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总是这样,似有若无地表达心意,像是在告白,却好像又总是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他或许真有意于她,可他迟迟不愿踏出下一步,无非是因为二人之间身份地位实在悬殊。
其实就算他只和她玩一场游戏,方舟也乐意奉陪。她不要求太多,毕竟她本人压根不觉得这段关系能够长久。
可她不想做那个开口的人。
一旦主动这么说了,似乎就必然要背负最后提出终结的责任。
始和终,她两头都不想承担。
二人踏上小岛尽处的阶梯,从河中岛,登上人流如织的内卡桥。
桥两边的栏杆上皆挂着一排花篮。红、蓝、紫三色不知名的小花在秋风中绽放。
桥的另一侧,便是他们初遇时的那家啤酒花园餐厅。
或许在第一次见到他时,方舟心中便已暗暗生了情愫,视线不受控地,一直往他身上瞟。只是彼时的她,并不愿直面自己的欲求,将其隐匿在了对他的误解中。
还未作深入的了解,便着急地给他贴上可“不可能”的标签。
方舟在心中轻叹:那健硕的公狗腰,也不知何时才能圈上。
诺亚的视线也落到桥旁的餐厅,“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今晚已经有约了,下次吧。”
方舟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结束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
“你还打算去哪儿参观?”
“我们去教堂吧。”
方舟一怔,“今天教堂塔楼应该不对外开放吧?”
“我事先打过招呼,可以上去。”
明明是她陪他游览,现在怎么反过来了?
SJ教堂的石壁外墙,经由数百年的风吹雨淋,已变得斑驳破败,显露出岁月的沧桑。
教堂旁的石阶上,三三两两坐着闲聊的人,还有一群放了学出来玩耍的小朋友。
方舟正抬眼望着高耸的塔楼尖顶,忽被一个孩子撞了个满怀。
小女孩大约四五岁,扭转着头往前冲,注意力全放在背后追逐她的伙伴们身上。幸好被方舟眼疾手快地捞住,她才没从石阶上跌落下去。
方舟倒是不恼,蹲下了身,柔声道:“在台阶上乱跑很危险的,我们慢慢走好不好?”
一旁的诺亚冷眼观察。
她这般慈爱,想必有未来成为母亲的意愿。
他该怎么开口跟她提,自己不希望有孩子呢?
“你喜欢小孩吗?”
“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咦,怎么忽然问这个?”
面对她探究的目光,诺亚还是退缩了。
如果他此时坦白,她大概率会觉得他非常不真诚,对待她的态度不过是玩玩而已。
还是等以后再找机会提这事吧。
塔楼内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内部的楼梯台阶盘旋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
四周静悄悄的,唯剩二人同频的脚步声和你追我赶的喘息声。
诺亚走在前头,步子放得极慢。
奈何方舟平时鲜少运动,不一会儿就腿脚酸软。
前面人没回头,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赶忙一把拽住他的手,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一登上教堂塔顶,诺亚便合乎礼仪地松了手。
立于至高处,整座老城尽收眼底。高低不一的暗红、橘红色屋顶,色彩各异的屋墙,穿梭在其间的一条条石块小径,像极了一套积木城镇玩具。
“第一次登上这塔顶,还是为了看河上的撑篙船比赛。当时真没料到,这小小的村里原来有那么多人。河两岸的草坪上、堤坝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围观的人。我和杜依不知道需要提前占位,只能上到这教堂塔楼上远远观望。”
方舟说着,双手撑住石墙,踮起双脚,向前探出身,朝楼下张望。
见状,诺亚伸出双臂,搂住她的腰,央求道:“方舟小朋友,求你别再考验我的心脏承受力了,成吗?”
