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快回去。”公冶皓抬眼,“别被我染了风寒。”
他有些气短,说话带着些许喘。
“我不怕。”阮荣安的身体一向康健,一年到头,连病都很少生。
但公冶皓却始终望不掉她年初那场大病。
这人平日离看着好好的,要真生气了病,反倒格外吓人。
听公冶皓提起,阮荣安眉眼动了动。
其实她那场病说起来有些蹊跷,她身体极好,按理说只是淋一场雨,最多只是咳几声,可偏偏就生了那样大一场病。
然而,不管是长公主还是公冶皓,甚至还有一月,都仔仔细细的查过,丝毫没有发现人为的痕迹,她似乎真的就只是单纯生了病。
苏醒过后,阮荣安有过猜测,她总觉得,是那话本子里写了她要死,所以她就要病,就要昏迷不醒,就要死。
但她最终还是醒过来了。
“也就那么一次。”阮荣安嘴上辩驳。
公冶皓无奈笑笑,正要说话,便人不足闷咳起来。
他弯了肩背,胸腔扯得半个身子都在震颤,如此虚弱,偏偏脸颊却潮红起来。
阮荣安手足无措了片刻,忽的想起,弯腰为他拍了拍背心。
公冶皓身体微僵。
“一月,有办法吗?”无暇他顾,阮荣安转过头匆匆问。
一月立即报出几个穴位,说,“姑娘,轻轻按揉应该能起点作用。”
阮荣安本来准备让一月来,但想起前些时日公冶皓不肯让别人碰他的那一幕,索性自己上了手。
穴位她是早就认熟了的,问了句力道之后,她就顺着揉了过去。
“如意!”
公冶皓迟了半拍,开口阻止。
“不要胡闹,我一会儿就好了。”
阮荣安最不喜欢听他说她胡闹,立即反驳,“我哪里胡闹了?”
这还不算胡闹?
她如今到底是未嫁之身,若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非议。
公冶皓深深呼吸,好声好气的跟她讲道理。
阮荣安回了一个嗤笑。
“先生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别人就不会乱想了吗?”
“有没有舒服点?”
她开口问。
除了心跳的有些快,有些喘不过气,公冶皓倒真没顾上咳嗽。
“好些了。”
“好了,如意,放开吧。”公冶皓克制的逐客,“我这里有高程照顾,你回去休息吧。”
“那你不舒服了,就让高程给你揉揉。”
阮荣安叮嘱。
“嗯。”
阮荣安这才离开。
公冶皓抬头看着她的身影远去,垂眸不由紧紧抓住床榻的边沿。
如意发现了,他想。
她走的太干脆了。
阮荣安从来都不是多么听话的脾性,可刚刚他一句话,她就走了。
阮荣安的确发现了点东西,但却不是公冶皓想的那样。
走在船舱的廊道上,阮荣安忽的笑了笑。
大概是因为很少接近女色的原因?
刚才她只是揉了揉公冶皓背部的几个穴道而已,他的心跳竟然那样快,咚咚咚的颤动着她的指尖,让她想忽视都不能。
她都忍不住担心再那么跳下去,他会喘不上气。
先生竟然这么害羞。
第28章
“姑娘,您与丞相,会不会太亲近了?”
