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松开夫君的手,着魔似地跟了过去。
封云兮无奈轻笑,跟上妻子。
小猫走走停停,将两人引到营地大门。
走了这一路,秦时月与封云兮都瞧出些端倪。
“它是想给咱们带路?”秦时月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夫君。
封云兮盯着小猫的动作:“这猫瞧着是有些灵性。”
他拉住妻子,转头吩咐跟来的侍卫:“带人上马,跟上这只猫。”
“我也去。”秦时月道。
封云兮眉心一皱,还未说话就被妻子握住双手。
“我骑射功夫比他们都好,”秦时月道,“这只狸奴一来就找的我,万一真有灵性,还是让我跟去为好。”
封云兮心知妻子说的有道理,秦时月身为武将之女,比他这个文弱之人强过太多,可要让妻子夜里上山,他仍然不放心。
秦时月看出他的犹豫,笑着替他抚了抚肩上的褶皱:“别担心,我去去就回,你就当我出去散心,这趟出来,我还没跑过马呢。”
方桐站在大门外,见这对夫妻有商有量,不禁有些意外。
这对太子夫妇瞧着感情不错,不像单纯的政治联姻,让她对这个世界稍微多了那么一点好感。
她孤身来到异世,先是穿成刺客逃亡,又莫名其妙变成一只猫,若非遇到好心人搭救,现在已经进了大蛇的肚子,连皮肉都化了,眼下看到这对夫妻和睦相处,只觉心里也多了分暖意,稍稍觉得安心了些。
只见太子妃说服太子,跨上侍卫牵来的马匹,朝方桐柔声道:“小乖乖,你若知道玉牌的主人在哪儿,就带我们过去。”
方桐从喉咙里“呜呜”两声,以示应和,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来到那人救她的山道,地上蛇尸仍在,人却不见了。
侍卫捡起血泊里的短刀,递给秦时月:“太子妃,您看。”
秦时月看了眼:“是十二的刀。”
她当即发话:“立刻散开,四下搜。”
方桐吐掉玉牌,蹲在地上,看着众人举着火把四处搜寻,抬头在空气中嗅了嗅。
猫的嗅觉和狗一样灵敏,她很快分辨出一丝异样的味道,是那人身上的血腥味。
她循着气息,飞快跑向南边一处山坳。
没跑多久,一个崖洞出现在眼前。
崖洞很浅,顶上伸出一块突起的山石,底下向里凹进,仅容一人藏身。
方桐探头,就见一个人影靠在崖洞里,屈着双腿,像个蚕蛹似地勉强蜷缩着。
方桐看不清他是死是活,往前一跳,蹦到那人身上。
她刚一踩实,就觉周身一痛,一只冰凉的手将她捏住。
“喵嗷!”方桐挣扎了一下。
她想不到这人奄奄一息,力气却极大,看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男子听见猫叫,五指微微一松,将她举到眼前。
方桐冲他扬起爪子,柔软的爪垫毫不客气地糊上他的脸。
男子用手指轻轻抚过她头顶的绒毛,低声道:“猫?”
他的声音如清泉击打在云石上,冷冷的,却很好听。
方桐踢了他一脚。
声音再好听也没用,再不把她放开,她找来的救兵就越走越远了。
男子仿佛察觉她的不满,将她放开。
方桐跳到地上,头也不回地跑了。
一炷香后,受伤的男子躺上担架,由太子府的侍卫将他抬下了山。
方桐蹲在马鞍上,舒舒服服靠在秦时月怀里,迎着微凉的夜风,听着太子妃毫不吝惜的夸赞,不禁有些飘飘然。
“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么聪明,不如以后跟了我吧。”秦时月挠着小猫的下巴,柔声道。
方桐竖起耳根,听这意思,太子妃想收养她?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至少吃得饱睡得暖,多半还不用抓耗子。
她可不想抓耗子,别说耗子,抓蟑螂也不行。
她乖巧地往秦时月手里贴了贴,逗得秦时月更是开心,一手撸猫一手控马,回到山下的营地。
还未进大门,就见一名侍女在门口焦急张望。
秦时月收了脸上的笑:“兰溪,出了什么事?”
