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他实在是太自信了,还不如直接给他点刺激的。”
“刺激?”二蛋眼睛有点发亮,“什么刺激?”
萧蝶笑了,“不用咱们出手,帮手很多的。”
比如叶延,比如,邵溪美。
想到叶延,他也正好出现。
他跟在萧蝶身后上了楼,看她在收拾行李,立马接过。
“坐着,指挥,不用你动手。”
在这种事情上,萧蝶一向是听话配合的。
把手中的暗色旗袍交到叶延手里,她坐在一旁,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那条旗袍,是她杀卓威时穿的。
污渍洗净了,但旗袍下摆被树枝刮开了线。
叶延的手指在那开线的地方摩挲了一下,随后一声不吭的翻出针线,坐下缝补。
看叶延顶着他那高大健硕的身体,反差感极强的缝补旗袍,萧蝶心情有些微妙。
可能是他母亲去世太早的原因,叶延做起这些事手到擒来。
闪着银光的细针在他手指尖翻飞,没几分钟,那旗袍看起来已经和原来无差。
萧蝶满意他的不问不说,更满意他手上的针线活。
贤惠本就不止是女人的加分项。
原主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装进了皮箱,被叶延拎在了手里。
临关门前,萧蝶环顾这间昏暗的小房间。
仿佛看见了原主和她弟弟似草碎似浮萍的人生。
被人伤害忽视,被人肆意践踏。
命运从不会因为他们懂事他们乖巧而手下留情。
这样的时代,命运,只向强横低头。
萧蝶想,这叶公馆她还会回来的。
回来,祭拜。
下楼时,叶延习惯性的搀着她,萧蝶提出要带吴妈一起走。
她怕邵溪美日后会对吴妈不利。
叶延知道她的担忧,出面去找了叶启。
叶启还在书房和邵东谈婚礼的事,叶棋鸿也被他叫了进来站在一旁。
叶启对叶延一直心怀歉意,一般的小事都会答应他、由着他。
一个婆子,叶启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叶棋鸿有心找萧蝶的不自在,但邵东还在,他只敢低头不吭声。
这时出门买菜的吴妈正好回来。
听闻萧蝶要带她走,她喜得连菜篮子都没放下就上了车。
汽车调头,驶离了叶公馆。
叶棋鸿站在叶启的书房窗边,听着他和邵东商量自己的婚事,一言不发。
视线却不由自主的透过窗户,落在远去的汽车上。
萧蝶毫不犹豫的离开,也让叶棋鸿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她真的对叶家的荣华富贵一点贪恋都没有吗?
难道,自己真的误会她了吗?
第222章 病弱美人的黑与白29
叶棋鸿回想着之前和萧蝶相处的每一幕,想力证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可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萧蝶走了。
苦闷、酸涩,像海水一样从他的脚踝开始蔓延,一直淹没到胸口。
邵东和叶启关于他婚事的讨论,化成耳鸣的嗡嗡声,让他一个字都听不分明。
直到邵东一再喊他名字都没得到回应,气的叶启拎起靠枕就砸了过去。
叶棋鸿如梦惊醒一般低头认错。
邵东笑了笑,只说体谅他大病初愈。
等回了邵公馆,却气的砸了花瓶。
他指着邵溪美的鼻子骂道:“废物!你就是个废物!叶棋鸿你都搞不定吗?”
“他高攀了我们邵家,却还敢三心二意!见异思迁!你是干什么吃的!那么一个毛头小子都笼络不住!”
“我们邵家的女儿,还不如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太太吗!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白痴!”
