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每年冬日都会前往别院修养月余,众人也都是司空见惯。
而这段日子,也变成了有心人下手的最佳时期。
车架声辗在雪后的天地中,孤清零落。
此行多日,实在是辛苦。
尽管仪仗浩浩荡荡,下人们却都噤声不言,沉默地向前走着;即便有细碎的声音,也都为积雪吞没。
与外面的天寒地冻不同,马车内却是锦裘暖阁,到处都铺设了厚厚的软褥。
陈铮斜倚在软榻上,一双柔弱无骨的手搭在他腿上,轻轻为他按捏着。
和宁公主打扮的也甚是华美,此时她手上用力,眼神却因为心事重重而有些涣散。
陈铮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伸出手抚上她精雕玉砌的脸庞,和宁公主也顺势将脸依偎在他掌心,像一只听话的小狗。
“在想什么?”
和宁公主勾唇一笑:“我在想这外面的天色灰蒙蒙的,恐怕是要变天呢。”
陈铮笑了笑没说话,闭上眼继续养神。
“静婉。”
“嗯?”
“这天下,终究是姓陈。”
陈铮这话说的虽没头没尾,落在和宁公主心中无异于一颗炸弹。
“......陛下这是怎么了?我......我自然知道。这是父皇的天下,现在也是我们的天下。”和宁公主勉强笑了笑,还露出陈铮平日最爱的笑容,想要探知他所为何意。
陈铮缓缓掀开身上的狐裘,伸手欲解外袍上的系带,却被和宁公主接过:“我来。”
玉手轻移,和宁公主自然知道他要什么,细致地为他解开身上衣物,随后也解开自己繁重精美的衣衫。
一件又一件精致不可方物的衣袍滑落,露出她玉器般完美无瑕的身体。
“上来吧。”陈铮两手一摊,目光玩味地看着她。
平日陈铮对她百依百顺,偏偏在这件事上十足的霸道;陈静婉为了自己心中所想,却不得不一次次委身于他,无论是怎样不甘愿,便也是要曲意逢迎。
轻咬下唇,和宁公主跨步上去,随即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哼,秀眉也皱了起来。
陈铮扶住了她柔弱无骨的腰肢。
陈静婉,再忍忍......
他们已出发五日有余,按计划,今日在皇城外待命的部队,便要和慎郡王里应外合,一举夺下皇城了。
他们计划了这么多年,养精蓄锐,招兵买马,笼络群臣......慎郡王为她打点政事,她引诱皇上沉迷声色,背弃老臣。
如今,一切都是结束的时候了。
想到今夜会从北边升起的一道道传令焰火,陈静婉突然觉得,与陈铮的苟合不再那么令她厌恶。
她在狂风骤雨中闭上眼,轻颤的睫毛仿佛也在享受。
陈铮突然猛地箍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随即他也起身,陈静婉便挂在了他身上,只靠他一双手臂的力量维持。
陈静婉吓得赶忙搂住了他的脖子,娇嗔道:“你干嘛呀?”
陈铮没有说话,动作不停地走到了一边的镜前。
这面铜镜是专门装在马车壁上,供陈静婉梳妆打扮所用的;如今她只是用余光瞥到镜中自己赤裸的后背,便羞得收回目光,不敢再向下看。
“皇上~铮儿,你这是要干嘛,快放我下来,羞死人了。”
陈铮看着她潮红的脸和那双能勾人的眼眸,实在是人间尤物。
可惜罂粟虽美,蛇蝎心肠。
陈铮向前两步,将她整个人压在镜子上;后背接触到带着凉意的铜镜,让陈静婉难受地皱了皱眉,不适地扭动了两下,似乎在抗议。
陈铮一手托着她圆润的臀防止她掉下来,一手猛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强迫她的侧脸贴在镜子上。
“陈静婉,看看你自己。”
陈静婉被他压倒性的力量控制住,只能无助地转转眼睛;一边,是自己被控制住的凄惨模样,哈出的热气让镜面有些氤氲,看不清周围熟悉的环境;一边,是自己弟弟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的眼眸,他的目光那样冰冷,像是对着一样物件,亦像是在看垃圾。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陈铮。
好像从她带着一腔复仇的决心,认了端淑皇后为额娘,在皇家玉碟上成为了燕国的嫡出公主时,这个弟弟便跟屁虫似的粘着自己。
他不管姐姐是不是烦他,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为她鞍前马后。
后来端淑皇后去世,慎郡王的亲娘成了继后;再后来先皇过世,陈铮做了皇上,她短暂地结婚又丧偶后搬回宫中,陈铮待她还是如之前一般好。
他把世间的荣华都拱手奉上,千金一掷只求她开怀一笑。
陈静婉早已分不清她是恨自己那个忘恩负义的父亲,还是恨如今这个霸占自己的弟弟;她要做的便是瓦解燕国,将这个曾对不起自己母亲和母族的朝廷换个天地。
陈静婉凄然一笑,含混不清地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陈铮粗粝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开口竟是浓浓的悲伤:“姐姐,你爱过我吗?”
