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在圈里传得沸沸扬扬地。
谁都知道边澈为了这个比赛准备了一年多,各种口口相传的八卦在暗地里流走。有人说是竞赛有黑幕,也有人说是和其他国家选手发生了矛盾,最接近真相的一个说法当属――团队里的女生被人性骚扰,而组委会试图用金牌捂嘴。
付芷橙对八卦的渴求已经超过了礼教,四处打听拼凑了一出大戏,最后手舞足蹈地给叶声笙还原的时候,就跟亲眼所见一样。
起承转合一个不落,演到高潮处还随手摔了她新买的粉饼。
叶声笙早就和他交恶,吃瓜也吃得三心二意,撂一眼碎成两半的粉饼,抱臂问付芷橙:“然后呢?”
付芷橙往沙发上一靠,双手摊开:“事情闹得很大,组委会那边被彻查了……”
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
再次见到边澈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微分的碎发剃成了板寸,人也变得锋利。
没人敢问多余的,只有叶声笙觉得他就是刚出狱,故弄玄虚而已。
晚风寂寥的夜晚,终于完整地回想起往事,也正是因为这些记忆,她觉得边澈怎么看不都像是能闭门挨打的人。
浓密的秀发随意地散在胸前,发尾被风带起,一两秒的走神后,她心头微恙:“那你可以找橙子结婚,反正昨晚大家都在一起。”
边澈见她心安理得地出卖朋友,眼底情绪不甚明晰:“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昨晚千方百计灌醉我,白嫖之后还栽赃陷害,现在我被人勒索你还试图甩锅……”
他以为自己是成语大王吗?竟然能在郎朗明月下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叶声笙耳根烧得滚烫,咬着牙反驳:“我有婚约,你想结婚去找别人。”
“你跟祝泽都闹成那样了,还能结婚?”
边澈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指尖在方向盘一下一下地敲击,嘴角勾起轻嘲:“结婚之后你可以照样把我当仇人。”
不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就矜贵得还得对他负责,叶声笙觉得太荒唐了,只能采取拖延政策:“我在外面交了十几个男朋友,一时半会儿分不掉。”
“没事儿,我帮你分。”边澈好整以暇地垂眸,像是看透了她的全部小九九。
“用不着。”叶声笙硬声硬气地回她,虽然她现在脑子乱糟糟的,但是不影响瞪他。
边澈凑近看她,桃花眼微挑:“联姻而已,又不是谈恋爱,这不是一笔双赢的买卖吗?”
“除非”,他拉长尾音:“你心虚?”
“你肾虚!”
“我肾虚不虚,你不知道吗?”
叶声笙的火气又上来了,双颊染上玫瑰红,“我一个男人不玩两遍。”
场面进入突如其来的沉默,两人在咫尺之间对视。
边澈看着她炸毛,以一种受害者的语气叹气:“既然你不想负责,我就只能找叶伯父了,明天我跟他商量一下,这个七千万,是不是真的叶氏来出?另外,万一股票大跌,发生了什么人间惨剧,希望你不会良心不安。”
“你这个卑鄙小人。”叶声笙推着他的肩膀骂他,双瞳漫上一层水雾。
边澈好像对这个形容特别满意,没再说什么,雷厉风行地启动车子,掉头重回大路。
经过减速带的时候,车速变得很慢,忽明忽暗的路灯披在他身上,俊俏的眉眼藏着痞气。
他的状态比之前好多了,侧头看她,黑色瞳仁中透着幽邃:“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
叶声笙没吭声,始终看窗外,一点谈话欲都没有。
不过,他这人还算言而有信。
到了京韵别墅后,就把药袋还给她了,叶声笙连再见都懒得说,直接动静很大地下车。
每一个动作里都带着还未发泄过瘾的气,他看得分明。
边澈在车内看她,眼睛像带了透视,别具深意地扫向她手里的纸袋――
“昨晚三次,我都戴了。”
他看着她脚步顿了一下逃得更快,看着别墅大门缓缓打开,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
又是一个难眠夜。
边澈的话反复折磨她的神经,第二天起床,脑子还是浑浑噩噩的。
对着镜子化妆的时候,手臂有气无力的,羽睫下的乌青明显,她遮了三层才勉强遮住。换了正红色的丝绒口红,又从衣帽间里挑了件一字肩黑色礼服裙。
慵懒随意,气色气场都提起来了。
等叶声笙收拾好下楼的时候,四五个佣人正在整理四个超大的行李箱,各种颜色的纸袋和礼盒把客厅堆得满满当当,她别过头看餐厅的方向。
早餐在餐桌上摆着,没有人。
她缓步走过去,双手撑在椅背上:“我爸妈回来了?”
