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瞧着,怎么不对劲。
“是我冒犯,还请姑娘不要见怪,我这就走了。”
“我让你走了吗?”阮荣安问。
说话间,护卫立即上前拦在了他身后。
男人额角顿时就冒出了汗,才发现,眼前这位除了身边带着的那几个护卫,暗中竟然还有人手。
能用起这种排场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姑娘恕罪,在下,在下……”他一时磕绊,竟想不起来该如何说。
阮荣安捏着团扇微笑,“已经很久没人敢这么看我了。”
上回这么看她的那个傻子,已经被家族流放,现在连人在哪儿都没人知道了。
这一出把酒楼里的人都惊住了。
“他是什么人?”阮荣安看向一月。
一月上前一步,垂首平静的报出来此人的来历,禹州知州潘荣的侄儿潘鸣。
潘荣无子,膝下只几个女儿,对这个侄儿视如己出,养成了起嚣张跋扈的性子,平日里欺行霸市,强抢民女,最近正在纠缠酒馆中那名唤竹声的歌女。
“潘荣是谁的人?”阮荣安对外官并不了解,说话间看向公冶皓。
“康王。”
“潘家也算书香传家,潘荣的祖父官至尚书,等到潘荣,他高中状元之后,便娶了康王世子妃的姐妹,与康王世子做了连襟。”
潘鸣瞧着眼前两位轻描淡写说出潘家的事,越发的不安,鬓角的汗滴答着就掉到了地上。
他深知,自己能在禹州嚣张,不过是天高皇帝远,京中顾忌不到——
可若是知道了。
他们潘家,他们潘家……
“好大的来历,”阮荣安粲然一笑。
“掌嘴二十。”
她道。
“你敢!”潘鸣心里再是不安,也没想到阮荣安竟然会对他动手。
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一直担心的只是阮荣安离开之后秋后算账,根本想不到,她竟然如此直接。
阮荣安懒得理会他,那边郑宁已经熟练的将他的嘴捂住,直接就上了手。
“瞎了你的狗眼,敢这样看我家姑娘。”他哼道。
酒楼不知什么时候陷入死寂。
阮荣安左右环视一眼,若有所思,笑着对公冶皓道,“这样一看,我好嚣张啊。”
“冒犯女眷,只是掌嘴,如意太过心善了。”
公冶皓抬眼,看了眼潘鸣。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忍不住侧眸。
说话间那边二月拉着歌女过来了。
阮荣安立即看过去,眼含期待。
“民女竹声,见过贵人。”竹声怯怯见礼,一把好嗓子总之只是一句话,也说的婉转动人。
阮荣安越发的喜欢了。
“二月想必已经说了我的意思,你愿意跟我走吗?”她摇着团扇,期待的问。
“民女,民女,”竹声的声音有些颤,显然是心怀惧意,但最后咬咬牙还是说了,“民女不愿卖身为奴。”
虽然刚才一月说了,不必她卖身,可她不敢信。
“我不要你卖身啊。”阮荣安笑道。
“我家中养着一班子人,都是定了契,来走自由,不必卖身。”
竹声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阮荣安。
这样的贵人,应当,应当没理由骗她吧?
“你可以考虑考虑,明日下午前给我答案就行。”阮荣安虽然喜欢,却也不至于威逼,将客栈所在说给了她,便带着人走了。
郑宁随手将潘鸣扔到地上,蹲下身拍了拍潘鸣的脸,笑道,“我家姑娘姓阮,京中安定伯府阮家,记住了。”
潘鸣顿时睁大眼。
阮荣安的名字他隐约听说过,但没有太在意,可是,区区伯府,安敢如此侮辱他?她疯了吗?
