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再加上吵了这么一架,小孩子多少吃不消。
站在门外的祁牧野低低应了一声,没有回话,只是转身,自己先回了家。
――
祁牧野的房间格局没有变动,依旧是她上一次来看到的样子,不过整个房间整洁了不少,原本散乱在地上的游戏外设也被整整齐齐地收拾好,放进了一旁的玻璃橱柜中。
电视屏幕积了灰,看上去好久没有使用了。
他背对着自己,从自己桌上撕了什么东西下来,塞进摆在书桌上的学习资料中,挪到书桌一角。
“随便坐,要喝水吗?”
他依旧没有转头,声音闷闷的。
几个月不见,难免会生疏。
林仰星坐在床尾沙发上,如此安慰自己。
“不喝了,没心情。”
她盯着电视,突然很想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管,拿起游戏手柄就杀上几局。
赢了也好,输了也罢。
她不像表面上这般云淡风轻,自己被父母赋予的那颗心脏如今碎了一半,没有人比她更难受。
她这样想着,也试图这样做了,她在祁牧野的房间中本来就百无禁忌,她动了动手,打算打破如今不尴不尬的场面。
“想玩游戏?”
祁牧野提前看出了她的意图,也没有等她回应,自顾自开了电视,连上了游戏机,只是在折身走向外设橱柜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的手柄不在我这,给你换一个?”
林仰星看着他的背影,愣愣点头,“都行。”
接上设备,调试好两个手柄的手感,他也回到床尾的沙发上,和林仰星坐在了一排。
两个人就这么诡异地,如同和对方怄气一般,挺着腰杆,谁都不肯放松。
“玩哪个?”
“就这个吧。”
林仰星操控着手柄,选中了之前自己最喜欢的那款双人跑图游戏,她记得自己上次玩的时候卡在一个领主BOSS关卡,怎么都过不去。
这么一耽搁,又是将近一年。
跳过片头,选中游戏记录,黑屏之后再度亮起,站在两个小角色面前的,赫然就是当时把她给劝退了的那个BOSS。
“要上吗?”
祁牧野偏头问她。
林仰星点头,瞳色如漆。
“上。”
――
虽然单机游戏没有老玩家回归奖励这一说,但这一局林仰星的手感好得超常。
原本怎么也躲不及的招式被她找到了规律,在熟悉手柄操控键之后更是势如破竹,一套组合下来行云流水。
反观祁牧野则不然,他打得吃力,再加上自己这个角色的技能偏向远程辅助,因此只能站在不远处勉强躲避着BOSS的招式,眼巴巴地看着林仰星大杀四方。
“砰――”
一次失误,林仰星被BOSS的大招砍中,角色眩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怎么还搞偷袭啊!”
林仰星瞬间挺直了腰杆,手上着急地摇着行动摇杆,试图让角色重新站起来。
突然,自屏幕外飞过了一个眼熟的NPC,她抽刀,将逐渐逼近的BOSS一剑挥开。
“女战士!”林仰星一扫阴翳,因为新角色的加入而欣喜跃动了起来。
“女战士”是他们在跑图时救出的一个NPC,是这个王国的一条传说,属于一条分支,对游戏主线并没有影响,玩家可以选择拯救也可以选择无视。
传闻中的她桀骜不驯,是独自一个人在这个王国游荡的仗义侠客,而与林仰星他们纠缠的BOSS则是这个王国臭名昭著的反派,他屠戮了女战士的故乡,从此与女战士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玩家有两个选择,只有在前面将女战士从废墟中拯救出来,她才会在紧要关头出来救场。
场外援兵赶到,林仰星的压力也骤然小了不少,她的角色恢复了正常状态,一鼓作气,携手“女战士”,一同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耶!”
林仰星放下手柄,下意识转身就要与祁牧野击掌,可挥出去的手却落了个空。
“游戏赢了怎么还不高兴?”
