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荣安想着有些不乐,道,“我担心他们会惹麻烦。”
公冶皓身边危险重重,哪怕有这么多护卫她都不放心,再添两个不知事的公子哥,到时候有危险,她怕他们会拖后腿。
公冶皓抬眼看向她,有些不悦的心情忽然就好了。
那两个郎君一看就知道是为阮荣安所惊艳,才生了这些心思,但很显然,如意并无他想。
只是接下来一路同行——
那两人,配不上如意。
罢了,再看看吧。
第二日,一行人继续启程。
陆家和叶家早早就来了人传信,道在城外等着了。车队一路出了城,陆籍和一个年岁相近的男子候在那里送别。
陆七和叶十一则站在两人身后。
公冶皓与阮荣安先后下了马车,一番寒暄后,一一上车离去。
看着马车渐远,叶颂宁才总算露出了些许担忧。
叶十一是他的幼子,眼下骤然远行,他如何能放心。
陆籍亦是。
“叶兄宽心,以我对公冶南山的了解,他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情,跟在他身边,说不得要更安全。”他安慰好友。
公冶皓,自南山。
这个字是他的老师,当世大儒高师仁所取,望他能得长寿。
叶颂宁闻言心下一松,他不了解那位名满天下的权相,但他了解自己的好友。既然陆籍这样说,那便有七成把握。
“那就好。”他道,心思不由的飞到刚刚见过的那女子身上。
出身伯府,背靠长公主与权相,又有着鲜有人及的美貌。
也不知她与公冶皓之间到底是何关系,自家那个傻儿子见了一面后就丢了魂,但瞧着她并无此意。
希望这一路同行,能打消自家那傻儿子的念想吧。
车队在晨曦时就动了身,出城时太阳刚升起没多久,显得慢吞吞的,毫无夏日的毒辣和火热。
阳光温暖柔和的撒在身上,车帘半卷,阮荣安靠在软枕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这是阮荣安这几天赶路养成的习惯,白天在车上睡觉,精神头留到晚上。
另一边,叶十一挤上了陆七的马车,边忍不住挑开车帘,看向车队前面的那辆朱漆马车。
那是阮荣安的座驾。
“诶,陆七,你说那广平侯是什么样的人?”叶十一问道。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阮姑娘倾心许嫁,最后却又辜负了她?
陆七看了他一眼。
“不知。不过…”
“他能得天子信重,想必不是一般人。”
越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越是知晓天子近臣,非一般人能当得。
叶十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又不免有些抵触。
“宋家那样对待阮姑娘,想来这广平侯,也不是什么好人。”
陆七看了好友一眼,按理说他该劝说一二,说到底他们与阮荣安也不过是几面之缘,并不了解其品性,更遑论这场婚事的内情。
可他到底没有说。
一见阮荣安,便若明珠生晕,牡丹盛放,华光湛湛,仿佛世间最美好的存在汇聚于她一身,让人生不起丝毫晦暗的心思,只觉她值得所有喜爱。
他如此,叶十一亦是如此。
“咳。”
广平侯府书房,宋遂辰忍不住咳了声,这一声出口,那股痒意便再也克制不住,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疾咳。
喉咙不可遏制的疼痛起来,宛如撕裂般。
“侯爷,我这就去交大夫!”