方舟窃笑:他以后一定是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管头管脚、遭孩子万分嫌弃的那种。
可惜她压根不想要孩子。
“你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石墙这么高,怎么会摔下去呢?”话一出口,方舟便想到了坠落的汉娜,一下哑了声。
身后的诺亚或许也忆起了故人,沉默着,缓慢地松了手。
他手上的劲儿一松,方舟忽觉心里空落落的,还未经细想,便本能地按住他即将抽离的双手。她微微后仰贴近他,将脑袋靠上他的肩头。
似是回应,诺亚慢慢收紧了环着她的手臂,下巴尖抵住她的太阳穴。
即便知道了他具有危险性,方舟依旧不排斥他的触碰,反觉此刻被他拥着,很是舒适。
她把玩起他小拇指上的尾戒,拿食指和大拇指的指尖捏住它,悠悠地打着转。
她很想把它摘下,可又担心,一旦摘了,他会变得更加黏人。她可承受不住。
“你是信徒吗?”
“出生的时候受过洗礼,不过长大之后很少参加周日的祷告,算不上虔诚。”
“那这枚戒指是……?”
“是家庭牧师赠送的礼物,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虽这么说,却仍万分期待,尾戒被她摘下的那一天。
可目前看来,这一天似乎遥遥无期。
二人紧紧拥着。楼下广场上人来人往的声响,喷泉边流浪艺人演奏的乐器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都逐渐离他们远去,耳边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
她微微侧过头,拿鼻尖轻贴他,任由他身上清冽的香气占满她的呼吸。
她需要极力克制,才能忍住想吻他脖子的冲动。
紧密相贴,方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她没有惊慌,没有挪开,可也不敢随意动弹。
诺亚默默地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隔着她的头发吻她。他的呼吸愈发急促,变化也愈发明显。
片刻后,他还是礼貌地松了手,退开一大步,垂首道歉。
方舟也挪开了一步。
她暂时还不想承担,摘他戒指的责任。
夕阳将远处的天际线映成一片粉蓝,近处头顶的天空亦被晕染成了蓝紫色。远处的山上,一片深沉的墨绿,零星夹杂着点点金黄。
原来世界是这样的五彩斑斓。
“Giogio,我……”诺亚欲言又止。
他这是打算告白么?
如果他开口邀请她加入这场游戏,她愿意奉陪到底。
可此时,教堂悠扬的钟声响起。
五点了。
“时间到了,长大了的诺亚小朋友。”
方舟走上前,双手捧住他的面颊。
他的脸袋儿可真软。
她稍稍用力挤压,将他的嘴弄成了撅起的O型。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型小狗,好想亲一亲。
“你方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么?”
诺亚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蹂.躏的动作,眼睛却不敢看她。
方舟隐隐期待他能把话挑明,可又有些害怕他这么做。
一旦他们之间这层窗户纸被戳破,就会有牵绊,也会有束缚。
诺亚略作迟疑,只说:“谢谢你,Giogio。”
每次和她在一起,他都会觉得自己短暂地活了过来。
他又说:“下个周末你有时间吗?我父亲的生日宴,在瑞士布里恩茨。只是小规模的家宴,没有别的意思,你不需要有负担,能陪……陪Mia去一趟吗?Paul和Oskar都不会出席。”
大概是担心她会拒绝,诺亚表达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得考虑下,周三晚上回复你。”方舟冲他一笑,挣开他抓握的手,快步消失在天台门后。
第23章 布里恩茨 临时抱佛脚,也能做得好……
周三晚上, 方舟正打算寻个借口,回绝掉诺亚的邀请,却收到了Mia的来电。
在小丫头的软磨硬泡下, 她最终还是应下了瑞士之行。
就当是去会会,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先生。
诺亚的父亲路易, 早在数年前,便已从家族事务中抽身, 长年隐于瑞士山林间。
他所居的山间别墅,坐落于小镇布里恩茨,距离斯图加特有一段距离。
方舟一行抵达时,已是周五深夜。
房子依山傍湖, 视野开阔。透过客厅一整墙的落地玻璃, 室外静谧的夜景一览无余。
