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微笑颔首,“没事, 我在等人,你们先下吧。”
诺亚不急不慢地走来,见她身旁的助理拖着行李箱,开口问:“去哪儿?”
“蓉城。”
“去那么频繁?”
“嗯。”
今日的方舟身穿一件浅蓝色蚕丝衬衣,下缘整齐掖入白色西裤,整个人看上去像春日的天空一般清爽明朗。
诺亚在她身侧立定,轻声问:“看你早上才回来,又要走了?行程安排得那么紧凑?”
“习惯了。”
“几点的航班?”
方舟没直接答,而是扭头对一旁的助理程珏说:“麻烦改晚一班航班。”
她用的是江城方言,诺亚应该听不明白。
吩咐好了,方舟又回头对诺亚说:“一会儿先去吃个午饭,你有时间么?要不要一起?”
附近的这家日料餐厅,此时已有不少公司里的人。方舟鼓励员工定期安排团队聚餐,每月都拨餐会额度,这家店食材新鲜上乘,单价本就定得合理,加上公司折扣优惠,花销基本都能控制在预算内。
陆续有戴着方禾工牌的员工跟方舟打招呼,她也客气地回应,笑得亲切随和,看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慈祥。明明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有一股掌事大家长的风范。
众人拿好奇的目光打量坐在她对面的诺亚,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也扯开唇,客气地笑,竟有番妇唱夫随的意思。
留意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也察觉到了他的尴尬,方舟随手拆了一包湿手巾递给他,“抱歉,我平时不大下楼吃午饭,大家可能觉得新奇。”
不光是下楼,更新奇的可能是她单独跟异性吃饭。
嘴上道着歉,实际是方舟特意选择了这半开包间,将他们二人暴.露在他人的注目审视之下。
她也刻意挑选了榻榻米坐席,二人只得脱了鞋、保持跪坐姿态,随着身体姿态的转变,心态也不自主地变得谦恭。
接了她递来的手巾,诺亚转头给她倒茶水。
方舟默默打量他,不由慨叹:老天爷在捏塑他这张脸的时候大概心情极佳,五官每一处都格外精致好看,线条流畅优美。眼下他垂首低眉,周身散发出的温婉气质,极少能在上位者,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子身上看到。
都说时间会淡化一些情感,方舟心中的悸动却和从前一般强烈,或许更甚。只看他默然倒个茶水,竟有些看痴了。
他忽然撩起眼皮看她,看得方舟上腹一紧,胃中一阵绞痛。
或许今日约他出来吃饭,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长久的沉默着实尴尬,可方舟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话题,诺亚似乎也没有交谈的意愿,只一味默默吃着。
现在他吃饭也是慢条斯理的,不像从前腮帮子鼓鼓囊囊,急得像个孩子。
正偷摸观察着,他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诺亚先朝方舟礼貌地说了声抱歉,而后接起电话,“……怎么提前回去了?……Lena现在越来越皮了,你别惯着她……嗯,那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我安排人接……注意安全,别喝机上的冰水……安生歇着,下次别跑那么远……嗯,我下个月会回去……”
电话那头的显然是Lotte,诺亚细细叮嘱的声音太过温柔,又太过熟悉,就像从前他跟她打电话时候的样子。
听着听着,方舟腹中涌上一股强烈的烧灼感,紧接着又是一阵要命似的疼。她吞下一整颗鳗鱼寿司,试图将这疼痛感强压下去,又夹起一块北极贝,本想沾点酱油入口,恍惚间,却沾上了芥末。
她能接受辣椒的麻和辣,却没法习惯芥末直冲脑门的怪味,只一口就呛得她咳嗽连连。经这么一刺激,疼痛更加剧烈,她只得弓着身、握紧拳试图缓解。
隔壁桌的保镖布蕾见状,忙递来随身的药和白水。
诺亚眉头紧锁,“你病了?”
“普通的胃炎,老毛病,不打紧。”
“有定期去做胃镜检查吗?”
得了否定的回答,诺亚坚持送她去医院。
在他身边待得久了,方舟愈发心烦意乱。她吞下药片,看了眼表,急声说:“得去机场了。”
诺亚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必须得你亲自去?你下面的人是群废物么,处理不了么?有必要那么拼命么?”见她这么不爱惜自己,诺亚心中着急,语气免不了凶悍。
被他那么一通质问,凡事亲力亲为的方舟忽觉委屈,嘟囔着说:“不想给人挑错处。”
“你不已经是董事会主席么?谁敢挑你错处?”
