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尤为生猛，破防没有运用什么技巧，纯粹是靠蛮力往前撞，仿佛一根裹着火油的箭，瞬息之间攻入对方的球筐之下，起跳、投篮、落地，一气呵成。
林仰星不是没有看过祁牧野打球的样子，比起蛮力他更喜欢投机取巧，他觉得站在三分线之外投出的篮球抛物线最漂亮，因此他格外偏好投远球。
他说破防灌篮容易招仇恨，本来就是打个球，没必要。
但林仰星怀疑他只是不想磕碰受伤，他真的特别娇气，表面上说着只是磕磕碰碰而已，实际上受一点伤就得哼唧大半天。
哨声再一次吹响，橙色的橡胶篮球脱了手顺着重力砸在地上，发出几声砰响，双方球员各自回到休息区域，中场休息。
林仰星这才拿着那瓶水起身。
观众席是一个全包围结构，一层四面打通，校队那方被堵得水泄不通，林仰星挤不进人群，于是站在人群的对面，球场不大，再加上运动员正对着她坐，按理来说是十分显眼的。
但是祁牧野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与教练商讨完对策之后就背对着林仰星的方向，直接坐在了地上。
啊……
她开始转变计谋，转而朝张哲宇打着招呼。
一层平台上抢着来送水的女生很多，祁牧野只是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护腕，护腕理完了又开始理护膝。
“祁牧野，水给你放凳子上了，怎么不上来坐？”
张哲宇拿了毛巾擦拭自己身上未干的汗液，仰头喝了几口水，然后将所剩无几的水尽数冲到了自己头上。
引得周围惊叫连连。
“给你骚的，这里是体育馆啊又不是露天场地，等下摔不死你。”
祁牧野弓身去拿了凳子上摆着的那瓶水，不是校队统一订购的品牌，但他没多想，直接拧开喝了两口。
周围的惊叫声更大了，近乎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看吧，还用水洗澡呢，哥光是喝两口水都比你帅。
张哲宇接受到了祁牧野眼中的意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赛前泼了可乐，倒是不滑，结束了咱得留下来清理场地就是……哎，那是林仰星吧？”
祁牧野原本已经开始整理鞋带了，闻言瞬间抬头，朝着张哲宇指的地方看了过去。
只见他那亲爱的小青梅，此刻，正笑靥如花，站在球场对面，俯下身子，将手中的百岁山！递到了对面四号小前锋的手上！
“喔，还蛮般配的～”
张哲宇吹了声口哨，大咧咧地将手臂杠在了祁牧野肩膀上。
“哟，还是百～岁～山～哎～”
第33章
赢球我觉得你的运气好，次次掀开都应……
四号小前锋拿了水之后只是往祁牧野方向虚晃一枪，而后折返，往自己学校的方向走。
他的眼皮偏薄眼型狭长，头发比祁牧野短上几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呈古铜色，他抬头看林仰星的时候带了几分狡黠，像一只摄人精气的狐狸。
“哎同学，我说的是南临一中的那个扎着发带的男生，不是你们学校的！”
林仰星站在观众席上，跟着他一起挪动，一边小跑着一边指着祁牧野的方向，试图让四号小前锋转头把水帮她送过去。
狐狸斜着眼调笑着看了一眼林仰星。
“社会凶险啊，哪有求人求到对手身上的，哥今天给你好好上一课，这瓶水就当学费了。”
林仰星：？
什么人啊！
“但是那是我的水吧，我也没有同意你能喝。”
“也没说我要喝。”
林仰星实在有些无语了，她小步追在四号小前锋身后，抬头看了一眼祁牧野的方向，发现他依旧用后脑勺背对着自己，好像和刚刚有些不一样，头上的毛都翘起来了。
但是令她欣慰的是，坐在他身边的张哲宇，抬头朝她看了过来。
林仰星情急之下朝着张哲宇打了一长串手势，大意大概是：我的水被这个该死的狐狸精骗走了，你帮我和祁牧野说一下，水在这个人手上！
“同学请问你是在结印吗？喝个水而已，不用这样咒我吧？”
狐狸终于停了下来，站在篮球场上抬头看林仰星。
他大概刚冲过水，脸上的水渍还没有擦，水珠顺着弧度往下滚落，汇聚在他的下巴处，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带着些痞气。
帅。
和祁牧野是不同调性的帅，四号小前锋更有野性与攻击力。
林仰星不得不承认四号小前锋有些姿色，但介于他恶劣的脾气，林仰星只能说他是空有皮囊，绣花枕头！
毕竟是狐狸精嘛，估计没少靠这副皮囊祸害小姑娘 ！
“把水还我。”
林仰星压低了眉眼，看上去已经有些生气了。
“不，要。”
“滴――”
场上哨声响起，双方选手休整完毕之后再度回到了场上，等待开球。
于是林仰星只能看着那头臭狐狸骗走了自己的水之后摇着尾巴扬长而去。