祁牧野拧眉看向游戏的结算画面,侧脸线条凌厉,下颌骨微微紧绷着。
“顾晓那件事,我知道了。”他斟酌了许久,开口的时候声音都带着几分哑。
他的声线本来就偏低,大家都是一块长大的,他变声期来的晚,又来得迅速,一夜之间从稚嫩的小孩音转变成为了低沉磁性的男性声线。
那段时间章
招秋和林仰星为此笑了许久,她们当时并没有分辨音色的审美,只觉得一起长大的朋友突然扯着嗓子说话了,惊奇又好笑
可如今再次听来,只觉得耳热。
“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仰星有些惊讶,就连她也只是在前一天晚上抓到人才得知背后是顾晓搞得鬼,那祁牧野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比她还要早的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思绪交错混杂,像一团杂乱的毛线。
“昨晚,顾晓自己发我的。”
祁牧野丢了手中的游戏手柄,从旁边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了那条陌生人聊天记录。
蒋欣然抓人的时候费了不少时间,虽说最后是把人给抓住了,但那小寸头已经传了不少照片给顾晓,其中不乏几段视频。
还是之前那个风格故意将两个人拍得极其暧昧,再加上昨晚两个人有心做戏,拍出来的照片比之前那几张更甚。
萧迟就这么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敛的眼眸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说实话,在昨晚祁牧野收到这条消息之前,他并没有怀疑过发那条帖子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他固执地认为是萧迟在外沾惹的桃花债波及林仰星,甚至为此愤愤不平。
那个隔壁省的新注册账号也是他托吴三胖连夜给自己找出来的人,为了将这个帖子压下去,他熬了三四个通宵,直到确保网上没有任何风声,校园墙这个账号彻底封锁之后,他这才放下心。
直到顾晓昨晚将新的视频转发给他,他这才无力地后知后觉到,自己在无意识中成了那个祸端。
说到底,一切都要从林石海借他们家的身份送顾晓上一中这件事说起。
林石海固然可恨,但他们家看似无辜,实则也成了伥鬼。
比起这个更让他无力的,是他根本没有办法陪伴在林仰星身边,只能远在淮宁,看着林仰星与萧迟纠缠在一起,交往渐深。
就像刚刚那场游戏一样。
他好不甘心。
祁牧野抬头,盯着坐在自己身边,仅衣袖相隔的林仰星。
“我不开心,林仰星,我不喜欢这样。”
他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嗯?”
林仰星微微瞪大了双眼,在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瞬间,瞳孔微微颤动,顺着他的双眼,飘忽到他的鼻尖,最后落在他微微抿起的嘴唇上。
他有一颗漂亮的唇珠,抿起的时候像一只淋湿了羽翼的委屈小鸟。
她不知道祁牧野心中那些弯弯绕绕
的,以为他在说自己和萧迟过于亲密这件事。
“不是,你误会了,这个就是我昨晚和萧迟做的一场戏,就为了把拍照的人给揪出来而已,我们没……”
林仰星突然止住不说了,因为她发现自己越说,面前这只可怜的小鸟越发破碎。
快碎成片片了呀……
“我说的是真的呀……”
林仰星放软了语气,颇为无奈。
她这位竹马平时确实娇气,但这件事明显受害者是自己呀,怎么整的像他失了贞洁一样。
祁牧野张了张嘴,他想说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能不能先考虑考虑自己,不管好的坏的能不能都与他分享,自己才是陪她一起长大的人啊,他们才是最亲密的。
但是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不管怎样都发不出来。
他清晰地认识到,他们如今分隔两地,就算林仰星和自己说了又能怎么样?自己再也不能和以前一样时时看顾她。
这还没有恋上呢,就已经吃到异地恋的苦了。
“……你能搬回来吗?搬回南临巷住,回到一中上课。”
林仰星眨了眨眼,心中给他盖了棺定了论。
他此刻一定是在吃自己和萧迟的醋吧,就因为自己和其他男生玩的好,所以不乐意了。
“我已经习惯北宁了。”她说得很轻,唇角微扬,齐肩的发丝衬得她温柔又坚定,“你可能不知道呀,我现在可是最有机会刷新北宁状元记录的人啦。”
“我呢,想成为北宁的黑马。”
第79章
磁铁这太丢人了……
林仰星没有在祁牧野家里呆多久。
房子的产权还没有转交,尤梅也不乐意在这个屋子里多停留。
房间再度变得凝固,只有电视机屏幕中的游戏界面在微微闪烁,像一片无声海。
祁牧野盯着房间木门看了一会儿,最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书桌上。
他把刚刚胡乱整理完的东西从书桌一角搬了回来,中间的书鼓了个包,里面是折得十分仓促的几张纸。
他一张一张将它们抽了出来,依次展开。
一边是这段时间自己的排名,另一边是林仰星在北宁的成绩排名。
北宁和南临一中的班排名以及校排名没有互相参考的价值,因此他将这些全数划去,只留下了各科的成绩。
就这么一个月接着一个月往上粘贴,这两张纸如今已经贴成厚厚的一沓,最开始的那张甚至已经起了毛边。
两个人像互相碰撞的磁铁,在不断靠近,又忽而飞远。
他运气最好的那次,两个人仅仅只相差了十二分。
祁牧野垂眸,将所有纸张都抽出来,展平,按照原来的样子一一贴到了墙上。
做完所有事,他仰头躺到在自己的床上,小臂横在眼前,呼吸渐浅。
风吹过的时候,他突然嗅到了一丝懊悔。
林仰星难得回来一次,又遇到了这种事情。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拉着她哭:“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开心”。
这太丢人了……
他越想越脸热,另一只空着的手顺着床沿往上,一把将自己的枕头抓了过来,摁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
梧桐枝叶茂盛的时候,北宁中学迎来了近十年间的第一场彻底变革。
“向淮宁市区看齐,从下周开始,学校双周放一次假,这件事已经同学校讯通通知各位家长了,但是同学们回去也记得和家长通知一下。”
“还有,放假时间是周六下午第2节 课后,返校时间是周日午休之前。”
金明玉在周五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结束之前,带着学校临时一拍脑袋制定的新规站在讲台上。
她的音质原本偏冷,因为长期教学的缘故,温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
“啊?”
