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聪慧。”刚才的急火早就已经散尽了,连这个那几分无奈都已经散尽,公冶皓一如从前般笑着开口夸赞。
阮荣安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下巴轻抬,笑了。
那些人直直往马车这边冲过来,像这种被刺杀的事情,阮荣安还是第一次遇到,她坐在马车里看着那些人不顾生死的往这边冲,护卫们边上前阻拦。
郑宁也在其中,他一边打,一边无奈,前儿个自家姑娘说那些话,他还能说她不知事所以不怕,可没想到,今儿个竟这么大的胆子。
可见她之前所说,皆是出自真心。
最后所有人都被拦下,无一人能靠近马车,有人弯弓射箭,也都被护卫们手持盾牌拦下了左右。
也幸好公冶皓的马车足够结实,等关上门窗后,即便有漏网之箭,也连车厢都穿不透。
听着耳畔的笃笃声,阮荣安好奇的敲了敲车厢。
盒子里放着几颗夜明珠,散发着柔和莹润的光芒,瞧见她的动作,公冶皓不由一笑,温声解惑,“是铁木。”
“果然。”
阮荣安刚才听到的时候就有这个猜测,眼下顿时恍然。
“是千年的吗?”
“嗯。”
“能炮制千年铁木的匠人!”阮荣安不由惊叹,而后又问,“还能接生意吗?”
铁木顾名思义,质地如铁般坚硬,并且年岁越深,越是坚硬。
这种树不算稀罕,只是若要找年岁深的,却不容易,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能寻到可将其制成马车的匠人。
何况是千年铁木。
千年铁木,寻常刀兵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更别说要炮制了。
“自然,回头我让人将与那匠人联络的法子给你。”公冶皓道。
阮荣安立即笑开。
说话间,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
在眼看着无望的情况下,余下的刺客开始奔逃,这场刺杀以失败收场。
护卫们原地修整,开始上药疗伤。
林间一片血腥气,阮荣安不由捂住口鼻,一转头,就见公冶皓微微蹙眉,与她正做着同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的眼透着些许虚弱。
“不舒服吗?”她忙问。
“这个味道有些不适。”公冶皓解释了一句,马车随之动了起来,离开了这里。
随着马车的前行,很快就把那边凌乱的临时营地抛在了后面,又花了一会儿时间,重新寻了一块地方。
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冲淡了车厢内淡淡的血腥气。
公冶皓的缓缓调整着呼吸,那种闷闷的喘不过气的感觉渐渐散去。
阮荣安一直注意着公冶皓的神情,见着他神色好了些,才放下心。
公冶皓的身体是真的越来越不好了。
六年前那会儿他身体虽然不好,却也没到这个地步。
阮荣安想着,有些忧虑。
终于吃到迟来的午膳,阮荣安回了自己的马车,之后又是一下午的赶路。
因为中午的耽搁,到底影响到了原定的行程,下午得快些才能到预订的地点去休息,不然只能露宿野外了。
野外并不安全,尤其是他们被人盯上的情况。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进了城,入住客栈。
痛痛快快的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只觉一身轻松。
晚膳两人是一起吃的,阮荣安一直惦记着今天刺杀的事情,等到晚膳过后,那个叫做高程的护卫就过来禀报了查到的事情。
白天刺杀的人力,那些身手高强的人明显是死士,暂时没查清楚来历,至于其它,则是附近一个土匪寨子里的人。
“把那个山寨缴了。”公冶皓始终平静,吩咐一句,再无其它。
眼见着高程领命下去,阮荣安指尖轻点桌面,思考着刚才一月收到的关于本地势力分布的消息。
这里属于京城所在的秦州边界,山多林密,地势复杂,附近林林总总好几个寨子。据说周围好几个县衙组织了人手围剿过好几次,但那些人就跟未卜先知似的往林子里一钻,最好都无功而返了。
今日来袭的是猛虎寨,背后的势力暂且不清楚。
扫了眼从从容容的公冶皓,阮荣安没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好奇,直接问道,“先生觉得这次动手的是谁?”
