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瞧着女婿也踏实,人说不得多厉害,但踏踏实实的,屋里除了她女儿也一直没添人,哪成想就遇到了这个祸事!
“娘,我昨儿问了小厮,那街上不知何故直接乱了起来,赶车的马夫也没了,现今连追究,都不知道从何而起!”
“这事我会告诉你爹的。”
“嗯。”
………………
两人在一处说了许久的话,安刘氏劝着她赶紧把“苏妙”葬了。
现在未出阁的女子,也当不起什么送灵。当天下午,苏安氏一把将“苏妙”的尸体烧了,只剩下一把骨灰。
她看着这火将她儿的尸体一点一点的舔舐成灰烬,她一边哭一边想,就哭这一回了。
只哭这一回了。
将骨灰入了盒子,苏安氏抱进了自己房间。
苏妙也知道,她也知道苏安氏的用心。现在,除了她和苏安氏,便只有还在昏迷中的苏父知道这件事了。
而她要做的事情,除了等,便无一事可做。
安刘氏来了之后的三天内,苏父的同僚、朋友,不熟的,熟的都来了。
苏妙以生病不好为由拒绝见客,苏安氏也不便见外男,便只好请了娘家哥哥过来待客。
至于为什么不请苏父本家的族人待客,那就是苏父科举前的事情了。
当年苏父孤儿寡母,全靠她祖母苏李氏的一手绣活儿将他供出来的。
而先前祖父留下的家私,却一点都没有剩下,全被族人以各种名义抢了个干净。
此事暂且不提,就苏安氏请了娘家哥哥过来。她是家中幼女,先不说庶出,就论嫡出前面也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现在来的便是她二哥,安承然。
安承然也是在工部做事,这次是匆匆过来帮忙待客。
等人走了,他才问妹妹接下来如何打算。
“我问了瀚之,瀚之说等病好了,便求个外放。”苏安氏憔悴着脸:“这京城我是不想待了,我想带着老爷回老家静养。”
“这也可,瀚之那我会帮忙看着的,到时候给他寻个好地方。”
“谢谢二哥,瀚之的事就拜托你了。”
“无事。”安承然摆了摆手,“自家兄弟姐妹,说什么帮不帮的,就算我这不行,不是还有大哥、三弟吗?”
苏安氏扯起嘴角笑了笑,没再说话。
安承然也忙,待了会儿就走了。
苏安氏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低下了头。她三哥安承诺也在户部做事,品级还比自家老爷高一些,这些事……苏安氏摇了摇头,她怎么能这么去猜想她三哥。
想罢,她起身去找苏妙。
近些天苏妙一直再看她哥哥留下的书,上面各处说了他自己的注解,从这里她可以对他哥哥的为人更加了解。
“瀚之。”
“进。”
苏安氏走进来,将今天的事都说给她听。
“你外放的事一定能定下来,就是不知道是好是坏了。”
“无妨。”她出去三年主要是让别人对她的改变有个正当的理由接受。
“娘平日里要多注意一下,不要让家里多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会的。”
半月过后,户部员外郎林闫被抄家问斩,株连三族。
去岁北边起了战事,那一个冬天,大梁连失三城。帝王震怒,北边军队的大将接连被斩数人。
而今又闹出这件事的主要元凶,北边军饷被人贪污,边疆粮草军饷皆不够,将士饿死、冻死者居多。
但帝王会承认错误吗?
只有臣子犯错,帝王何错之有?
坊市间这消息流传得很快,苏安氏也知了这消息。她进屋将此事与苏妙说了,两人对视一眼,都知道这次的林闫不过也只是个替死鬼罢了。
就是不知道他在里面到底是贪了,还是没贪。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由苏安氏去安家求了个情,让他们插手了一下吏部安排的地方,求了个外放。
任命大概还有三个月才下来,这三个月便开始收拾东西。
苏安氏准备带着苏父回老家秦安养身体,苏妙没有拦着。
现在苏家便开始处理各种资产,苏安氏将一些不打紧的生意都转了出去。
田庄和铺子倒留了下来。
“到时候这些东西都交给你,你看着办。”
“您身边没有体己银子,怕是不妥。”
苏安氏笑了笑,将自己的头面首饰都拿了出来:“这些足金不值钱?娘的嫁妆很丰厚。”她张了张嘴,将嘴里的话又咽下:“这些,以后都留给你。”
“娘,这些我都用不着了。”苏妙将她的头面好好收拾起来:“这些东西你都带着,只要我活着一天,老家的族人便不敢欺你。”
“这些都拿回去,好好留着。”
苏安氏将苏妙按再座位上:“你坐着,娘再给你梳梳头。”
她以前想,女儿出嫁的时候得由她来梳头发,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苏安氏又梳了几下,才将她的头发重新束起,她轻声道:“瀚之,不要信你舅家。”
“娘?”
