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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一两风——陈悟【完結】

时间:2025-03-12 14:39:46  作者:陈悟【完結】
  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他的脑海。
  成婚那日,华堂结彩,红烛煌煌,喜意盈室。百里澈心怀惴惴,又盈满欣悦,翘首以盼他的新妇。
  宾客的祝贺声充盈耳畔,笑语欢声绕梁不绝。
  须臾,他的新妇被喜娘扶着,款步徐来,团扇在手,半掩玉颜。
  当时的好奇与盼切他现在也能回想起来,当他的新妇掩面行至他跟前的时候,周遭诸物似乎都寂然了,唯有自己的心跳声声在耳。
  二人拜了天地,新妇送入洞房。
  与外宾觥筹交错后,他回到了洞房行却扇之礼。
  团扇徐落,百里澈双眸遽然生辉。
  “你说什么?”百里昀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一脸震惊,“你是说,你那同窗就是二嫂?”
  “你小点声!”百里澈又给了他一拳,“是又怎样?这叫缘分!你二嫂的弟弟不喜念书,你二嫂便替了他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不是,二哥。”百里昀更难理解了,“这什么缘分不缘分的,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断袖了,不然你看到你同窗成了你的夫人怎还如此兴奋?”
  “你小子!不会说话就闭嘴!”百里澈说着就要踢他,被他灵活地躲开了,“你倒是得谢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然就你这嘴,怎么可能讨得到娘子?”
  “行了,我还有事要忙,不同你闹了。”百里澈说着又追着他踢,“你自己去寻你家娘子吧,别老问我家娘子的事情。”
  百里昀躲着他的腿出了帷幄。
  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百里澈又想起了自己的新婚夜,摇着头弯了弯嘴角,那时他就自觉世间至幸之人莫过于己,彼时的他内心就如满室红烛,炽盛且暖融。
  被百里澈嫌弃地赶了出来,百里昀在帷幄外叉着腰叹气:“行不通行不通,二哥二嫂本来就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不符合不符合。”
  今年的雪落得早,也落得大,晚间的时候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才一会儿过去,周遭便彻底白了头。
  落雪的时候,百里昀和林杳尚在骑马赶路,只是赶着赶着,风雪就迷了眼,只好歇了马,来到一户农舍家暂避风雪。
  叩门过后许久,一老人家才颤颤巍巍得带着满身的柴火味儿来应了门,百里昀朝他行了一礼,问道:“老人家,风雪太大,不好赶路,在下与夫人可否在此暂避风雪?”
  “自是可以。”老人家说着便将虚掩着的柴扉打开了,寒风灌入,屋内一片漆黑。
  “老人家为何不点灯呢?”百里昀进了屋见周遭一片漆黑,不由发问。
  “让贵人见笑了。”老人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中捉襟见肘,能省则省,若非……”
  说话间,有一小童从后门开了门跑了进来,老人家看到了就向着他们介绍:“这是我孙儿,若非他读书习字,我们便能不点灯就不点灯了。”
  说着老人家便拿起搁置在桌旁的火折子吹了吹,点上了蜡烛。
  动作间还小声询问小童:“方才跑哪里去野了?”
  小童压低声音同他撒娇:“方才去寻地方方便了。”
  低语话家常,虽看不明朗,却是温馨。
  忽的,烛火乍明。
  那烛焰颤颤巍巍,犹如风中残烛,仅能晕染周遭方寸之地。
  几案桌椅、壁上旧物,皆被此光笼上一层古旧的暖黄,烛光在壁上跃动,仿若古拙的影戏。
  “知州大人!”看清百里昀的面貌后,小童忽然忽然出声。
  “刘墨?”百里昀也认了出来,忙蹲下来与他视线齐平,“这儿原是你的家啊?在学堂学得如何了?”
