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甄安皓清晰的声音,南沙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我这里很好啊,都是些花草。”
“我好像在林子里迷路了。我做了标记,但是找不到了。”南沙的声音十分难过。
甄安皓此时正跟着一只小花灵玩得不亦乐乎,一听这话顿时也紧张了起来。
“别慌,你先冷静下来。如果你能确认最后一个印记在哪里,左右找找。”
“千万,千万要冷静好吗?我现在出发去找你。”
南沙应了一声,重又静下心开始在树周围找自己的印记。
忽然,她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抬起了头。
在距离她身高大约一米处的树干上,赫然出现了那枚十字印记。
南沙死死地盯着那个十字,在她的注视下,树干纹丝不动,仿佛......在装睡。
南沙只觉后背发凉,她下意识地旋转了一圈。
身边密密麻麻的树墙包裹着她,每一株都像是露出了诡异的笑,静静俯身看着她这个外来的闯入者。
然后,随时准备着,将她吞噬。
南沙拔腿便跑,尽量寻找着自己能看到的标记,拼命往回奔逃。
不知道摔了几次,她顾不上摔倒时膝盖的疼痛和被枯枝划破手掌的刺痛,只知道向外跑去。
沿途的印记越来越高,逐渐伸进了她看不穿的迷雾中。
直到最后,南沙再也找不到自己留下的印记,身边也出现了她没见过的诡异事物。
她迷路了。
第50章 封印柱试炼-草(2)卑微者总是试图……
林中,两个女人静静跪坐着。
她们看上去一模一样,因为――
她们都已经被茂密的青苔和丝萝缠绕,看不清原本的面目,只剩两个被腐蚀成空壳的身躯,维持着死亡那一刻的姿势,永远被留在了这片林中。
南沙拖着一条摔得一瘸一拐的腿,走上前去,拂开了女人头上挂着的藤萝。
她安静地闭着眼,表情平静恬和,仿佛是在最幸福的瞬间没有痛苦地死去;上半身只着用坚韧藤条编织成的短小舞衣,随着岁月侵蚀,那藤条已经枯黄衰竭,轻轻一碰便化为了齑粉。
女人的手中端着一方托盘,上面的酒杯与银碗也被青苔爬满。
只剩白骨的身躯被丝萝编织上了翠绿的绫罗,缺少了天灵盖,大敞着的脑壳中,厚重繁茂的绿色填满了她们的空缺,垂下的一缕一缕甚至为她们添上了美丽的长发与轻巧的缎带。
她们一左一右地跪着,以怪诞的美,欢迎着林中的客人。
南沙麻木地向前走去。
路边,垂着头,周身挂满丝萝,绿色已经让她生前的白袍白裙变得青翠欲滴的女人,一看便知身份不俗,从她优雅抬着的双手,能推测出她当时应该在进行某种祈祷。
林中绿的浓稠的湖水中,有一方小小岛屿,上面的女人周身只着一条麻布裙,正仰天闭目,高举着的双手张开,两条白骨手臂上挂满的丝萝,如同为她添上了一对翅膀。
是祭祀。
湖中心的女人,想必便是祭司。
而围绕着湖的,还有数不清的人们;他们有的低头闭目,双手合十祈祷;有的坐在已经腐朽成灰,却能窥见华丽原貌的椅子上,在抬手喝茶的瞬间被永远定格。
南沙走过去,捡起滚落在一边的茶杯,拂去瓷杯上的青苔。
露出的花纹由种种走线如浪花的波纹构成,黄蓝配色,看上去绝非中华产物,倒像是西洋那边人会喜爱的风格。
南沙心中更加迷茫――在这尊草封印柱中,为何会有一个西洋人的部落?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琢光仙子为何将他们永远定格在其中?
她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将茶杯又轻轻放在了那人定格在端茶杯手势的手中。
湖边,一个女人的姿势格外奇怪――她趴跪着,整个人身体呈现向前冲的姿态,一只手向远方伸出,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也痛苦狰狞。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南沙看向面前的一株大树――
这株树不算最高,也称不上多么枝叶繁茂,但一眼便让人产生奇怪的直觉:它与众不同。
粗壮的枝干,与其他两分叉的树不同,它的枝桠繁茂,大大的顶冠遮盖住一大片光线。
而树枝上,悬挂着密密麻麻的,尸体。
南沙被吓了一跳,自心底滋生的凉意迅速蔓延至头皮,酥酥麻麻的感觉溢满了全身。
那些尸体被铁锁链挂着,有的高有的低,锁链皆是缠在他们的脖颈上。
而有些尸骨,已经散落在了地上,枝杈上只余空空荡荡的锁链垂着。
尸体自然也是有新旧的:被青苔爬满,几乎已经包裹成一个绿色球体的,想必便是最早被悬吊在树上的;颈部已经断裂,缺胳膊少腿的自然也时间不短。
而南沙逐渐将目光聚集在看起来最新,吊得也最靠下的一位身上。
是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儿。
凭借她详细的骨架,和露出的一小节洁白腕骨,便能轻易确定她的性别和骨龄。
也许,正是这个女孩儿的被献祭,引发了这一场灭族之灾吧。
南沙一时间也不知道,琢光仙子有意引她看到这些,究竟所为何意。
经历种种后,她终于开始疑惑,为何自己的人生,莫名其妙便开始与这位天人之姿的仙子,扯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相遇便一见如故,后来得知她尝试给自己服用内丹,再到人间自己经历了她成神的情劫,随后自己莫名其妙被带到了魔界,完成她所留下的种种试炼......
