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她想出更好的主意,门帘忽地一动,有人踏进帐篷。
方桐吓得汗毛竖起,就地一滚,躲到矮榻后面。
进来的人是太子封云兮,他身后跟着一名医官,正与他讲述封十二的伤情。
“十二殿下失血过多,先前已服了药,怕得昏睡一晚,到了明日或会好些。”医官道,“他肩上的箭伤看似吓人,却未伤到骨头,反而是老虎在他胸前留下的几道爪伤更加惊险,若再深半寸就会伤及心肺,便是拣回性命也可能折寿。”
封云兮来到榻前,还未开口便眉心一皱。
他绕到榻后,从地上捡起一件外袍,搭回架上:“十二的衣裳怎么掉在这儿?”
话音刚落,就见剩下的衣服堆里钻出一只雪白小猫。
“喵。”
方桐无辜地看着他。
她也不明白,自己这身子怎么变来变去,刚才还是人,眨眼的工夫又变成了猫。
不过幸好变成了猫。
封云兮看见小猫,怔了下,轻笑:“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时月正到处找你。”
方桐没理他,径直跑向帐门。
封云兮只好叫来帐外的侍卫:“跟上这只猫,送它回太子妃那儿。”
方桐跑在路上,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好险,若非突然变回猫,她就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若那四个刺客指认出她,她的下场更惨。
这么一想,方桐又庆幸,她每次变猫都能逃过一劫,简直如有神助,要是这变身能由她自己掌控就好了。
她原以为变成猫就再不能变回人,没想到既能变人又能变猫,可惜没人指点她其中的关窍,只能以后自行摸索。
她刚跑回太子妃的帐篷,就听里面响起几声干呕。
“太子妃,快喝点儿水。”侍女兰溪将水杯捧到秦时月跟前。
秦时月伸手接过,还未沾唇,又哕了一声,赶紧捂住嘴。
方桐瞧瞧她这模样,眨眨眼,这一幕似曾相识,她以前的同事孕吐也是这样。
侍女们很快请来医官,诊脉结果不出所料,太子妃有孕了。
封云兮早已闻讯赶回,听了医官的回禀,先是傻站了一会儿,随即两眼放光。
他不顾有人在旁,一把攥紧秦时月的手,狠狠摇了两下。
秦时月看他憋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整话,噗哧一声笑了。
她让众人退下,才向封云兮道:“你傻不傻?”
封云兮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我就是太高兴,还有些担心。”他盯着秦时月的小腹,声线激动,“你有了身孕便能少受些闲话,可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我怕照顾不好你。”
“你怕什么?”秦时月挑眉,“府里那么多人,哪里轮得到你来照顾。”
“你明白我的意思。”封云兮正色,“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医官的方子,再给陛下报喜。”
秦时月拉住他:“今晚平王才告了你一状,你现在去说我有喜,岂不让人觉得你在借故脱罪。不如等过两日回了京,再提不迟。”
“围场不适合养胎,我去向陛下请命,明日就送你回京。”
封云兮说去就去,秦时月望着他身后落下的帐帘,摇摇头,起身下了榻,从窝里抱起小猫。
方桐乖巧地趴在她怀里,配合地仰起脸,任她轻挠自己下巴,故意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秦时月看着小猫惬意的神情,羡慕道:“还是你好,什么都不用操心。”
方桐眯着眼,默默在心里叹气,她也很操心的好不好,变猫变人这事儿还没理清呢。
次日一早,众人刚用过早膳,皇帝的赏赐便来了。
老宦官朝恩亲自来传口谕:“太子妃秦氏,与太子成婚五年,伉俪情深,终孕血脉,实乃幸事。特赐玉璧一双,金银器百事,绫绢三千匹,良田一百二十顷,太子增邑一千户。”
方桐趴在小窝里,正在懒洋洋地打瞌睡,忽然听见这么多赏赐,腾地一下支起耳朵。
她在心里替太子府盘算,绫绢、良田、食邑都是实打实的钱,太子妃刚刚有孕,皇帝就给这么多赏赐,若等孩子生下,想必还会再赏一回。
以大昭朝的惯例,这个孩子若为男,便是太子的嫡长子,若太子顺利继位,这个嫡长子便是下一任皇帝继承人。
如此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着实令人羡慕,只是平王遇刺一案尚未了结,皇帝就对太子这样偏重,会不会让有的人暗生嫉恨,生出事来?
方桐想着又在心里呸呸两声,她以后还要去太子府安家,可不能自己咒自己的饲主。
谁知半日未过,刚到晌午,真就出了乱子。
第8章 把猫送走
“太子妃!”