“是谁都不重要。”公冶皓笑道。
阮荣安眉梢不由一扬。
“想要我命的人无非就是那些,不管是谁,打疼了,就知道厉害了。”公冶皓平静道。
阮荣安若有所思。
当时的阮荣安想的是公冶皓会拔掉一部分势力,杀鸡儆猴,但她还是小瞧了公冶皓的手段。
距离刺杀两天后,阮荣安收到飞鸽传书。
当地的几个寨子全都被拔除,县衙的人被清洗了一遍,但这还没完,有人押着人往京城去了。
阮荣安仔仔细细将信看了好几遍,眉目婉转,粲然一笑。
亲身经历了一次,她终于见识到了权相风采。
京城中关于公冶皓的传言有很多,有厌恶他的,有崇拜他的,也有怜悯他的。但更多的是说这个人手腕如何厉害狠辣。
可惜阮荣安从未见过,所以哪怕听到,也只是听听。
直到这次。
“不愧是相爷。”阮荣安团扇轻轻点了点鼻尖,笑道。
真是太厉害了。
经过这一遭,之后几天还算安生——
如果不算那几次投毒和混进来的刺杀的话。
阮荣安也深刻的意识到了郑宁所说的,很多人都想要公冶皓性命这句话的含义。
她有些不悦,甚至还有些愤怒。
这些利欲熏心,蝇营狗苟之辈,一心只有自己的野望,何曾想过这天下百姓。
阮荣安没见过战乱的模样,毕竟书中写的那些都在她死后发生。但她见过灾后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面黄肌瘦的模样。她也听过那些人到绝境,卖儿鬻女,争食人肉的惨剧。
然兵祸尤胜天灾。
阮荣安不信那些人不懂这些,他们只是选择性忽视,不想理会,也不在意罢了。毕竟比起他们得到的权势地位,百姓的命又算什么呢?
越是如此,阮荣安越是意识到公冶皓的好。
一心为民,力挽狂澜。
她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
出发上路的前几天,阮荣安还很有精神,但三四天后,她就老实了下来。
面对日复一日的路途,哪怕外面的地形渐渐从山地走到丘陵,也只是让她提起了些许兴致,但更多的依然是枯燥。
每日睁眼就要上路,面对的除却马车就是客栈。
连日的奔波下来,阮荣安渐渐有些心神疲惫。她都这样,更何况公冶皓。
“咦,充州城?”又到了一个新的城池,看着外面高大的城墙和城门上的名字,阮荣安有些惊喜的道。
充州城也是大城之一,宫灯和牡丹天下闻名,便是她也听说过。
只可惜,现在不是牡丹花季,也没有灯会,无缘盛事。
阮荣安琢磨着等回京的时候可以选一下日子,来看一看。
等进了城,阮荣安就被街边廊下垂着的灯笼引去了目光,入目之处,只觉各个精巧别致,竟比起京城还要胜上一筹。
她看的欢喜,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出来逛逛。
照旧是城中最好的客栈,包下两个院子。
安顿好洗漱完之后,天将将暗下,二月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晚膳,阮荣安看了眼,下意识问,“先生呢?”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每天晚上都是一同用膳的,她不知不觉都习惯了。
“刚才那边过来传话,说是有人来拜访先生,怕是要耽搁一阵,请姑娘您先用。”
阮荣安来了兴致,“知道是谁吗?”