“你三舅啊,在户部任职呢。”苏安氏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真好看。”
“我随娘,自是好看的。”苏妙看向铜镜,里面的少女……不,男子,眉眼俊秀斯文,难得得清俊。
“娘,我会护住你的。”
“娘信你。”
三月后,苏妙的任命下来了。
她上任的地方在蟾洲,青渝县。
蟾洲啊。
苏安氏看见这任命就哭了一场,那地方蚊虫鼠蚁多如牛毛。
是有名的穷地方。
“这事我得去问问你舅舅!”苏安氏站起来:“这事不管我们疑心他,还是不疑心都得去问问!”
“不用,这任命下来,舅舅们会过来一趟的。娘,你就说我这会儿出去了。”
“嗯。”
确实如苏妙所言,她二舅安承然立马来了。这会儿天已经不热了,他依旧累出了一身热汗。
“二哥!”苏安氏忙去迎他,将他迎入了正厅,递了茶水。
安承然喝了茶,见苏安氏没开口,知晓她是怨怼的。
这事儿要是他,他也怨。
家中唯一的依靠去了那样一个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到时候………他这个妹妹。
唉……
“小妹,这件事是哥哥办得不好。”
“二哥!”苏安氏话出泪便流了下来:“我真的是不求一个好地方,但求别是蟾洲那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打好了招呼的,就在赋都附近的,结果就变成了蟾洲。”安承然拍了拍头:“这事里面不知是谁插了一手,对方势力肯定比我大。”
“小妹,二哥对不起你。”
“二哥别说这话,想必哥哥是尽力了的。”苏安氏将泪擦干:“现在、现在也只能给瀚之多准备点东西,以防到那边不够。”
“那边的事我先帮着打听打听,到时候再告诉晌哥儿。”
“麻烦二哥了。”
“不碍事,不碍事。”安承然摆了摆手,饭都不留便着急着走了,苏安氏捏紧了帕子,坐在厅里半晌,想了许多事情。
“芷兰!”
“唉,大奶奶。”
“将府里收礼的账本都给我。”
“是。”
等芷兰将账本拿过来,她便看起来。
她家里的几个嫂子,性子她都清楚。三嫂子比较虚荣,若她三哥参与到里头去了,怎么着走账也得有点痕迹。
毕竟,她那性子最喜欢压她一头。
她近一段时间都没关心走礼的事情,若她稍稍做了,那指定是有痕迹的。
但愿,她三哥没有参与进来。
不然…………苏安氏定睛在一套金玉绕枝满富贵的头面上,不动了。
再往下看,苏安氏闭上眼睛。
将账本都收起来,这事情,慢慢来。
第179章 为官(2)
让人收集了蟾洲的地方县志,苏妙趁着这三个月的时间仔细看了看,心里大概对这个地方有了一定的了解。
她拿了一张纸,按照地方县志上的叙述将大致的地形画出来。
那边多湿地,虫蛇。雨水良多,道路易泥泞。此去路上耗时约莫一个半月,路上还有可能会遇见盗匪。
这边能让她带走的人并不是很多。
房门敲响:“瀚之。”
“娘,进来吧。”将纸张放在书案上,苏安氏便拿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这是家里的银钱,你都拿去。”
苏妙接过匣子打开,这里面约莫有三万两银票。
“这些你都拿着,我也用不上。”苏安氏笑了笑:“出行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十六床被子,馍饼干粮都拿油纸包好了。你喜欢的酱菜娘也备上了数十个坛子,你以前惯用的香料,娘也给你备上了。衣裳什么的,你记得交给玉禾收拾好。”
“她爹娘兄弟在我手里,你可以放心用她。”
“娘,谢谢你。”苏妙蹲在苏安氏身边,将头搁在她膝盖上。
苏安氏笑着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头:“你此去还得小心些,娘给你备了一车的药材。玉禾还懂些医术,到时候让她看着点。”
“出门在外,务必当心,玉禾……你也不要全心全意信任,自己还是得多注意一点。”
“娘,我会的。”苏妙轻声道:“到了蟾洲我会时常给您写信,在老家你也别对那些人太客气了,有我呢。”
“我现在也能给您撑腰了。”
苏安氏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是啊,她女儿现在也可以给她撑腰了。
出行的日子定在九月十六,苏妙带着五辆马车在黄昏夜里出行。
她没让苏安氏送,趁着黄昏夜里走也是不想引人注目。