――
祁牧野在看见林仰星将水递给对方四号小前锋之后就再也不想看他们那个方向了，甚至于他在非常严肃地思考和林仰星断交这件事。
张哲宇因为在旁边煽风点火，因此极其不无辜地承受了他第一阵炮火。
“你真是闲的，要你在这里哟哟哟了？”
祁牧野咬牙切齿地朝着他的膝盖踹了过去。
“哎等一下，别闹，我看到林仰星和我打招呼了，好像要和我说些什么。”
祁牧野狂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继续踹他的那条腿。
“关我屁事？和我说什么？”
和张哲宇打招呼也不过来和自己打一声招呼是么？
说好了不来看球赛那现在又是在干什么？
哦，过来给对方好哥哥送水呗……
祁牧野觉得林仰星简直是将白眼狼这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
他不想再打理林仰星了……
“你死了？”
他觉得踹人膝盖不泄愤，直接跳起来锁张哲宇的喉。
“又怎么了少爷？”
“你不是说林仰星和你说话吗？她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不是你先说的关你屁事，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张哲宇笑着咳嗽了两声，示意祁牧野先把自己松开。
“隔着太远了，林仰星又打了一堆手势，看不大清楚，大概意思就是，让我和你说一声，她给人家送水了，然后做了个什么动作，这样。”
张哲宇一边给祁牧野翻译林仰星的自创手语，一边把两只手比在了脑袋上，勾了勾。
哦。
祁牧野气到差点没翻白眼把自己翻过去。
意思就是她给别人送水，然后骂自己是狗呗。
他从地上站起，放松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盘坐而血液不流通的双腿。
“我俩位置换换，我来对付那个四号小前锋。”
――
双方再度交锋。
林仰星没有要回自己的那瓶水，整个人都有些挫气，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与双方中线对齐的座位上，任凭后方呼声如潮。
可恶，等下半场结束了她就堵在门口逼那四号臭狐狸把水还给她！
她的注意力依旧只放在球和祁牧野身上。
下半场的位置分工发生了变化，祁牧野不再是主要得分选手，他转攻为防，格外针对那个四号小前锋。
四号小前锋依旧是北宁中学的主要得分选手，上半场比赛双方没有拉开太大的差距，北宁以微弱的三分暂时落后，其中大半的分数基本都是这个小前锋拿的。
祁牧野并不是情感用事到拎不清的人，就算是为了自己整个队伍考虑，也要先将这个小前锋给压下来，给队伍创造更多得分机会。
剑拔弩张，四号小前锋的冲力很猛，运球走向也和一般人不一样，他从队友手中接过了球，一个侧身，篮球从对方胯/下越过，重新被四号小前锋控了过去。
“四号，防守！”
有人在球场另一侧喊了一声。
祁牧野瞬息闪过，拦在了四号小前锋面前。
“哟，小发带就是你啊，水还够喝吗？”
四号扯了嘴角，露出一个狂傲的笑，后撤一步原地起跳，作势要将手中的篮球丢出去。
“砰――”
祁牧野在他篮球离手的瞬间盖帽，膝盖屈起，像一张拉满了的弓，强行改变了篮球的运动轨迹，将篮球拍了出去。
“张哲宇！”
有人应声前来，抢过无主的篮球，身姿矫健，瞬间完成了一次三分反杀。
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呼喊，有不少人喊着祁牧野的名字，如浪潮一般，几乎能将体育馆的顶盖掀翻。
林仰星好久没有感受到如此振奋了，她难掩欣喜，但是对她来说喜乐溢于言表还是有些困难，于是她坐在凳子上，小腿不受控地跺着。
只是她这面基本都是来自北宁的观众，和对面不同，这边充斥着遗憾以及愤懑的低气压，林仰星一个人坐在其中跺脚欢呼显得格格不入。
她看了看周围，轻咳了一声，弯着腰起身打算换一个气氛好的座位坐着。
她移动的时候也没有将视线从场上挪开，她最后找到了一处楼梯护栏，边上没有什么人，正好适合靠着。
场上祁牧野和四号小前锋又凑到了一起。
观众只能看见他俩交错互相撞了一下肩，并不能看见其他的。
而四号小前锋半眯着眼，即使丢了一个球，但心情意外愉悦。
“哎，打这么凶，你很在意她吗？”
祁牧野压根就没拿正眼看他，只是垂头理了理护腕，朝着队友比了个进攻手势。
“想凶就凶了，凶你要什么理由？”
他嗤笑一声，快速跑开，和队友配合进攻。
开局形势良好，可是没有祁牧野作为主要得分的后卫，南临一中篮球队的后劲乏力，甚至一度被北宁反超，双方胶着，分数不过两分之差。
还有最后五分钟了，北宁突然申请了临时休息。