  说完这话,百里昀自己也愣住了。
  他念书的时候,最不喜的就是别人问他书学得如何了,再加之念书本就令他烦躁,要是有人这么问他,他高低得与人家争吵一二方能罢休。
  只是没想到如今,他也成了这样的大人,毕竟除了这话,他也想不出来能问什么来拉进与读书人之间的关系了。
  “原来你便是知州大人呐!”老人家连忙拉住了百里昀。
  纷扬雪花里,两匹马喷了喷响鼻,轻轻刨着雪地。
  天慢慢暗下来,风雪也停了下来,百里昀与林杳于是拜别了刘家祖孙。
  刘墨提了盏破灯笼,点了蜡烛,将它递给了林杳:“知州夫人,雪夜皑皑,骑马难行,带上这盏灯吧,能照些路。”
  “不要了哦。”林杳弯腰看着他笑着摆了摆手,“蜡烛你留着念书吧,大梁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唯学可兴邦,待你来日学有所成,定要为良臣,为大梁竭尽心力。”
  “大人,夫人,你们拿着吧。”老人家拿过刘墨手里的灯盏地递给了二人,“夜深雪厚,还是安全要紧。”
  “那我二人也就不推脱了。”百里昀接过灯盏,“外面风大,你们也早些进屋。”
  刘墨听闻,于是恭敬地对着二人深深一揖:“夫人之言,刘墨铭记于心,定当不负所望,日夜苦读,只盼有朝一日能为大梁之兴盛尽绵薄之力。”
  林杳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我很期待。”
  辞别刘家祖孙后,夜已深沉,二人深一踵,浅一踵地走在雪地中。
  百里昀左右两手各牵着一匹马,林杳提着灯走在他前面,烛影摇晃,百里昀只见到她周身的一层绒光。
  “在今日之前,我只以为凿壁偷光是个故事。”百里昀突然开口,“如今得见,却觉得心里酸酸的。”
  “我念书时,最不喜他人问我课业。”他又接着说,“可是方才我与刘墨聊起课业时,他却是面上欣喜,很是乐意,大概是因为念书于他而言,是求之不得之事。”
第39章
  “昀,向夫人赔罪,乞夫人宽宥。”
  北风呼呼地吹着,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唯余二人踩着雪地松软的窸窣声。
  “世之众生,却命途各异, 同处穹宇, 却各有其轨。”林杳偏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看手上提着的那盏破灯笼, 昏黄光晕于素白麻布上晕染出一方暖隅, 烛火在其间颤颤巍巍,“你自幼便有鸿儒相伴,经史子集盈于室,但有诸多人, 命如飘蓬,流离辗转于荒郊野岭,饱受风雨之苦。”
  她微微抬起头,目光有些迷离,像是穿透了眼前的一切,望向了遥远的过去。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惆怅, 衣袂随风轻轻摆动,灵动却也沉重。
  她背对着百里昀, 百里昀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但他听得出来, 她在说众生, 也在说自己。
  “不公平。”
  他喃喃自语。
  林杳却是听到了,回他:“所以就需要你了, 不是吗?”
  “这么相信我吗?”
  像是过了许久,他才低声说道。
  “士农工商者, 世之四民,三教九流者,众之诸类,阶层既定,高下有分。”
  “居上者多得富厚之遇,其或承累世簪缨之泽,生于朱门绣户,财货盈室,禄位在身,不劳而获厚利;或执权柄,操政令,举手投足间,财帛如川之赴海,源源而至。”
  “下民者,终日劬劳,戴星而出,踏月而归。然阶层之障,若天堑之难逾,崇山之难越。虽奋力稼穑,若蝼蚓之营窟,竭尽筋力,所得亦仅糊口,欲求富贵,邈然无望。”
  “你昔日于书院读书之时,便能书就这般心怀黎庶之忧的文章,可见你一直有心。”
  “但当时你虽有忧民之念,却无尺寸之权,只能将济世之志寄于笔端纸上。今时却不同往昔,你已非只能坐而论道之人,你如今手握权柄,且资性颖悟,才略过人,所为所行,与那班碌碌无为、只知中饱私囊之官员截然不同。”
  “心怀天下,未曾忘却昔日之初心,如今既有心力,又有能力,必能达则兼善天下,泽被苍生,福佑万民。”
  倘若七岁那年的我遇到的知州也同你一般,该有多好,她想着。
  听完林杳的话,百里昀开口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
  这番话就像是皑皑白雪中一阵温暖南风,吹进了百里昀的心里,泛起了层层涟漪,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两匹马也很听话地止住了步伐,打了个响鼻,蹄子在地上轻轻地刨动。
  林杳说完这话却没听到身后足履之下,积雪微响的声音。
  她心下生疑,脚步稍滞,提着暖黄的灯盏,蹙眉回首。
  回首刹那,发髻上的珠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一阵凛风起,街衢间积雪纷扬,恰似万千玉蝶乱舞。
  她银朱色发带遽然扬起,于风中翩翩而舞,似一抹绯霞错入寒冬。
  月光雪影间,是殊色,是绝色。
  百里昀斗篷的飘带亦随风飘举,像两条赤练于风中猎猎舞动。
  风挟雪霰旋于空际,百里昀的眸光透过纷纷雪幕,落于提灯女郎的身上。
  他的眼中映着灯影与漫天飞雪,还有她。
  寒灯独照,飞雪漫天,此际对望,时间凝止,万物温柔。
  “怎么不走了?”两人中间隔着几步路,林杳疑惑地问他。
  “你……你如何将我的文章……记得这般清楚。”
  言语间,他目光躲闪,可眸光又好像是被不可见的丝线所牵引,屡屡不可控地向那盏暖光所在之处悄移,可方一触及,又似遭炙,猛然避开,攥着缰绳的双手不知是被冻僵了还是如何,不觉紧攥复松。
  “你别误会啊,我可没对你别有用心。”林杳认真地解释,谨遵他之前的“别有用心论”,“我记性本就好,所见之物皆能画出来,更何况你的文章我看了不止一两遍,自是能记住的。”
  语罢,又是一阵寒风忽至,那盏原本散发着暖黄光晕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几下,微弱的火苗挣扎了片刻……
  烛火,灭了。