几名侍女惊呼出声,摔落一地杯盘碗盏。
秦时月跌在榻上,一头疯狂的猎犬扑在她身上,张口欲咬。
秦时月自幼习武,腕力尚可,她两手抱住疯犬脖子,死死抵住它的脑袋。
疯犬张开大嘴,伸出鲜红的舌头,涎液一滴滴落到秦时月颈上,它喉中发出威胁的低吼,两眼血丝满布。
侍女们拔出长剑,却见秦时月躺在疯犬身下,担心乱剑伤了秦时月,一时犹豫不前。
方桐见事态紧急,顾不得多想,纵身跃上高几,临空而下,扑到疯犬背上。
她抱着疯犬的尾根就是一口。
疯犬“嗷”地一声,屁股用力一甩。
方桐伸出锋利的爪尖钩住它的皮肉,如一团蓬松的雪球,在它背上滚来滚去。
疯犬越发吃痛,扭头朝她一口咬下。
方桐及时松爪,借力往前一蹦,落在地上打了个滚。
秦时月趁此空当,屈膝一顶,将疯犬掀下床榻。
几名侍女赶紧围上前,持剑拦住疯犬。
兰溪扶起秦时月,护着她退出帐篷。
“太子妃,您没事吧?”
秦时月摇摇头,惊魂未定。
方才她正要用膳,就见帐外冲进一头猎犬,疯了似地将她扑倒。
若非那只小猫及时引走疯犬注意,她这会儿怕是早已重伤。
这里的动静早已惊动巡逻的士兵,不消片刻,封云兮与皇帝赶到。
封云兮刚被皇帝召去议事,忽闻妻子遇险,自然再也坐不住,皇帝听闻此事,也沉了脸。
他们来时,疯犬已被处置,皇帝叫来负责犬坊的官员:“这是怎么回事?”
官员跪在地下,嗓音发颤:“启禀陛下,微臣已查明,这头猎犬吃了黛叶草,才会凶性大发。”
黛叶草于人
无碍,于兽类却有微毒,食之便会癫狂。
“营地附近何来的黛叶草?”皇帝问。
官员咽了口唾沫:“想是猎犬上山时误食了此草,才险些酿成大祸。”
“父皇,”封云兮走过来,掀起衣摆跪下,“此次春狩共有上百头猎犬,倘若不止一头误食,难免贻患无穷。儿臣斗胆,想请旨彻查。”
皇帝看向他:“太子妃可还好?”
“幸无大碍,”封云兮道,“多亏她会些拳脚,否则早就伤得不清,可她有孕在身,医官刚替她把过脉,说是动了胎气,需得小心调养。”
“那就让她好好歇着,”皇帝道,“彻查一事,朕自会派人去办,你是太子,一言一行皆为人表率,不可妄动肝火,失了分寸。”
封云兮:“儿臣想亲自送时月回去。”
“怎么?这才春狩第二日,你们一个个的就想丢下朕不管?”皇帝看他一眼,“昨晚朕已经答应过你,今日会派卫队送太子妃回京,你连朕的人都信不过?”
“儿臣不敢。”封云兮道,“儿臣送她入京便回,请父皇成全。”
“朕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你担心也是正理。”皇帝笑了笑,“也好,朕听说你们后院还养了一群猫狗,眼下出了疯犬之事,为了以防万一,那些猫狗也不要再留,你这趟回去就把它们处置了吧。”
封云兮皱眉:“儿臣一向忙碌,有猫狗相伴,时月孕时也可聊做消遣。”
皇帝笑笑:“女人有了身孕,便再不可由她任性,难道朕的皇孙还及不上一院子取乐的玩意儿?”
封云兮道:“那些猫狗性子温顺,又有专人看管,绝不会出现今日之事。”
皇帝呵呵笑了声:“看来是朕多虑了。”
“儿臣――”
“父皇放心,”一个女声截住封云兮的话头,秦时月不知何时到来,朝皇帝行了一礼,“臣妾这就回去将家中小宠另行安置。”
皇帝看她一眼:“太子说你动了胎气,怎不在帐里好生歇着?”
“臣妾听闻惊动了父皇,心下难安,特来谢罪。”秦时月道,“方才父皇所言极是,臣妾会安心养胎,不让父皇与殿下操心。”
皇帝“嗯”了声:“云兮,你听见了?有时候,你还真没太子妃懂事。”
送走皇帝,秦时月拉着封云兮起身。
“平王之事尚未解决,你何苦在此时与陛下争执。”秦时月小声道,“昨日平王告你买凶杀人,你尚且沉得住气,为何今日为了一条疯狗,偏偏要求彻查?这些猎犬来自宫中,无论好歹,岂非当众让陛下没脸?”
封云兮扶着她往回走:“此事蹊跷,不得不防。”
秦时月笑笑:“我一身武艺,还怕谁不成?”