怀着满腔怒火,他回家找了自家叔父。
“叔父,我要杀了那个女人,我要让她——”
潘鸣未尽的话被潘荣一巴掌扇了回去。
“闭嘴。”潘荣怒极。
一些事,潘鸣不知道,他知道,安定伯府的确寻常,可阮荣安依靠的是安定伯府吗?是权相公冶皓,是廖家,是永乐长公主。
何况,听说此次阮荣安离京,是与公冶丞相同行。
想到这里,潘荣只觉眼前发黑。
他才智平平,千辛万苦才靠着康王走到这一步,一个没注意,他的好侄儿竟然给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可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
人已经得罪了,只能补救。
“快,备厚礼,我要登门赔罪。”潘荣到。
客栈。
回来的时候又经历了一场刺杀,有乞丐小儿,端着破碗跌跌撞撞,无比可怜的朝阮荣安讨赏。
后面有乞丐慌张的要拉住他。
阮荣安倒是让人拿了钱,却没给这些人靠近的机会。
那人无奈之下暴起,然后被护卫拿下。
看着那乞丐眼中的凶光,阮荣安笑笑。
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些人信心,觉得她会心软,让这些不知来历的人靠近呢?
像这种刺杀,短短不到十日的形成,阮荣安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有扮做农人的,扮做小二的,还有孤苦无依的女子的。
各种各样,想尽办法,可谓是让她大开眼界。
而这些人,无所不用其极,只为杀了公冶皓。
其实南边的情况还好些,江南富庶,朝廷也十分重视。
相比之下,西边和北边,外族觊觎虎视眈眈,战事不绝,土匪横行,那里才是真正的乱。
天下,天下。
阮荣安出神的想,这个天下,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两人回去客栈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回小院第一件事,阮荣安先叫来了随行的大夫,请他为公冶皓诊脉,得知只是有些疲惫,之后好好休息就行后,心下一松。
“先生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阮荣安道。
公冶皓应了一声。
“去吧。”他说。
阮荣安笑了笑,带着人转身离开。
“二月,你说那竹声,愿意跟我走吗?”放下了公冶皓的事情,她又开始惦记起来,不由问道。
阮荣安实在喜欢那竹声的嗓子,一想到若是以后能日日听到,便很是期待,
只是她也不确定,对方愿不愿意跟她走。
这个世道,若是留下,谁知将来会如何,若是以后再听不到,未免太过可惜了。
“姑娘放心,她会答应的。”二月笑吟吟。
“刚才那人只是害怕没来得及多想,等她回去,想起姑娘你收拾那潘家纨绔的种种,她只要不杀,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二月很是笃定。
越是这种寻常百姓,越是知道该如何抓住每一个机会。
阮荣安笑了笑,却没有二月想的那么乐观。
人心复杂,从来没有绝对之事。
说不得,这里就有那竹声所牵挂之事,不过也没关系,尽力就好。
当夜,睡得迷迷糊糊中,阮荣安隐约感觉到外面似乎有些动静,不由有些烦躁的翻了个身,但那点动静很快就没了,便又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醒来她才知道,那潘知州昨夜就来了,说是要请罪,一直候在客栈,直到现在。
阮荣安嗤笑一声,没有理会。
很快,就有赔罪礼物送到她这里来,但连门都未能进来。
用过早膳,阮荣安跑去寻公冶皓消磨时间,两人下起了棋。
阮荣安的棋风大开大合,有着一往无前的孤勇——
当然,这是公冶皓的夸赞,她不会真的当真。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对方真正的意思是她太过直接,没有深思熟虑。
“玩玩嘛,想那么多会累的。”她不以为意。
公冶皓看她一眼,总有些不放心,却又知道这就是阮荣安的脾性。
活的张扬热烈,懒怠去学那些柔肠百结的心思。
罢了,这样也挺好。
活的高兴就好。
“你真不见那潘荣?”阮荣安随意一扫,就放下了一枚棋子,边笑问。
