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见状,赶忙推了下诺亚的胳膊,提醒说:“你不追上去?”
“她逃起来速度太快,没人能追上。”诺亚语调轻松地答。
“她平时都淡定得很,大概只在你面前才会手足无措。”
诺亚微微挑眉,“你这话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杜依犹豫了下,觉得有些话还是应当由方舟本人亲自开口。
诺亚转到杜依对面坐下,接过服务员递来的pad,自顾自划看菜单,“Mia她今天应该不会出现了,对吗?辛苦你俩帮忙安排组局,但很显然,她不想看到我,说实话,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杜依留意到,他左手中指上,依旧戴着那枚情侣对戒。
“不想见她?那你怎么还戴着戒指?”
“只是戴习惯了。要是不戴,就会有人给我介绍对象,我嫌麻烦。”诺亚语气淡然,面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他摘下戒指,随意地收进口袋,又说:“我没料到会在这儿遇上旧人,如果事先知道,我就不会戴,你别误会。”
杜依将信将疑,试探着说:“听说你一直单身,还以为你余情未了。”
“保持单身就一定是心里有人吗?何况她都已经订婚了,”诺亚似是不在意地耸耸肩,“不对,订婚都是两年前的事了,她现在应该已经结好婚了吧?”
刚得知她和她前任订婚的消息,诺亚倍受打击,慨叹:原来她不是不想结婚,只是不想跟他结。
那时的他,术后康复训练刚取得了奇迹般的进展,跑跳能力几乎恢复到了车祸之前的正常状态。他本打算等彻底行动自如了,就鼓起勇气去找她,却等来了那样的消息。
自此,他不再关注医疗圈的任何动态,也没敢再向任何人打听她的近况,只怕得到的会是结婚的消息。
方舟从未真正带他进入自己的社交圈子,他身边也没有和她的共同好友。
隔着一整片欧亚大陆,消息说没就没,关系断得一干二净。
杜依嘲讽道:“你哪只耳朵听到,她准备结婚了?”
诺亚哂然一笑,“订婚难道不是打算结婚的意思么?”
“要是真打算结婚,怎么会订婚两年多都还迟迟不结呢?”
诺亚心中一动,却垂着头不应。
“舟舟刚回国不久,她爸就脑中风入了院。武岳以他失智为由,申请撤销他在董事会里的决策权,架空了他的权利,方越成了有名无实的董事会主席。武岳只表面上答应培养她,实则将她边缘化,压根没给她铺路搭桥的打算。为了尽快接触到公司核心业务,她假意跟武岳和好,答应了订婚,才引他放下防备,开始合作。”
听着杜依的话,诺亚的心纠作一团。
看来方舟的处境,远比他想象的艰难,难怪她看上去那般憔悴。
见他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愧色,杜依乘胜追击,“她刚进公司时格外艰难,他父亲思维不大清楚,公司内部几乎没有站在她一边的人,四面楚歌,第一次会议就被摆了一道,宣布她父亲给的代理权和席位无效,动议将她开除出董事会。她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向武岳示好。”
示好?她需要示好到什么程度?那人的技术有没有进步?能让她开心么?她有没有再受委屈?
一连串的问题在诺亚脑海中接连闪现,又被他一一抹去。
现在的他似乎没有资格知道答案。
他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算是响应,紧接着又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杜依不屑地轻哼一声,“不需要。她现在已经站稳了脚跟,也有我帮衬着,不用你费心。”
得知了方舟的处境,杜依也紧跟着回了国,放着自家的生意不帮,反倒求杜父帮忙安排进了方禾医疗,做方舟的左膀右臂。作为方禾最早期的投资人之一,杜父亦有董事席位,将行使权转给了女儿。
杜依忆起诺亚的不幸遭遇,暂且收起了嘲弄的腔调,关切问道:“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了。”
“舟舟她一开始完全不知情,后来得知消息后,回去看过你。但那时候她父亲情况也不好,她估计没能……”
“你不用替她解释,我怎么可能怪她?况且也是我刻意隐瞒。安东他听命于我父亲,没能及时告知你真相,你别因为这事怪罪他。”
听到这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杜依微怔。她确实因为安东的隐瞒,跟他大吵一架,直接提了分手。
“安东现在怎么样?听说他出去单干了?”