琢光仙子,她究竟是谁,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她......究竟所求何物?
南沙心中迷茫,便找了处看起来干净些的石头坐下,默默开始思考。
在满目的翠绿中,很快南沙便被一群蚂蚁吸引了视线。
蚂蚁们忙忙碌碌,从石头下的老巢中倾巢而出,在一旁的青苔中翻找食物,再井然有序地将其搬回洞中。
南沙饶有趣味地看着,伸出一只手指点在了蚂蚁们前进的路线上。
打头的蚂蚁很明显地顿了顿,随即绕开她的手指,带领后续部队继续向家前行。
南沙收回手,看着蚂蚁们搬着比自己身体大许多的东西,忙忙碌碌又那样执着有奔头,忽然发觉,自己,连同修炼界,不,准确来说是六界。
乃至世间所有人,也不过如此。
众人忙碌奔波,有人知道自己一生所求,稀里糊涂又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有人迷茫
只知随大流,便如一粒红尘,在凡世完成自己的职责,走完原定路线。
即便是面对未知的强大之物,只要不曾毁灭,仍旧按部就班罢了。
忽然,南沙发现眼前的蚂蚁们,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图形。
外圈的蚂蚁组成了一个圆,正在不断旋转来回;方才那只打头的蚂蚁声量最大,此时位于圆圈的正中心,挺起上半身,不断挥舞着自己短短的前肢。
片刻过后,蚂蚁们变换了阵型,竟然缓缓摆出了一个类似于“月”字的形状。
南沙惊地险些从石头上跳起来,但还是缓缓平复了心绪,想看它们下一步会做出什么。
蚂蚁们载歌载舞,用它们的方式活动着。
南沙等了许久,蚂蚁们也没有更多出彩的表演,于是她灵机一动,从怀里取出自己带的干粮,一小块饼,掰了指尖大小的一块丢给了蚂蚁们。
这一丢,不偏不倚砸中了中央那只蚂蚁领头。
南沙急忙扒拉开饼,却发现蚂蚁领头已经被砸死。
还未等她心头的愧疚之情平息,蚂蚁们已经一拥而上,将那块饼瓜分成更小的碎块,井然有序地抬往蚁巢;
但不过片刻,蚂蚁们又重新出巢,换了另一只相对大些的蚂蚁领队。
它们重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摆了一样的圆圈阵型,又开始旋转摆动。
但这次,还未等南沙行动,边上几只蚂蚁一拥而上,将中央的领头蚂蚁撕成了碎片。
南沙忽然明白了什么,如遭雷击,她撑着腿站起身,浑浑噩噩地跑了出去。
跑过那些或跪或坐的人群,南沙冲进了方才的密林中,恍惚间听到甄安皓的呼唤。
她眼中噙着泪,在模糊的泪光中冲进了那个熟悉的温暖怀抱。
甄安皓心疼地抱着她,急忙问她怎么了,有没有受伤,南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贪婪地深吸着他身上的味道。
许久,南沙才平复了心情,却仍旧不想将方才的见闻倾诉给他,只是闷闷地说了句:“我没事,走吧。”
甄安皓也不再追问,牵起她的手,沿着自己来时的记号往回走。
推测到树林可能有异,他这次将印记改为了在地上泼洒红墨水――反正他们符修的,这种东西多的是。
走了几步,甄安皓猛地停下身子回头望去。
南沙怪道:“怎么啦?”
