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哥儿被宣平侯小世子一伙人打了,你一个字都没提及打人者,是觉得宣平侯府招惹不起,还是想借此良机拔除我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沈昭宁的小脸溢满了浓烈的嘲讽。
“但凡被人打了,不都是找施暴者要说法、讨公道吗?大伙儿说是不是?”冬香转身问百姓,“二夫人好本事,非要抓着我家大夫人不放。”
“苏采薇,自你来后,你不急着送耀哥儿去医馆,不找打人者讨公道,倒是急着给我安罪名,让各位乡亲给你评理。”
沈昭宁盯着苏采薇,森冷地扬眉,“倘若今日你得偿所愿,是不是还要把我逐去乡下庄子待个十年八年?”
一字字,一句句,掷地有声,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伤。
百姓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开。
“陆家大夫人在庄子待了三年,没想到是被二夫人谋害了,去遭罪受苦的。”
“这位二夫人素有贤名,不成想使了这么多下作的手段。”
“你瞧她楚楚可怜地哭哭哭,就是个惯会装弱博同情的莲花精,这才把陆大人拿捏得死死的。”
苏采薇听见那些难听的责骂,委屈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掉落。
“姐姐,你们三人三张嘴,我嘴笨,说不过你们。”
她凄楚地看向陆正涵,夫君看她被欺负得这么惨,一定会站在她这边。
陆正涵的眼里涌动着暗沉的潮水。
确实,薇儿的举动不合常理。
可是,他看着薇儿悲戚落泪的模样,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蓦然想起他和沈昭宁的洞房花烛夜,薇儿百般温柔地缠着他,让他尝到了天上人间的快乐。
便是那夜,他对薇儿发毒誓:绝不让她受半分委屈,绝不让她掉一滴泪。
可是,沈昭宁回府的这些日子,薇儿一次又一次地伤心饮泣,一次又一次地悲痛欲绝……
想到此,陆正涵对她的怀疑顿时消失无踪。
再者,沈昭宁有两个丫鬟帮腔,薇儿的身边虽有不少丫鬟婆子,但能干的都处置了,剩下的都是胆小、不顶事的。
“回府!”
他冷峻的眉宇拧成一座小山,脸皮已经稀碎得掉了一地。
家丑已经传得人尽皆知,绝不能再闹下去。
苏采薇见形势不对,低头抽噎着离去。
今日没能让沈昭宁声名尽毁,有点失策。
沈昭宁拦住她的去路,“你不是指责我害了耀哥儿吗?急什么?”
苏采薇的眼眸蓄满了泪水,盈盈弱弱,瞧着可怜极了。
只是,她还没开口,就看见夫君忍无可忍地怒喝。
“沈昭宁,如今耀儿生死未卜,你怎么敢阻拦?!”
陆正涵凌厉的眼神含着浓浓的警告。
再不走,还要让更多的百姓议论,丢人现眼吗?
“医馆的大夫会尽心尽力地医治耀哥儿。”沈昭宁的唇角噙着一抹清寒,“陆大人方才不急,现在疯叫什么?”
“你莫要得寸进尺!”他一字字地说着,愠怒地咬着后槽牙,“立即回府!”
“陆大人不想知道宣平侯小世子为什么打耀哥儿吗?”
“当务之急是耀儿的伤势。”
沈昭宁没再搭理他,递给紫苏一个眼色。
紫苏拍手,便见江笑、江虎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过来。
这个男孩穿着华贵的淡黄色锦衣,脖子戴着金灿灿的项圈,腰间挂着两块雕工精湛、玉质上乘的羊脂白玉环,通身的奢贵、气派。
不少百姓都认得,他就是洛阳城赫赫有名的街头小霸王,宣平侯府小世子蒋柏霖。
他每每上街,总有几个小跟班和八个护卫跟随左右。
不是免费吃遍洛阳城,就是把人揍得嗷嗷哭。
街头小霸王的美名就此传扬开来。
陆正涵自是知道蒋柏霖背后的宣平侯府有多厉害,怎么敢招惹?
宣平侯以赫赫军功获封侯爵,侯夫人更是年少从军、军功不让须眉的当朝长公主,圣宠优渥,是陛下器重的肱骨重臣。
说点丧气的话,耀儿被小世子打了便打了,忍一忍便过去了,犯不着跟宣平侯府结下梁子。
陆正涵的怒火迅猛地窜起,冷厉地呵斥:“沈昭宁,你非要闹得不可收拾吗?”
他靠近沈昭宁,刻意压低声音:“把小世子送回去!”
“陆大人堂堂户部侍郎,竟然不想为亲儿子讨公道吗?”
