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试探。
试探他对大夫人是不是起了那种心思。
陆正涵愣了一瞬,他说的不无道理。
“沈昭宁回府后,你帮过她几次,你同情她?”
“同情……是有一点点。”陆湛心虚地笑,借着酒胆说道,“大爷我跟你老实交代了,几个月前我和几个友人去庄子附近打猎,看见几个婆子欺辱大夫人……”
“那些恶奴如何欺辱她的?”陆正涵的脸庞瞬间黑了一圈。
“大夫人用牛车把夜香送到田地,因着那条土路坑洼不平,牛车翻了,所有夜香木桶都倒在地上。几个婆子趁大夫人在搬木桶,把一只木桶罩在她头上,还嬉笑着把她推来推去。”
“最后,大夫人摔在地上,那几个婆子才离开。”
陆湛随口编故事,看见陆正涵的面色极其难看。
陆正涵的脸庞掠起怒意,因为手指太过用力,以至于捏碎了一粒花生。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一幕:
沈昭宁的脑袋被臭熏熏的木桶罩住,被几个恶奴推搡得脚步踉跄,最终狼狈地摔跌在地上,手臂流血,身上沾了不少秽物……
陆湛的心里噗噗地冒着寒气,薄唇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大夫人回府这些日子,你没少欺辱她,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那次你没帮她吗?”陆正涵沉郁地问,一股无名的怒火把他烧得全身都痛。
“友人喊我,我便走了。”陆湛的脑门写着“真诚”两个大字,“每当看见大夫人遭难,我就想起她被几个恶奴欺辱的一幕。”
“有心了。”
陆正涵拿起酒壶,跟他碰了一下。
陆湛灌了一大口酒,豪气道:“二小姐误会我和大夫人,大爷你明察秋毫,也知道我的性情,必定不会怀疑我。”
陆正涵没说话,眼神深幽无底。
陆湛的话只能信五成,但沈昭宁早已不是明艳不可方物的昭宁郡主,没人瞧得上。
“大爷,你记得你年幼时,你父亲有一位姓赵的姨娘吗?”陆湛随口问道,又抛起一粒花生。
“姨娘?”陆正涵疑惑地皱眉,“我懂事起,府里没有姨娘,也没有通房。”
“当真没有吗?”
“怎么问起父亲的事?”
陆正涵心里的疑虑更甚,十几年前,有一两个老仆人提起过,父亲有过一个姨娘,但在他还是婴孩时就死了。
陆湛漫不经心地说道:“前些儿有一个老汉找上门,说他表妹是府里的赵姨娘,他来看望表妹。仆人说府里没有赵姨娘,把那老汉打发走了。”
陆正涵的脑海里好似有久远的记忆浮上来,“我想起来了,以前的老仆人提起过,父亲的确有一位赵姨娘。”
“哦?”陆湛来劲了,朝他挤眉弄眼,“那老汉还说,赵姨娘生了一个儿子。”
第62章 不能伤了他的命根子
“怎么可能?”陆正涵不悦地瞪眼,“父亲只有三个孩子,都是母亲生的。”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许是那老汉记错了。”
陆湛兴奋地揣测,“不过,会不会是赵姨娘生了儿子,但夭折了。或者她的儿子被人抢走了……别生气嘛,当我没说。”
他看见陆正涵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做了一个自己封嘴的动作。
陆正涵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倘若赵姨娘真的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孩子呢?
……
陆府安生了五六日。
虽然沈昭宁的腰伤犯了,脚扭伤了,但还是坚持教导陆景耀练字。
每日他都会准时来,总要半空劈叉一会儿才肯乖乖地练字。
好像不劈叉,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有两日他闹情绪,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练字,哭得伤心欲绝。
紫叶被他这喜感的模样逗笑了,笑得前俯后仰。
沈昭宁提前半个时辰让他走了,去尽情地玩耍。
这日,紫苏拿着一瓶伤药回来,“大夫人,大爷又差人送来伤药。”
沈昭宁坐在贵妃榻看书,不曾看一眼。
紫苏叹气,把这瓶伤药收起来。
锦盒里都是大爷送来的伤药,五花八门。
但大夫人一次都没用过,用的是表少爷送来的伤药。
午膳后,沈昭宁正想午憩,风和苑的婆子来传话,老夫人请她过去。
沈昭宁和紫苏对视一眼。
安静了几日,有人终于忍不住作妖了。
沈昭宁还没到风和苑,就听见陆景耀穿透力极强的嚎哭声,好似要把风和苑摧毁成断井颓垣。
他在庭院地上翻滚着、嚎哭着,好似遭受了莫大的冤屈,唯有这惊天动地的办法才能伸张正义。
一帮丫鬟婆子想办法靠近他,把他拽起来,但没能成功。
苏采薇站在一旁默默地抹泪,心疼得快晕倒了。
陆老夫人也是心疼坏了,唉声叹气,愁容满面。
“耀哥儿,你哭得祖母的心都碎了……你再不起来,祖母就跟你一起躺在地上,跟你一起哭。”
“咱不练字了,只要你起来,祖母保证,一定说服你父亲,不练字了。”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但陆景耀依然如故,就是不起来。
陆老夫人看见沈昭宁来了,心力交瘁的脸庞立即变成了恨怒交加。
“沈昭宁,就算老大准许你责罚耀哥儿,但也不能伤了他的命根子啊!”
