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让问山继续盯着怀远侯府的动静,等人走了之后,笃定地同裴延年说:“你信不信,就在这几日,卢苏氏一定会想方设法同江仲望见上一面。”
裴延年点点头,解开自己的披风放在木架上,头也没回地说:“确实有可能。”
“就是那两个孩子也挺倒霉的,这次估计要被吓到。”
“几个小子没多大岁数,就往烟花柳巷里跑,也算是长个教训。听问山说是蒋御史和林库部的儿子,估计等江家的事传出来,他们也能猜到。等到明年,我们亲自上门去致歉,欠下两个人情。”
人情债可就难还了。
江新月一步不离地跟在他的身后,“现在就等着两个人见面,抓个现行。就是不知道我娘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实在不行就将陈大夫也一起带着。”
“你直接告诉问山,他会安排好。”裴延年拿过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准备往旁边的耳房走去。
想了想,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嘱咐道:“等我明日的事处理完之后,便会休息几日,到时候我同你一起过去。”
等进了里间依旧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时,他看向跟在自己身后探头探脑的女子,“还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说话吗?”江新月眼神飘忽。
“可以是可以。”裴延年很是坦然地将解开的腰带抓在手里,对她指了指身后还冒着热气的木桶,一本正经地问:“只不过你确定要在这里吗?”
“在这里也不是不行。”江新月小声地嘀咕着,“我又不是没见过。”
她不仅见了猪跑,而正儿巴经吃过猪肉呢。
反正自己也不吃亏,她好整以暇地看向裴延年,眼神中甚至带着挑衅,似乎在叫嚣着:“有本事你就脱啊!”
裴延年见她站着没有离开,也就没有在意,继续脱着身上的衣服。
随着一件件外衣地脱下,男子健壮的身体就慢慢显露出来。
他的肩背很宽,却不是那种健壮到比例失衡,而是自肩背往下呈现出起伏的曲线,彰显着蓬勃的力量感。是那种不需要感受,光是看着就能够对这种原始的力量生出畏惧心理的。
这并不是普通的锻炼就能够形成的,而是在战场上一次次厮杀后养成的血气。
见到裴延年仍旧没停手,当真连里衣都开始脱时,她最后还是没禁得,丢下一句“我回去等你”就灰溜溜地跑了。不过跑前她还是不小心扫到一眼,啧啧,还是小麦色。
等听见身后的门合上,裴延年身形才松懈下来,过了半晌无声地笑了。
这边在岁月静好,卢家却已经要天翻地覆。
卢正德原本只以为小儿子不知道去什么地方胡闹,结果带着人找了一圈正好撞到了同样来找人的蒋、林两家人。那些发现出事的混小子发现人不见了,也知道害怕,眼见着家里人找过来,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
没出事的孩子家里在看见孩子时心放了下来,后怕庆幸之后又升起怒火,上前揪着自己儿子的耳朵啪啪就是两个耳光。一时间,淮河边上是此起彼伏的哭声。
卢正德脑子“嗡嗡”作响,现在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什么地方。他盯着平静的湖面,生怕儿子是在无人知道的时候落水了。
于是一群人又围着淮河打捞。
恰好年底,街道上的人多起来,拍花子也开始猖獗。蒋家的人从京兆府那边打听到有人报官丢了小孩,也开始怀疑那三个孩子是不是被掳走的,便又组织了一批人去附近查找。
卢正德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卢苏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明知道不合适还是找了自己的心腹给怀远侯府传信,想要求江仲望拿个主意。
在她看来,卢家在京城没个根基,不如怀远侯府权大势大,说不准江仲望就能想到办法来,再不济不是还有一个国公爷的女婿。
谁知道心腹很快就回来了,传了话。
“江老爷……江老爷说没时间,小少爷不知道去哪里玩闹了,派人找找就成。他还说……还说”心腹丫鬟吞吞吐吐。
“还说什么?”
心腹丫鬟不敢去看夫人的眼睛,小声道:“江老爷说……这点小事就不用去烦他了。”
这句话就像是最锋利的针,直直戳进卢苏氏的心口。
卢苏氏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丫鬟往地上一跪,连忙将自己是如何去怀远侯府,递了消息之后管事又是如何打发她的话都说得清清楚楚。
卢苏氏的眼眶瞬间就红了,跌坐在椅子上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极不甘心地捶着桌子。峥嶓也是他的孩子,他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就打发了?那徐氏生出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呢!
