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葵心下诧异,却不敢多问,白日见识过曹元禄的狠辣,她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乖乖顺顺地应了是。
曹元禄和颜悦色道:“姑娘莫怕,咱们殿下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只要你没有坏心,殿下又岂会滥杀无辜。”
云葵暗暗嘀咕,您说这话自己信吗?
太子若真是个好人,何以令人畏惧至此,又为何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要刺杀他替天行道?何况外面都在传他屠了北魏七城,那些枉死的百姓不无辜吗?
曹元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头疾发作起来的确可能伤到人,姑娘只要看到殿下突然心情烦躁,只管来唤奴才便是。”
云葵抿抿唇,她怎么觉得,太子时时刻刻都很暴躁呢。
“奴婢知道了,谢公公提醒。”
曹元禄压低声道:“殿下手臂的新伤非旁人所为,正是殿下昨夜唯恐失控伤人,自己用匕首割伤的。”
云葵:“……”
怎么听着更恐怖了。
曹元禄想到什么,轻咳两声道:“殿下此前从未宠幸过女子,眼下伤病未愈,本不宜房事,但他若实在想,还请姑娘尽量配合,莫要让殿下太过辛苦,以免伤口再度崩裂。”
这是让她主动的意思。
可……外头不都传太子好色且男女不忌么,他竟然从未宠幸过人?
云葵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不瞒公公,昨夜殿下并未碰我……”
曹元禄并不意外,今早他给太子上药时,未曾在床褥上发现同房的痕迹,心里大致也明白,殿下是宁可自伤,也不愿被媚药左右心智,中了外人的圈套。
但今日再次传唤……总不可能纯聊天吧。
他鼓励地看着云葵:“姑娘进去吧,莫叫殿下久等。”
云葵点点头,端着伤药进去,还被回廊值守的司帐瞪了一眼。
云葵:……
司帐听到她与曹元禄的谈话,才知她昨日并未侍寝。
美色当前,太子竟然不为所动,看来她也不怎么样,说不定就是被太子赶出承光殿的……
可太子今夜为何又召唤她?
“莲蕊姑娘,今夜殿内用不着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心下思忖着,忽听到曹公公吩咐,司帐赶忙收敛心神,拱手应下。
云葵进了殿,便看到太子一身玄黑色中衣,坐在罗汉床上喝茶。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恭恭敬敬福了一礼,“曹公公让奴婢来给殿下上药。”
太子盯着她,淡淡应了声。
少女缓缓走近,清浅的青草花香氤氲开来,仿佛连日阴雨过后天空放晴,草地里还挂着水珠的葵花抬起头,沐浴在阳光下的味道。
太子眉头渐舒,看她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在看到他伤痕累累的小臂时,唇瓣微张,莹白的小脸露出惊惧的表情。
他指节轻叩桌案,良久之后,漫不经心道:“彩菊一案尚有疑点,孤需要你将知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
云葵没想到这事还过不去,太子传她进殿并不是为了换药,而是要审她。
可……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人也忒多疑。
她暗自攥紧手里的纱布,“的确是奴婢亲眼所见,奴婢担心殿下安危,一时情急才惊呼出声。”
太子挑眉,“你担心孤?”
云葵脑海飞速转动着,目光划过太子劲窄的腰身,不合时宜地想起太子赤着上身时露出的一段壁垒分明的腹肌。
太子脸色泛青,回到原先的话题,漆黑的眼眸藏着探究意味,“彩菊的事,孤要听实话。”
云葵急声道:“借奴婢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殿下。”
「救命,他究竟想要听什么实话!实话就是我看到了彩菊的小动作,下意识地开口提醒,他到底在怀疑什么!」
「早知如此,当时就该闭嘴!」
「虽说彩菊下毒确实是我在梦里看到的,但这事儿能怎么说,太子连实话都不信,如何会信我看到了彩菊的梦呢?」
太子听到她的心声,凤眸微微眯起。
果然是梦。
白日他没有听错,这丫头竟果真有窥探梦境的本事。
太子自己就能听到旁人的心声,所以再离奇诡异之事在他眼中也不算什么,只是要想办法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他斟酌片刻,故意问道:“孤听闻,你能梦到将来之事?”
云葵吓得指尖一颤,手里的剪刀“啪嗒”一声落在地毯上。
她额头冷汗直出,赶忙跪了下来,“殿下恕罪,奴婢没有那样的本事!”
太子拨弄着指尖的墨玉扳指,漫不经心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东宫刑讯室十八道酷刑,剥皮、拆骨、点天灯,每一道酷刑都能让你深深后悔没有早点说实话。”
说起酷刑,他唇角轻轻扬起,不紧不慢的语速,像与人闲话家常,却透出一股森冷恐怖的意味,令人不寒而栗。
「太子难道发现了什么?可我能入梦这件事,没有同任何人提过,太子又是如何得知的?」
「难不成是哪天同丹桂说漏嘴了?」
她浑身都在发抖,脸色亦苍白至极,“奴婢若说了,能否请殿下开恩,恕奴婢隐瞒之罪?”
