叫、惊呼和求救声在居民区里响起。
风吹开了窗帘的一角,在暗无天日的乌云下,一场场厮杀混乱地上演。
......不,那根本不是厮杀,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邻居男人恐惧地后退,染着血的脚底在洁白的地毯上踩上一个个血痕。
“那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世界末日了?!”
他先是恐惧地瑟缩着,忽然又看清了什么,冲到窗框前扒住窗帘,他恐惧而震惊地喉咙里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似乎看到了什么令人绝望的东西。
江矜月缓了缓,顾不得搭理他,晕眩着过去拿起自己的手机。
她先是拨了江妄的电话,一连拨了两个都拨不出去,又试了试黎明深的私人电话,还是拨不通,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拨通警局的报警电话,这一次倒是有铃声,但却一直在忙线中。
......见鬼,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矜月跪倒在地毯上,浑身的热度让她身体疲软,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
浑浑噩噩地晕眩了不知道多久,她才感到手臂被男人抓住了,他太紧张了,扣得她手臂生疼,但也正是疼痛感拉回了她的一丝理智。
“救命...救救她!......快救人!!”
江矜月缓了片刻,被拉到窗边,才看到在阴沉的天色下,一个眼熟的小姑娘正被几只也是小孩模样的食尸鬼抓着,它们用力地拉扯她,用牙咬住她的皮肤,女孩边哭边挣脱。
那个小姑娘......好像是房东家的小孩子。
江矜月只感到身体沉重,几乎马上就要栽倒在地上,呼吸灼热地通过胸膛,几乎要把她烫伤。
她也在病中,身体虚弱。
“......”江矜月重重地吞吐着空气,几乎是手脚并用,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走到门口拉住门栓。
“小花还在那里!”男人几乎要尖叫出声了,“不要关门!我们不能放弃她!”
沾着殷红和冷汗的手扣住了门框,用力之深,骨节突出,几乎让人产生了一种那骨头会穿破皮肤的错觉。
男人心虚地咽下一口唾沫。
江矜月扶着门框,只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冷冷的、带着怒气的眼睛仿佛要灼伤他懦弱的脸。
男人又瑟缩了一下,他几乎要以为她会杀了他。
然而下一秒,那纤细的身影穿过微光,沉入黑暗和血腥之中。
门哐当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第42章 祂还是那个祂。……
江矜月快步行走在模糊的夜色里,耳边萦绕着她自己的剧烈的心跳声,但很快,这心跳声就被嘈杂的惊呼、求救、以及火焰燃烧的声音掩盖。
天空笼罩着些微薄雾,天色沉得像一个巨大的、没有边际的盖子,黑压压的笼罩下来。
明明是中午时分,但天色却暗得像是夜晚一样密布乌云,混乱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在袭击杀人的食尸鬼。
一辆货车和几辆小轿车撞在一起侧翻在路边,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迹、抱着肩膀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的行人,这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但对于江矜月来说却又十分眼熟。
就像千年前那个秩序崩坏的世界末日......
想到千年前那民不聊生百里枯槁的悲惨模样,江矜月愈发抿唇,大步上前。
九霄剑终于回归到它的主人手中,剑柄微微地发烫。它要用自己的无往不利向主人献上忠诚和胜利,仿佛它那殷勤的邪神本体一样激动得微颤着。
三只食尸鬼警觉地从对小姑娘的围攻中探出头,它们的模样和之前那几只一样,十分瘦弱稚嫩,在进食到一定程度之前这些食尸鬼还没有对于比自己强大得多的力量的觉察本能,但生物的本能还是让它们警觉了起来。
弱小、香甜的气味不住地从这个人身上流淌出来,但......有一股更强大的气息裹住了这个味道。
这味道让它们感到威胁和恐惧,进食的欲./望和本能的恐惧交织,江矜月甚至看到一只食尸鬼不自觉磨起了牙,垂涎地淌落着口水,但它的脚步却又在迟疑地后退。
也许病中的江矜月给人的感觉太虚弱了,也许,是它们实在是太饿了。
在短暂的对峙后,本能终于战胜了另一本能,几只食尸鬼放下了口中的人类,朝着江矜月缓慢而窥探地走来。
江矜月一边后退,一边呼唤女孩:“小花?”
她的目光全在那蜷缩着的一团血色里,见到小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咬紧牙关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默不作声地流眼泪,她才松了口气——还活着就好。
“小花你先——唔......!”
一只食尸鬼猛然地扑了上来,它甚至开始四肢着地,像是贪婪的鬣狗一样横扑直撞。
江矜月只来得及竖起刀刃,九霄剑替她挡下了尖锐的牙齿,却无法抵挡那庞大的冲击力,江矜月只感觉浑身都像是要被撞散架了一样疼,她侧过脸,能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发烫,骨头深处都在颤抖,却还是双手用力地握住剑柄,将食尸鬼压了回去。
“呼...”江矜月咬着牙,“上楼......去我家...!”
