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注视间,殷狼王带领着身后的精壮狼群,同时后腿缓缓下蹲,膝盖弯曲成弓形,爪子已经嵌入脚下土地,以火山喷发之力猛地一蹬。
眼中炽热的杀意伴随着低沉压抑的咆哮,一同向几人袭来。
赵汉卿上前半步挡在南沙身前,紧握海神戟的手青筋贲起,随即向前方挥舞,半圆形的水波一脉一脉涌出。
成败在此一举......只愿能打退部分殷狼,稍稍分散眼前压力。
“霜华碎星!”
风轻岚的声音铿锵有力,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赵汉卿感到自己空着的左手被一只汗津津、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他诧异地向左边看去,只见风轻岚直视前方目不转睛的侧脸。
而随着风轻岚的冰系技能打出,瞬间与赵汉卿挥出的水流反应。奔涌的水流被一寸寸冻结,以惊人的速度凝聚、生长,在空中形成一面摧金折锐的冰墙,带着能摧毁一切的蛮横气势。
“九莲宝灯!――力、攻、速!”
到了生死关头,雀翎的运气也终于好了起来。
两道金光风一般钻进手拉手的两个男人身上,喷涌而出的法力更上一层。
排山倒海之力冲向狼群的一刻,已经跃起的殷狼王来不及躲闪,在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中被劈开。
甚至空气都被挤压地发出痛苦的尖啸,而冰凌也轻易破开殷狼群的防御,冰冷的锋刃毫无阻碍得嵌入了殷狼的**。
眼前瞬间被晶莹的冰所覆盖。到处都是殷狼断裂的肢体与沾满鲜血的冰花。
原本喧嚣的战场已被死一般的寂静所替代,只剩下冰与血交融的白茫茫世界。
极度紧张后骤然放松心情,南沙突然笑出声,目光也落在那双仍紧握着的手上;而反应过来的两个男人也慌乱地撒开手,生怕谁放手慢了半刻便要被嘲笑。
但南沙哪里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何况,身为人间小红娘的她,仿佛已经看到空气中飘着的粉红泡泡了。
啊!我可是不磕男男的呀!
呜呜呜,可是这修为给的实在太多了......
人类的xp是自由的。尊重!祝福!理解!
雀翎皱着眉,略带嫌弃地促狭道:“你们非得牵手才能打出组合技吗?”
“滚!早知道不救你们了!”赵汉卿嘴上说着狠话,目光却闪躲到了一边。
而风轻岚的耳朵带着一丝可疑的红,轻哼一声便兀自去看昏倒在一边的商寿君,彷佛跑的慢一点就维持不住自己清冷高洁的形象。
“真帅,要我说你两就化敌为友,这威力可比自己修炼大多了。”南沙脸上挂着贱贱的微笑,绕着赵汉卿开起了玩笑。
赵汉卿面红耳赤的,语气也着急起来:“你怎么也这么坏!”
“嘻嘻,我......”
南沙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极度哀恸的叫喊给惊到。
三人齐齐看向了安置商寿君的断柱――
风轻岚将商寿君抱在怀中,急切地呼喊着她的名字;而商寿君的身体软绵绵的,随着他的摇晃而摆动。
当南沙走进,才看到商寿君露在铠甲外的一截白皙脖颈,已经被鲜血糊满;而两侧几乎是贯穿性的深深牙印,分明是被狼袭击的证明。
短时间内经历了极度紧张――劫后余生的欢喜――悲恸后,南沙的大脑迅速停止了思考,呆呆地站在原地,只用一双不可思议的眸子盯着已经死去的商寿君。
而让她回过神的,是断墙裂缝中一声低低的呜咽。
还有苟活下来的殷狼!
南沙三两步奔过去,趴下身体,果然在他们方才当作掩护背靠着的断墙上发现了一处不起眼的缺口。
而缺口中,一只瘦弱的殷狼被自己的背刺卡住,无法在偷袭后退出去,沾满鲜血的长嘴正在哀哀低鸣。
“啊!”找到了罪魁祸首,南沙心中的悲愤顿时有了情绪出口,捡起掉落在一旁商寿君从不离身的佩剑,干脆利落地斩下了殷狼的头颅。
怀抱着殷狼的头,南沙慢慢走过去,将其放在了商寿君已经冰冷的手边。
风轻岚哭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悔恨、懊恼、自责让他痛不欲生。
他与商寿君的关系也只限于认识,但此时面对着因为他们的疏忽而枉死的战友,风轻岚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面对此情此景,谁的心里也不会好受;但相比风轻岚的自苦,他们更明白这是造化
弄人。
方才的场景,他们自顾不暇,亦是无力照顾受伤的商寿君。
怪只怪学院不当人,打一开始便不是真心要帮助鸾凤古国,对他们面临的危机也没有正确的估计。
风轻岚背着商寿君的尸身,几人像被剥夺了所有力气,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向鸾凤国王宫走去。
而真正到了王宫附近,南沙才发觉这里远没有遥遥看去的高大与辉煌:原本高耸入云的王宫主殿,此时只余无力修缮的几面破败残墙,脱落了表面金箔的黑墙像是矗立着的巨大墓碑。甚至王宫前厅屋顶的木梁都已腐朽,摇摇欲坠的焦黑巨木在头顶空悬。曾举办和见证过盛大朝会的大厅布满坑洼裂痕,台上的金砖更是被抢掠一空,空洞洞的颓废着。
很难想象这里居然是创世神中法力最高、神性最强的光明神曾经的属国;更难将这里与蕴藏着世人震惊的珍宝、无数奇珍异石的宝藏之国联系在一起。
王宫正殿黑漆漆的,几人只能相互依靠着摸索前进。
“你们来啦。”
正前方偏上突然传来一声苍老的男声,吓得几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随即一点微弱的烛光亮起,照亮了那人面前的一小块地方。
“不好意思啊孩子们,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会来,就没点着烛火。没摔着吧?”
