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耀立即垮了脸,又朝她凶巴巴道:“你答应过我的,不能食言!”
苏采薇温柔地拍去他身上沾染的尘土,心里五味杂陈。
没想到这贱人会主动提出练字一事。
只是,大爷一根筋,固执得很,想要说服他,让他改变主意,难于上青天。
沈昭宁不理会陆正涵滔天的怒火,把陆景耀拉过来。
“我一言九鼎,定会说到做到,但你也要告诉我,你每夜睡得跟猪一样,并没有那么疼,你为什么说谎?为什么撒泼打滚闹脾气?”
“我……”陆景耀心虚地垂头,挠头思索着。
不能出卖娘亲,但也想换得她的承诺。
他太难了!
苏采薇眉心一凛,下意识地想把儿子拉过来,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但陆正涵站在旁边,正冷厉地盯着,她犹豫着把手缩回来。
“若你不说实话,我如何帮你,劝说你父亲?”沈昭宁循循善诱。
“耀哥儿怎么可能说谎?”苏采薇温婉地解释,“姐姐你没生养过孩子,不知孩子的身体情况和所思所想,也无法跟孩子感同身受。”
第64章 一辈子全毁了
沈昭宁冷冽地看着陆景耀,“你当真没说谎吗?”
陆景耀听着她细细柔柔的声音,更是害怕得不敢看她。
每日在春芜苑练字,他听着她轻柔如水的声音,却要遭受世上最惨烈的“酷刑”。
谁能懂他?
“耀儿,你有没有说谎?”
陆正涵陡然喝问,一脸的怒意。
苏采薇水汪汪的泪眼布满了心疼,“夫君,耀哥儿已经很可怜了,你怎么能凶他?”
陆景耀急得抓耳挠腮,骇惧地哭起来,“我不能说……我说了会害了母亲……”
苏采薇的呼吸猛地滞住,好似被人掐住脖子,面色随之僵冷下来。
“原来如此。”沈昭宁似笑非笑地看向苏采薇。
“大夫人,耀歌儿的意思是,二夫人教唆他撒泼打滚闹脾气的吗?”紫苏故意用揣测的语气问道。
陆正涵听了儿子的话,就猜到了几分。
他看见薇儿变了脸色,朝陆景耀冷斥:“说!”
陆景耀呜呜地哭着扑到苏采薇怀里,她搂着他,心疼地安抚着。
“不哭不哭,我们回去好不好?”
陆正涵狠厉地把他拽过来,沉声喝问:“你母亲教唆你闹脾气、不练字是不是?”
陆景耀被他吓坏了,因为太过骇惧,哭得更凶了。
陆老夫人连忙把他搂在怀里哄着,疼惜得眼圈红红的,“耀哥儿还小,你吼什么吼?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母亲你这么惯着他,只会害了他一辈子,也会害了咱们陆家。”陆正涵语重心长道,“你希望陆家在耀儿这一辈败落下去吗?”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这么逼迫耀哥儿!”
眼见亲孙子哭得快厥过去了,她怒意高涨,“这次,耀哥儿差点伤了命根子,下次她就会要了耀哥儿的命!”
他面寒如铁,强硬道:“我早就说过,你们不要干涉耀儿的学业。”
陆正涵转而瞪向苏采薇,眼里含着几分失望,“明日起,耀儿住在春芜苑。”
沈昭宁内心惊诧,他该不会来真的吧?
那春芜苑岂不是永无宁日吗?
陆老夫人惊骇得差点心头梗住,不敢置信地责骂他:“老大你疯了吗?你要害死耀哥儿吗?”
苏采薇泪落如雨,悔恨地捂着心口,“夫君,是我的错。今儿耀哥儿闹脾气,是我对他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你对耀儿说了什么?”陆正涵紧锁的眉宇略略舒展,大有一副“她终于承认”的松弛感。
“耀哥儿说大腿根儿疼,我这个当娘的自然心疼……我担心再过几日,耀哥儿会伤到命根子,一辈子全毁了……”
她哭得心口绞痛,身躯摇晃得快要昏厥似的,“因此我教耀哥儿来母亲这儿哭闹,希望你收回成命。夫君,我不求耀哥儿有多大出息,只希望他平安顺遂、快乐无忧地长大……”
陆正涵痛心疾首地数落她:“你糊涂!耀儿是陆家嫡长孙,就要担起陆家的重担!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快乐无忧、碌碌无为!”
“夫君,耀哥儿才八岁,你不能这般逼迫他……”
“够了!我不想再听!”
他怒极地打断她,眉宇缭绕着猩红骇人的戾气,“再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陆景耀嚎啕大哭,泪水决堤似的滚滚落下,“不要凶母亲,不要……”
陆正涵把他拽到跟前,凶厉的表情似要把他吞噬,“耀儿我警告你,你再敢忤逆我,不刻苦练字,我就把你……”
苏采薇心急火燎地拽住陆正涵,阻止他说出狠戾的话伤害儿子弱小的心。
陆正涵一手把她掀开,带了几分厌烦。
她没防备,被他推得踉跄地退了几步,但也及时地稳住了身躯。
沈昭宁收不住唇角清霜般的冷笑。
这不是好好的,没摔倒吗?