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 不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
路易已早早回屋歇息, 并未迎接他们的到来。
许是不愿被人打扰,在这栋硕大的别墅里,屋主没安排出空房来安顿他们五人, 而是打发手下人,将他们送去就近的一处度假屋。
这处度假别墅, 是一栋砖木结构的老建筑, 隔音极差。
方舟洗完澡, 刚关了水,便听见从隔壁传来的靡靡之音。
Leon不出意外地带上了新女伴:一位金发碧眼的知性律师。据说她家人几乎全是律师, 父亲是首席大法官。
方舟开启吹风机吹头发,嗡嗡的噪响,暂时掩盖住了隔壁的动静。
等她关上电吹风,隔壁已然消停。可待她换上睡衣, 一波又起。
肉麻的dirty talk,并没让她面红心跳,反倒觉得有些滑稽。
出了浴室门,同住的Mia与她对视一眼,二人皆忍不住哈哈大笑。
隔音实在不好,她俩怕憋不住的大笑声被邻居听去,赶紧披上了外套,暂时远离噪音源。
深夜冷风刺骨,周边又皆是树林,无处可去,只得回到主宅的客厅歇脚。
临窗的沙发上,已坐着另一位同样不堪噪音侵扰的人,正于月下独酌。
他身穿睡服,打横瘫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慵懒。
他显然没预想到,会有人加入他的行列。
听到门口的动静,诺亚立即改为端正的坐姿,将手中的威士忌酒杯,摆回身前的茶几上。
Mia打了声招呼,前去一旁餐厅吧台,取下两只矮脚杯,又从一旁的酒柜中挑选了一瓶白兰地。
酒瓶瓶身上贴有手写的标签,大概是当地精品小酒庄自酿的酒。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方舟坐了一会儿,便觉身体发烫,遂褪下外套。
等脱了衣,她才发现,方才出来得匆忙,吊带睡裙下未着一物。
她随手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将上半身遮掩住。
方舟的皮肤敏感,两口酒下肚,面颊便染上了红晕,黑亮的眼珠也比平时更为水润。
不多时,不知是彻底歇了战,还是中场休息,噪音制造者之一,也进了主宅找水喝。
他刚一入门,便撞上三道怨念的目光。
Mia不满道:“你隔壁住着一个二十一岁的孩子,就不能爱护一下?”
Leon不屑道:“别装小孩,你的战绩还不丰硕?”
不知为何,今晚的他,失了平日的和煦,看上去颇具攻击性。
他倒了杯直饮水,咕咚咕咚喝下半杯,砰的一下,将玻璃杯碰在厨房台面上。
声音之大,听得方舟的心猛地一震。
Leon忽然扬起唇角,笑道:“我们当中,只有一个人还是孩子吧。”
Mia先是看向方舟。
方舟坦诚道:“我不是。”
Mia的目光随即转向她那可怜哥哥,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来你手上的戒指真不是摆设!”
诺亚面色一阴,“怎么了?我有洁癖不行么?”
Mia止不住地笑,“难怪你总是那样神经紧绷,原来是真没好好放松过。”
诺亚抿着唇,脸色铁青。
西方青少年多以厨子身份为耻,为了不被群体排挤嘲弄,大多会选择在中学时便摆脱这一身份。
方舟不忍让诺亚难堪,替他转移了话题,抬脸朝Leon说:“你倒是把我的情况调查得清楚。”
她和武岳的那段关系,除了继母和杜依,根本无人知晓,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
Leon倚在中岛台上,冷声问:“你空窗好多年了吧?那位旧友伤你那么重?还是因为你也有洁癖?”
方舟听他话里有揶揄的味道,便也调侃道:“既然我们的关系已经熟稔到,可以讨论感情经历了,那么请问Leon先生,你的旧友数得过来吗?”
“怎么有点数落我的意思?”
方舟轻笑道:“我哪里敢数落你?你当然有权利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可前提是不去伤害别人。”
“你这分明是在责备我,Gio。兔子和兔子玩,狼和狼玩,这有什么问题吗?”
Mia以为一向温和的Leon只对她恶声恶气,没想到身边还有一个可怜的受害者。
方舟明知不该跟他继续杠,但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表达欲比平时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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