“只是暂代的,不少人都虎视眈眈,就等我哪天捅一个大篓子,好名正言顺地把我踢下去。”
“你未婚夫没帮衬着?”
方舟抿嘴苦笑。
诺亚并未因此觉得这对准夫妇不交心,只猜测武岳也是有头脑的聪明人,明白应当对自己的另一半有所保留,倘若扶持得过分彻底,他自己容易陷入不被需要的境地。
大部分人都是有私心的,完全可以理解。
见方舟别扭着不依,诺亚挑眉问:“怎么?要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你出去?”
未等应答,方舟忽觉一股酸意沿着食管上涌,她赶忙冲进洗手间,抱着洗脸池吐得眼冒金星。
跟随进来的布蕾面色铁青,一面给她递纸,一面劝说:“老板,还是去趟医院看看吧,不能一直这么拿药顶着。”
这一回发作得实在厉害,容不得方舟硬抗。
诺亚陪同她去了医院,只是这一次的胃镜检查,方舟说什么都不愿让他在一旁陪诊。
私人医院的输液室内,设有单独的隔间和舒适的双人沙发椅,很是清静。诺亚一言不发地倚靠在墙上,直到接受点滴的方舟主动朝他招手,才去她身侧坐下。
麻药的药效似乎迟迟没消彻底,方舟倍感疲乏,放任自己将头倚靠在诺亚肩上。
诺亚向护士要来靠枕,或许是想让她更舒服些,又或许只是不想再与她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他拂开散在她面上的头发,替她别至耳后,轻声问:“还疼么?”
要是说不疼,他怕是会立即将她推开,方舟睁着双朦胧泪眼,期期艾艾地回了好几声:“疼……”
印象中,她似乎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诺亚没能识破她拙劣的演技,真当她是疼得厉害。他伸手将她圈住,拥进臂弯,手掌轻拍着她的肩头抚慰。
原本远远看着的时候,方舟以为只要能再度触碰到就能心满意足,眼下真依偎在了一起,她所企盼的迅速膨胀。过了许久她才猛然意识到,他现在根本不属于自己。
方舟迫使自己挣离他温暖的怀抱,低声问:“Lotte她还好吗?”
听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口问了,诺亚不禁暗生喜悦,面上却仍旧毫无波澜,只默默点头。
“怀着孩子应该挺辛苦的,怎么不陪她回去?”
“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去。”
方才服下的药好像没什么效果,胃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流入静脉的液体,也冷得厉害,冻得她微微颤抖。
“啊,恭喜你,复通的成功率据说只有一半。你们的孩子应该会很漂亮,性格也好。”
诺亚本不想刻意解释刨白,可实在不忍见她此刻的哀愁模样。像从前一样,所有不在床上的游戏,总是他先败下阵来。
“孩子与我无关,Lotte跟我只是朋友,我明确跟你说过,你为什么不信我呢?”
刹那间,疼痛轻缓了许多,方舟不依不饶地问:“那之前在电话里提过的,那个让你移情别恋的人是谁?”
“你好像没有立场问我这个问题吧?”
如果真有这个人,他大概率会坦诚说,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那极可能意味着压根没有这号人物。
麻药的劲头似是彻底过了,方舟又恢复了些气力,也不再感到困乏。
“诺亚,我手冷……”
话音刚落,肩膀又被圏牢,打着点滴的左手手背也被罩住。温暖的手心将她皱皱巴巴的心熨帖平整,面上的神情也逐渐舒展开。
方舟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呢喃道:“诺亚?”
“嗯?”
思念的话就在嘴边,可喉咙口实在堵得慌。不说,心口又堵得慌。
“不是答应了会好好吃饭的么?”
“我没有暴食,只是忙起来会不记得吃饭。”
“你下面的人不懂得照顾你么?”
“有时候只是不想吃,心是空的,吃再多都是填不满的。”
诺亚不敢去细琢磨她的话,怕自作多情,索性不往那方面想,“怎么空了呢?你身边有不少人帮扶,不光是杜依父女,你母亲不也回国了么?”