在她父亲的狂风暴雨中,邵溪美眼前浮现出了萧蝶的脸。
萧蝶笑着,好似也在讽刺她的无能。
邵溪美死死咬着下唇,只觉得心底有什么,在翻腾,在燃烧。
邵东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性,发泄完怒火后,不忘威胁道:“我不管你之后要做什么,结婚前这段时间你都给我忍着,如果因为你,我大事没成,我就把你捆起来,当做礼物送到你李叔的床上。”
“你知道的,我一向说到做到。”
邵溪美浑身一颤,低下了头,“我会等到和他结婚后的,父亲放心。”
邵东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神色平和的离开,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偌大的客厅只剩邵溪美一人站在那。
她弟弟被看管保护。
她母亲听见声音却没下楼。
只有她。
只有她。
她父亲嘴里的李叔,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年纪比她父亲还大。
她从小叫着叔叔,那人也从小看着她长大。
他们怎么能、怎么能……
“呕……”
邵溪美恶心的干呕,眼圈被这股劲逼的通红。
泪珠凝结,仿佛欲夺眶而出。
但她绝不可能让自己和她母亲一样,只会红着眼圈流泪。
邵溪美利落的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对着自己胳膊划了下去。
鲜血伴着疼痛,刺激着邵溪美的神经。
她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长长的呼了口气。
鲜血缓缓滴落,落在她漂亮的小洋装上,似炸开红梅朵朵。
时间会风干眼眶里未落的眼泪。
时间也会把怨气凝结发酵,让它在不远处的某天,似爆炸般产生惊人的破坏力。
最后婚期定在了年前,腊月二十五。
距今日还有十二天。
天幕沉沉,似阴云笼罩。
叶延晚上从警署出来,特意拐去热闹的街市,买了些有名的点心小吃。
如今他可不是孤家寡人。
家里有人等着他呢。
虽然……目前只是房客的关系。
可叶延觉得那都不重要。
他毫不犹豫的把自己比作饿犬。
饿犬嘛,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的白玉骨头。
崩了牙他也不会松的。
从点心铺出来,回家的路上经过了几家茶馆。
旁的茶馆都是开门迎客。
可总有些茶馆,是掩着木门,门前还有人放哨盯着的。
里面的人挤挤压压,不是在喝茶,而是在抽烟土。
即使明令禁止,也总会有各种渠道流入。
屡禁不止的原因,也是因为上头有伞护着。
那不只是普通人的毒,更是某些人的钱袋子。
前脚抓人进去,后脚上面就打电话让放人。
折腾的多了,这事也就成了灰色地带的糊涂事。
叶延咬的牙根生疼,也是无可奈何。
就算一把火烧了,上头的伞只要还在,也不过是春风吹又生。
掩着的木门中,又缕缕烟气升腾而起。
给本就沉闷的天加了些分量。
叶延回了家,看见二楼隐隐亮着的灯,心情才忽的转好。
他所住的地方,离叶公馆距离不算太远,是一栋三层的小洋房。
离穿城而过的月行河不远,白日里推开窗,能看见月行河上的粼粼波光。
晚上再看,也有零零点点星光倒影。
一楼餐厅临着窗边,放着一张餐桌。
胡婶子做好了晚饭,已经归了家,吴妈估计也已经睡着了。
叶延把自己买回来的装盘摆好。
端详了端详,又去院子里摘了几朵花,插了瓶,摆在了餐桌上。
准备就绪,叶延换下制服,换上衬衫,上了二楼敲了敲门。
萧蝶正托着腮看月亮看河景,闻声开门,就见门外的男人未语先红了脸。
初见她就敢抱着她,说对她见色起意的叶警长,如今面对她,竟变得害羞扭捏。
萧蝶故意逗他,“叶警长这么晚敲门,可是又见色起意了?”
叶延仿佛被上锅蒸的螃蟹。
脖子耳朵红成了一片。
“胡说什么浑话,我买了些宵夜,一起?”
萧蝶点头,却伸开双臂,“我身子弱,走不动。”
叶延哭笑不得,拿她没办法的轻叹一声,弯腰把人抱起。
“好,我抱着你。”
餐厅昏黄的暖灯下,两人相对而坐。
叶延给自己倒了杯酒,萧蝶看了也要。
叶延刚想说身子弱的不能喝酒,可想到什么,还是倒了小半杯给她。
“就这么多啊,不能多喝。”
萧蝶点头接过,小口小口的抿着,火辣的口感让她皱着脸,瞧着比在叶公馆生动多了。
叶延的目光不自觉的被吸引,也不自觉的越来越柔和温情。
他不禁自问,自己之前的怀疑真的成立吗?
他的袒护,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谁又能真的舍得怀疑她呢。
瓷瓶中的郁金香开的正艳,只是不及她窗中的倒影。
不过在两人道了晚安,准备各自回房安睡时,萧蝶问的一句话,还是让叶延脑袋发蒙。
“叶警长,你晚上睡得沉吗?”
叶延呆愣了一下,回道:“可以睡得很沉。”
如果她不想他知道。
他可以叫都叫不醒。
真的。
“嗯,那你愣着干什么?”
“嗯?”