太子淡淡道:“先说来听听。”
云葵咽了咽喉咙,老老实实道:“奴婢昨夜的确梦到彩菊下毒,可奴婢并没有预知将来的本事,奴婢只是偶尔能看到旁人的梦境,昨夜不过是恰好在廊下碰到彩菊,夜里竟看到她在梦中偷偷下药,白日奴婢突然想起此事,这才格外关注彩菊的一举一动……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殿下,望殿下明察!”
太子见她指天发誓,再比对她的心声,便知她所言非虚。
他问:“能入梦?”
的确,与他的读心术相比,入梦这本事也算得上离奇了。
云葵点点头,又生怕太子想要她这小破本事为他所用,赶忙补充道:“奴婢是误打误撞才窥探到彩菊的秘密,放在平时,就只能看着身边人小打小闹,梦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太子目光犀利:“你不过是见了采菊一面,便能入她的梦,如今日日在承光殿伺候,岂非也能入孤的梦?”
云葵紧张地攥了攥手指。
「这能说吗?我还梦到您要掐死我呢。」
但她绝不能给太子提这个醒,否则他真有可能杀她灭口。
太子:……
梦境缥缈凌乱,往往一翻身就忘了。
他有梦到过要掐死她吗?
不过她拿羊肠衣给他喂药那一晚,他的确动了杀念,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云葵忖了忖,还是没敢说实话,“奴婢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殿下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尊贵之人,奴婢岂敢冒犯您……”
太子自然不信,“今夜你就留在殿中,孤倒要看看,你能否入孤的梦,倘若是你胡言乱语,妖言惑众,孤定不轻饶。”
云葵辩解:“……奴婢从未对外提及此事,没有妖言惑众。”
太子:“惑孤。”
云葵:“……”
「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入不了!本就不是想去谁的梦去谁的梦,很难的好吗?」
太子置若罔闻,垂眼吩咐:“继续包扎。”
云葵欲哭无泪,暗暗咬牙替他清理,心中愤然,手上的力气便有些不知轻重,巾帕擦拭伤口时没有控制好力道,便听到男人一声微重的呼吸。
抬眸对上那双冷戾的黑眸,她也有些手忙脚乱,见他没有继续发作,只是冷冷盯着她,她才憋屈地说了声“殿下恕罪”,继续清理。
手臂的伤纵横交错,每一道都血肉狰狞,云葵只觉得身上寒毛根根立起,手指直打颤。
眼前任何一道伤出现在她身上,大概都会让她疼痛欲死。
她也挨过打,进宫前被表兄打,进宫后也挨过掌事姑姑的板子。
不过舅母怜惜她这张脸,表兄拿她出出气可以,绝不能把她打坏了,影响将来的亲事。
至于宫里头,打板子都是有分寸的,只要不犯大错,轻易都不会打脸,也不会留下难看的疤痕,怕污了主子们的眼。
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有人能把自己伤成这样,竟然还是一国太子,最该养尊处优的人。
其实她也有幸远远见过几位皇子。
二皇子,也就是辰王殿下雍容华贵,贵妃所生的四皇子风流倜傥,九皇子才五岁,生得白白壮壮虎彪彪的,最喜欢把宫人当马骑。
龙生九子虽有不同,却无不是光鲜亮丽贵不可及,可太子殿下这东宫成日腥风血雨,不像储君的宫殿,倒像阎王殿……
她们小葵花要向阳才能茁壮生长,哪能住在阴森森的阎王殿呢。
云葵一边包扎伤口,一边在心里嘀咕,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子阴沉至极的面色。
待处理完伤口,再抬头回话时,男人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一如既往的淡漠。
太子凝视她片刻,忽然问:“要如何才能入梦?”
云葵一听事有转机,赶忙道:“需要是奴婢平日里打过照面的人,可奴婢白日见过之人不计其数,入谁的梦也要看缘分。除此之外,此人还要让奴婢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她一通添油加醋,试图将此事说得千难万难,最好是让太子放弃对她的试探。
然而太子依旧不为所动,沉思片刻道:“今夜你与孤同榻而眠,明日醒来回话。”
第13章
横竖太子这是同她杠上了,非要她入梦不可,倘若运气不好,没有梦到他,岂不坐实了她鬼话连篇,故弄玄虚。
可若是真梦到了,说不准太子念她有此一技之长,先留一条小命观望,将来自有用到她的时候。
像这回彩菊下毒,不就被她歪打正着发现了么!
云葵杏眸亮起,顿时不再悲观,寄希望于今夜的梦境。
说不准今夜过后,她也能成为太子麾下的能人异士了!
