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初初也是你的侄女。当初你也是好心,她能够明白的。”
老夫人唱着红脸,“那不是这么说,是杨氏的错,杨氏就该认。”
“我是她的父亲,我还不能做这个主?”
老夫人和江仲望一唱一和,就已经开始推让起来。
瞧,她都没有说话,道歉、原谅都成了一条龙,自动有人帮她安排好了。
江新月静静地看着这群人做戏,等老夫人和江仲望推脱够了时,她才问:“伯娘,你做了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她心里冷笑着,不就是装吗,她能装得更好。
老夫人和江仲望说得口干舌燥,没想到会听到这句话,脸色就变了。
江仲望表情变得严肃,沉声道:“初初,伯娘是你的长辈,何必给人难堪。”
“我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江新月可不会怕,“你们要是知道的话,可以现在告诉我。”
这怎么说?
有些话含混着就能带过去,可真要是摊开在场面上将那些丑陋的心思和下作的手段说清楚,和当众打人耳光有什么分别。
而所有人都清楚,江新月就是故意的!
杨氏的脸瞬间变白,这比那日挨了尤氏的耳光还要让她难堪。
江新月只是一个小辈,还是徐氏的女儿,怎么也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叫她难堪。她狠狠瞪了一眼始终沉默的徐氏,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的尖叫。
“三姐姐,真的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江琳昭幽幽道。
江新月侧目望过去,等着她后面的话。
江琳昭这段时间日子也不好过,娇憨的面容被扯下,风评就开始慢慢差起来。再加上江家已经有两门强有力的姻亲,老夫人对她也不如先前的重视,她越发意识到娘亲杨氏稳住地位的重要性。
再要是连娘亲的主事权被剥夺,她日后的出路会在哪里。
她的眼尾细长上挑,平静中隐隐透着一股癫狂,“三姐姐,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样的眼神过于黏腻、阴毒,很难想象会出自一个还没及笄的少女身上。
江新月被吓了一跳,身体往后倾去,微微撇过脸,蹙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
屋内的人不出声,江仲望握住玫瑰圈椅的扶手,缓缓开口:“新月,你虽然说已经嫁入镇国公府,算是高嫁,但是好歹还有江家的爵位做依托,外人看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倘若江家倒了,对你而言有什么好处?你真相信镇国公日后不纳妾,能一心一意和你过日子,还是信日后的妾室身份越不过你,你一点不需要娘家的支撑?
他没了你,可依旧是镇国公,依旧重权在握,依旧有无数人愿意入府。可若是你没了他,你还剩什么,将来你有孩子,你的孩子剩什么?你现在年纪小,颜色好又正新鲜,可日后呢?”
不得不说,江仲望并没有表现得那么平庸,在拿捏人心上确实是一把好手。
他看出了江新月刚强性格中隐藏的懦弱,看出她对感情的不信任,软硬兼施从薄弱处入手。只要江新月对镇国公府、对裴延年有一点企图,都会因为这番话产生动摇。
可江新月不是。
她的人生早就乱七八糟,根本就不介意再乱些。她忍不住想,徐氏是不是就被这样不断打压、控制,才成了现在这样?
而她的沉默,让江仲望开始笑了。
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墨蓝色的圆领锦袍,岩山好水的补子,整个人文雅清隽,透出志在必得的愉悦,说出的话极具诱惑力,“你这不是在帮江家,而是在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难不成我还能害你?”
老夫人信佛,屋内燃着檀香。原本清雅的香味随着厚重门帘的放下,在室内积攒迂回显得沉闷,让人头脑昏昏沉沉。
就连一直没出声的徐氏都忍不住看了过来,动摇着想要让女儿答应下来。
而这时一阵冷风从身后袭来,江新月灵台处拂过清明,紧接着就听见男人冷冽的声音。
“岳父大人是什么意思?”