“有声音。”
话音未落,南沙也听到了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
是宛如植物疯长的声音,好像天地间一切都在抽丝拔芽,枝繁叶茂。
眼前的一棵粗树,将根部拔到了地面以上。
四条扎根在地里的树根带着新鲜的泥土,从土地里生生拔出,宛如动物的腿一般站立;
而高耸入云的树干,此时竟像是某种长颈动物的脖子。
周围的树一株一株生长,逐渐站起的植被们包围了渺小的二人。
头顶的雾渐渐散去,越来越开阔的视野中,南沙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原来,那些戳至云中的树,顶端并不是她想象中的树叶与枝杈,而是绿油油的一团,顶在奇长无比的枝干梢头,倒显得十分不和谐,像过小的脑袋。
而那颗脑袋缓缓张开了嘴巴,弯下脖子,向着二人咬来。
面前数不清的树妖堵住了前路,移动着四条腿慢慢逼近二人。
被堵住前路的南沙紧紧拉着甄安皓的手,回身向刚才那片祭祀林中跑去。
一路上两人躲避着树妖的踩踏和撕咬,很多次都险些命丧黄泉;甄安皓尚且能抽空回身反击,却发现自己的攻击打在那些树妖身上,仅仅能使它们停顿数秒。
而树妖的数量过多,几乎分布在林子中的每一处,此时都疯了似的想将他们两个外来入侵者吞噬。
且战且退,终于回到了方才的湖边。
甄安皓顾不上惊讶于这些雕塑般的林中亡灵,追来的树妖便将被定格的人们踏为了尘埃。
南沙冲到那棵吊满祭祀者的树下,摸着树干疯狂寻找着破局之法。
既然琢光仙子引她来此,这棵承受了太多贪欲与生死的树,必定另藏玄机。
她没有赌错,经过一番摸索,她无意间碰到了靠近树干的一个祭祀者。随着那具尸体应声碎裂,掉落在地上,树干上缓缓出现了一个绿茵茵的大洞。
顾不上多想,两个人仓皇钻了进去,将追来的树妖隔绝在了外界。
第51章 封印柱试炼-草(3)“月二十年,活……
树洞内部空间还算宽敞,两个人身处其中也能周转自如。
从他们钻进来之后,身后的通道便悄然关闭,愈合的严丝合缝的树干上不见一点痕迹。
甄安皓尝试用刀尖在枝干的内壁上凿出一个透光的洞,在黑暗中摸索着拔出刀砍向树干,却只听到令人牙酸的金属碰撞摩擦声。
南沙只得第二次催动本体技能。
环顾一圈,幽暗的环境中空空荡荡,像是个已经被完全掏空的巨大树桩;但以此树的枝繁叶茂程度,绝不该如此。
树干的内壁被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青铜,上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已经随着时间侵蚀有些模糊不清。
南沙凑上去,仔细分辨着。
“旧历一年,巫祷月神,所赐神力,得粮千石,勇士数百,剿邻邦。改朝月,神女降生。”
“月一年,巫祷,未应。”
“月五年,巫祷,未应。逢天灾,死伤半。”
“月六年,奉死者为祭,未应。”
“月十五年,奉幼年儿女一对,未应。”
......
南沙抚摸着墙上刻下的文字,眼前仿佛出现了栖居于山林中,信仰月神,虔诚祷告的那群人。
沿着树干内部走了半圈,南沙忽然感到脚下踢到了什么,急忙低头去看。
是一个倚靠墙壁而坐的骷髅。
隔绝了大部分水分和植被的内壁让他逃脱了和外边的族人一样的命运,得以保存了自己本来的面貌。
想必,这位便是族中的记录者,他见证了部落的辉煌与衰落,最终也被困在他们的圣树中孤寂死去。
在他身后,刻着最后一行字。
“月二十年,活祭神女,月大怒,降天谴。”
至此,南沙印证了心中对于这个神秘部族的猜想,也明白了琢光为何将他们一朝除去。
树干传来一阵轰鸣,似乎是外边的巨型树妖在用力顶撞。
甄安皓眼前漆黑一片,不可视物让恐惧放大了数倍。他摸索过来,将南沙紧紧拥进怀里,故作轻松地说了句:“最后是跟你在一起,也挺好。”
南沙笑了:“我还不想到最后。”
仰头望去,青铜壁上排布着一些明显人为的突起尖刺,想必曾经他们也是踩着这些凸起爬上树干,将祭品挂上枝头。
天无绝人之路,虽然在魔界他们法力被桎梏了许多,但多年修炼来的身手也比凡人强上数倍。
南沙借由乐力幻化成丝带,向上抛出,紧紧缠绕在第一根尖刺上,随即用力一拽,整个人便如灵巧的蝴蝶翩跹而上,稳稳踩在了那块凸起上。
手脚并用,沿着那些看似分布错乱,实则完全够人攀爬的凸起一路向上。
向上爬了很长一段,南沙偏头向下望去,距离地面已经十分遥远,而上方仍旧是漆黑深邃,不知何处是尽头。
又上一段,面前青铜壁上赫然出现一扇门。
虽然已经锈迹斑斑,但根据青铜门上的拉环,不难判定这里便是树洞出口。
南沙一只手把着上方尖刺,身体向前努力
够出,右手用力去推那扇青铜门。锈迹斑斑的铜门向外猛地弹开,门外繁茂的枝叶一下涌进门内。
一看有戏,南沙不禁燃起了希望。
简单清理一番门**缠的枝干和藤蔓,外界明晃晃的阳光一下便照了进来。
在地面上安静等待的甄安皓自然也看到了上方的光,光芒斜斜照进来,光柱里尽是空气中漂浮的尘灰。他便借着着一缕光的照亮也攀越而上,来到南沙身边。
但令二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被困在树干内的这短短一段时间,外界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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