沈昭宁讥讽的声音传扬开去,激起不小的议论。
第69章 想打就打
街边茶楼的二楼窗内,站着一位貌若琼雪的锦衣男子。
陆湛斜身而立,手里拿着一只茶杯,清冽深沉的黑眸藏着几分担忧。
江笑朝他这边点点头,表示已经办妥了事,形势已经控制住了。
陆湛颔首,眉宇流露出几分凛然。
以昭宁郡主的头脑,应该料到了二夫人的谋算,提前排兵布阵。
今早,陆景耀被宣平侯府小世子殴打,是江笑、江虎有意放水。
否则,那小世子有再多的人帮忙也不可能得逞。
此时,苏采薇看着蒋柏霖,紧张得心好似被一只邪恶的手捏住,半晌都喘不过气。
这贱人怎么可能好心为耀哥儿讨公道?
必定另有企图!
小世子应该不会乱说话吧?
“我自会拜访宣平侯府,你不必操心。”
陆正涵狠厉地盯着沈昭宁,恨不得把她的嘴削成碎片。
他穷尽半生,花了不少心思和财力才爬到户部侍郎这位置,可不想因为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得罪宣平侯府。
只要宣平侯府动动嘴皮,陆家就会满门获罪。
而她擅自把蒋柏霖带来,无异于把陆家架在火上烤。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陆正涵知道自己会被非议、诟病,但尽量保持着体面,“把小世子送回去。”
沈昭宁并不掩饰脸上的嘲讽与不屑,走到蒋柏霖面前。
“小世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蒋柏霖皱眉看着她,觉得有点面熟。
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沈昭宁莞尔含笑,伸手摸他的脑袋。
今年他十岁,五年不曾见过她,当然不记得她了。
说起来,他们都是皇室宗亲,沾亲带故的。
他年幼时,沈昭宁在宫里见过他两次,还抱过他呢。
她跟着母亲清河公主去宣平侯府拜访,他总是跟在她后面,非要跟她玩耍。
蒋柏霖凶恶地拍打她的手,“你个低贱的女人,没资格碰我的头!”
沈昭宁不悦地蹙眉,半蹲着捏扯他的脸蛋,“你说我有没有资格?”
周遭的抽气声此起彼伏。
不少百姓惊骇地摇头。
宣平侯府小霸王的脸比猛虎的头还要金贵,摸了就要断手断脚,
还会被小霸王暴揍成肉干。
苏采薇暗暗地爽飞了,差点笑得花枝乱颤。
这贱人还当自己是昭宁郡主呢,能让小霸王刮目相看。
蒋柏霖的脸蛋充斥着凶狠的怒火,却瞬间变成了疑惑,还带着一丝丝惊喜。
这句话勾起了他心底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世子,刚才你为什么打耀哥儿?”沈昭宁柔婉地问。
“想打就打,需要理由吗?”
蒋柏霖不可一世地瞥她一眼,个头不高,却气焰嚣张。
她轻柔道:“有一次,你在湖边看见一只青蛙,想抓住它,抓着抓着,你栽进湖里。幸好一位姐姐看见了,把你救上来,你还记得吗?”
年幼的糗事有不少,但他记得这件事,而且记忆深刻。
因为,他记得那位小姐姐在水里的样子很好看。
可是,眼前这位夫人为什么知道这件事?
“想起来了吗?”沈昭宁柔柔地笑着。
“你是那个小姐姐?”蒋柏霖欢喜地笑,记忆里的小姐姐跟眼前这张脸重合起来,“你为什么不来我家找我玩?”
“因为……我去了别的地方。”她的瞳眸黯淡了几分,温柔地问,“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打耀哥儿吗?”
“沈昭宁,你够了!”
陆正涵顾不得自己的形象,震怒地把她拽开。
虽然他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小世子的表情来看,沈昭宁一定使了卑鄙的法子欺骗他、蛊惑他。
若宣平侯府知道她干了这等肮脏事,必定不会罢休。
沈昭宁被他拽得趔趄了几步,差点摔了。
好在,紫苏和冬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清寒地拧眉,眼里怒意翻腾。
“陆大人想当街打我吗?”
“此事我自会跟宣平侯府协商,你速速回府!”陆正涵看见百姓指指点点,极力克制着怒火。
“方才苏采薇泼我脏水,你半个字都不说。”
沈昭宁忍无可忍,心底的怒火瞬间迸发,“我和小世子说几句,你就发癫地阻止我。陆大人是想演一场宠妾灭妻的大戏给各位乡亲瞧瞧吗?”
这个狗男人,偏爱得毫无顾忌。
那么,她偏要撕开他的伪装,让他的真面目暴露在阳光下。
蒋柏霖狂怒地冲过去,小拳头朝他的腹部狠狠地打去。
陆正涵完全没防备,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虽然蒋柏霖年少,但他拼命似的,竟把陆正涵打得退了好几步。
沈昭宁惊得眉心沉了沉,这孩子委实暴戾了点。
紫苏却欢喜得爽爆了,就差为他鼓掌了。
打得好!