祁牧野双手撑着膝盖，汗如雨下，他抬手，一边看着场上的局势，一边和队友商讨着对策。
长时间高强度的运动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的，即使已经环过一次替补，但每个人脸上依旧是遮不住的疲惫。
教练给每个人递了一块毛巾，让他们先将身上的汗擦擦。
“位置换回来吧，祁牧野还是得分后卫，剩下几个人围堵四号小前锋、掩护得分后卫，最后几分钟赌一把。”
教练没有明说，但众人都知道最后五分钟的压力几乎都加到了祁牧野身上。
他赌的是祁牧野的超远投球能力。
哨声再一次吹响，倒计时继续滚动。
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北宁的王牌小前锋下场了。
祁牧野朝着他们队伍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人穿着四号球服坐在长椅上小口喝水，注意到祁牧野的视线了，他单手举杯，在祁牧野面前晃了晃。
嘁――又不是百岁山，有什么好炫耀的。
祁牧野心下有些不爽，觉得这场比赛也变得没劲了起来。
明明四号小前锋在场上的时候也没有受过伤，看上去状态也不错，为什么突然在结束前五分钟下了场？
是觉得他们南临队就没有反超能力了么？
真是心高气傲。
林仰星是不会喜欢心高气傲的人的！
祁牧野收回视线，转身投入赛场。
虽然对方下了一个强势小前锋，但总体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再加上现在时间只有最后四分钟不到，场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焦灼。
橙黄色的篮球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游走，几乎没有在一个人的手中停留超过三秒，北宁那边大概采取的保分战略，防守尤为激烈，而南临这边恰恰相反，在最后几分钟内势如奔雷。
只剩最后半分钟了，依旧是两分的差距，而祁牧野此刻距离三分线都还有一段距离。
“别管了，野哥直接上！”
守在祁牧野身边的队友着了急。
“服了，说上就上啊，这多远你也不看看。”
祁牧野环场看了一眼，对方对自己守得异常严格，而在这种情况下逆风翻盘只能是投出一个漂亮的三分……
只剩最后十秒了。
全场寂静。
他后撤一步，竭尽全力，在万众瞩目之中将手中的球投了出去。
就连趴在栏杆上的林仰星都不由得捏紧了自己的校服外套，情绪被瞬间捏起。
“呼――”
篮球破风而出，在空中抛起了一段漂亮的弧线。
可惜距离实在太远，按照篮球落下的弧线，已经没有了进球的可能。
他在最后十秒投出了一个三不沾。
祁牧野落地，啧了一声，就要去扯自己的发带。
突然。
场上爆发了空前的欢呼声，就连坐在对面的北宁观众都不由得奋起，握拳叫好。
原本
已经垂下脑袋的祁牧野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发现那颗篮球正稳稳地落入篮筐，最后砸在了地上。
三不沾反弹！三分！
他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吼到近乎哑声。
南临一中篮球队的队员激动地围抱在一起，将祁牧野围在最中间，甚至心甘情愿将他举起，齐力将他往上抛。
林仰星也被气氛烘染，好像心脏也化成了纷飞的蝴蝶，在喧闹的水族缸中飞向那尾漂亮的孔雀鱼。
她转身下楼，快速地往运动员休息室跑去。
――
南临队还要在场上接受颁奖，林仰星率先等到的是北宁的队伍。
他们并没有意料中的沮丧，虽然心有不甘，但也被祁牧野最后那个球所折服，说笑着要是这辈子也能这样来一次就值了。
四号球员走在最后，路过林仰星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从背包里掏出了那瓶完好的百岁山，还给了林仰星。
“还得感谢你这瓶水。”
他倚在门边，双手环胸，语调懒懒。
“哦，这是你应该谢的。”
林仰星没好气地从他手上接过自己的矿泉水，和祁牧野一样翘着下巴不打算理他。
“我叫萧迟，认识一下？”
那只狐狸笑眯眯地站在林仰星身边，林仰星虽然不愿意直视他，但从休息室墙面的落地镜里依旧能够看见萧迟。
都说镜子能够照出妖怪的原型，如果萧迟是狐狸精，那此刻他的尾巴一定垂在地上慢慢晃荡。
不安好心。
但是萧迟……
林仰星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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