等回了屋子,二月犹豫了一会儿,到底开了口。刚才阮荣安亲自动手,可把她吓了一跳。
她知道公冶丞相对自家姑娘很好,很照顾,可到底,男女有别。
阮荣安知道她的顾虑。
其实她也知道有些不妥,但是,那是公冶皓啊。
“先生是长辈,又助我良多,我不会是尽尽孝心罢了。”阮荣安笑道,用团扇敲了一下二月的脑袋,嗔道,“清者自清,不要多想。”
“可奴婢担心外人会胡说八道。”二月摸着额头笑,边担心道。
“管他们呢。”
阮荣安最不在意的就是这些了。
“我遭受的非议还少吗?”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从小就是只管自己高兴的性子,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在背地里怎么说她,她心里有数。
“再说了,自从先生助我和离,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什么时候少过。”
阮荣安嗤笑。
那些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说,背后却是没少议论,别以为她不知道。
什么她之所以要和宋遂辰和离,就是因为和公冶皓勾搭在一起了,在这种言论下,就连她之前被害,都被人杜撰成了刻意算计。
可笑。
阮荣安有时候觉得人心实在可怖,有时候又觉得都是一群蠢货。
但说到底,不过是利而已。
这种说法,这种想法对她们有利,所以她们就那么想了。
窗户开着,晚风裹着水汽吹进屋里。
将刚才的话几句带过,阮荣安站在窗前看向笼着雨雾的河面,道,“二月,去告诉郑宁,今晚小心。”
这里,已经离那峡谷很近了。
水匪想必经收到了她们的消息,说不定会提前过来。
夜色渐深,阮荣安看了好一会儿野史一类的撰记,开始休息。
窗外雨声淅沥,万物都陷入了静谧。
另一边,一群人隔着河面,看着那艘停靠在小镇边的船。
雨夜很适合偷袭,但他们原定的计划是在峡谷。
纠结了一番,领头的老大狠狠心让人准备起来。
峡谷那些人早有准备,若是趁着今夜说不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慢慢推移,不知不觉就到了寅时。
再谨慎小心的人,在这个时间都会陷入困意,失去本该有的谨慎。
一行人入了水,在夜色和雨雾的遮掩下,小心翼翼的靠近船只。
“小心,敌袭。”
可谁知一群人还没碰到船,忽然就听到锣声响起,隔着水面,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艘船灯火一一亮起,没一会儿就灯火通明。
郑宁冷笑,跟他们玩这一套。
这都是他边关玩剩下的。
既然已经被发现,偷袭不成,那就强攻。
几十艘小船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箭雨不断,还有人从水底去,试图凿船。
“老大,这船凿不动!”
但好几个人咣咣咣砸了半天,好不容易砸穿了上面裹着的那层铁皮,却发现里面的木头竟然跟铁皮差不多结实。
“怎么会凿不动!”老大躲在盾牌后面喊道。
“废物!你是不是上女儿上的手脚都软了?”
那人也委屈,立即解释。
“是铁木。”
老大尚且迷茫着,已经有人了然了,只是眼中不由震惊。
竟然用铁木制船,好大的手笔。
一番拉锯,终于有人爬上了船。
郑宁毫不意外的发现这些水匪之中混着些身手格外高强的人,他一猜就知道是死士。
相比上次山匪,这次的阵仗更大,飞爪弹出,几十个黑影凌空登船,再加上那些水匪,人数远远超过了船上的护卫。
郑宁和高程对视一眼。
“我留下,高护卫快去保护相爷和我家姑娘,宋平,你去保护姑娘。”郑宁说。
相比在船舱之中堵截,他自知于军阵对敌之术上更为精通,也更适合在这儿拦截这些水匪。
“多谢!”高程点头,转身迅速往船舱里去。
宋平随之跟上。
一众黑衣人大半被拦在船舱之外,但还是有人寻机进了里面。
阮荣安早已惊醒,她穿戴整齐,拿上剑进了隔壁公冶皓的房间。
屋里闷咳声声,公冶皓也已经醒了,只是神色恹恹,难掩倦怠。
“怎么还拿着剑?”他说着笑了笑。
“上次我也拿着剑。”
阮荣安抬手看了看手中剑,这是她外祖父送给她的十五岁生辰礼。
公冶皓一听就知道阮荣安还记着上次马车上,他责备她的那件事,遂无奈的笑了笑。
小心眼。
可她眉眼飞扬,灵动鲜活的模样,又着实是可爱极了。
“给我看看。”他说。
阮荣安抬手递了过去。
剑有些沉,压得公冶皓的手都坠了坠,他稍稍坐直了点,将剑搁在腿上,缓缓抽出。
利刃出鞘,寒气氤氲。
“好剑。”他说。
“哪儿来的?”
