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蝶闻言,心下了然。
原来他想献祭钟玉罗,就是为了保他那个娘。
看来他那个娘,之前也死在她手里了。
想来也不意外。
原主的记忆中,装病的是钟玉罗。
请了江湖术士,想出割腕放血七七四十九日的,却是那个老夫人。
旁人家婆媳常有矛盾。
这随家的婆媳倒是和谐。
同气连枝的用那阴损法子,磋磨一个妾室。
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他想送他母亲离开,她又怎能让他如愿。
“公子不可,家里如此情形,老夫人就算离开,心中也是不安稳的,反倒容易因车马劳顿而生出意外,不如等夫人好些了再做打算,可好?”
随春远心知肚明,钟玉罗这病难好。
与其等她好了,不如说等她死了。
他清楚明白萧蝶的为人。
什么胆小怯懦都是假的,她就是一条美人蛇。
看似美丽,实则带着致命的剧毒。
他可以不在意自己的夫人,但对于自己的生母却不能不在意。
他内心有些焦急,本想再争取争取,但又怕惹萧蝶疑心。
想来钟玉罗在萧蝶手里死的也快。
就以她杀自己的利索劲,恐怕没几日就能传来噩耗。
不如就等钟玉罗死了,再以此为借口送母亲离开。
只是要拦下母亲的行动,别惹这美人蛇吐信子。
不然一家老小,一个也跑不了。
他思及此,应声说道:“也好,那就听你的,没想到蝶儿如此思虑周全,假以时日,一定是个贤内助。”
他这话不是作假。
第一世的时候,萧蝶就是他的贤内助。
还是他自以为自己培养出来的贤内助。
他曾经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发现了一块璞玉。
稍加打磨,就光华毕现。
可事实上,却是她亲手赋予了他雕琢璞玉的成就感。
让他沉迷其中,让他痴迷爱恋。
最后……死的很透彻。
随春远想起前尘往事,心中冰凉一片。
夜深了,他不想留下,如果可能,他一辈子不想见她。
可戏还得唱,他得给自己找一线生机。
正为难,萧蝶先开了口。
“夫人如今卧病在床,妾身心中实在难安,这几日公子还是别留宿在妾身这了,妾身怕夫人听了于病情有害,也怕旁人会说妾身不知轻重,这时还狐媚惑主。”
随春远心中松了口气。
他知道萧蝶也是唱戏的好手,最会给自己伪装成善良得体,人畜无害的娇艳芙蓉。
她能说出这话,他也丝毫不意外。
言语上又拉扯了几句,就貌似不舍的离开了。
走出桃叶居,他脸上神情一变,杀气腾腾。
他身旁的小厮不知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了,犹豫着问道:“公子可要回锦绣堂?”
“不。”
随春远往另一个方向迈开脚步,“去看看老夫人。”
他要如何叮嘱老夫人不找萧蝶的麻烦,萧蝶不得而知。
但她清楚,人的偏见和本性,不是谁几句话能改变的。
老夫人也不是随春远想拦,就能拦住的。
热闹在后头呢。
萧蝶直起腰背,伸了个懒腰后,由丫鬟们服侍着躺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大早,萧蝶就去了锦绣堂。
钟玉罗本来无事。
只是故意装病,想让老夫人给她出头。
老夫人嫁入随家时,随家还只是空有些钱财的商户。
老夫人也只是门第比随家还略低一些的商户之女。
这么多年过去,虽然随家依旧是商户,但已经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毕竟也沾上了些皇亲,和其他世家贵族也多有走动。
但老夫人的习性还是未改。
她从骨子里就认为世家比商户更高贵。
对她这个清贵人家出来的儿媳,也很是看重。
钟玉罗就因为清楚老夫人的想法,所以昨天被气到后,就安心的装起了病。
谁承想一夜过去,刚刚睁开眼睛。
就见萧蝶登堂入室,正倚在床边笑着看她。
“夫人,妾身奉命来侍疾了。”
钟玉罗胸口闷痛。
只觉得此刻自己好像真的病了。
第144章 重生了?那再杀一次6
起早这件事,还是要看起早去做什么。
如果是起早上课、起早工作,估计下凡的神仙也会在起早时骂上两句。
但如果是给仇人添堵的话——那可就不困了。
随春远好人演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早就从他院里派了两个得力的嬷嬷,来陪萧蝶一起去侍疾。
好似生怕她在锦绣堂被人欺负了。
不管他是想献祭钟玉罗,还是单纯的想讨好萧蝶。
萧蝶把人收下,其余的,恐怕难让随春远如愿。
钟玉罗出身名门,嫁到随府后,更是养出了不少娇贵的习性。
她每日起床后,都得十多个丫鬟前后伺候。
今日她卧病在床,那些丫鬟就端着木盘站在门外,等着她随时需要,随时进门。
萧蝶昨日来过锦绣堂。
随春远对她的维护和看重,谁人都看在眼里。
今日她奉命来侍疾,包括听荷在内的丫鬟们,都敢怒不敢言,只能看着她推门而入。
更何况她身后还跟着随春远的人。
昨日被冲刷了百遍的地面整洁如新。
萧蝶一步步踩过,走到了钟玉罗面前。
看她气的捂住自己胸口,萧蝶心情极好。
她笑盈盈的,仿佛看不见钟玉罗眼里的嫌恶。
“夫人睡醒了?可要先喝点茶水润润嗓子?”