她没再听见声音,因为越来越多的食尸鬼围了上来,似乎是发现了那道危险气息的主人并不在这里,而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虚弱又无力的人类而已。
视线被遮挡,气息被掩盖,只剩下殷红色的血,像河流一样从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脚下流出。
江矜月咬牙挥剑,却还是阻止不了它们逐渐缩小的包围圈。
粘腻冰凉的血液湿透了她手心,九霄剑在她的掌中发烫、振颤,它的重量几经变化,最后还是维持在了轻飘飘地手中剑的份量,江矜月没力气了,连挥剑都有些困难。
她支着剑,垂头喘息,身体细微地颤抖。
地面上全是堆叠的食尸鬼的尸体,但它们却丝毫不感到胆怯,或者说,对于江矜月的垂涎已经超过了本能的恐惧,它们只想撕咬,靠近她,吞吃她温暖的血肉——她那么香,一定会很补的。
“呃......唔!”
眼前是透支过度的模糊,江矜月只感到肩膀一阵被咬穿的刺痛,整个人都被扑得向后倒去。
她抬起手,用最后的力气将剑身刺入,苍白的手指几次用力抓握,却还是连将九霄剑拔出来都做不到了。
咬住她肩膀的那只食尸鬼很快就被其他食尸鬼扒开,它们没管那死在面前的同类,只是狼狈又饥渴地围上来,试图啃食她的身体。
疼......
江矜月身子弱,从小都活得小心翼翼,其实已经记不得有多少年没有受过伤了。被新书页割一下都能痛得咬唇的体质,被这样似人非人的怪物们抓着,每一个都垂涎地想要撕咬一口,恐惧的感觉甚至减弱了她的疼痛,江矜月倒抽着冷气,颤抖的手抠着粗糙地面。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指尖冷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疼痛如期而至。
“呜呃——”江矜月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她就像是被丢到一池饥渴的肉食鱼类之间的饵料,食尸鬼苍白冰凉的身体拱着
她,疼痛让她下意识想要缩紧身体,但却又一次次地被捕食者摊开肚腹,无力挣扎。
过了很久,她才感觉到脸上冰凉地落下了什么东西。
是水。
她没流泪,血液也不是冰凉的,所以应该是下雨了。
黑压压的云丛间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光,铺天盖地的风没有带来一丝清凉,反而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一种大厦将倾风雨欲来的压抑让人忍不住地想吐。
暴雨落下,像是倾盆而泄的洪水,顷刻间洗刷过地面上的脏污。
江矜月栽了个跟头,瞬间就被压倒淹没在蠢蠢欲动的怪物之间。呼吸声被夹在雨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喘气,江矜月在挣扎偏头时看到在暴雨中伫立的九霄剑。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她想到曾经这把剑在她手中所向披靡的时候。
那么久远的时光,它仍旧锋利,雪白,庄严而残酷,这是她养出来的剑,诞生于邪神的身体里,却在被她的灵气挥动着。它仍然无往不利,然而它的主人......已支撑不起它本身了。
江矜月又想到九霄的本体,她的邪神。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不要相信邪神,她却真的相信祂有可能会变好,一点点好也可以,喜欢使坏也可以,只要不过分越过底线,她就能包容邪神的本性。
别人说祂是坏的,是残酷的,是凶恶可怖的非人怪物。
很可悲的是,祂确实是。
祂和祂的剑如出一辙,千年的拘禁和痛苦都没有磨平祂的锋芒和手腕,没有消磨祂恶劣的天性。
祂还是那个祂。
……但江矜月,已经不能再为江妄兜底了。
第43章 邪神的眼泪,居然是有温……
“放手。”
黎明深健壮的手臂第一次颤抖得如此厉害,连指尖都用力地抓住了邪神的裤腿,“江妄......”他咬紧牙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到底如何说才能让这个邪神停顿片刻,“是你让食尸鬼都藏起来了......”
“是又如何?”
不止是从这里钻出的,在这之前他们打开过的下水道里也食尸鬼钻了出来,它们一边制造杀戮,一边繁育族群。
这根本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人类的围猎,如果不是邪神,它们怎么会繁衍得这么快?如果不是邪神,它们怎么能做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最放松时给予他们最残酷的打击?
“你这样做,就不怕江矜月知道吗?!”
江妄冷淡的红色眼睛低下,祂就这样站在暴雨中,却没有丝毫沾湿,人世间的风雨无法侵扰祂,屠戮场的哀嚎没法触动祂。
这就是邪神的本性,祂本不属于任何社群。
有那么一瞬间,黎明深甚至觉得江矜月也无法触动祂,她可能也是邪神灭世的一环,但很快,属于老刑警的直觉就让他捕捉到了邪神身上的些微烦躁感。
祂在烦躁,因为祂也不知道人类的话语有可能会成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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