“嗯,那么聪明又勤勉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提及好友,诺亚总语带赞许,“他依旧是单身,回答你真正想问的问题。”
杜依嗤笑,“谁说我想问这个了?”
“你当初走得决绝,让他伤心了很久。”
“在我心里,方舟永远是第一位的。另外,我有新的交往对象了,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诺亚眉毛一扬,“真有人能心甘情愿做你和方舟的第三者?”
杜依抚掌大笑,“你俩真是有趣,离了你,舟舟的嘴是越来越温和,你倒是会阴阳怪气,是把她吞肚子里了吗,嘲讽起人来跟她一副模样?”
旧情复燃,在自己身上没法发生,但他们,或许可以实现。但现在看来,这可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奢望。
“听说你当年是在电话里跟她提的分手,看你也没有重修旧好的意思,那最好还是有个正式的了结。否则你就一直是她的心病,过不去,也没法朝前走。”
诺亚坦然回:“行,那麻烦你再安排一次会面,我跟她聊一聊。”
自始至终,他都没太大情绪波动。
大概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的人,看什么都淡然。
第73章 呵呵 替代品
方舟如今居住的小区, 是临近中心城区为数不多的混合别墅楼盘。闹中取静,交通便利,出门不到五分钟便能上市区中环, 距离国内航线的机场也不过半小时。
两年前,大概是希望更进一步, 武岳提出了同居的请求。
方舟虽不情愿,可彼时的她羽翼依旧单薄, 不好拂了他的意,便取了个折衷的法子,买下这处双拼别墅,与他成了隔着一面墙的邻居。
出入口各自独立, 车库分开, 平日里互不打扰, 鲜少往来。
武岳院中有一处监控探头, 正对着方舟家门前走道。
担心好友落入虎口,杜依时常借宿在方舟这儿,后来索性搬了进来, 只在周末偶尔回自己家住。
周二晚,难得两人都没应酬, 安安生生地在家吃了顿晚饭。
杜依瞟了眼墙上的时钟, 开口道:“狗是不是还没遛?要不要陪你一起?”
听到这前所未有的提议, 方舟满腹狐疑,“你不是向来不喜欢呵呵么?今儿怎么开始关心起她了?”
呵呵是方舟养了近三年的棉花面纱犬。回国后的她, 格外想念那毛茸茸、圆滚滚的感觉,便买来了这只手感类似的小家伙。
不过呵呵算是条有脾气的狗,时不时耍耍小性子,乐意的时候很乖顺, 随意任她rua,不乐意的时候,躲得远远的,碰都不给碰。
“吃太撑了,正好出去散步消食。”排练过谎言的杜依说得坦然。
小区容积率极低,实际入住率也不高,一路上都没撞见人。二人一狗刚拐入小区西北角的樱花广场,背着光迎面走来一对男女。
只遥遥一眼,方舟便认出那男子的身形轮廓,心不由地一沉。又见他身旁人紧挽着胳膊,姿态小鸟依人,心又是猛地一坠。
待走近了些,她才清晰辨认出,那女子是Mia。
数年未见,Mia丰腴了不少,如预期见到了旧友,她假装惊讶,眼睛瞪得溜圆,“好久不见,Gio。好久不见,依。你们也住这儿吗?哇,真巧!”
她语气热切,似乎分别时的不愉快从未发生。
比起杜依的娴熟,她的演技略显浮夸。
方舟不傻,上周日的邂逅显然不是偶然,今晚这一次碰面更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
那天事出突然,向来洒脱的她竟犯了怂,狼狈逃离,事后不由懊恼。眼下再次见到,她表现得淡定从容许多。
她礼节性地拥抱了Mia,又拥了下诺亚,靠近时不忘屏住呼吸,怕闻嗅到他身上的香气后破防。
闲暇的时候,方舟尝试着找寻类似的香水,试图复刻出他身上的独特味道,却始终调配不出一款满意的香气。
心留意到了一头,就关注不到另一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准备抚他的脑袋,还好及时反应过来,匆忙收回手,抵着他的肩头,将他轻轻推开。
夏夜炎热,方舟穿着一件吊带短裙。
诺亚收手时,手掌停留在她裸.露的肩头,结结实实地按了一把。
他的手心灼热,停留的时长也远远超过礼节性质,烧得方舟心烦意乱,略显烦躁地顶了下肩。
诺亚讪讪地收回手,目光转向方舟脚边的棉花面纱犬,笑问:“养新狗了?”