萧蝶伸出胳膊,“我走不动的,背我。”
叶延笑了声,认命似的在她身前蹲下,背着她一步步上了楼。
“你倒是不怕我真的见色起意。”
“我自然是信得过阿延的为人了。”
叶延嘴角忍不住上扬再上扬。
为了她的信任,为了她那声阿延。
叶延觉得,他此后的晚上,可能真的要辗转反侧不成眠了。
第223章 病弱美人的黑与白30
腊月十四,小雪。
桐城靠南,冬日里并不难过,更少见下雪。
今年冬天却照比往年冷了些许。
一大早推开门,雪花已经一朵一朵,不知落了多久。
萧蝶把莹白的手腕探出窗,接了朵雪花回来。
纯白无垢的雪花落在手心,转眼就成了一汪水。
二蛋像模像样的裹上了围巾,只露出半个小脸。
“宿主,你既然喜欢雪,不如去堆雪人?”
萧蝶摇了摇头,看楼下看的眼神甚至有些嫌弃。
“天上飘下来的再干净,落在地上也就成了泥,脏。”
这时楼下隐隐传来电话的响声。
叶延接起,没一会上楼敲了门。
“卓夫人昨晚没了。”
…………
可能是婚礼在即,也可能是这几日还需要邵溪美笼络住叶家。
邵东不再禁她的足。
邵溪美就打电话约了叶棋鸿,准备一起去卓家吊唁。
叶棋鸿觉得自己还是喜欢邵溪美的。
她是高官之女,漂亮洋气,像一个昂贵的胸针,像一只限量版的手表,带出去,就有体面有荣光。
可如今听着话筒里,邵溪美的声音,叶棋鸿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心理上,他是不怪她的。
可身体好像有了自己的想法。
邵溪美听着话筒对面的沉默,手指不自觉的掐住了胳膊上的伤口。
“棋鸿?你在听吗?”
她疼的微微颤着,声音却依旧明媚阳光。
叶棋鸿才回神一般答道:“我在、在呢,那一会我派司机去接你。”
反正他是不敢再坐她的车了。
等叶棋鸿和邵溪美到卓公馆的时候,雪已经停了。
卓如一日之间死了妻儿,神色悲痛,憔悴了许多。
他站在门口,站在欲化不化的雪地中央,迎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朱晓峰的父亲也在。
不知道卓威没死前他是什么心情。
但如今卓威一死,他倒是对卓威的父亲,有了种同病相怜的亲近。
他跟着站在一旁,鬓边生了白色,看起来苍老了些许。
邵溪美和叶棋鸿进灵堂上了香。
卓夫人的黑白照片拍的极为灵动传神,那双眼好似仍在看着什么。
叶棋鸿想起邵溪美逼她吞瓷片一事,心中有些发毛。
她的死太突然也太快。
那要了她命的急病,不知道有没有邵溪美伤她的原因。
是否也在她的死上,添了砖加了瓦。
叶棋鸿偏头去看邵溪美,却见她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她神情哀恸,目露同情和悲悯。
在吊唁时很合适,却又过于合适了。
仿佛她只是挑了个最适宜的面具佩戴。
仿佛之前她和卓夫人之间的矛盾从未发生过。
叶棋鸿不自觉的想起萧蝶说过的话,不自觉的抬手捂住了额头上的伤口。
“棋鸿?伤口还在疼吗?”
叶棋鸿的动作被邵溪美尽收眼底。
她压下眸中的冷意,凑近他问道。
叶棋鸿回过神就看见了她近在咫尺的脸,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我没事,走吧,我们出去吧。”
邵溪美点了点头,默默算了算结婚的日子。
她父亲代她向叶家提出了要求,要求婚后两人独自居住。
这是来自西方的新潮流,小夫妻结婚后,不和长辈们住在一起。
叶家自然也同意了。
两家的房产都不止一处。
邵溪美却以想安静一些为理由,重新买了一栋月行湖附近的小洋房。
邵东对于她选房一事没说什么,自然就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毕竟他在意的,只是叶家作为船王的身份。
他想要的,只是海上的便利和那一艘艘的货船。
邵溪美想着很快就能和叶棋鸿独自生活,心里什么阴霾都能顷刻扫空。
对叶棋鸿,也就多了些好戏开场前的宽容。
就像猎人狩猎一般,眼看着猎物上钩,即使多吃些诱饵又算得了什么。
邵溪美跟在他身后走着,想的入了神。
她没注意到叶棋鸿已经停下了脚步,走到灵堂门口时,径直撞到了他的后背上。
抬头,原来是有人来了。
叶棋鸿想到了叶延会来,却没想到萧蝶也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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