小厮惊慌道,忙就要动身。
“不必。”宋遂辰强忍住,将人叫了回来。
“侯爷!”小厮担忧的唤道,却还是被宋遂辰给挥退。
“若是……”
夫人还在就好了……
小厮出去,不由如此想到,但只是开了个头,便不敢再开口。
阮荣安的存在如今已经成了侯府的禁忌,谁也不敢提,即便是他。可越是他们这种谨慎伺候的,才越是能意识到在阮荣安离开后,自家主子的变化。
阮荣安离京那日,宋遂辰酩酊大醉一场,更是不让人管,执意在夫人从前住的凝辉院门口枯坐了一夜。
秋日夜凉,那夜风还格外的大,等醒来他就得了风寒,至今还未好。
若从前阮荣安在,早就叮嘱人备好了药,一日三顿的盯着宋遂辰饮下,还要让人精心准备膳食,处处周到,而侯爷也听话。他们这群下人只需听从吩咐就是。
可现在她不在了,便也没人能劝得住侯爷了。
晨起的药熬好了,小厮送进去。
“侯爷,该喝药了。”
宋遂辰一抬眼,目光却在看到小厮后凝住。
不是如意。
是了,如意再不会给他送药了。
宋遂辰以为自己早已经懂得了懊悔的滋味,在发现阮荣安执意要和离的时候,在得知阮荣安知道了那件事的时候,在他写下和离书的时候。
但他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等到真的和离了,这座府邸的女主人真的不在了,宋遂辰呆在这里的每时每刻,都在被过往的记忆折磨,都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刻品尝到懊悔的滋味。
这里的每个地方,都有如意留下的痕迹。
那痕迹不明显,偏偏在他心里深刻无比,让他想忘记都不能。
原来,如意曾经那么爱他。
她对他那么好。
可他当时却没有在意。
他还嫌如意不懂事,总来打扰他!
他为什么不在意,他为什么那么蠢,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如意。
宋遂辰怔怔的。
他也不知道。
将药一饮而尽。
他又想。
他为什么不抛下这些事,与如意一同前往江南?
他该去的。
宋遂辰表情僵硬,继续处理公务。
为了和离,侯府损失极大,再加上眼下公冶皓离京,正是有心人扩张势力的时候,主事人不在,大家都想从公冶皓的势力中咬下一块肉来,他也不例外。
一件件事情被他布置下去,他越发冷静。
为了广平侯府。
为了他心中的雄图大业。
想到之前被公冶皓逼迫到不得不放手,宋遂辰心中不可抑制的翻涌起愤怒。
他再也不想经历那时候的无力。
只要他成功了,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公冶皓,也非不可战胜。
-
午时车队恰巧行至一处小镇。
一行人要了酒楼二楼一个雅间,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几人直接坐在一起用膳。
陆七和叶十一显然有些拘谨,不知道该说什么。
阮荣安稍稍去了困意,看了眼公冶皓,眼见着这人明显没有做长辈要照顾两人的心思,就笑着开了口——
这么僵着,她不喜欢。
阮荣安喜欢热热闹闹的。
“我昨日听了一嘴,你们准备游学?”阮荣安轻摇团扇,笑着看向两人。
“正是。”听到她开口,叶十一兴冲冲的接到。
“可有想去的地方?都准备去哪里?”阮荣安这些年一心惦记着要去江南,却也知道天下之大,有意思的地方多着,这会儿就想借机问问。
叶十一还真有计划,当即一一说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出过远门,但他也曾想过,还跟不少人打探过,对于外面各地的知名美景都知晓一二。
阮荣安听他兴致勃勃的说着,一一记下。
公冶皓抬了抬眼,本是存了打断的心思,但瞧见阮荣安听得入神,又垂下眸。
左右,如意已经说好了同他去公冶家住上一段时日。
“姑娘可要与我们同行?”叶十一说完,目光灼灼满是期待的问。
“不了。”阮荣安早有计划,含笑婉拒。
叶十一顿时难掩沮丧,却还是不由眼巴巴的问了句为何。
“我已与先生说好,要去公冶家小住一段时日。”接连拒绝两次,阮荣安虽不在意,却也不想让人以为她是有意。
叶十一顿时恍然,眼中又燃起期待。
见他眼看着又想开口,阮荣安接着道,“之后我还有事要做,暂时顾不上别的事情。”
叶十一下意识就想问是什么事了,他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上忙。陆七瞧着他这幅被冲昏头的样子,忙拍了拍他,目光制止。
阮荣安既然不说为何,那就是不便开口,再要问下去,就有些失礼了。
“原来如此。”叶十一低落的喃喃。
陆七无奈,看向阮荣安笑道,“还以为能有幸与阮姑娘同行。姑娘的事要紧,我便提前祝姑娘此行顺利了。”
“多谢。”阮荣安笑道。
不过——
“世叔家中长辈生辰,来之前父亲叮嘱过我,让我去拜见一番曾姑祖母,到时候大概要叨扰世叔一些时日了。”陆七又道。
叶十一精神一震,眼睛又亮了。
对啊,接下来还要同行一段时日,而且还要去公冶家。
“我也是。”他忙说。
陆七无奈,他这好友,原来看着虽然孩子气了些,却也不杀,甚至可以说十分聪明,怎么一到阮荣安面前,连脑子都丢了。
糊里糊涂,尽做傻事,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阮荣安瞧着却不由一笑。
公冶皓正要开口,见此侧眸看了眼阮荣安。
这傻小子有什么可乐的?