凭什么!他想要的时候千万般好,不想要了就说烦。
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卢苏氏哭到眼睛发肿,强撑着喝了一碗参茶,又开始安排府中的下人出去找人,可仍旧是一无所获。一整天下来,卢苏氏倒是将自己熬得病倒。卢正德府里外面两头跑,眼里的红血丝都像是画上去的。
实际上江仲望也不是真的那么狠心。
刚出了杨家的事,他又开始疑心这次的事又有江新月的手笔,怕又被算计进去。另一方面,徐氏的状态确实不好,一刻都离不开人。他要是去帮忙,回头徐氏又要闹腾起来。徐氏倒是好对付,就怕又牵扯到徐家和裴家。
卢苏氏的丫鬟找过来时,他正好陪着徐氏下棋,只能应付两句。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管事为揣摩他的意思,添油加醋了一番之后才将人赶走。更不知道卢家为了找这个孩子,人都快要急疯了。
等卢峥嶓失踪了三天整后,卢正德再也没抗住,又亲自上门来。
卢正德身上的衣服已经三天没换了,袖子、下摆全都是褶皱,胡须如同杂草一般堆在干涸的嘴皮子周围。等见到锦衣鹤氅的江仲望时,他肩背的肌肉紧绷,站起来行了礼。
“大人,下官的小儿子至今没寻回,下官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厚着脸皮寻您来帮帮忙。”
江仲望惊到了,“还没找回?”
“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朝周围人打听时发现,出事的那日也有不少的孩子同时丢了,怕是被歹人拐走。”卢正德急得喉咙里长了好几个燎泡,说话时都在疼。
“这个冬日又格外冷,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养在身边,难免娇气些,下官实在是怕他熬不住啊!别说是小孩了,下官的夫人听说孩子失踪,病得起不来身。若是峥嶓有个好歹,下官只怕……只怕……”
卢正德也上了年纪,说到这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疲态尽显,看起来比江仲望还老上几岁。
江仲望眼里闪过心虚,听到卢苏氏病了心里更是愧疚。
卢苏氏为了他也付出不少,这些年一直不争不吵,极尽体贴,还为他生下了三个儿女。他同卢苏氏也是有感情的,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冒着风险一直来往。知道她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小儿子出事她不知道要怎么难过。
可眼下确实不是时候。
卢正德看出他眼里的犹豫,忍住内心的憎恨,又添了一把火,“大人,时间可不等人啊!峥塬马上要参加会试,现在他亲兄弟出了事,这不是在剜孩子的心。”
卢峥塬便是江仲望的长子,就算不认祖归宗,也会记成干儿子,百年后给他养老的。
江仲望招来丫鬟,让丫鬟去珞棠院走一趟。得知徐氏现下正睡着时,他同卢正德说:“走,我们一起去。”
不得不说,江仲望的人脉还是比卢正德广,直接去了京兆府要了些官兵帮忙找找线索,又吩咐人去京城的铺子抽调人手出来,开始往京城外的村落的搜寻。
结结实实找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卢正德心急火燎,若不是碍着身份,都想质问江仲望是不是压根就没诚心帮找。他都已经是镇国公的岳丈,直接去裴家请镇国公帮忙,不是要比现在大海捞针好。
眼见着天色渐晚,一整日都要过去了,他提议道:“大人,要不先回去简单吃两口,再商量一下对策,就这么大海捞针也不是个办法。”
在江仲望开口之前,他急忙补充道:“顺便回去,也将今日的消息同内人说声,她在家中等着怕是也急了。”
江仲望这才点头同意。
进了卢家,卢苏氏提前得了消息,穿着最素净的一身就到前厅等着。
等见到江仲望,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眼泪便先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嘴唇上下翕动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万般委屈地看向面前的男子。
江仲望心底一软,往前走了两步,瞥见屋内还站着的丫鬟才硬生生停住脚步,放下自己举到一半的手。
他咳嗽了两声,“弟妹,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卢正德也应和着,随即让屋子里的下人先出去准备晚膳。等前厅内只剩下他们三个时,卢正德不经意瞥了一眼卢苏氏,对着江仲望道:“我去外面透透风。”
江仲望朝着他点点头。
卢正德便没有再停留,挑着门帘往外走时,冷风灌了进来,他冷得打了个哆嗦。眼角的余光扫向身后已经抱在一起的两个人,神色更冷。
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是懂这个道理的,等日后……
他唇边勾起一抹笑,抬头时双瞳紧缩,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还没等他发出叫声时,他的嘴就被迅速捂上,拖到了一边。
第70章
070
屋内, 江仲望见所有人都已经出去了,立即走上前将卢苏氏揽在怀中。
等感受到熟悉的拥抱,卢苏氏眼泪更加汹涌,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在府中陪自己的夫人, 还能记得有我这么个人!”
