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实现愿望不是看愿神的力量,而是看许愿者的力量。举个例子,如果一个乞丐向祂许愿一顿饱饭,能很轻易实现,但如果乞丐的愿望是世界毁灭,那当然无法实现。相反,如果江妄向祂许愿自己要毁灭世界,那这个愿望就能被实现。”
......虽然毁灭世界这种事情江妄估计都懒得许愿,自己一个人就干了。
“嗯......”黎平手指抵着下巴,深思着什么。
“来搭把手。”凌道长道。
多年同事的默契让黎平没有询问太多,一个上前就将那奄奄一息的‘天使’从羽毛中拽了出来,抗在身上。
她拖着‘天使’长长的翅膀,两人肩并肩走向外面,凌道长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把祂带回局里呗,你们不是成立了个什么...异闻局......不会虐待祂吧?总之这对你们来说也......”
黎平忽然道,“所以,江矜月的力量很弱吗?”
“什么?”凌道长没反应过来,“江矜月的力量和江妄的力量是本源,当然很强——”
“那为什么这个愿...神,没办法复活她?”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原来是这个原因!原来是这个原因!!
同出一源不仅仅代表着力量,也代表着意愿,‘天使’之所以会失败的重要原因就被隐藏在了所谓的“力量不足”的说法之中。这个论点乍一看起来是没有问题的,和邪神相比,愿神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如何能改变他们的命运走向呢?
但实现愿望不是看愿神,而是看许愿者。
江矜月很强,但愿望为什么没有实现?
......因为江妄。
祂的意愿和这份愿望相违背,他们是一体两面的具象化,真正的原因是因为祂的意愿使得江矜月无法调动那份本该强大的力量。
“那江妄没带走祂,没用祂来复活江矜月,是为什么?”
黎平指了指自己肩上的那个古怪大鸟,人形愿神。“除了祂这种借力打力的愿神,还有别的什么东西能有和邪神同等的力量吗?”
没有。
神的时代早已陨落,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和那位邪神相较了。
“......没有了。祂就是最强的......”凌道长喃喃自语,江妄要做什么?那个答案近在眼前。
他忽然抬起头,目光遥远地望向长陵山。
无尽的大雪覆盖了遥远连绵的山脉,远处只有一片雪白夹杂着幽暗的黑色,但他知道,在那片山下,是凌霄观的残垣断壁,即使建筑倒塌,被灰烬和白雪覆盖,但在那片建筑底下,长生河依然永无止歇地流向远方。
极寒不冻,火热不竭。
那是承载灵魂的河流,夜间哭泣绰绰隐约。
凌道长忽然恍然大悟。“......祂要用自己复活江矜月。”
第58章 “你知道,江矜月在哪里……
......祂要用自己复活江矜月。
这算好事吗?
两人都感到一瞬间的茫然,这当然算好事,人类甚至可以开始庆贺,一个毁天灭地的巨大威胁就此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但......心底反上来的喜悦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浓烈,反而有一点隐约的恍惚和无实感的虚幻。
到底发生了什么?祂要怎么复活她?......后面的事情,是人类可以接触的吗?
黎平扭头看着他,目光无声地询问。
“......”过了不知道多久,凌道才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服自己:“所以我们还是装聋作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最好吧...?”
黎平愣了一下,她其实实在是不懂这些非人之物和各种玄学上的东西,但她能感受到,凌道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直有一些抵触和逃避心理——不然他为什么会非要选择这样一个职业呢?他就是想逃避,想远远地逃离那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但偏偏力量可怕的世界。
她能理解这一点,所以才从来没有责怪过他没告诉过自己真相。
她并会不苛求一个生活在强烈恐惧中的人,想要知道的一切,都应该向自己寻找。
她皱起眉头,“凌道......”
“停!停!”凌道长终于大大地长出一口气,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摆摆手,“后面的事情就算了,既然现在局里的事情都步入正轨了,那咱们就全当做不知道好了。”
“......胆小鬼。”黎平翻了个白眼。
“我胆小鬼?那你去处理掉邪神好了?”