“耀哥儿是我们陆家唯一的孙儿,若你毁了他一辈子,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跟你死磕到底!”
早在最初,沈昭宁就猜到会有今日这一出。
她云淡风轻地挑眉,“陆大人没跟老夫人说清楚吗?任何人都不能干涉。”
陆老夫人怒得眉目绞拧,“若我不过问,耀哥儿就被你毁了!”
苏采薇的泪珠一颗颗地滚落,泣不成声道:“姐姐,我和母亲不是要干涉你,实在是耀哥儿每日都说疼……每个夜里,耀哥儿疼得死去活来,我的心快碎了。”
“只要陆大人同意,我随时可以不教。”
沈昭宁对她这伪善、作戏的嘴脸懒得看一眼,把厌烦两个字摆在脑门上。
陆老夫人气得胸口剧烈地喘着,“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没有不让你教导耀哥儿的意思,但你不能用伤害他身体的法子逼迫他。你这法子大错特错……”
沈昭宁不耐烦地打断她,“老夫人这么有本事,自己教呗。”
跟这个老妖婆多说两句,就是浪费生命。
“你!”
陆老夫人看见她要走,怒极攻心,差点提不上气,“不能让她走……”
苏采薇疾步追去,拦住沈昭宁,拉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姐姐,你帮我劝劝耀哥儿,让他先起来好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很简单,吩咐几个护院把他抬起来,摁在床榻。”
沈昭宁看着这张虚伪至极的脸庞,差点忍不住啐她一口的冲动。
苏采薇凄楚地摇头,“耀哥儿还小,这么做会弄伤他吧。”
“你要当慈母,自己想办法呗。”
沈昭宁淡漠地把手挣脱出来,可是苏采薇抓得很紧,不让她走。
苏采薇眼泪汪汪地哭求:“姐姐你帮帮忙,先劝耀哥儿起来……”
沈昭宁的手臂被她抓疼了,不由得拧起眉心,怒得挥手甩开她。
手臂布满了旧伤,若是被人用力抓握,会很疼。
苏采薇没有防备,被她甩得往后趔趄,狼狈地摔跌在地上。
“姐姐,你是耀哥儿的嫡母……你怎么能不管他?”
苏采薇泪如雨下地哭着,当真是委屈极了。
陆正涵着急地箭步赶来,把她搀扶起来,却看见她的右手虎口擦伤了,渗出不少血珠。
登时,他心疼如刀绞,正想怒斥沈昭宁,却被苏采薇拉住。
“姐姐没推我……是我自己摔的,夫君你莫要责怪姐姐……”
她柔弱地靠在他怀里,泪水涟涟的样子好似遭受了莫大的伤害。
他温柔地拍拍她,安抚她。
“沈昭宁,你不帮着哄劝耀儿就算了,为什么把薇儿推倒?你非要闹得全府鸡犬不宁吗?”
陆正涵怒目瞪向沈昭宁,眼里掠起愤怒、猩红的戾气。
紫苏警惕地防备着,怒不可遏地辩驳道:“大爷,大夫人没推二夫人。二夫人抓着大夫人的手,大夫人只是把手挣出来。”
刚才,她本想帮大夫人的。
但大夫人用眼神阻止了她。
她知道大夫人的意思,不让她动手,以免多惹事端。
沈昭宁的眉目盈满了讥讽的冷笑。
他冲过来扶起苏采薇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他会说出什么话。
苏采薇那句话,按照他理解的意思,就是她推倒苏采薇。
若他没有直接定了她的罪,才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陆正涵的心头升起一丝疑虑,看看紫苏,又看看沈昭宁嘲讽不屑的表情。
此前几次也是如此,沈昭宁备受冤枉,他不相信她……
可是,他亲眼看见她抬手,薇儿就摔了。
若非她推了薇儿,薇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自己摔倒……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薇儿,脑海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薇儿自己摔了,冤枉沈昭宁?
第63章 从来不做善事
苏采薇凄然无助地抽泣着,看见陆正涵带着几分怀疑的眼神,心口好似被他刺了一刀,瞬间坠入了寒气森森的冰窖。
她克制着恐惧和颤抖,娇弱无力地依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
“夫君你莫要跟姐姐置气,姐姐教导耀哥儿劳心劳力……我们不能再怀疑她、伤害她……”
“我受点轻伤没什么……只要耀哥儿好好的,不哭不闹,身上不疼……我就欢喜……”
她一边说着一边掉着大颗的泪珠儿,委屈求全的模样让人心疼得直抽抽。
陆正涵本是怀疑她,但看着她满脸泪水,心软得一塌糊涂。
再也不忍心对她有半分怀疑了。
他搂着她,沉柔地问:“耀儿当真疼得厉害吗?请薛大夫瞧了吗?”