她捏着拳头一下下砸在男人的肩膀上, 泪眼莹莹声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这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你居然能这么狠心, 真的能不闻不问。既然如此, 你今日为什么还要过来!”
“我哪里不闻不问, 我心里比任何人都要着急。”
江仲望见美人流泪, 心中也是一痛, 不顾女子的挣扎,强硬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中,“我倘若真的不着急, 今日为何又眼巴巴地赶过来, 亲自找了一整日?这么多年,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实在是府中有事绊身,又以为峥嶓那孩子犯浑, 躲着去玩闹。”
“你有什么要紧事!”
卢苏氏这些天一直在煎熬着, 不仅仅担心儿子,还担心江仲望因为徐氏这一胎生出其他心思,最后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来。她的年岁也不小了,容颜到底不如年轻时鲜艳。若是说年轻时她还有一跃成为凤凰的野心, 现如今也知道江仲望是自己能够抓到的最大的底牌。
若是说先前还惶惶不安,可见到男人脸上交集的神情, 她的心中便有了数。
她猛然将男人一把推开,边摇着头往后慢慢退去,低着头让凌乱的发丝垂落下来,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来,哭着说:
“原本是我错了,当年我就不该贪心,不该在见到你之后就无法自控地产生倾慕之心,更不该在明知道你有家室之后仍旧自我欺骗,在宝相寺的那一会没有推开你。”
她盈盈弯腰,缓缓跪了下去,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我知晓你和夫人有感情,这么多年,你终于能有一个嫡子继承香火,我比任何人都要高兴。你陪着夫人这大半年来对我不闻不问,我也从来不敢说半个字,也不敢盼着你怜惜怜惜我来瞧上一回。可是仲望,你要叫我怎么办?你叫我如何收回对你的感情?你又叫我们的三个子女怎么办啊!”
说到情绪激动时,卢苏氏直接跪坐在身后,含着泪的双眸看向男人,清泪缓缓从眼尾留下。
江仲望对卢苏氏是有感情的。
徐家势大,徐氏虽说好控制,可性子木讷耿直,需要他伏低做小、温情小意地哄着。后来更是生出了个煞星,但凡是没哄着徐氏,那小煞星就直接去徐家告状,江家就又要吃折子。经年累月后,他对徐氏仅有的一点感情早就消耗殆尽,剩下的就是厌烦和一种屈居人下的憋屈。
可卢苏氏不同,卢苏氏温柔美丽,像是一株菟丝花攀附着他生长,将他看做是天看做是地,楚楚可怜地让他不要丢下她。
他在卢苏氏身上找到了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与威风,体会到自己是被需要被满足的。
见到卢苏氏这般,他单膝跪了下来,双手将脆弱的女子揽入怀中。
卢苏氏眼泪落得更厉害,她痛苦地念着,“仲望,你该叫我怎么办啊?”
那一声声如同哀怨的丝竹声,将江仲望的心绞地四碎。
他叹了一声,最后开口,“我对她哪里有什么感情,当初成亲也不过是为了江徐两家达成合作。这些年如果不是徐应淮官路亨通、步步高升,怕伤害了两家的关系,我早就休了她,怎能容忍到今日?”
“便是这样,你也同她有了孩子?”
“孩子这事,并非你想得那样简单。”江仲望不准备说得更多,只承诺道,“我向你保证,不出一年我便会将峥塬接回来。到时候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阻碍,一家人都在京城团团圆圆过日子。”
这话说得卢苏氏听不懂了,她想要稳点儿什么。才张口,男人吻就直接灌入进来。
绵长而又火热,仔细听的话还有啧啧的水声。
江仲望手自然地搭到自己经常去的地方,喘着气说:“我心里从头到尾只有你一人,也只将你当成我唯一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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