黎平叹了口气,一手扛着‘天使’,一手薅起他的衣领:“走吧。”
“走、走去哪?!”
黎平又长长地、恨铁不成地叹了口气,“还能去哪?回局里!!”
“......”
他闷闷地“哦”了一声,跟着她往前走,两位人类就这样扛着那鲜血淋漓的非人生物,跨出了满是血腥黑暗的小巷。
太阳在慢慢升起,没有了古怪力量的阻隔,阳光一点点地落入其中,驱散黑暗。
小巷很快就被警方封锁,但其实就算不封锁,这附近方圆十里都再也没有人敢路过,更别说居住了。
食尸鬼的潜伏和袭击给市内造成了重大的损失,尽管凌道和黎平已经提交了报告,但市内还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警戒状态,道路上看不到任何行人,只有局里人员轮班每天全副武装地巡逻。
一个月后的一天,凌道终于结束了事故的收尾工作,揉着眼睛站起来,窗外露出一丝晨曦,似乎是错觉,时隔几个月,他又一次看见小区门口的早餐店开门了。
热腾腾的蒸汽融化了冰凌,包子的香味传出几里远。
这似乎是个冰封融化的信号,没过多久,就有人神色匆匆地跑下来买早饭。
早餐店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排起长队,就连买好了的人也舍不得这片刻的人气,抓着塑料袋一边吃一边站在马路上和人大声聊天。
凌道愣愣地看了半晌,从包里翻出点自己下山后挑开了还没花出去的现金,他叹了口气,但反而没什么颓废的意味,只是有些松快的解脱感。
半小时后,凌道嘴里叼着包子快步走进警局里,他一身刚来时穿的棉质衬衫,丝毫没有端着的感觉,反而像是个无辜群众误入警局。新调来的年轻警员拦了他一下:“哎、同志,这里不给吃东西。”
凌道嘴里塞着东西,只能艰难“呜呜”了两声,挥了挥手里的东西,年轻人定睛一看,是一册厚厚的案本,里面夹着离职申请。
黎明深从资料室推开门走出来,“凌道?”
凌道勉强将有点干巴巴的包子皮咽下去,“嗯,我来拿材料。你出院了,身体怎么样?”
“......”黎明深没回答这话,反而将有些凶厉的眉眼压了压,他看了几眼他,转身就掏出手机:“离职走人是吧?等着,我先给黎平打电话。”
“哎哎哎——等等等等!我离职和她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上下级,又不要她给我签字!”
黎明深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凌道的气势终于弱了下去,肩膀埋了埋:“......就不能别跟她说吗...她又得嘲笑我胆小鬼了......”
“上次你走就没联系她。”
“那不是因为我......”他顿了顿,才勉强地说,“不是什么光彩的理由。”
“随便你怎么解释。”黎明深简明扼要地陈述,“反正这次总不该我挨骂了吧。”上次凌道悄悄溜走,就害他被黎平训得头都抬不起来,偏偏还没有还手之地,不管
嘴上功夫还是真动手,他们都没有人比得过黎平。
......更重要的是,黎平也真的很难过。
“什么?!”果不其然,接到消息的黎平声音大得不用开免提都能听见,“你让那小子等着我回去!”
人还没挨训呢,就已经焉巴巴地游魂一样坐在椅子上了。
黎明深在他旁边坐下。
过了半晌,他才斜眼睛瞥他,从烟盒里退出一根烟,他知道凌道不抽烟,也没去客套拿一下,自己也不点上,就这么叼在嘴里。
“......你也觉得我很过分,很自私吗?”
因为恐惧,逃离了养大自己的地方,又因为剪不断理还乱的那些不能割舍的情分,又放弃了自己的理想和职业......说到底,有时候凌道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过什么理想。
如果他真的有过什么伟大的想法,为什么他还是这样懦弱的人,甚至连鬼鸣蝉的真相也不敢告诉黎平?