公冶皓随之落子,道,“不见。”
“好歹是一府知州。我可真担心等我们走后,他会派人追杀我们。”阮荣安微笑。
“他不敢。”
阮荣安一笑。
“我错了,我哪里嚣张,先生可比我嚣张多了。”她笑的眉眼弯弯。
不过,也当真霸气。
虽然不知道公冶皓为何如此笃定,但阮荣安相信他。
“姑娘,竹声到了。”
午膳后,公冶皓要小睡,阮荣安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想着要训鞋什么打法时间,就听二月进来笑着说,眼睛顿时一亮。
竹声在护卫的带领下走到阮荣安面前,拘谨的说,愿意跟她走。
阮荣安顿时笑开。
潘荣等了半日,终于见着人出来了,忙要上前,却被护卫拦住,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开。
天边的晚霞绚烂,印在河边,又被涟漪撞碎。
大船徐徐离开码头,下一站,是全州,之后便是渭州了。
渭州有名山,有古寺,有大河。
名胜天下,便是阮荣安也听说过。
大船顺水而行,晚上看不见便停下,等到白日才会动身。
没了层出不穷的刺客,倒是让阮荣安安静了几日。
只是阮荣安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找来船工,问了这条河的走势,得知过两日会路过一段峡谷水道,两岸崖壁高耸,最危险的地段只能通过一艘大船,其下又有暗涌和暗礁,饶是几十年的老船工,在路过那里的时候也需倍加小心。
并且,还有水匪在峡谷出没。
阮荣安看向水路路线图,直觉告诉她,现在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幕后的人,怕是在酝酿一波大的。
而似峡谷这种地形,无疑是最好的地段。
她叫来了几个护卫说起这件事,郑宁和高程表示他们心中有数,一直在准备着,她才放下心。
秋日里,若是京都,现在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但随着靠近南方,天气反而暖和了些。
仿佛一转眼就是十月了,秋日进入了末尾。
一觉睡醒,朝阳未起,竟是个阴天。
随着时间推移,天空越发黯淡,雨势将至。
天公不作美,这场雨在抵达峡谷前的上午落了下来。
经过商议,船只靠岸修整。
经过几天的行船,这里已经是全州地界了。
出了禹州,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自禹州起的越河在这边大地上平缓的流淌。
大片的粮田整整齐齐的分布在两岸,丰收的季节已经过去,新苗已经发了芽,一片青翠。
大船冒着雨在一个小镇便的渡口处停靠,准备等雨过去。
朦胧的雨将眼前的小镇和一望无际的平原河流笼罩其中,那是和繁华富丽的京都截然不同的景致。
时间在淅沥的雨声中变得宁静。
倏地,琴声响起。
阮荣安下意识以为是公冶皓在弹琴,只是再一听,又觉不像。
公冶皓的琴声幽邃,仿佛置身深潭,平静之下,是惊涛骇浪。而这道琴声,却轻快明朗,若山间清风,向人述说着自身的情意。
“这个琴声,是叶十一吧。”
阮荣安笑道。
陆七内敛,叶十一则要活泼的多。
虽然同行,但阮荣安与两人相处的并不多,每日倒是能见上几面,但她没怎么理会,便依旧有些生疏。
“变天了,先生怕是又要生病了。”
阮荣安有些担忧的说。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公冶皓就生了热。
其实从昨日起他就有些不舒服,随行的大夫立即开了药疏散,但等到今日下雨,他还是生了病。
“阮姑娘。”
高程守在门前,看到阮荣安来,忙轻声见礼。
“大夫怎么说?”阮荣安道。
“还是那一套。”
高程闷闷的说。
话出了口,他立即反应过来,开始详细解释。
但他不说阮荣安也懂,公冶皓的身体好不了,眼下不过是拖时间罢了。大夫……也说不出什么新鲜的。
不过高程说着,阮荣安也就听着。
她进了屋,便见紧闭的屋内燃着两盏烛火,略有些昏暗的光芒里,公冶皓倚在榻上,脸色白到几乎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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