第64章
064
裴延年撩开帘子走进来, 身形挺阔地站在门口挡住了大部分阳光,拉长的影子投在闷青色的地毯上,活像是万鬼丛中的常胜将军。
外面的天气冷, 他的脸色比天气还要冷个好几度。
直看得江家这些人心里都是一惊。
裴延年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又听到多少东西。
江仲望脸上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完全没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很快反应过来, 站起来说:“贤婿是何时来的?外面冷, 先进来缓缓身体。”
“在你们劝新月给自己留条后路时,就来了。”裴延年眉间凝着寒气, 质问道:“裴家可是同江家有什么过节?今日不过是裴某成亲第二日, 就要挑拨我夫妇二人的关系。还是说裴家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 才让江家对这桩圣上赐婚的亲事不满?”
字字句句如金石之声, 砸得满室寂然。
帘子并没有被放下, 冷风不断从门口处灌入, 也将那些火热的心思吹凉了大半。
“国公爷……”
裴延年抬眼看过去,出身战场他原本就比旁人多了一分匪气,此刻面容冷沉, 眼神就更像是冰封在深井中的古剑, 见了光就带有见血的威压。
他分明没说一个字, 江仲望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身体都在轻微地颤抖着。
不只是江仲望,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裴延年的突然动怒震慑住,大气都不敢喘。
在京城久了,他们何曾见过这般杀气重的人。
裴延年也不准备说些什么,径直朝着江新月的方向走去。
那副气势不像是去接人, 更像是将对江家的不满迁怒到江新月头上。徐氏浑身一个激灵,“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直接跨步挡在了女儿的身前,“国公爷有话好好说,今日之事和初初没有关系。”
她分明也是怕的,却没挪开半步。
这几乎就是下意识的举动,按照徐氏的手段,也不会有其他的心机。
一下子让江新月的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裴延年对着自己的岳母倒是缓和了态度,收敛了身上的戾气,“我不会对初初动手,我求娶她为妻,自然是会好好对她。您也请放心,她也会是我唯一的夫人,任何时候这点都不会改变。”
这也是间接回应了他不会纳妾的事。
裴延年没打算说得更多,解释这么多已经超出她以往的做事风格。
徐氏看向面前的年轻后生,目光中接连闪现过几种复杂的情绪,然后“哦”了一声让开了。
裴延年上前牵过江新月的手,对着众人说:“既然江家如此不欢迎我们,裴某人也只能告辞了。”
说完,他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带着人离开。江仲望见他行事这般干脆,心头一凛,也顾不上长辈的架子匆匆忙忙追了上去。
老夫人看着恍恍惚惚的徐氏,气不打一处来地暴喝着:“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也不知道上前拦一拦!”
刚刚她们都看得清楚,镇国公对这个岳母还有几分尊重,徐氏出面将人留下来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徐氏面上挣扎,一方面她习惯性要去听江家人的话,一方面又清楚地明白将女儿留下来就是逼着女儿出钱出力,替一个害过自己的人收拾烂摊子。
这么一犹豫,就耽误了时间,这惹得老夫人更加暴怒。
她一巴掌拍在徐氏的肩膀上,“你这个讨债鬼,仲望怎么就娶了你这样的女人!儿子儿子生不出来,还生了一个小讨债鬼……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徐氏捂着自己的肩膀,全程不敢出声。
——
江新月回门这没待多久就离开的消息最后还是传了出去,这无疑是给其他人一个信号——镇国公府并不认怀远侯府这门亲。
赌坊那边得到了消息,立即带着人去杨家大闹一场,杨家又来逼迫怀远侯府给银子。
怀远侯府原先的打算好,让江新月出面解决这件事,或者是直接出银子。现在算盘直接落空,江家焦头烂额,再加上范氏在中间掺和闹腾,也就顺水推舟地回了杨家。
赌坊的人可远远没那么好说话,见杨家始终拿不出银子,管事冷笑一声就离开了。
隔天杨从安就直接被人套了麻袋,切掉了一根小拇指。
为首的人还拿着刀在男人的下三路上比划了几下,直言说要是再拿不出钱来,下次割的就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了。
杨从安眼看着冰凉的刀子贴到裤子上,稍微动弹一下,仿佛就已经看见锋利的刀刃划破裤子割伤某处的场面,紧接着眼皮子往上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他看见的就是自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立即又坐起来掀开裤腰朝里面看了看。见到里面的东西依旧完好,他喘了一口气,后怕之余又生出无限的怨恨来!