她压下心底雀跃,起身收拾好托盘,回来时太子已经坐到床边。
云葵便想起昨夜也是如此,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可太子也没少吃她豆腐,胸前被他揉按的地方还留了指印,到现在还没消。
太子沉沉地盯着她,催促道:“还愣着作甚。”
云葵抿抿唇,“是。”
依照昨夜的经验,她应该不用脱那么多,毕竟太子中了合欢散都能忍住,合理怀疑他根本就起不来,或者身负重伤,有心无力,又怕被人发现不行,他脸上挂不住。
太子:“……”
云葵抬起眼眸,被太子阴戾的目光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又暴躁了……」
「嫌我磨蹭?」
「还是看出我不想脱衣裳,用眼神表达不满?」
「罢了,脱就脱吧,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
太子:“……”
云葵深吸一口气,然后飞快地解开腰带,褪下外裙,只剩一层红底缎绣石榴纹的小衣。
做了侍寝宫女,衣着也与从前有所差别。
内务府给她们四人准备了多套崭新的秋冬衣裙,里里外外都是上好的衣料,色泽鲜艳,针脚细腻,虽不及宫里的妃嫔娘娘,但也比普通宫女的装束精致许多。
自然,做这些都是为了让太子满意,也表明了皇后娘娘对太子房事的重视。
殿内灯火荧煌,将少女凝脂般的雪肤衬得光映照人,帷幔曳地,在女子纤细柔和的光影里婆娑轻晃。
初冬的夜冷得让人瑟缩,云葵忍着颤抖,缓缓抱住手臂,想要借此遮挡什么。
她还是很不习惯身子明晃晃地被人看去,哪怕熄了灯也好啊,此刻殿中烛火通明,这就意味着她需要很长时间面对太子的逼视。
有多可怕呢?就好比大半夜被冻醒,睁开眼睛冷不丁发现自己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缠住身体,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一口咬断脖子。
那场面,光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太子不动声色地从她莹白纤细的脖颈移开视线,难得仁慈一回,吩咐道:“外间的灯熄灭,留一盏即可。”
云葵顿时如蒙大赦,轻手轻脚地将外间灯盏一一熄灭,最后只留床边一盏琉璃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做完这些,她轻轻吐了口气,从床尾小心翼翼爬进内侧,不敢碰到男人修长结实的腿。
缓缓躺下,云葵匀了匀呼吸,偷偷觑身边人,又瞅瞅床尾那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心里嘀咕,太子殿下果然铮铮铁骨,这么冷的天殿内也不烧炭,只穿一身薄薄中衣竟也不觉得冷。
“殿下,奴婢有点冷。”她趁太子眉目舒展的时候小声说道。
太子神色复杂地看过来,目光却不禁一顿。
帷幔内灯火阑珊,那红底的小衣衬得肌肤欺霜赛雪,少女面颊粉光若腻,纤长的眼睫轻轻颤抖,细白脖颈下两道锁骨像莹润无暇的玉桥,黯淡的烛火光落在两边圆润的肩头,那小衣被拱起过于饱满的弧度,缎面的石榴纹硕丽饱绽,漫出来的皮肉宛若月光下皎白的初雪。
这么个天生的尤物,偏偏有双懵懂怯懦的眼,轻易便能挑起男人的欲。
皇后果真会选人。
换做寻常男子,听到她说冷,再冷硬的心也该融化了,要将人搂进怀中好好温存一番才是。
可惜他不是那等耽溺美色之人。
云葵总觉得这一眼过分漫长了,久到她手脚手脚有些发麻,太子也从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此刻竟有些淡淡的戾气漫涌出来。
又发病了?
她好像……什么也没干吧?
她不过就想盖个被子……
要盖被子?太子冷冽的眉眼稍稍缓和,收回目光,淡淡道:“冷就自己扯被子盖。”
云葵飞快地应声是,赶忙伸手去捞被子。
这一起身,雪白纤瘦的后背再次晃到男人眼前。
太子移开目光,呼吸微不可察重了些。
阖上眼睛,视觉遮蔽,其他感官便愈发敏锐。
被褥摩擦过身体的细小O@声在耳边厮磨,淡淡的葵花香气混合着被褥晾晒过后的味道涌入鼻端,温暖清新的气息填满颅内,那些令人狂躁的疼痛也抽丝剥茧般地消散了。
她越靠近,颅腔内便越是舒坦。
等到太子反应过来时,怀中已经多了个人。
少女鲜妍娟媚的面庞近在眼前,一双乌瞳圆碌碌地睁大,满脸的惊慌失措。
太子也同样震惊自己的行径。
但……将错就错,干脆就没有放开。
这是他的寝殿,他的床,枕边也是他的侍寝宫女,难道他还碰不得吗?
云葵紧张得眨了眨眼,明明上一刻太子还冷着脸让她自己扯被子盖,可人才躺回来,就被拢进了男人温热坚实的怀抱里。
欲、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9/61 首页 上一页 7 8 9 10 11 1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