一旁的杜依假作不解,“你在德国养过狗么?”
“嗯,养过一只大狗,后来弃养了。”
诺亚的语气云淡风轻,却仍在方舟心中掀起一阵波澜。
她小声辩解:“我没有弃养,是他自己选择跑路了。”
许是认出了同类,呵呵表现得很是热情,经过严格训练从不扑人的它,蹦跳着直往诺亚身上窜,扑在他腿上,尾巴一个劲儿地摇。
诺亚猫腰抚着它的脑袋问:“叫什么名字?”
方舟略显心虚地低声答:“没起名字。”
杜依有意纠正,“它有个怪名字,呵呵。”
她刻意将第一个“呵”字念成了第二声,听上去像“何。”
小狗回应了一声“汪”。
何诺亚嘴角微微上扬,确认似地冲着小狗唤了一声。
呵呵尾巴竖得老高,兴高采烈地左摇右摆。
圆满完成任务的Mia转手抱住杜依的胳膊,笑说:“我和Yi好久没联系了,想跟她单独聊聊,我们先走了。”
杜依默契地将狗绳往诺亚手里一塞,“麻烦你送她们母女回家吧。”
诺亚温顺地应好,利落地将狗绳套在腕上。
眼见组局的二位迅速闪身离开,方舟忽觉难堪,伸手扯了扯绳子,嘟囔道:“就在家门口,几步路的功夫,哪里需要人送?”
“既然还有几步路,那我陪你走走吧。”
诺亚说着,按住她抢绳的手。
跟触着了火炉似地,方舟飞快缩回手,又慌忙退开一小步。眼神一时不知该往哪儿放,胡乱飘了一阵,最后落到地上的呵呵身上。
说是要走,但谁都没迈开步子。离了半臂的距离,两旁、前后四盏昏暗的街灯,映照出八道不同角度的倾斜身影,混乱地交叠在一起。
来时预备了许多话想跟她说,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诺亚只觉尴尬,索性蹲下了身,逗弄新认得的小狗。
小狗此时正对着他做下犬式拉伸,极尽谄媚示好。
诺亚上手摸了把狗毛,手感隐隐有些熟悉,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还真是一模一样。
酒窝深深嵌进他的右颊。
他抬脸问:“你挑的品种?”
见他一手搭在自个儿脑袋上,一手搁在狗脑袋上,认真地做着比较。这画面莫名有些呆萌,方舟忍不住笑出了声。
呵呵显然不喜欢一直被人这么压着脑袋,对诺亚的热乎劲瞬间散去,不满地哼哧一声,退回方舟腿边,不再搭理他。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江城,上回只遥遥望着,这一次也没料到会再见面,真见到了也不奢望有任何交集。眼下看到自己多少还能在她生活里留下一点烙印,心中免不了雀跃。
气氛和缓了许多,诺亚撑着膝盖,站直身,玩笑道:“你给你女儿用我的姓,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方舟顺着他的玩笑话回:“你什么时候在外面有了这么个小家伙,你不也没跟我打招呼嘛?亏我辛苦把她寻来。”
诺亚笑着应:“毛,随我。忽冷忽热的别扭性子,随你。”
这话倒没毛病。
听着这有来有回的胡扯,方舟顿觉恍惚,仿佛他们之间并没隔上整整43个月的空白。她不过是陷入了一次长眠,一觉醒来,他依旧在身旁。他没变,她也没变。
方舟从未想过,她还能有机会,跟他这样面对面,心平气和地说话,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由地鼻头一酸,眼眶发涩。
“不过是胡乱起的一个名字,你别想多了。”
听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诺亚知道自己没有想多。不能终成眷属也无妨,只要她心里有个小角落仍留有他的位置,就已经满足。
诺亚再度蹲下,试图上手摸呵呵。正别扭着的狗子一个劲地躲闪,试图避开他的贼手。
“为什么叫呵呵?”
“刚养她那会儿,被迫做了很多无奈的选择,没法明着抱怨,只能暗地里呵呵。”
听她的声音略带哽咽,诺亚抬脸看她,又见她眼眶隐隐泛红,心脏猛地一抽,迅速直立起身。
他起的速度太快,一时有些晕眩,身子微摆了一下。
方舟见状,立即伸出右手揽住他,“你的腿还是没好吗?”怕自己环抱不牢,左手也圈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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