“太子妃,你刚走不久,陛下将太子唤了过去,说是追查今日山中出现刺客之事。”兰溪口齿伶俐,三言两语便将来龙去脉道清。
原来,平王封无穷在打猎时遭人行刺,逮住的刺客声称雇凶之人与太子有关,封无穷将此事报给皇帝,皇帝便将太子封云兮传去大帐询问。
秦时月听完,略作沉吟,对兰溪道:“十二殿下受了伤,他们担架走得慢,一会儿到了,你让医官赶紧给他治伤,我先去大帐那边瞧瞧。”
她说完就走,竟连怀中的小猫也忘了放下。
方桐窝在她怀里,只觉她走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座赤黄色的大帐外面。
大帐周围燃着数百支火把,四周亮如白昼,身着铁甲的禁军士兵腰间佩剑,手中执戟,结伍成队在外值守。
瞧见秦时月到来,领头的队长上前朝她行了一礼:“太子妃,陛下正在议事,非传唤不得擅入。”
秦时月心不在焉地摸了摸怀中的小猫:“我明白,我就在这儿候着,你们不用管我。”
禁军队长见她确无动作,低应了声,退回队列。
秦时月望着帐内晃动的光影,轻轻叹了口气。
方桐离她最近,将这声叹息听得明明白白。
她能理解这位太子妃的心情,自己的丈夫忽然卷入刺杀案中,换谁都会担心,更糟糕的是,这不是一桩普通的刺杀,被刺之人是封了王的皇子,凶手却指向太子,这根本是一场宫廷权谋的对决。
方桐不清楚平王和太子之间的恩怨,但自古以来,太子总是被最多人算计的那个。
若论身份,太子比什么皇子王爷值钱多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便是真要雇凶,哪会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
更让方桐奇怪的是,她穿成的这位丙七身为刺客一员,并不知雇主是谁,而那被平王逮到的人,怎么偏偏就知道?
若说巧合,这也太巧了。
她竖起耳朵倾听帐内动静,就听里面传来一声――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说话之人却是平王封无穷。
第4章 茶太烫,得慢慢喝
大帐之中,封无穷跪在地上,高昂着头。
“刺客招认安水县有白鸟阁的据点,他们于半月前收到委托,而孟选义恰于半月之前途经安水县,”他看向太子封云兮,冷冷道,“众所周知,孟选义是太子的人,没有太子他进不了吏部,他替太子办事,自然合情合理。”
封云兮站在一侧,迎着封无穷的冷视,缓缓道:“平王慎言,孟选义任职吏部经过各部考核,你若想质疑我朝铨选之制,可拟折向陛下进言。至于孟选义为何途经安水县,他身为考功员外郎,上月奉旨考核外官,所行路线中便有安水一处,此事众人皆知。”
封无穷冷哼:“谁知你是不是利用他的行程,故意让他在安水县雇佣杀手。”
封云兮没有回答,他转头看向高居上座的皇帝,躬身道:“儿臣绝未雇人刺杀平王,但刺杀皇子一事非同小可,儿臣请父皇召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将刺客交予三司会审。”
皇帝双目微阖,右手放在膝上,手指轮换轻点,从方才封无穷控诉太子,到封云兮为自己辩驳,他一直闭目不言。
此时听到封云兮请求三司会审,皇帝这才睁眼。
“御史大夫做过你的老师,大理寺、刑部也有你认得的人,”皇帝望着封云兮,笑了笑,“按无穷的说法,三部都是你的人,这三司会审还有必要吗?”
封云兮垂眸:“父皇明鉴,儿臣从未结党营私。”
话音未落,地上的封无穷冷哼一声:“父皇都这么说了,你还敢犟嘴?”
方桐在帐外将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清楚,她甩甩尾巴,有些纳闷,以她混迹职场的经验,皇帝这话怎么越听越奇怪呢。
她没见过皇帝,不清楚他的性子,但她敢肯定,封无穷在这时候接话,分明没长脑子。
帐内传来皇帝的轻语。
“无穷,既然三司都是太子的人,你还要告吗?”
“当然要告!”封无穷梗起脖子,“儿臣相信,就算太子一手遮天,父皇也能为儿臣作主!”
“呵呵……”
皇帝慢慢笑了,他笑得温柔,笑得慈蔼,在封无穷看来,他注视自己的目光充满怜爱。
封无穷心中一热,站起身:“父皇――”
皇帝抬手,将他的话头打断。
“既然吏部、三司都是太子的人,朕也不要做这个皇帝了,索性退位做个太上皇,”他轻轻笑道,“你说对不对?无穷。”
封无穷看着皇帝温和的笑容,突地打了个激灵。
“不、不是!儿臣的意思是,太子收买朝中官员暗害手足!”他“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父皇,您先听我解释!”
这声叫喊震耳欲聋,大帐外不止方桐,众人全都听得明明白白。
方桐在心里啧啧两声,她就说皇帝那话不能从正面理解。
封无穷说孟选义的选拔有问题,等于说太子掌控了吏部,后来又附和皇帝,称太子一手遮天,等于默认皇帝大权旁落,这些话让皇帝听见,皇帝怎会高兴。
封无穷的本意或许是想挑起皇帝对太子的不满,但从皇帝的反应来看,封无穷更像在嫌他无能。
可这位皇帝当真无能么?