合上剑,公冶皓抬手还给阮荣安。
阮荣安接过,笑着说了来历。
“先生你说,我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有些好奇。
这个疑问阮荣安很早就有了。
之前她能问的只有舅舅,在舅舅口中,廖老将军是个严父,可在那外外祖父给她写的信里,她感受到的都是慈爱。
“我未曾见过廖老将军,倒是听过不少传言。”
公冶皓说着咳了起来。
阮荣安立即制止,表示等他好了再说。
“先生别说话了,休息吧。”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
外面刀剑声声,那些刺客似乎寻到了这里,正在跟护卫们交战。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忽然推开。
阮荣安瞬时起身,窗外的黑衣人已经扑了进来。
“在这里。”他大喊一声。
一直呆在角落里的高程立即上前。
很快又有几个刺客进来,几个随之丫鬟动了手,倒是打了个不分伯仲。
阮荣安护在公冶皓床前,眼见着屋子随着几人的交战越发拥挤,有个黑衣人趁机扑了过来——
她下意识抽出了剑。
冷光一闪,鲜血溅了一地。
阮荣安有些怔。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
但没有时间让她想那么多,阮荣安低喝一声,剑光流转,又急又快,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划过,又取走了一个黑衣人的性命。
习武这么多年,每一个武师傅都夸赞过她,说她的天赋极高,可以说是当世的一流高手。她只是听听。
直到现在,毫不费力,甚至可以说轻而易举的将这些刺客的性命取走,阮荣安才真正意识到,何为一流高手。
不多时,几个进来的刺客都被斩杀。
高程站在一旁,早在刺客扑向床榻的时候他就赶了过来,却还是慢了阮荣安一拍,之后更是眼睁睁看到了她那行云流水般的剑法。
“好生厉害的剑法。”
他不由赞叹。
这些黑衣人似乎已经是最后一波刺客了,随着他们的死亡,船舱里安静下来。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公冶皓用手帕捂住闭口,静静的盯着阮荣安的背影,眼中是柔和至极的笑意。
这就是如意。
她骄纵,她张扬,她容貌华美若牡丹。
爱华服,爱珍宝,爱享受。
但她又活的生机勃勃,有着一往无前的有勇气和坚定的意志。
比如现在,她穿着漂亮的衣裙,梳着精致的发髻,佩着华光湛湛的首饰,却能在抬手间取人性命。
每次看见她,公冶皓都能感觉到那种强大而鲜活的生命力。
“先生还好吗?要不要换一间屋子?”
发髻有些松了,她下意识抬手扶了扶。避开一地的死士,阮荣安看向公冶皓回眸笑问。
她羊脂玉般的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溅上了几点艳红的血,分外刺目。
公冶皓下意识抬手。
阮荣安以为他有事,走近两步。
“怎么了?”她问。
公冶皓这才回神,他的手顿时有些僵硬,而后不自在的落下。
“血。”
“嗯?”阮荣安眼睛微睁,有些疑惑。
“你的脸上溅了血。”公冶皓垂眸,解释说,“让丫鬟给你擦一擦吧。”
阮荣安这才恍然,转过头让一月给她擦,边将刚才的话又问了一遍。
“换。”
公冶皓说,他刚才注意到了阮荣安闪避的视线。
这,应当是如意第一次杀人。
外面护卫已经解决了黑衣死士,护着公冶皓另寻了一个空房间。
高程小心翼翼的将公冶皓放在床上,阮荣安站在一旁看着,见他呼吸没刚才那么憋闷的,心下微松。
还没到安全的时候,阮荣安哪怕此事心如乱麻,也都强行按了下去,寻了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船上渐渐安静下来。郑宁亲自前来,告知水匪已经退去,船上也都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确定安全。
直到这时,阮荣安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公冶皓垂着眼,身上的倦怠之色越发浓郁,阮荣安看他时,甚至不由担心他会不会就此睡去。
“如意,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他抬眸,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阮荣安不由的就笑了。
“先生也早些休息。”她道。
今夜这样好一番的折腾,船上的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回了自己的卧室,屋内依旧保持着她离开时的样子,窗户大开着,外面雨声依旧。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的腥气。
阮荣安下意识抬手掩唇。
“姑娘!”一月担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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