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做了一场梦,被别人的热血短暂地温暖过血管。
然而等到黑夜降临,他还是只能回到阴暗处。
黎明深瞥了他一眼,“就你一天叽叽歪歪想这想那的,要真怨你,黎平还能留着你小子到现在?”
“噢......那也不行啊,我过不去我自己这关。”
“......”
“你有收到江凌的询问吗?——她——”现在几乎没有人会提起这个名字,而都用一个简单“她”来替代,“她的父母,这段时间一直在问这件事,江凌自己就是律师,对我们这边也一直在问。”
“你说,真的会没事吗?”
“......”
警局的门开了又关,一阵夹杂着烟火气息的风吹入冷空气里,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响起一瞬。
凌道颓然而无奈地将脸埋在手掌里。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只能如此喃喃自语。
黎明深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似乎抬手对谁打了个招呼,然而完全沉浸在情绪中的凌道完全没注意这些细节。他只感觉有人在自己旁边坐下了,他也没抬头,心里只觉得是黎平赶到了在酝酿骂意,他甚至觉得,也许自己被骂一骂,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话,心里会好受一些。
过了一会儿,一个有些陌生的声音,有点胆怯地开口了。
“凌......先生?”
“你知道,江矜月在哪里吗?”
他抬起头,他对这个人印象并不深,但‘江矜月’这个名字触发了他相应的记忆。是叶琳,江矜月的同学,他们见过面,那次闹鬼的时候他还救过她们。
“你之前不是给我们留过名片吗?...我就打电话问了......”
“......有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月月之前带我们的项目获奖了!奖金还有她的呢,然后还有奖杯,这里这里,我带来了......”
江矜月报的是失踪,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在这样一场大型灾害中失踪意味着什么。
死无全尸,更或者,尸体损坏到检验不出完整DNA。
“我就是想问,可以把奖杯拿给她吗?”
凌道的胸口几次起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灼痛了他,于是他再次在这样熟悉的疼痛中感受到胆怯。
“我......我......”
“可以。”一只手忽然横插./进来,短发警服的女性接过奖杯,“我帮你拿给她,还是你想等她回来,自己交给她?”
凌道恍恍惚惚地抬起头,视线里只能看见黎平熟悉而平静的脸,干练自持,胸有成竹。
她扬了扬手里的古本,对着他错愕的脸,反而别有趣味地笑了,“我拿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怎么样?”
“和邪神有关的。也和她有关。要一起看吗?”
第59章 有两样东西从莲花里掉出……
“......”
“......我真要辞职了.....”他弱弱地说。
“管你那么多!这个东西可比你那离职申请有意思多了!”黎平一把将他薅过来,“快来看!”
也不知道黎平从哪里找到的,那本书并不算很破旧,陈黄色的纸页用毛糙的麻绳穿起,封面空白一片,一打眼看起来就像是地摊上买的招摇撞骗的风水书,凌道原本并不在意,但翻开第一页内容就把他震惊了。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他忍不住扭头去看正专心翻着书页的黎平,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一片青黑,但神色却是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书看起来陈旧残破、莫名其妙,但以他的遍览真迹的目光来看,这绝对是‘救世主’的手迹——江浸月——江矜月前世的手迹。
这是她对于邪神的观察和推测记载,甚至是两道笔迹的,一道毛笔一道钢笔。前世和今生的推测、邪神的成因和区别。
“江矜月家里......——对的!对了,她家里!”凌道忍不住出神地喃喃自语,“她家里门锁有密码,但可以用警方的权限进去......那只是她租住的地方,我就忽略了那里......”
但事实上,这段时间江矜月根本没有回家,她就带着邪神一直在校区附近住。
他小心地捏起纸页,往下翻去。
总的来说,这本书维持着江浸月做记录的一贯风格,只是不再是地理或者怪物图集,而是邪神的单人记录。里面有一些是她的推测,关于邪神和祂力量的来源,以及对祂动机的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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