陆正涵看见她后退的样子,很明显也想到了刚才她被沈昭宁推倒的情形。
沈昭宁病恹恹的,小鸡仔般的力气哪能跟他相提并论?
他的力气都没能让薇儿摔倒,沈昭宁一推,她就摔在地上,还受伤了?
答案显而易见。
想到此,他看着苏采薇的眼神变得幽深、晦暗。
如今拥有了一切的薇儿,已经不是那个无人可依、无力自保、心如白莲的薇儿。
自从沈昭宁从庄子回府,薇儿就暗搓搓地做了不少针对她的事。
不管薇儿出自什么缘由,不论她有多少苦衷,都不能拿耀儿的学业和前途开玩笑!
这是他绝不容许的!
“苏采薇,你再敢阻挠耀儿去春芜苑练字,我绝不再姑息!”
陆正涵冷酷的警告,一字字,一句句,宛若一支支细小的银针刺进她全身的骨缝,尖锐的疼密密麻麻,布满了周身,夺走了她的呼吸与魂魄。
她的眉眼涌起一股热辣的酸楚,泪水再次夺眶涌出。
夫君从来不曾对她这样过,一定是那贱人煽风点火,把夫君蛊惑住了。
陆景耀恨怒交加地瞪沈昭宁,突然吼道:“你答应我要说服父亲的!你骗人!”
陆正涵冷目旁观,沈昭宁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这不关他的事。
再说,他也想看看她会如何哄骗或教导耀儿。
紫苏为主子着急,却见沈昭宁云淡风轻道:“我还没劝你父亲,怎么是骗人?”
“那你快说呀!”
陆景耀被父亲又凶又吼的,又见母亲被父亲责骂,一腔怒气都撒在沈昭宁身上。
沈昭宁给陆正涵递了个眼色,从容地走到一旁。
他知道她有话要说,便走过去。
“耀哥儿这般抵触,强逼他练字只会适得其反。”她淡漠道。
“这几日他不是每日都练字吗?而且他的字不再是狗爬了,有所进益。”
陆正涵每日都要查看儿子的课业,就算他一边哭一边练,也有不少进步。
由此证明,耀儿不是写不好,不是蠢笨,而是懒,被母亲和薇儿宠坏了。
沈昭宁淡淡地解释:“耀哥儿在强逼下练字几日,已是极限。他尚且年幼,过着安逸、富足的日子,不知人间疾苦,没经历过挫折和磨难,自然是一身的少爷脾气。”
苏采薇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可隔了三四丈,根本听不见。
故意躲着说,那贱人一定又在说耀哥儿坏话,唆使夫君用别的法子逼迫耀哥儿!
第65章 扒下一层皮
陆正涵的眸色寒沉了几分,“耀儿这臭脾气,若不逼他,不从严教导,他根本不学好,一辈子就此毁了。”
沈昭宁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本能地往一旁挪了两步。
“想让耀哥儿有所改变,只能另辟蹊径。”
“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
“让耀哥儿失去陆家、亲人的庇佑,一个人在外边自力更生三五日,体验人间疾苦。”她清冷道,“若想磨掉他的少爷脾气,就要让他失去所有,在外面吃点苦头,尝过饿肚子、无瓦遮头的滋味,遭受过世间的冷暖和毒打。”
陆正涵惊骇地看她,冷峻的眉宇掠起一抹疑惑。
她提出这法子,是真想磨砺耀儿,还是另有企图?
沈昭宁瞧出他的顾虑,又往一旁挪了两步,“若陆大人不舍得耀哥儿吃苦,当我没说。”
“若母亲知道耀哥儿孤身一人在外头风吹日晒、三餐不饱,不会同意的。”他深重地拧眉,察觉到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下意识地挪步靠近,“再者,若耀哥儿遇到危险或意外,如何是好?”
“任何人都不能接济耀哥儿,他要靠自己的本事活下来,不过我会吩咐江笑、江虎乔装后暗中保护他,以策万全。”
陆正涵深沉地凝视她,脑海里交织着几个念头。
她诡计多端,会不会对耀哥儿暗下毒手?
可是,若她要下毒手,前几年不就下手了吗?
或是前几日,耀儿在春芜苑练字也有机会下手。
他也知道,她说的这法子或许真能改变耀儿的心性、磨砺耀儿的意志。
只是,耀儿怎么可能乖乖地听他的话,在外面待三五日,而且不能回府?