他若无能,为何太子自他开口后,便极少言语。
大帐里,皇帝叹了口气,摇摇头,朝身旁的老宦官示意:“去,给平王倒杯茶,让他润润嗓子,有话慢慢说。”
老宦官满面堆笑应了声,去桌上沏了杯热茶,双手端到封无穷面前,弯下腰道:“平王殿下,夜深露重,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封无穷看了眼老宦官,又看了眼座上的皇帝,接过茶碗,放到嘴边顿了顿,一口喝干。
刚沏好的茶水微烫,封无穷涨红了脸,含在嘴里忍了一阵,终是没能咽下,“噗”地一声吐了满地。
“哎哟,”老宦官抽下腰间的帕子替封无穷掸掸衣上的水渍,“老奴该死,忘了提醒殿下,这茶水太烫,得慢慢地喝。”
封无穷捂着嘴,一把将老宦官推开。
他双手撑在地上,朝皇帝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儿臣今日若非侍卫舍命相护,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春狩猎场守卫森严,竟被刺客潜入,儿臣不怕别的,就怕刺客另有图谋,对父皇不利。儿臣不是为自己讨公道,是怕父皇被奸人所害啊!”
说完,他放声大哭起来。
方桐在外听着他声泪俱下,暗自佩服,做皇家人也不容易,眼泪说来就来。
这封无穷将话题转到皇帝的安危上,也不知皇帝会作何反应。
正想着,一股血腥味飘了过来,方桐耸耸鼻子,这味儿还挺熟。
她转头望去,就见四人抬着一副担架来到近前。
“十二?”太子妃秦时月率先出声,“你怎么来了?”
躺在担架上的男子慢慢坐起,他似乎扯到伤处,眉心微皱了下,随即单手一撑,离开担架站了起来。
他一站定便腰背挺直,仿佛一身伤痛已离他远去。
方桐见他还穿着初见时的衣裳,各个伤处用白布包裹,肩上的箭镞已取掉,伤口同样以白布包扎,布上浸出一团模糊
的血迹。
男子听见秦时月招呼,朝她微一颔首,抬步走向大帐外的守卫。
“劳烦通禀,”他对禁军队长道,“十二有要事求见陛下。”
他这一身血糊刺啦,禁军队长早就瞧见,已经愣了好一会儿。
虽说人人皆知平王遇刺,但平王来时却是好端端的,吆五喝六,连块皮都没破,但这位十二殿下一出现,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伤痕累累惨不忍睹。
再看他人虽站得笔直,脸上却毫无血色,张口说话更显声气不足。
卫队队长想起陛下的吩咐,有心拒绝,却开不了口。
他犹豫了一阵,咬牙道:“请殿下稍等,容卑职入内通禀。”
秦时月早在封十二走过来时便跟在他身边。
“十二,你疯了,”她轻声道,“你伤得这么重,还不回去养着?”
封十二侧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中。
“这只猫,”他顿了顿,“原来在你这儿。”
秦时月托着小猫,将它举到封十二面前:“这是你的救命恩人,谁敢把它弄丢。我想着你素来对这些小家伙不感兴趣,索性便由我把它带回太子府收养。”
封十二看看小猫:“有太子府养着,也好。”
秦时月笑笑,抱着小猫使劲揉了揉:“我那府里一群猫狗,正好与它作伴。”
封十二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方桐耷拉着四爪,任人在头顶揉搓。摸就摸吧,她是猫,有身为猫的觉悟,天底下的猫就没有不被人撸的,既然无法逃脱,不如乖乖躺平。
这位太子妃显然是爱猫之人,她若能入住太子府,吃香喝辣指日可待。
不过前提是,太子和平王之间这桩悬案能尽快了结,不然人心惶惶,她也过不安生。
第5章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方桐本想再听听大帐里说了什么,奈何耳根被秦时月弄得阵阵发痒,让她不能专心。
她索性转头打量身旁的男子。
这位名叫十二的皇子长得不错,可惜看人的时候,眼中总有一股疏冷之意,他受了伤,此时的唇色也淡淡的,整个人像一幅孤山枯水的写意,黑得浓郁,白得冷清。
方桐想起他的声音,剔透如水,清寒如冰。
她很奇怪这人为何叫十二,早先听太子和太子妃提起这个名字,她只以为这是对方序齿排行。
直到她回来的路上闲着无事,将刺客丙七的记忆翻了翻,竟当真让她找出这么一人。
封十二,当朝皇子,排行十二不假,名为十二也是真的。
这个名字对一位皇子来说,未免太过敷衍,可封十二偏偏就叫这名,正因是个例外,丙七乏善可陈的记忆中才留下这么一笔。
让丙七记住这人的原因还有一个,所有皇子中,只有封十二上过战场,据说战绩斐然,深得老将夸赞。
就是这样一个皇子,早已成年,却未封王。
方桐认为这其中必有缘由,可惜涉及皇室秘辛,外界无从得知。
她对着封十二的脸,正在漫无边际地乱想,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前去禀报的禁军队长急步折返。
“陛下听说十二殿下与太子妃都在外头,命卑职请两位进去。”
方桐闻言,精神一振,又有几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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