“先生和太太凌晨四点回来了,这会儿正在房间里补眠。”
那时候,飘忽在外的三魂七魄才总算归位。叶淮生和阮晴岚回来了,她所有的底气也都回来了。
厨师把海参蛋羹端上来,笑盈盈地看她:“大小姐想吃点什么?”
叶声笙的这件小礼服剪裁纤浓合度,对身材要求极高,水都不能喝。
她努努嘴,从骨瓷盘里拿起一小片面包,慢悠悠地咬了口:“我不吃了,记得炖个虫草鸡汤给我爸妈喝。”
交代完这句,她踩上高跟鞋出门。
劳斯莱斯一路驱车前往城郊的星月酒店。
东方艺术馆的珠宝展的邀约是上个月的,叶声笙不打算缺席,因为越是有那么多眼睛在风口浪尖等着看她的笑话,她就越要表现得岁月静好。
馆内灯火通明,一场名为“一眼万年”的主题珠宝展正在进行。厅内流淌的爵士乐和着高级的香水味,让鉴赏珠宝的艺术氛围感更加有意境。
这种提升社交媒体质感的活动,来拍照打卡的千金小姐们自是不少,叶声笙进场后,她们蠢蠢欲动地交换了一下八卦的眼神,一个个温温柔柔地上前打了招呼。
“声笙,你这条项链真漂亮,是卡地亚的定制款吗?”
叶声笙被簇拥在中间,唇角翘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知道,从我妈妈首饰盒里拿的。”
小姐妹们又热情地奉承了好几句,她的反应始终淡淡的。不软不硬地碰了个钉子,千金们笑容凝滞在脸上。
叶声笙懒得跟她们应酬了,说了声失陪,就去看展品了,当她们透明人一样。
呵呵。
背后造谣、搞小团体孤立,她还真以为这些塑料姐妹们骨头变硬了呢。
展示柜最中心的位置,一枚蝴蝶星云样式的胸针静静地躺在里面,薄如蝉翼的翅膀上镶嵌了数百颗彩色宝石,在射灯的折射下梦幻而耀眼。
这是一种让人惊艳到震撼的美。
叶声笙是鉴赏者。
“姐姐,你能帮我把这个玻璃柜打开吗?”
她往下看,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展示柜前,丸子头上顶着小皇冠,奶乎乎的小手趴在玻璃上,睫毛又长又翘。
叶声笙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这个稚气的小姑娘,最后视线与她落到一处,配合她的童言童语:“为什么要打开柜子呀?”
“它一直在喊救命,让我们放它出去。”小姑娘眨了眨忽闪的大眼睛,有点不太高兴用手指着蝴蝶星云胸针。
叶声笙没有跟她争辩关于“救命”的话题,看她的小脸板着,感觉连日来的阴郁都减轻了不少,心情也由阴转晴。
“除了救命,它还说别的了吗?”
小姑娘转头,像是有些疑惑:“你听不到吗?它还夸我们俩长得漂亮。”
叶声笙差点笑出声来,还来不及评价这只“马屁精蝴蝶”,就先等来了她的家长。
“芸芸。”
一个温婉的女人女主匆匆而来,目光落在小姑娘身上,一开口就带着几分斥责:“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吗?”