“你喝了多年避子汤,勾引陈霄,排除异己......你爱过我吗?”
陈静婉心中凉意彻骨,此时却笑出了声:“陈铮,什么时候了,你居然问我爱不爱你?这重要吗。”
“重要!”
陈铮大吼一声,松开手臂后退一步,看着眼前重重摔到地上的陈静婉,眼眶通红,愤怒而乞求地说道:“无论是对弟弟还是对夫君,你......你爱过我吗?”
陈静婉捂着磕到的膝盖,扶着车厢站起身,在他紧盯着的目光中缓缓说道:“爱不爱的有何区别?我不爱你,也不爱慎郡王,你们......不过都是色令智昏的蠢人罢了!”
这句话的尾音很重,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陈铮得到了他难以面对的答案,失落地拿起一旁散落的衣物裹住身体,轻叩窗边。
车架外走着的宦官立刻询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将公主带走,朕累了,想一个人歇歇。”
“是。”
很快便有几个宫女上了銮驾,司空见惯般地收拾了地上的一片狼藉,搀扶着和宁公主转去另一驾车马。
陈静婉被几个宫女名为照顾实则监视地看顾着,心中烦躁却无可奈何。
她不知道陈铮安排到了哪一步。
若只是知道自己待他并非一心,倒还一切好说。若是......
她的目光看向北方,不知还能否等到那一道焰火。
西北的突厥部族自被燕国以和亲手段诓骗后,便一蹶不振,几乎灭族;这些年来残余部队东躲西藏,好容易养回了些元气,重新集结了一批人马准备卷土重来。
倾家灭族之仇,岂能不报?
好在公主的血脉实在争气,居然在燕国瞒住了现在的皇上,为自己挣来一份位高权重,还联合朝中最有权势的亲王慎郡王一同造反,只待一朝里应外合,打燕国一个措手不及。
皇帝冬日的出行便是最佳机会。
这么些年,终于让帝后离心,皇后被逼自杀,寒了大将军的心;美人儿的枕边风,又将大将军吹回了老家。
实在是一帆风顺。
腊月二十便是原定好的进城之日,在城外休整多日的战士们已经跃跃欲试,都等着造反后,名正言顺地加官进爵。
终于在深夜,等到了慎郡王号令进城的信使。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进了皇城,城门倒是按照约定大开,但刚一进城,众人便感到了一丝诡异。
何如入无人之境?
守城的将士,皇城驻营人马,通通消失不见;宫中连夜巡的士兵宫女都不见一个。
知道大将军出现在城楼上,众人方知计谋败露。
多年谋算,终是一场空。
从未有什么君臣离心,帝王也从不昏庸。
他爱美人,爱自己从小守护的姐姐,但他更爱自己的天下,自己的皇朝。
更爱......自己。
皇城门一关,埋伏在各处的兵卒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刚组建起的草原部族。
养心殿内,大将军对着龙椅上的陈铮拱手汇报道:“陛下,叛贼已悉数剿灭。”
“嗯。”那日后便有一小队人马护送回朝的陈铮应道,挥挥手示意大将军先退下,他起身走到另一旁椅子上坐着品茶的人面前,笑着问了句:“如何?”
慎郡王用茶盖轻抚过翠绿的茶水,也笑了。
“皇兄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第38章 我在人间当不受宠皇后(9)我什么档……
宫变过后,和宁公主的仪仗便浩浩荡荡回了宫。
对外,是公主听闻宫中异变即刻启程回宫;对内,金尊玉贵的和宁公主早已被囚禁在养心殿的暗室内。
陈铮和慎郡王都已向后来看过她,和宁公主却一言不发,不吃不喝,只一幅“任君处置”的视死如归感。
“我们先是君臣,后才为兄弟。长姐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慎郡王蹲在地上,握着她的手,言辞恳切地讲着自己心中的大义,讲着自己的无奈。
和宁公主却只是紧紧抿着唇,目光落在角落中黑暗的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暗室中的人来来去去,她却如同槁木般。
直到一个令她意外的人前来拜访。
南沙乔装改扮成送饭的宫女混进来,确认看守都在交接班闲聊时,凑近和宁公主小声道:“琢光仙子,是我。”
陈静婉皱着眉,语气平静:“你认错了。”
“好吧,公主。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南沙不再纠结于称呼,急忙说出此行目的。
宫变前,慎郡王便派人来凤梧宫传过他与大将军的计划,并且加派了人手保护皇后无虞;
听到消息的皇后却没有因为家族备受重视,明贬暗升而开心,反而一副捶胸顿足的模样:完了呀,我的男女主......好像又要be了?