“怎么这样?那岂不是半个月才放半天假?”
“天塌了呀,这还没到高考呢!”
“这和坐牢有什么区别,里面的作息还比我们好啊。”
……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这个新规,即使是原本最为佛系的几个学生都开始哀怨连连。
毕竟没有人喜欢被长时间关在学校里。
林仰星微微蹙眉。
淮宁那边的规则她是知道的,她高一的时候过的就是周六下午放学,周日中午再赶回去的作息。
北宁着实把她养娇气了。
如今再次听到这个作息改革,她也不满。
“安静!”金明玉拍了拍讲桌,扫视过班里躁动的学生,“还有,原定的周考不变,第一个周末的周考在时间安排上会宽松一些,分成两天考。”
众人再度哗然。
“双周放假就算了,周考还延续,还让不让我们休息了?”
“真的……我记得淮宁那边也没管得这么严吧,至少人家周考只是一周选两门,轮换制,哪有一口气考完的。”
“最重要的是,淮宁关我们什么事?我又不是淮宁的学生。”
……
林仰星抓了把自己的刘海,看向趴在身边神色恹恹的蒋欣然。
原本最为活跃的她今天像是霜打了的茄子,只是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翻着语文卷子上的阅读理解,也不知道看进去了多少。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她瞄了一眼金明玉,凑过去,小声地同她咬耳朵。
“我这颗心早就死得差不多了,动不了一点。”她长叹一声,“上周我就听说这件事了,不过当时也是老师那边闲着聊天,我以为落实不到我们头上,哪知道这么迅速。”
“就那操场草皮破了一块上报上去,没一个学期都解决不了,结果这么大一件事,他们说改革就改革了。”
“这算什么?这算操场的草皮好欺负?”
林仰星失笑,她刚想说些什么,下课的铃声兀然响起。
“行了,这周的课我们就上到这,这周不布置作业,下课。”
金明玉推了一下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并没有理会同学们的不满与抗议,径直走出了教室。
“不是,学校这也太过分了。”
等到金明玉彻底消失在二楼的走廊,班里就像炸开了锅,你一眼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对啊,做什么决策之前都不问一下我们的意见,说什么就是什么,双周放半天,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就是,本来我们理创的压力就大,又要我们出成绩又不让我们好好休息。”
“有点想死了兄弟们。”
……
林仰星抬头,朝着他们看过去。
声音最大的是坐在教室后排的一群男生,他们平时就活跃好动,主观意识也强,遇见什么事都喜欢发表一些意见。
“不是,我有一个想法啊,咱们下次周考全交白卷算了,既然不让我们休息那我就直接在考场上休息哈。”
“我觉得行,我就是交白卷,又不触犯什么校规。”
“我也支持,抗议!”
林仰星一开始只是凑个热闹,听见交白卷的事儿也只觉得新奇好玩,并不认为他们真会做出这样的事。
毕竟高中生嘛,热血方刚,总喜欢嚷嚷,嚷嚷完了之后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不是没有脾气,但是像这样子的事情从前不是没有过。
就像之前大冬天起来跑八百米这件事,大家起先都不乐意,最后还是乖乖早起,排着队伍就下去了,早起八百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只是林仰星没有想到,他们这次竟真的没有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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