“不叨扰,你曾姑祖母知道你去,会高兴的。”他淡淡道。
阮荣安眉眼微动,敛了笑意看向公冶皓。
公冶皓刚才这句话说的似乎有点别扭。
你曾姑祖母?
陆七既然这样说,说明她要见的人是公冶家的长辈,公冶皓这样说,似乎显得有些冷淡了些。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
但阮荣安还是不由的将这个发现记在了心里。
说话间午膳腰已经准备好了。
出门在外,膳食自然不如在家时精致,但味道不差,阮荣安用的也算满意。
只是公冶皓吃的很少。
阮荣安看了眼,有些担心。
她打量着公冶皓,总觉得他似乎又瘦了些。
“先生有什么想吃的吗?”她问,瞧着公冶皓对桌上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
公冶皓摇头。
“我没什么胃口。”
“不吃怎么行。”阮荣安皱眉。
“你这段时间午膳都没怎么吃吗?”她忽然想到。
这段时间赶路,中午午膳他们都是在马车里吃的,像今天这样恰好遇到一个镇子的还是第一次。
所以,阮荣安直到现在才发现,公冶皓竟然用的这样少。
阮荣安眼睛骤然睁大,里面的怒气升腾,像燃着两簇小火苗,公冶皓一时竟险些不敢直视,他垂了垂眸。
“并未,只是用的有些少罢了。”他解释。
阮荣安瞪他一眼,说,“先生你也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
“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她问。
公冶皓摇头。
“不吃东西怎么行。”阮荣安坚持。
可一行人还要上路,不然会耽搁接下来的行程,阮荣安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上了车之后,还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准备让二月明日早早就准备上药膳。
她将想法说给二月,二月领命。
“姑娘。”
一月轻声唤她。
“嗯?”阮荣安看过去,等瞧见一月的神情,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一月是个很安静的人,她话不多,也很少会有沉静之外的表情。
但现在,她注视着阮荣安,目中带着温柔的安抚和微不可查的,只有熟悉她的阮荣安能看出来的些许怜悯和担忧。
马车厢十分宽敞,里面放着张可以睡下阮荣安的软榻,还有一张小几,地上铺着绵软的地毯,软枕铺在榻上,坐在其上,几乎感受不到多少旅途的颠簸。
一月坐在榻前的小几上,看着阮荣安,轻声说,“相爷不是不想吃,是真的吃不下。”
阮荣安捏着团扇的手指收紧,指尖发白。
她转过头看向一月,面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
“仔细说说。”她说。
“奴婢前几天为相爷把过脉。”一月垂眸。
公冶皓是胎中带来的不足,先天体弱。一些对常人来说是补药的东西,都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巨大的负担,他根本承受不了。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靠水磨工夫,用膳食和各种珍贵的药材,分外精细的养着。
可这么做,只能算是勉强延缓了他恶化的速度,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情况越来越糟,连那些药都不起作用了。
现在,公冶皓不是不想吃,而是吃东西对他来说,都已经是一种负担了。
咔——
阮荣安手中的团扇发出一声脆响。
扇柄在她失控的力道下不堪重负,折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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