一团暖黄的烛光中,一张沟壑分明、饱经风霜的老人脸庞显现在几人面前。纵横交错的皱纹如同干枯河床上的裂痕,古铜色的皮肤透着历经风吹日晒后的粗糙感,而随着老人的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像两把扇子在颤动。
老人的右眼皮耷拉着,却平整到有些凹陷。
他的右眼窝是空的。便如同那些被撬走了珍宝后的墙壁。
“您是鸾凤族的国王吗?”南沙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问道。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国王,只是还留在这里走不了的人罢了。”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也是浑浊不清,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风轻岚背着的女孩,担忧问道:“这姑娘怎么了?”
“......方才我们遇上了殷狼。她......牺牲了。”风轻岚语气十分低沉,直到现在还带着哭腔。
“造孽......是我对不起你们这些孩子。”老人的左眼中流下一行清泪,粗糙如树皮的手抹过脸颊,拄着拐杖站起身,又踉跄着跌坐回那张已经颜色黯淡的王座。
王座旁的地板轻微晃了晃,随即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位中年妇人探出头,先是小心地看了看殿内站的几人,这才端着一柄烛台走出来,站在了王座旁边。
即便她的裙摆已经补丁摞补丁,后背却始终挺得笔直,依稀可见当年的高贵气质。
站在南沙身后,进入大殿前便带上斗篷的罩帽,始终一言不发的雀翎,此时喉咙中寄出一声含糊不清的音节,但又迅速噤了声,重又隐进光照不到的黑暗中。
“我们已经解决了城里的殷狼,您可以放心了。”赵汉卿向鸾凤国王回报道。
“好,好好。”老人有些激动地搓着手,而一旁的中年女人也开口道:“住上一晚,明天再走吧。我们鸾凤族都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身心俱疲的几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便跟着国王与王后前往他们藏身的密室。
南沙端着蜡烛,跟在步履蹒跚,依靠王后搀扶和拐杖帮助才能缓慢走动的国王身后缓缓走着,内心对于这个神秘古国的疑问也越来越多。
虽然有些冒昧,她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您这眼睛......?”
王后微微偏过头回答了她的疑问:“三十年前,城里来过一群贩目鬼。”
贩目鬼?
南沙从未听过这种生物,急忙想追问几句。
老国王缓缓走着,声音慈祥而缓慢地讲起了那段往事。
“那天跟平时一样,我去田里播种......”
第104章 翎皎白,凤殷红(5)富贵迷人眼。……
实在是个好天气。
老人抹了把额头上被骄阳逼出的汗珠,灼目的光芒让他眯着眼,眼前尽是过曝的白茫茫一片。
看着土地中翻出的小得可怜的土豆,老人粗糙的手指捡起一颗,捻去上方的泥土,随手将其丢进了背后的竹篓中。
自己这国王当的,实在是了无意趣。
低头锄地的一刻,一滴汗珠滚落进眼中,蛰的他睁不开眼,又碍于手上的泥土无法擦拭,只能紧紧挤压着眼睛尝试让自己舒服些。
“爷爷。”
一声脆生生的小孩叫喊,让老人以为是自己的幻听――鸾凤古国自衰败后,族人背井离乡,只有他们这支守城人还在苦苦坚守着。
眼看城中已经数十年不见生人了,哪里来的小孩子。
但睁开眼时,眼前分明立着两个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小娃娃;左边的那个穿着个小红肚兜,脸蛋圆嘟嘟的,像是中秋时的满月。右边的那个头上梳着个小小的发髻,还插了根雕花桃木簪子,鼓囊囊的腮帮子像两个小馒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滴溜溜地盯着自己,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老人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小娃娃们光秃秃的胖腿中间吊着的小茶壶嘴,不仅更多了几分亲切。
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想想那时两个孩子每日围在自己王座旁又蹦又跳,一声一声甜甜叫着着“父王,父王”的样子,老人鼻头一酸。
想来竟已是数百年前的事了。他甚至都记不清孩子们的面容了。
“爷爷,我想吃糖。”左边的娃娃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看的老人心都快化了。