苏采薇惊骇地扶住陆正涵,见他疼得眉宇拧出几道浅痕,气愤道:“小世子,你怎么可以打人?我夫君是朝廷命官,你打他要吃罪的。”
“你们欺负我的小姐姐,我把你们剁成肉末喂狗!”蒋柏霖怒哼,神气活现地吹吹小拳头。
“她是你的小姐姐?”她惊愕不已,眼神诡秘地闪了闪。
“没错!”他狂霸地怒指他们,“你们再敢欺负我小姐姐,我灭了你们全家!”
沈昭宁盯着苏采薇,其细微的眼神变化,她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和小世子的这层关系,未必是好事。
陆正涵也是没想到,令全城百姓闻风丧胆的街头小霸王,会这般维护沈昭宁。
那么,小世子把耀儿打成重伤……
“小世子你把耀儿打成重伤,是替你姐姐报仇吗?”苏采薇的泪珠哀凄地掉落,给人一种知道真相后心如死灰的感觉,“姐姐当真是下了一盘好棋,先提出磨砺心性的法子,再暗中请小世子帮忙,把耀哥儿打残了,成为废人。”
“自打我回洛阳,我并未见过小世子,更没请他帮忙。”沈昭宁转身问蒋柏霖,“你打耀哥儿,是因为我吗?”
果真是这招先发制人!
苏采薇不仅脑子转得快,而且恶毒得很!
蒋柏霖错愕,“今日我第一次见小姐姐,不是因为你呀?”
他怒目瞪向苏采薇,怒指她身边的一个小厮。
“是那个人找到我,说只要我去打一个小孩,就可以得到一百两。”
“一百两我才不稀罕,不过有人让我打,我就当作练练拳头呗。”
第70章 你再动脚试试?
众人循着蒋柏霖的手指看去,那个小厮低着头,心虚地躲到后面。
冬香不由分说地把他拽出来,狠狠地踹他一脚,迫使他跪下。
小厮偷偷地觑一眼苏采薇,看见她冰冷的眼神,迅速地垂下头。
紫苏兴奋道:“二夫人,这个小厮就算不是你芳菲苑的人,但全府的仆人都听命于你。你指使这小厮用一百两收买小世子,打伤耀哥儿。”
“耀哥儿受了重伤,你便顺理成章地指责我,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沈昭宁一直盯着苏采薇,她的表情变幻了几次,当真是精彩纷呈。
苏采薇哭得双目红肿、面容憔悴,快要昏过去似的,“姐姐倒打一耙的本事,我望其项背。你收买府里的小厮去办事,事发后联合小世子冤枉我。”
“姐姐你和小世子交情匪浅,他为了保护你,说谎又算得了什么?”她哀凄地说着,博取众多百姓的同情,“各位乡亲,我是母亲,怎么舍得孩儿受半点伤?虎毒还不食子……”
“三年前,二夫人可是亲手给耀哥儿下毒。”紫苏嘲讽地嗤笑。
“不准胡说!那件事已经查清,薇儿也是被仆人蒙在鼓里。”陆正涵沉厉地怒斥。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小厮是家生子,叫吴勇,其父是东郊果园的吴管事。”沈昭宁似笑非笑地盯着苏采薇,“听闻吴管事本事不大,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儿子自然任由你差遣。”
苏采薇心口一滞,泪珠儿无声地滑落,格外的凄美可怜,“姐姐你当真是算无遗策,今日我冤死了,也只能哭着甘拜下风。”
这贱人怎么可能查得这么清楚?
原以为安排得天衣无缝,却还是被沈昭宁识破了!
早知道就不用吴勇了!
周遭的议论声一浪高过一浪,多难听的都有。
“小世子又坏又难缠,但他敢作敢当,从来都不屑说谎。他说没见过陆家大夫人,应该是真的。”
“那就是二夫人使计打伤亲儿子,嫁祸给大夫人喽。”
“她哭得有多凄惨,就有多恶毒。”
陆正涵听着这些对薇儿的诋毁,突然癫狂地暴打吴勇。
“前些日子你犯了错,耀儿罚你十杖,你是不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耀儿?说!是不是你害的耀儿?”
“原来是你害的耀哥儿!”苏采薇泪汪汪的眼里满是恨意。
还是夫君的头脑转得快。
吴勇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蒋柏霖感觉不对劲,奋力把陆正涵推开,“不许打他!”
沈昭宁看穿了陆正涵的诡计,弯弯的眉眼浮现一丝冷戾,“吴勇一个月的工钱区区三两,哪来的一百两收买小世子打人?”
“吴管事掌管东郊果园,暗中私吞几百两再容易不过。”苏采薇沙哑道。
“吴勇胆大包天,谋害耀哥儿,送去京兆府受审吧。”沈昭宁森寒地眯眼。
对于她突然转变的态度,陆正涵有点错愕。
但他不及多想,立即吩咐丫鬟婆子办事。
吴管事的命在他手里,吴勇去了京兆府不敢乱说话。
可是,他低估了吴勇的求生欲。
吴勇手脚并用地爬过来,骇惧地磕头哭求:“大夫人,小世子,奴才没有报复耀哥儿……奴才纵有千百个担子,也不敢挟私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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