明明姑母让他算计江新月,可出了事他被第一个推出去挡刀不说,现在差点连自己的命根子都没了!
他可不认为江家没钱,只觉得江家是故意推脱不想帮忙,甚至巴不得他早点死,好让这件事情永远被遗忘下去。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苦果都让他一个人来承担!
既然他不好过,所有人都别好过!
杨从安想都没有想,直接找上了江新月,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卖你一个消息,你帮我把的赌债还清了,再给我五千两。”
江新月原本就是无聊,想看看杨从安来找自己说什么。听到他的狮子大开口,她想都没想:“问山,送杨公子出去。”
“你就不问问这个消息是什么?我发誓,这笔银子绝对值。”杨从安十分笃定。
江新月没有任何的反应,低着头喝药。那天从江家出来,裴延年非要说屋内的熏香太重,怕对肚子里的孩子有影响,又请了陈大夫来把脉,喜提安胎药两副。
为了防止她阳奉阴违,裴延年还特意将问山留下来。
得了吩咐,问山立即走上前去,态度强势地对杨从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杨从安一开始信心满满,眼见着下人要强制动手将他请出去而江新月仍旧没有任何表示时,才慌了神。他一边跳脚想要冲破问山的阻拦,一边大声道:“我保证你想要知道这个消息,你不听就会后悔的!”
马上都要被赶出门外了,杨从安被逼急了:“和你父亲有关!”
问山动作停住。
江新月被药苦得皱起了眉头,心思一动却没有说话。她可太了解杨从安这种人了,只要她表现出有一点点的兴趣,就立马能坐地起价没完没了。
“你知道吗?你父亲养了外室,外室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
看到江新月骤变的脸色,杨从安又重新支棱起来,“怎么样,这个消息值不值这个价格。”
“我早前就猜到了,这算什么消息。”
“那你知道这个外养在什么地方吗?”
江新月这倒是来了一点兴趣,又有点怀疑,“你知道?”
“自然知道,你若是不相信,我都可以亲自带你过去。”杨从安伸出手,朝着她比出一个五的手势,紧接着又将手掌翻过来,“不过要加钱,我要一万两。”
问山“啧”了一声,这杨家公子本事不怎么样,可胃口却不小。
江新月几乎控制不住地翻了他一个白眼。
杨从安被惹急了,“一万两已经很便宜了,我可是冒着被我爹打死的风险,传出去还要得罪江家。我要不是没办法,怎么会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只要你给了银子,我立马就将消息告诉你,拿了钱回祖籍。”
“一万不可能,替你还了赌债,最多给你三千两。”江新月道。
杨从安一下子变得强硬起来。
江杨两家是姻亲,之前就走得很近,他可太清楚江家二房的那点破事,坚信江新月一定会对这消息感兴趣。
他甚至有点得意起来,“你应该已经查过了吧,可查出什么东西了?”
江新月确实着急想要知道这个消息,急着将徐氏捞出来免日后受了江家的牵连。她一口气将药喝了干净,脑袋也跟着冷静下来。
“就值这个价格。”苦涩的汤药顺了下去,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我要这个消息有什么用?我也不着急,大不了慢慢等着呗。”
她看向杨从安,笑容端庄,“现在该着急的人可不是我。”
今日断的是手,明日断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杨从安显然也是想到这点,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四千两,我带你去看人。”
第65章
065
裴延年回来就很晚, 进门时候就看见问山在门口等着,抬起的步子停顿了下,“有事?”
“下午的时候, 杨家的杨从安过来,说是知道江家二老爷外室的消息。夫人允诺帮他还了赌债外加四千两现银, 杨从安才说了出来。”
四千两不算是小数目, 镇国公府办了一场婚事,前后也就花了两三千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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