  刹那间,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百里昀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突然陷入黑暗的周遭以及已然看不清身影的林杳,没来由地失落苦涩了起来,钝钝的细密的痛感在他心尖肆意地蔓延开来。
  “呀!”林杳提起灯笼瞧了瞧,从怀中摸出了火折子吹亮,再次点燃了蜡烛,“好啦,别愣着了,快些赶路吧,离州衙已经不远了。”
  百里昀微微垂下了眼眸,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看似寻常的笑容却透着几分失落与寂寥。
  他双手轻轻拽了拽缰绳,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就这样牵着马,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着前方的烛光走去。
  “不过你倒是变了许多,若是之前,吴通判这般与你说话,你必是与他硬碰硬,绝无可能如现在这般偷偷摸摸地查。”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走着走着,突然听到身前传来清脆的声音,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有人同我说过,为人处事过于刚直,不知权变,则易败,而柔韧圆融可立于不败之地。”
  “你倒像是在夸我呢。”林杳听闻了他的回答,轻轻一笑,脚步轻移走到百里昀身旁,她歪着头,隔着一匹马与他相望,眼睛亮晶晶的,恰似雪夜之中的星辰。
  “为何这般说呀?”他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低声问。
  “善作圆融之态,逢人皆作笑颜,失却刚正之骨!”林杳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模仿起了当时百里昀威胁严肃的口气,“你还记得不?我们成亲的那一夜,你同我说柔韧圆融不好,失了风骨。”
  “我……”
  百里昀嘴唇张了张,却不知该如何回应,牵着马缰绳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而后他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缰绳递给了林杳,林杳满脸疑惑地伸出了手接过了缰绳。
  只见他缓缓退后一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立身,袖袂轻拂,神色庄重,深揖一礼,道:“是我年少无知,是我不谙世事,是我口出妄言,是我之过错,今番省悟,深知大错特错。”
  “昀,向夫人赔罪,乞夫人宽宥。”
  林杳不禁有些懵然,往昔里,他能不噎她就不错了,何曾像这般郑重其事,神色严肃得仿若换了一个人?
  这让她只觉得眼前之人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你……你……你正常点。”林杳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方回过神来,满脸戒备地问,“这般反常,莫不是又要利用我?”
  说罢,她恍然大悟,丢下缰绳就往后退了一步:“该不会是要利用我去找那个西逻人吧?”
  百里昀眼眸黯淡了下去,他缓缓放下了抱拳的双手,弯腰捡起落在雪地上的缰绳,风轻轻吹过,沉默良久,他才轻声说道:“你该如何才能……信我?”
  寻常声音,却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透着无尽的萧索。
  他抬眸,目光中带着一丝不解,直直地望着林杳,低声道:“你信我能对百姓赤诚,为何独独不信我能对你赤诚?”
  赤诚者,乃赤子纯心,无有伪饰欺瞒。
  此心炽热,纯然至善,为忠为信。
  此心恳切,纯粹执着,矢志不渝。
  似烈烈炎火,纵遇万般困厄,亦难使之灭。
  这个词太沉重了,厚若千钧,直压得人难以喘息。
  这个词太虚无了,就像高邈难至之境,邈远而虚幻。
  沉重到她觉得此生皆不可得。
  虚无到她觉得此生唯能与之遥望。
  她知道自己懦怯,知道自己凡庸,知道自己没有远大抱负,知道自己只想安逸过活,知道自己于这纷纭繁杂之世,不过一微末尘埃,被世情之风肆意吹拂,怎堪承“赤诚”?
  可同时,她也觉得自己不必要拥有,因为她待自己就足够赤诚。
  世之诸般事,纷纭复杂,得赤诚爱于自己者,只望之却足以令人心羡,但对于自己却是难以触及。
  唯有她自己对自己,不会有丝毫欺瞒、懈怠。
  朝起对镜,可见真心,暮归独思,亦守本我。
  饮食起居,皆顺心意,褒贬毁誉,不违初衷。
  以真心待己之身,以诚意怜己之魂,不待他人赏鉴,亦能安然自处,此等赤诚于己,又何须外求他人之赤诚?
  “哎呀!天黑得透透的了!我们别闲聊了,还是赶路要紧,赶路要紧!”思及此处,林杳催促着马儿往前走,目光闪躲,像是要逃避百里昀那过于炽热的眼神,故作轻松地说,“对了,我方才问了禾副将,她说二嫂嫂刚得了风寒,故而看上去疲惫,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二嫂嫂……”
  百里昀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讲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意图打破刚刚有些微妙的气氛。
  但他却并未有半分打断她的念头,只是默默地牵紧了缰绳。
  他缓缓地迈着步子向前走去,马蹄和脚步踏在地上发出细软的声响,他目光偶尔落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林杳身上,笑了笑,眼神中透着无奈。
  如果这样她在他身边能自在安然些,他也愿意陪着她这般假装下去。
  “还有二十来日,便要过年了。”趁着林杳停顿的功夫,他突然发声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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