沈昭宁见他的眼眸变化莫测,始终无法决断,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迈步离开。
陆正涵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手,“等等。”
“我跟母亲、薇儿说,叮嘱她们不要插手,你负责说服耀儿。”
“好。”她倒是没料到,他会赞成这个法子。
为了耀哥儿的学业和前途,他有十足的魄力,也有远见。
苏采薇看着他们相谈甚欢,两只手绞得越来越紧,指甲刺破了皮都没察觉。
原本,大爷和那贱人有一定的距离,但他们靠得越来越近,脑袋几乎靠在一起。
有必要靠得这么近吗?
苏采薇的眼底充斥着怨毒的恨意,却在他们转身走来的时候,眉目浮现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陆正涵把她叫到陆老夫人那边,简单地说了那个法子。
陆老夫人激烈地反对:“我不同意!”
苏采薇好似被人捏住了心,弱弱地问:“夫君,这是姐姐想的法子吗?”
“母亲,我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若你们偷偷地接济耀儿,破坏我的计划,我便让耀儿在外边多待几日。”
陆老夫人见儿子斩钉截铁,气得脸庞涨成猪肝色,却也知道他在耀哥儿的学业一事上说一不二,“我的耀哥儿迟早被那贱人祸害了,到时候你悔断肠也没用!”
苏采薇几乎是以泪洗面,悲伤得摇摇欲倒,“夫君这么做,无异于剜去我的心。”
她没猜错,那贱人再次出招了!
倘若那贱人半途使坏,买凶杀人,或是把耀哥儿打成废人……
她不敢想下去,骇惧得浑身打颤。
那么,休怪她用非常之法!
陆正涵朝那边的沈昭宁点点头,表示这边搞定了。
沈昭宁看着陆景耀,语声轻软,“我费尽唇舌才说服你父亲……”
他激动得眉飞色舞,“真的吗?”
“自然是有条件的,若你做到了,从今以后你不必练字。”
“什么条件?”
“若你不是陆家小公子,而是流浪街头的孤儿,没有显贵的身份,更没有锦衣玉食,你身无分文,要靠自己的本事挣银子填饱肚子,还要自己找地方睡觉。”
“我做得到!我能挣到银子养活自己!”
“从明日开始,你在外边待五日,不能回府要银钱、要吃食,一切都要靠自己。若有人欺负你打你,你也不能回府躲着,或是找帮手,你必须靠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
“……这样啊。”
“若你在外边靠自己的双手活挣钱养活自己,撑到五日,我就相信你,即便不读书,长大后你也可以养活陆家所有人,光耀门楣。”
“若我撑不到五日呢?”
“撑不到五日就是失败了,你要乖乖地练字、勤勉地读书,接受你父亲的安排。倘若你母亲或是府里的仆人偷偷地给你吃食或银子,你接受了他们的帮忙,那么便要延长几日。”
“母亲不能给我吃食和银子吗?”陆景耀苦恼地皱眉。
“不能。”沈昭宁不屑地勾唇,“若你母亲给你吃食或银子,不就跟在府里一样吗?”
他想想也是,赞同地点头。
此时他热血沸腾,干劲十足,只想着以后永远不用练字,也不用读书,是多么美好、快乐的事呀。
他这么聪明,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饿死?
“你自小没吃过苦,顶多撑两日,你就会哭着跑回来。”沈昭宁鄙视的眼神好似在说:孬种。
“我才不是孬种!明日一早我就离开家!”
陆景耀意气风发,恨不得现在就摆脱这个让人窒息的牢笼。
到外边的广阔天地逍遥自在地玩耍!
她朝陆正涵点头,没想到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颇有一番闯劲。
紫苏想不明白,二夫人几次三番地害大夫人,大夫人为什么还要帮耀哥儿?
不仅没半点好处,而且还被二夫人和老夫人骂!
……难道大夫人想借这件事盘算别的事吗?
陆正涵走过来,对陆景耀叮嘱了一番。
陆景耀打了鸡血似的,一再保证:“若我撑到五日回来,父亲你不能食言。”
陆正涵伸手,父子俩郑重地击掌。
这小子撑个三日就会哭着跑回来了。
紫苏看见苏采薇忧心忡忡地过来,忍不住为主子讨公道:“大夫人一身伤病还劳心劳力地教导耀哥儿,二夫人不仅教唆耀哥儿闹脾气,还冤枉大夫人推她。大爷,您这般偏心二夫人,太让人心寒了。”
苏采薇面色一寒,恨不得撕烂她的嘴。
陆正涵眸色暗沉,“薇儿,若你再犯,下次从严惩处,你好自为之。”
她欠身一礼,低垂的眼眸藏着一缕幽恨,“夫君,我铭记于心,今后必定更加谨言慎行。”
紫苏愤愤然,沈昭宁只是讥诮地勾唇。
偏心得越发明目张胆了。
苏采薇目送沈昭宁离去,阴狠地挑眉,“沈昭宁,这一次我定要扒下你一层皮!”
第66章 她真正的意图
翌日早间,苏采薇准备了满满一桌的早膳,陆景耀吃到快吐了才停下来,欢欢喜喜地挥手作别。
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儿子离去,眼里涌动着酸楚的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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