萧蝶说着,端过了丫鬟托盘上的茶杯。
只是她刚把茶水端到钟玉罗旁边,就被她一手打翻了。
杯子落在地上,应声而碎。
那杯子与茶壶是整套,整块的青白玉雕琢而成,杯子上的芙蓉花浑然天成,一看就出自名家之手。
萧蝶忍不住用原主的思路进行换算。
这一个杯子,就值最少一百石的精米。
一百石精米又能换至少二百石的下等谷米。
二百石的谷米,能换二千斗。
而她就是在大旱之年,被一斗谷米,从爹娘身边换走的。
这么算下来,这杯子可抵得上两千个她呢。
可惜,就这么碎了。
钟玉罗连一个眼风都没给碎掉的杯子。
她对着萧蝶横眉立目。
“滚出去!本夫人用不着你伺候!”
萧蝶笑容没变,回头说道:“夫人不渴,把茶水撤了吧。”
“你敢!”
“妾身为什么不敢?妾身可是来侍疾的,妾身既然来了,夫人的一切吃穿用度,就不会假别人之手,夫人还是尽快适应吧。”
她不是嫌自己脏吗?
好啊。
那就看看她能硬生生饿自己几日,又能渴自己几时。
钟玉罗如果真有那骨气,能把自己生生饿死。
那她就算钟玉罗赢了。
毕竟她这个人,从不跟死人争输赢。
钟玉罗闻言只觉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听、听荷!把她撵出去!撵出去!”
没等听荷应声,站在萧蝶身后的嬷嬷先行了一礼。
“夫人,这是公子的安排,还请您别推脱了公子的好意。”
钟玉罗怔愣了一瞬,只觉得喉咙酸涩的疼。
闷闷的低咳响起。
听荷下意识的去端茶杯。
可刚一转身又定住了。
她只能急切的福身向萧蝶行礼。
“萧姨娘,还请给我们夫人再端杯茶水来吧。”
“好啊。”萧蝶脾气极好的样子,继续说道:“那就先请听荷姑娘先把这玉茶杯换成粗陶杯吧。”
“这小小的玉杯不起眼,可足够普通百姓一家十几年的嚼用,夫人脾气上来,再砸坏就不好了,咱们随家虽是巨富商贾,可也禁不起夫人如此暴殄天物。”
“萧蝶!你敢用那贱民们用的东西折辱本夫人!?”
萧蝶侧身,无视她厌恶的眼神,直接坐在了她的金丝锦被上。
“夫人别忘了,没有那些你口中的贱民,随家的财富从何而来?身旁伺候你的这些丫鬟从何而来?你身上的绫罗绸缎又从何而来?”
萧蝶自觉也爱享乐,但也做不出吃饱饭就骂厨子的事。
说着,她端过丫鬟送来的粗陶杯,递给了钟玉罗。
眼见她还想掀翻,萧蝶手腕扭动,把茶杯递回了自己嘴边,喝了个干净。
钟玉罗打了个空,扑倒在了锦被上。
萧蝶没看她,只是道:
“嗯,茶香四溢,入口甘甜,好茶,不过夫人既然不渴,就免得妾身费事了。”
“锦绣堂的人听着,从今日起到夫人一切用具,都按这茶杯来,夫人一切饮食,都得经我之手,直到夫人痊愈。”
“萧蝶!我就是饿死!也不会碰一下你拿过的东西!”