“明枪易躲,暗箭难放,”封云兮道,“何况你现在有了身子。”
“正因如此,你才要让我少操些心。”秦时月拍拍他的胸膛,“你以为陛下为何要咱们送走猫狗,还不是因为恼了你。”
她幽幽一叹:“你我成婚五年一无所出,你又坚持不肯纳妾,我虽高兴,但也知旁人如何作想。你今日硬要违拗陛下,对你未必是好事。”
“你打小喜欢猫狗,咱们成婚前我就答应过你,你想养多少就养多少。”封云兮道,“有它们在,你好歹没那么寂寞。”
“你放心,我已想好了,”秦时月安抚道,“咱们郊外不是有别院吗?先把小家伙们送去那儿养着,等我胎相稳了,找个理由出去散心,照样能见到它们。”
封云兮静了一阵:“时月,嫁给我让你委屈了。”
“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你十五岁就赖上我了。”秦时月露齿一笑,“别这么垂头丧气的,你倒是帮我想想,如何安置雪球。”
“雪球?”
秦时月对他挤挤眼,从广袖中掏出雪白的小猫。
“今日多亏它帮忙,我才没受伤,”秦时月道,“它这么小又性子灵慧,若把它送去别院,我怕它与别的小家伙处得不好,可现在又没法养在身边。”
“这有何难,”封云兮道,“送去十二那儿,让他照看。”
秦时月微讶:“十二行吗?”
“不行也得行,”封云兮笑道,“它是十二的救命恩人,只有交给他,才最让人放心。”
第9章 同乘
封十二帐中。
一人一猫静静对望。
方桐率先抽回视线,打了个哈欠,在榻边的小窝里趴下。
她今天已经很累了,昨晚担心再次变身,一宿没睡,早上又是颁旨又是赏赐,人来人往不得安宁,刚才又和疯犬搏斗一场,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至于更换饲主这事,她没什么意见。
别说这是皇帝不许养宠,哪怕放在现代,还有那么多人因为家里的压力将宠物弃养。
秦时月已经尽了力,皇帝说的是“处置”,她却机灵地改为“安置”,已给宠物们留了条活路。
方桐对于住哪儿并不挑剔,就冲封十二在荒郊野外救了她,她就相信自己在皇子府不会吃苦。
她趴在窝里,安安心心打起了呼噜,封十二默不作声看她一眼,转向太子夫妇。
秦时月捅捅封云兮。
封云兮轻咳一声:“该交待的都交待了,这只小猫你好好养着,就当给你作个伴儿。”
封十二倚在靠枕上,目色淡淡:“我没养过猫。”
“胡说。”封云兮道,“你小时候在宫里,我有一次看见你拿果子喂野猫。”
“有么?”封十二歪歪脑袋,“忘了。”
“那你正好重温一次,”封云兮故意板着脸,“这只猫于你有救命之恩,你就算把它供起来也不为过。”
秦时月在背后掐了丈夫一记,接话道:“若你不知如何养猫,我那儿有一套手札,改日给你送来。”
“不必。”封十二道,“猫留下,你们走吧。”
“我跟你说,养猫挺简单的,只要……哎?”秦时月纳罕地住了口,她原以为还要一番劝说才能让封十二同意,不想对方一口答应。
封云兮笑道:“这就开始撵人了?”
“你们才得罪了陛下,还不赶紧上路。”封十二道。
“是得上路,”封云兮道,“你也一起。”
这回换作封十二微讶:“为何?”
“医官说你今日已能挪动,我早上问过陛下,他答应让你随太子府的车队一道回京,”封云兮拿出做兄长的架势,“你伤成这样,总不能让你继续躺在荒郊野外。”
“正是。”秦时月附和道,“昨晚多亏你给云兮解围,总归在旁人眼里,咱们是一伙的,那就一起走。”
封十二默然:“我并未特意解围,以陛下的性子,便我不来,他也不会轻信平王之语。”
“那你还顶着伤来做什么?”封云兮责怪道,“医官说了,你那伤再深半寸,就有性命之忧。”
“我有分寸。”封十二道,“遇刺之事属于刑案,越早上报越易查证。”
封云兮与秦时月互视一眼,都是无奈摇头。
“你这性子,正该去大理寺,去什么军营。”封云兮边说边催封十二,“快叫你的人来收拾行李,趁早出发。”
封十二手下的侍卫手脚利落,很快将东西收拾齐整。
封十二被人扶坐起身,看他们将木架上搭着的衣袍取下来,披在自己身上。
他再次想起昨晚的梦。
昨晚他恍惚间瞧见一名女子,躲在角落里偷穿他的衣裳。
但他今早醒来,却见衣裳好端端地搭在木架上,他唤人进来询问,得知昨晚帐中并无异常,想来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若真有什么贼人,有本事混进皇家营地,不偷金银,不伤性命,反而只拿一套衣裳,实在不合情理。
封十二捏捏眉心,看来他是伤得不轻,才会做些乱七八糟的梦。
方桐早在众人收拾的时候就醒了。
她蹲在窝里,看着那名娃娃脸的侍卫将自己连窝端起,送进封十二的马车。
封十二正靠在榻上看书,见状看向侍卫。
侍卫笑容满面:“太子吩咐,路上颠簸怕小猫吓着,殿下这辆马车够大,他让卑职给您送来,请您亲自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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