“爷爷给你找。”忙不迭将手伸进衣襟中翻了翻,恰好近日耕地时总是头晕,老伴给他放了几颗糖;但左摸右摸也没找到,心中不禁用上几分懊恼。
难道是自己方才吃完了?唉,都怪自己馋嘴,该留着给孩子的。
老人蹲下身,有些歉疚地摸着小娃娃的脑袋。
还没等他开口说出那句“你们是打哪儿来的娃娃”,面前的小娃娃小手如闪电般伸向了他的脸。
毫无防备的老人慌乱中一屁股坐在了地里,这才发觉自己的世界黑了一半。
随即袭来的才是刻骨的恐惧与疼痛;右半边的世界不算是漆黑一片,而是一种虚无的血红――
当你挡住一只眼睛,用另一只眼去努力观察世界,你就会发现被挡住的那只眼是完全的虚无感。
老人的左眼无助地转着,而面前的小娃娃被喷上了一手的血红,手中攥着那颗尚带着些被扯断血肉的眼球,笑着的面容狰狞扭曲。
两个娃娃都在笑着,裂开的嘴里满是发着黑光的尖尖獠牙。
“谢谢爷爷的糖,我也想要。”右边的小娃娃说着伸出手,动作原不似方才那般迅疾,仿佛在享受猎物无法反抗的挣扎。
老人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无尽的悲哀。
只是悲哀。甚至没有恨。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他发出一声十分无奈的叹息,随即闭上左眼,听天由命般地放下了捂着脸的手。
而两个小娃娃倒像是被吓了一跳,那只藕节似的小胖手臂都顿在了空中。
迅速地交流了一番眼神后,娃娃们从彼此
眼中看出了“这人没事吧?”“难道有诈?”等等情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左边的小娃娃默默向后退了一步,看老人仍旧没什么反应,一把扯起自己的同伴,飞也似的逃走了。
“是几个小妖,在城里转了一圈,把我养了几十年的黄狗眼睛也掏走了。”老人扭头对南沙笑了笑,语气云淡风轻,像是经历了这样可怕经历的人不是他。
南沙一时无语凝噎,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知如何安慰的她只能扯开话题,又问道:“您有两个儿子?”
这一问更是结结实实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人的眸子黯淡下来,语气也带上了浓浓的哀伤:“都不在我身边了。”
死嘴,让你问!
南沙悄悄抬起手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身边的赵汉卿目光也有些责备,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说话。
沿着狭窄幽深的通道走了不知多久,周围墙壁上逐渐出现了一些色彩斑驳却仍能看出内容的壁画。老人在前方慢悠悠走着,南沙索性也仔细打量起壁画的内容。
壁画伊始便是栩栩如生的战争场面。
浩瀚的苍穹被撕开,厚重乌黑的乌云翻滚涌动,期间电闪雷鸣;而其中金光闪耀之处,能看到众多神o的身影。为首的神高大威严,身披威风的红金色披风与战甲,甚至战甲上流淌着宇宙力量的纹路都被细细描绘出来。而他手中的长剑上闪烁着神秘的符文,尽管南沙从未见过这种文字,都为其精密的结构和神性所震撼。
而在他身后的云层中,能看到一抹皎白的裙摆;再上方的壁画已经大面积脱落看不出内容,不知是哪位神明。
与神对峙的,是汹涌澎湃的魔军。浩浩荡荡的规模宛如一片黑暗潮水,透过大片暗色颜料亦能感受到腐臭与邪恶的气息。为首的巨大恶魔长着两对长而尖锐的獠牙,口中喷出的墨绿色火焰所过之处,空间都被腐蚀扭曲;后方的恶魔身形如山,浑身布满尖利的骨刺,甚至比起身旁的山岳更为宏伟;还有的恶魔有着数不清的带刺长尾,四处扫掠便能摧毁万物。
魔军的领主极其庞大,遮天蔽日的黑雾中,他头戴狰狞的冠状头饰,双眼燃烧着深渊之火,手中的巨斧缠绕着无数鬼哭狼嚎的冤魂。
这场神魔之战的过程绘制了很长,南沙如痴如醉地看着,为战场的残酷也为绘画之人绘制的精细巧妙;但很快,她便见到了那位云中女神的真面目。
她如同一颗陨落的星辰,自天空坠落;洁白的裙摆仍旧不染一丝凡尘,美丽安详的面容似乎只是陷入沉睡。
但那抹柔美的光芒渐渐消散了,随后她的身躯便如同萤火消散般,化成了数不清的星点。
周围的烛光越来越暗,南沙已然意识到这位便是陨落的初代月神;在她遇到琢光仙子后一系列的际遇,无不让她察觉到自己与月神间有些说不清的羁绊,此时在鸾凤古国看到文明轮转之战的宝贵记录,不禁心中也好奇起来。
但还未看到接下来的内容,通道俨然到了尽头。
“有些简陋,孩子们凑合一晚。”老人边说边用手在壁画一角摸索着,竟从那看似平整的墙面上拉起一个小小把手。
沉重的石门无声地向一侧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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