“好啊,夫人随意。”
萧蝶不气不恼,反正难受的不是她。
她就在床边一坐,让人把她的早膳摆了上来,慢条斯理的享用。
身侧钟玉罗的目光简直能杀人一般。
可母老虎又怎么会在意一只鬃狗怎么看她。
钟玉罗蓬头垢面,口干舌燥,肚中肠鸣声阵阵。
她气的几欲落泪,又碍于萧蝶在这,只能生生忍着。
她如今就等着老夫人给她出头。
只是不知道,昨晚她病了的消息就应该传进老夫人耳朵里的。
怎么今日还是没什么动静?
萧蝶用过早膳,日头也高悬于半空了。
温度随着太阳一起升高,屋里有些热了。
萧蝶让人把前后门窗打开,这一开,就见到了后窗的那棵桃树。
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
桃花开的正盛。
可这桃花……却不是粉白的。
而是粉色中,透着浓郁艳烈的红。
那红色沉甸甸压在枝头,怪异,凄美。
萧蝶双眸一凝,这不对。
这分明是原主记忆中的那棵树。
那棵被她的血浇灌的树。
可分明此时她的血还好好的存于四肢百骸。
这树怎么先一步变了颜色。
怪异的树,仅剩一片花瓣的花。
这世界好似漏了洞。
也许这不是坏事。
萧蝶想着,吩咐两个嬷嬷继续守在这,自己去春鹤阁找随春远去了。
随春远在府中时,大多数时间都在春鹤阁内,昨夜他也是在这睡下的。
醒来后,他就静等着锦绣堂的消息。
不过消息没等来,却等来了萧蝶。
“蝶儿怎么来了?可是锦绣堂出了什么事?”
萧蝶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猜想,在随春远心中,自己一定是恐怖如择人而噬的罗刹恶鬼。
仅仅一个早上,钟玉罗在她手里就得饱受折磨。
如果真杀了钟玉罗,恐怕就更坐实了这一点。
这任务想完成,就不太可能了。
萧蝶想着,目光却落在了院子里的那棵奇花上。
依旧是一片花瓣。
孤零零的,但挺坚固。
她没回答随春远的话,只是玉手一指。
“那花好奇怪,怎么就剩一片花瓣了?”
萧蝶本是有意试探,就见随春远眸中确实慌乱了一瞬。
片刻后,他幽幽的道:“那花、可能是老天爷的开的玩笑吧。”
“那花叫什么名字?”
“……它叫,空梦草。”
第145章 重生了?那再杀一次7
“空梦草……大梦一场空的意思吗?”
随春远好似极不喜欢这个解释,凝着眉也没说什么。
气氛沉凝了一瞬,萧蝶又问:“那这花,原有几瓣?”
萧蝶见他喉咙滚动了一瞬,说道:“原有七瓣。”
“哦,原来是这样。”
她依旧是轻声细语,与平时无异。
随春远听着却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脖颈。
嗯,目前还是完好的。
他岔开话题,问道:“蝶儿还没说来找我所为何事?可是夫人……”
“夫人好着呢。”
萧蝶笑的温柔恬静:“妾身只是想来看看公子昨晚睡得怎么样,可有想妾身?”
随春远坐在椅子上,把她拉进了怀里。
拥抱的动作他做的熟练。
在恨她惧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喜爱她,情不自禁想亲昵她的。
“自然是想了,我恨不得时时刻刻让你陪着我,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公子说的对。”
萧蝶乖顺的靠在他的胸膛,“我们来日方长。”
萧蝶离开后,随春远让身边小厮去打听锦绣堂的情形。
听闻她只是让钟玉罗的衣食用度都经过她手,随春远有些意外。
这种程度的报复,属于后宅争斗正常的范围之内。
对于萧蝶来说,这甚至可以称得上仁慈。
昨日钟玉罗那般侮辱她,今日她如此,不过是一报还一报。
可这不对啊。
她凭啥对钟玉罗那么仁慈?
她对自己怎么一点都没心软过?
“嘶,这个母老虎。”
随春远摸脖子摸出了习惯。
手又不自觉的放在脖子上摩挲,嘴里念叨着:“母老虎吃素了?不可能啊,估计是没饿吧。”
在他心里,钟玉罗已经等于半个死人了。
至于什么时候变成一整个死人……那不就是萧蝶看心情的事吗?
他静静等着,却左等右等没等来。
两日后,他去锦绣堂看了一次。
萧蝶悠然自得的依靠在罗汉床上,身后靠着舒软的垫子,身前有听荷给揉腿,身侧一旁站着他指给她的嬷嬷,另一侧摆着茶桌,茶桌上放有茶水点心。
她手里拿着话本子,一边看一边喝着茶水。
看见他来了,她柔柔一笑,“公子来看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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