站在慎郡王的角度上,忠君爱国,美男计引诱敌方上钩从而一网打尽,实在是大义之举;但南沙情不自禁共情起了和宁公主......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人身上,却遭背叛,她一定不好受。
作为一个没什么权力的皇后,她能做的太有限了。
为今之计也只能先保住女主的命,以待后算。
“公主,你听我讲,”南沙紧紧握住和宁公主的手,目光殷切,生怕她遗漏了信息,“今夜亥时,我会买通下一班看守的侍卫,让我的侍女给你送东西,到时候你们改了装扮,御花园梅园边有接应,我派人送你回西北草原,记住了吗?”
陈静婉这才将目光从虚无中收回,看向南沙,却有些讥讽:“你这个人实在有意思,我抢了你全部的宠爱,你还要主动帮我?”
南沙不在意地挥挥手:“这都小事儿。重要的是我刚才讲的,你记下了吗?”
“我不走。”陈静婉凄然一笑。
“不能复仇,我这样无名无份,回了草原又能干什么呢?”
这可给南沙急坏了,忙劝道:“但你如今这样不吃不喝,消极抵抗,要么就是陈铮一生气给你杀了,要么你自己就先嗝屁了。小命要紧啊姐姐!”
陈静婉闭上眼不愿再多说,双手端在胸前,摆出爱咋咋地的样子。
“哎,送完饭还不走!干什么呢!”交接完的士兵一进门便看到南沙还在磨磨唧唧,大声呵斥道。
南沙手忙脚乱地盖好食盒的盖子,“这就走了!”,一边匆匆留给陈静婉一个眼神。
只是她看也不看,仍旧是那副死样子,实在气人。
入夜,南沙换上皇后服饰中较为轻便的一身,披了件大氅,便在御花园开始等候。
除了平吉还算忠心,她哪有什么能托付的心腹。不如自己前来接应,到时送陈静婉回母族,再把慎郡王也打包绑回去,按也得把他两按到一起。
路过的宫女太监向她行礼,南沙便装出一副“这梅花真美”的样子,装模做样的欣赏。
你们的主子很忙的,pleaseleavemealone。
南沙站的手脚都冻麻了,眼前的梅花看的不愿再看,也没等到陈静婉来的身影。
已经过了亥时一刻,去送信物的平吉和陈静婉都不见踪影。
南沙心里七上八下,最终一狠心一跺脚:自己去看看吧!肯定出事了!
感到养心殿时,却发现守卫们个个站的腰杆挺直,而平吉还在一边端着雪梨燕窝汤候着。
“什么情况?”南沙凑过去问平吉。
平吉为难地开口:“皇上在里面。”
南沙两眼一黑:这老小子还真是有精力,大半夜不睡觉来看犯人,害姐姐我在冰天雪地里白等了半天。
拔腿便要去敲门,衣角却被平吉拽住。
南沙诧异地回头,平吉脸上写满难为情,轻轻摇了摇头。
情况不对。南沙第一反应便是冲进去救陈静婉:皇上还是要对她下手了吗?
南沙三两步跨上台阶,抬手便要推门,两边侍卫急忙伸手拦住:“皇后娘娘!不可啊,皇上叮嘱过......”
哪里还顾得上诸多禁忌,南沙手上轻轻一拨,两个高大的男人竟像纸片一般飞了出去,跌下台阶疼的哎呦直叫。
“哈......不好意思哈。”南沙脸上挂着一丝尴尬,没想到这一下劲用大了;嘴上倒着歉,手上动作还是不停地推着门。
居然从里面锁了?
南沙毫不犹豫一招飞踢,门板便向内轰然倒下。
“你们......干嘛呢!!!”看清屋内景象,南沙的脸一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声音却提高了几度。
两个男人的衣着还算完好,上装穿的一丝不苟,只有下装凌乱;陈静婉却是赤裸着,双手反绑在身后,被慎郡王压得趴在桌上。
门一开,陈静婉默默将脸转向了内侧,但从她不
断起伏的后背不难看出她在哀哀哭泣。
陈铮本来在椅子上坐着中场休息,此时诧异地站起身,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南沙:“皇后疯了?”
南沙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大步踏着门板向里走去:“我疯你X呢,看姐姐今天不把你们两个禽兽干死。”
向陈铮走了两步,南沙猛地一顿,随即一个转身,冲向慎郡王便把他从桌边扯起来,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嘴巴:“悖逆人伦的东西。”
这两下打的突然又力道极大,慎郡王甚至来不及反应,便歪倒在了一边。
南沙自腰间掏出从宫中找到的一把小刀,利落地割开陈静婉手上的绳索;一甩外袍,便盖住了她的身躯。
将陈静婉护在身后,南沙直愣愣地便与陈铮对峙:“你们做的这还是人事儿吗?”
“皇后觉得如何?”陈铮不怒反笑,似乎已经在筹谋如何处置这两个胆大妄为的女人。
南沙最看不惯用这种事欺压女孩的行径,梗着脖子跟他吵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不知道吗?你们兄弟两个这么侮辱自己的亲姐姐,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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