“耀哥儿年纪小,但也好面子,不肯让大夫瞧。”
苏采薇看向还在地上翻滚的儿子,眼里满是心疼,“夫君,先哄耀哥儿起来吧。”
陆老夫人见孙子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得眼圈红红的,泪光闪闪。
“老大,这贱人心肠恶毒,对耀哥儿下手太狠了,她这是要毁了他的命根子,要我们陆家断子绝孙!今日绝不能饶过她!”
陆正涵闻言,这才看向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儿子。
对于儿子的这种无赖行径,他是深恶痛绝的。
但耀儿的大腿根部疼得厉害,另当别论。
“耀儿,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能躺在地上,快起来。”他温柔地哄着,“只要你起来,我什么答应你。”
“真的吗?父亲你答应我不用练字,我就起来。”
陆景耀惊喜得眼里的泪水一收,哭声戛然而止。
顿时,陆正涵的眉宇冷厉地拧起来。
“此时你不起来,就一辈子躺在这儿,不许吃不许喝!”
这个逆子不就是不愿练字,以此威胁他吗?
岂能遂了他的心愿?
他越想越怒,索性粗暴地把陆景耀拽起来。
陆景耀嘶叫着挣扎,泥鳅似的滚来滚去。
陆正涵招呼几个小厮过来帮忙,就不信了,抬不起这么个小人。
陆老夫人气急地打他,“耀哥儿还小,闹点脾气怎么了?你怎么能打他?”
“母亲,不能惯着耀儿,他会顺杆爬。”
“耀哥儿是陆家唯一的男丁,我就惯着他怎么了?”
她吩咐丫鬟婆子,立即取来被褥,给耀哥儿垫上。
陆正涵气得脑仁发昏,只得朝那些仆人呵斥:“谁敢?”
陆老夫人被气到了,险些一头栽倒。
苏采薇连忙把她扶到一旁坐下,吩咐周嬷嬷照顾她。
沈昭宁不想被苏采薇的惺惺作态辣到眼睛,正想转身离开,却又被她缠住了。
“姐姐,耀哥儿在地上躺了那么久,会受寒生病的。他最听你的话,你帮着劝劝耀哥儿好不好?”
苏采薇声泪俱下地哀求,突然跪下,一脸湿哒哒的恳切,“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无论如何规劝,耀哥儿绝不会起来的。
这贱人劝不动他,大爷就会知道,她并没什么本事。
如此一来,便可以说动大爷不要让耀哥儿去春芜苑练字。
沈昭宁阻止她磕头,挑眉嗤笑,“若耀哥儿听我的话,怎么会有今日这一出?”
“不是的,耀哥儿闹归闹,但还是怕姐姐的。”苏采薇沙哑的声音满是苦楚,“姐姐你就当作做善事,好不好?”
“沈昭宁,若非你把耀儿弄伤了,他也不会闹脾气。”陆正涵对这逆子实在没办法,心头烦乱,“你有责任安抚他,先哄他起来。”
“陆大人这是求我吗?”沈昭宁的声音轻轻软软,仔细一听,却冷冽得能把人冻住,“方才你不是认定我推倒苏采薇吗?我心肠恶毒,从来不做善事。”
“沈昭宁你莫要不知好歹!”
他本就心情恶劣,被她这么一刺激,怒火迅猛地窜到头顶。
苏采薇连忙按住他硬邦邦的拳头,酸楚地说着:“夫君不要动怒,方才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真的跟姐姐无关。”
她把他推到一旁,继续哀声哭求沈昭宁。
沈昭宁这才走到陆景耀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景耀嚎得更大声了,已经干涸的眼泪硬是挤出了两滴。
她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嘘”了一声。
“若你此时起来,我可以帮你说服你父亲,今后不必来春芜苑练字。”
因为他没听清楚,她又说了一遍。
登时,他一骨碌爬起来,利落得跟猴子似的,“若你骗我,我会哭得更大声。”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苏采薇,震惊得心里掀起千层浪。
耀哥儿是她含辛茹苦八年抚养长大的心肝宝贝,怎么可以听从这贱人的话?
怎么可以?!
一定是这贱人欺骗了耀哥儿!
陆正涵一脸的不可思议,问沈昭宁:“你跟耀儿说了什么?”
陆景耀兴奋地催促沈昭宁:“你快跟父亲说呀。”
“我答应他,今后不必去春芜苑练字。”沈昭宁清冷地实话实说。
“你!”陆正涵气得拳头又硬了,目眦欲裂,“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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