方舟暗叹:他果然活得通透,不爱了就是不爱了,再暧昧的姿态和话语都没法在他身上掀起任何波动。她苦笑一声,“是啊,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呐?”
就这么双手交叠,依偎着他,没再说话。直到输液袋中的液体几乎滴尽,投在米色墙壁上的日影西斜。
提示钟响起,立即有护士前来拔线。
诺亚一抬眼便看见倚靠在门边的武岳。他默不作声,也不知在那儿候立了多久。
诺亚收回手,将方舟的身体扶正,提醒说:“你未婚夫来了。”
方舟叹息,“你能不能直接说他名字?”
想来是布蕾汇报了行程,面对武岳语气淡然的问候,方舟也只淡淡地回:“我没事,劳烦你跑一趟。”
能妥帖照料她的人出现,诺亚即刻起身将她身旁的位置让出,“输液久了,她的手有些凉,麻烦你帮忙捂一下。”说着,把方舟的手递给眼前人。
这手,这些年武岳都没再有机会握过。他微怔后接过,意外的是,方舟竟表现得相当配合,并没立即抽回。
诺亚没再回头看方舟一眼,“把她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待他的背影消失后,方舟才将手收回,“你不是晚上还有局么?不需要特意过来。”
见她摇摇晃晃地起身,武岳展臂去扶,却照例被她推开。
武岳露出戏谑的笑意,“旧情复燃了?”
“已经烧成死灰了,燃不起来。”
方才诺亚的推让姿态很是明显。火只有一头烧着,自然成不了势。武岳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危机,只说:“私底下你们怎么都行,公共场合还是收敛点,起码别被员工撞见你们一起吃饭。”
第77章 对峙 果然是饿了。
是夜, 料理完手头遗留的事,方舟硬拉上早已昏昏欲睡的呵呵,于小区内慢跑。
摁响诺亚门铃时, 方舟尚不明确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只是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原本有条不紊的忙碌生活, 忽然间混乱了;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绪,也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眼下, 她亟需平复心中愈发汹涌的波澜。
站在门前等候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应门,方舟正打算放弃,大门却毫无征兆地开启。
屋主谨慎地拉开一道门缝,摘下一侧的挂颈耳机, 像礼貌友好的邻居般客气询问:“这么晚了, 请问有事吗?”
眼前的方舟, 令诺亚倍感陌生。她呼吸急促, 像是一路跑来的,额头沁出细小汗珠,眼圈微红, 眼里水盈盈的,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她看起来有些慌乱, 唇瓣翕张, 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诺亚在记忆中搜寻一番, 似乎从未见她在极致之外流过泪,心防一松, 抵着大门的手也松开,“先进来再说吧。”
方舟停在门前,还犹豫着该不该进,脚边热衷于探索新地方的呵呵倒是一点都没客气, 挣开狗绳,直愣愣地往屋里冲。
诺亚微笑着做出请的姿势,“这栋房子的格局跟你那儿是一样的,你随便坐。我还在会上,麻烦你等我收个尾。”
不想叫她等太久,他匆忙结束了线上会,可身上依旧难受。方才见她红着眼,混乱喘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刻,他竟久违地、无比羞耻地有了反应。
担心会控制不住自己,诺亚冲了把凉水澡,待身体平息下来,才收拾好了去见人。
看他换上了家居服,方舟笑问:“洗过澡了?”
她完全会错了意,只当他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于是立即起身,快步上前,手掌抵住他的胸膛,将他推入一旁的配餐室。
还未等懵圈的他做出任何反应,方舟的双手已攀上脖颈,腿一抬一勾,将屋门掩上。门尚未关严实,她已用力勾紧双臂,迫使他俯身将唇瓣送上。
被吮住的一瞬,诺亚的大脑倏地一片空白,顷刻间丧失了思考能力,所有的矜持和顾虑也都被抛诸脑后,只知道锁紧她用力回吻,将她探出的舌尖毫不犹豫地卷走。
皆是长期没有过杏生活的人,敏感得不可思议。
诺亚本就混乱,眼下手里的触感不光柔.软,还有长期健身后的美妙弹性,心神更没法稳住,只一味地放任自己感受她的形状。
60/76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