“奴婢打探过,似乎是充州知州,陆籍陆大人。”
阮荣安认真想了一下,她对京城外的官员都不怎么了解,但知州这等官员的消息还是听说过的。
陆籍,出身世家陆家,陆家与公冶家乃世交,似乎还有姻亲的关系。
再具体的,她就不清楚了。
“那我们就自己用。”阮荣安早有主意,笑着说,“等吃过晚膳,我们去外面逛逛这充州城。”
“对了,你跟公冶家那边的人传个信,问明天在充州休息一天可否。”
二月领命退下。
两边的院子挨着,她出门一拐,没几步就到了隔壁的院落。
护卫守着门,见她来了笑着招呼了两句,知道她是要找高程,直接就说在屋内守着家主,就让她进去了。
二月谢过,进门后绕过影壁,宽敞的院子一眼就能看到后面的正厅。
厅内公冶皓正与一个瞧着四十多岁的男子说着话,二月垂眼没有多看,寻到高程后就说了来意。
高程心下一松。
这些天赶路下来,他早就想让自家家主休息一下了,只是公冶皓素来坚忍,从不将身体上的不适当回事。
大约是受多了苦,习惯了。
不过阮姑娘的意思,自家家主素来只有依从宠着的,现在她有意,自家家主一定会同意的。
高程是个高大的汉子,瞧着不爱说话,闻言闷闷的应了声,说,“属下会转告家主。”
二月和高程也算熟悉,之前阮荣安救下公冶皓的时候就相处了不断的时日,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位护卫首领的性格,见状立即跟着叮嘱一句,“相爷回复后高大哥记得让人来告知我一声。”
高程点头。
二月这才满意离去。
屋里公冶皓一抬眼就瞧见了二月的背影,心思立时微动,这丫鬟来定然是如意的意思。
她是有什么事?
这点微的分心,别人察觉不到,却瞒不过陆籍,他若有所思的转头看了眼。
是个丫鬟。
公冶皓很少用婢女,不过他倒是听说此次公冶皓离京,是和阮家女同行。
陆籍想着,就笑着问了一句。
“最近我可没少听说你的风流韵事,你和那阮家女是何情况?”
“她救过我。”公冶皓淡淡一句。
陆籍微讶。
他有心想问,但瞧着公冶皓没有再说下去的意图,就忍住了。
“可惜,我还以为你终于改了主意。”陆籍笑道。
以公冶皓这个年纪,寻常人家孩子怕是都已经知理了,只是他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不想拖累旁人,也一直不肯成婚。
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多年。
公冶皓笑了笑,说,“我这样的身体,何必耽搁人家姑娘。”
陆籍摇头,显然不以为意,“这样的借口也就你拿来说,若是能嫁给你,那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多的是愿意的人。只是你不愿罢了。”
只要能嫁给公冶皓,那就是权相的夫人,公冶家的女主人,抛去这些,只公冶皓本身的才学人品,就已经足够让人钦慕了。
“若非意中人,更不必娶。”公冶皓也不否认。
“可意中人你又怕耽搁了人家?”阮籍算是懂了他的意思。
公冶皓垂眸,温笑不语。
“真是不懂你怎么想的。”阮籍无奈。
“不过你眼下想不想不要紧,我听家中传信说,自从知道你要回去的消息,公冶家可是多了不少娇客。”阮籍道。
第25章
这些年公冶家没少为公冶皓的婚事操心,甚至试过往京都送人,但都被公冶皓半路拦下给送了回去。
眼下他终于回家,那一大家子人可谓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接了不少人进府,只等着公冶皓回去,看能不能撞大运,一步登天。
闻言公冶皓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
陆籍一笑,摆手道,“你别看我,我就是听说,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只是我一个侄女也被接去了。”他口中一转,多了几分认真道,“还望你到时候手下留情。”
“无碍,左右我那几个侄子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
公冶皓淡淡道。
“啧。”陆籍轻叹,眼中滑过些许失望。
虽说与他无关,但若是真能嫁了自家女郎给公冶皓,那他也是相当愿意的。
另一边,阮荣安用过晚膳,换了件衣服,便带着人上了街。
夜市灯如昼,虽不是什么节日,但街上檐角下却全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灯,一个个争奇斗艳,分外精彩。
而花灯之中,做的最多的是牡丹花灯。
阮荣安甚至还在两家开在对门的酒楼处看了场斗灯的大戏。
两家开在对门,又都是做的酒楼生意,平时没少因为各种事产生争执龌龊,但两家背景相当,谁也压不服谁,最后就想出了这个每月斗灯的主意。
赌注也很意思,更多的是出于玩闹般,输的那一方这个月檐下不许挂灯笼。
眼见着两方各自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宝贝,气氛越来越热闹,阮荣安来了兴致,便站在人群中看着。
最后以右边那家珍味楼赢得了胜利。
同样的牡丹花灯,技艺都是一等一的精湛,但技与匠之间,就差了那一点灵气,而右边就是胜在这点灵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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