就是还得劳烦她娘应付舅家了。
马车踢踢踏踏,行了不过十几里便停了下来,夜里不方便赶路,而且她的时间还很充裕,没必要那么赶。
拿了带上的草料给马补充食物,苏妙借着月色走下来。
“老爷。”
周围仆众向她拱手行礼,苏妙点了点头:“仁叔过来,其余人自去忙吧。”
“是。”
苏仁是苏府的家生子,原本是她爹跟前的人。那次也是请了假去忙活自己次子的婚事才逃过一劫。
他低眉顺眼的站在苏妙前面,任由她打量。
“仁叔跟我爹快二十年了吧。”
“是,小的跟老爷有二十年了。”
苏妙说完就停住,她看向天空,双眼没有焦距,声音轻乎不定:“二十年啊,你也是看着我长大的老人了。”
“是。”
“仁叔,你帮我个忙吧。”
苏仁现在才抬起头看向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大少爷和大小姐是像,但是只要经常能见到的都能分别出来。
经了这事,也不知道苏家的前途是福是祸。他是签了卖身契的家生子,除了帮着苏妙,别无选择。
“少爷只管吩咐。”
“你带着几个人前去探路,若是路过城镇,那便打听一下那处有没有庄子,宅子或者铺面卖。”苏妙顿了顿,又道:“庄子最重要。”
苏仁点头应下来:“老奴定会办好,不知少爷对庄子大小有没有要求。”
苏妙摇头:“大小无碍,但最好是在我们去蟾洲的必经路上。”
苏仁转念一想,便道:“那老奴明日一早便出发。”
“你挑几个机灵的培养一下。”
“是。”
小厮已经寻了柴火点燃了火堆,聚在火堆旁烤着火。
苏妙看了一眼,转身回到马车上。
“爷过来歇歇。”玉禾将苏妙身上披着的斗篷取了,叠了放在马车上的柜子里。
苏妙松了松领口,玉禾低头将他的鞋脱了,又拿了一件家居的袍子与她换。
“东西准备齐了?”苏妙问的是她月事需要的东西。
“一早便准备好了,夫人放了几坛子红糖备着。”
换了衣裳,苏妙解脱了束缚,浑身舒泰的靠在车壁上:“取三千两银子交给仁叔。”
“是。”
她闭上眼睛细想还有哪些需要查缺补漏的,现在一时却想不起来。
“各种工匠,你给仁叔拿钱的时候,让他去人牙子处转转,不拘多少银子,只有用的都买上。”
“是。”
想了想没什么事了,苏妙闭上眼休息。
玉禾见此拿了香炉点上安神香,取了银票,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苏仁点了五个人。先过来跟苏妙辞行,而后才骑着快马离开。
没过多久,他们这边车队也用了饭食。便也朝着苏仁他们离开的方向过去了。
苏妙和玉禾坐在马车里,苏妙拿着一本书,他突然问玉禾:“你有没有认识的蟾洲人?”
“奴婢一直待在苏府,认识的人就只有那几个,唯独没有蟾洲的。”
蟾洲。
苏妙在心里念着这两个字,她要一步步往上走,政绩是必不可少的。
而最直观的便是在任期间的赋税。
而蟾洲,是大多官员不爱去的地方。
自然,这种地方若是在她手下被治理好了,那么上级也无法吞没她的政绩。
她的上级是文德十三年的进士,现到如今他已经在蟾洲做了八年知府,至今也未挪过位置。
此人品行她不大了解,但又不得不接触。毕竟她还要去蟾洲府城拿了文书才可去青渝县上任,届时还需备礼,这礼不能厚也不能薄。
苏妙吐出一口浊气,伸手掀开车帘,从赋都出来,这里已经没有了喧嚣,周围都是已经开始泛黄的草地以及低矮的山丘。
“少爷您可不能吹了风受寒。”玉禾叮嘱道,现在天气已经入了秋,这会儿又是早上,冷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冷了。
苏妙合上帘子,转过头道:“若是往常,重阳刚刚结束,每个院子必定种满了菊花。”今年也没有插茱萸的机会,更别提登高了。
“若爷喜欢,那今年去了蟾洲,院子里便可种上些,明年您不仅可以赏菊,到时候还能应景的酿些菊花酒。”玉禾笑道,她心下也有些伤感,大奶奶对待下人极好,原本今年她就该被指给别人了,但出了这事便耽搁了下来。
“我们没有带去花农,也不知能不能种出来。”苏妙端起小桌子上的茶杯饮了一口:“今年你该被指人家了,到时候去了那边,你把自己瞧得上的人与我说,我帮你做主了。”
“那就多谢爷了。”玉禾连忙对着苏妙福了福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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