小姑娘顿时有些害怕,缩着脑袋地往叶声笙身上贴:“我不是故意的。”
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又歉意地看向叶声笙:“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打扰您看展了。”
叶声笙不甚在意地笑笑:“没关系,你女儿很可爱,我们两个聊得很开心。”
女人的表情瞬间黯了,手指局促地绞在一起:“她又乱说胡话了吧?对不起,她经常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我们去医院检查了很多次……”
小姑娘不知听懂了什么,突然开始抹眼泪。
叶声笙突然打断女人的话:“很多伟大的艺术家和诗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精神状态,你女儿好厉害,她能看出一件作品的灵魂。她这么小,你又是她的妈妈,别着急去否定她,她才能始终坚持地表达自己,也许下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就站在我们眼前……”
她蹲身下来,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纸巾,帮眼睛通红的小姑娘擦眼泪:“小公主从来不会流眼泪的。”
小姑娘抽抽噎噎的,黏糊糊的小手摸上她:“姐姐,我以后可以找你玩吗?”
叶声笙看着她,语气特别温柔:“当然可以,你可以来我的城堡找我。”
……
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小姑娘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眼里满是不舍。
“声笙?”
这种略带悲壮的离别气氛,被一串流动的高跟鞋声终止。
叶声笙目光折过走动的人群,看向声源。
“Hailey.”
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步伐很快,几步就到了叶声笙跟前,握着她的臂寒暄:“怎么来了也不找我?”
Hailey是这次珠宝展的策展人,两人是通过叶声笙的大学导师介绍认识的,交情自不必说。
叶声笙捋一记长发,不以为意地笑笑:“看你在招呼其他客人,我就先进来了。”
Hailey把她的手始终攥在手里:“真的是特别感谢,要不是你大发慈悲把蝴蝶星云借我救急,我临时上哪儿去找这种价值几个小目标的珠宝。”
上个月,蝴蝶星云胸针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被人以三亿港币拍下,在行业内掀起不小的热度,而这枚胸针的主人就是叶声笙。
“这里的好东西这么多,我今天多了好多灵感。”叶声笙大学是在UAL念的,学的就是当代珠宝,展上的作品出自各个时期的珠宝艺术家之手,很有学习的价值。
淡黄色的光圈洒下来,Hailey的食指在展柜上轻轻敲动:“内格榫卯镶嵌法,没有用任何粘合剂与金属镶座,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技法,真的是太完美了。”
叶声笙唇角不自觉上翘:“导师说她一定要来中国亲眼看看这枚胸针,要是学校不给她批假期,她会组织其他老师一起罢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Hailey唇角勾起:“你导师还下了最后通牒,要你务必参加IAI的比赛。”
叶声笙扶额苦笑:“怎么毕业了还这么卷?”她只是单纯喜欢设计,对任何比赛都不感兴趣,所以对导师的提议一拖再拖。
两个人又聊了几分钟,Hailey要去招呼其他人,叶声笙也看得差不多了,低头在给司机打电话。
电话里刚刚传来“嘟”声,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声笙。”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高雪莹站在她身前。纤弱的身姿一吹就倒,整个人像是被击垮过一样,憔悴不堪。
该见的人,早晚都是要见的。
第7章
高雪莹跟她相处向来伏低做小,这回倒是挺直了背脊,看她的眼神甚至略带轻蔑。
不管是在英国伴读、还是回国进入她的朋友圈,甚至在祝泽面前,她总是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所以叶声笙从来不曾防备过她。
叶声笙傲娇恣意,活得洒脱,从来不用传统意义上的淑女准则来要求自己。作为叶淮生和阮晴岚唯一的掌上明珠,她的生活圈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那些活跃在社交媒体上的假名媛很少能跟她产生交集。
这算是她第一次在闺蜜身上栽了跟头,甚至后续引发了无限的连锁反应,或许再用闺蜜这词已经不妥,但能在她身边装了四年多,高雪莹还是有点本事的。
客观地讲,爬上祝泽的床未必强于依附于她,毕竟再天雷地火的爱情也有保鲜期,而且她那种小破家庭,想跟祝泽修成正果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这一波操作实在难评。
都不知道该说她目光短浅还是祝她好运。
艺术馆内很安静,明亮的射灯打在展柜里,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叶声笙用余光看到,刚刚那几个千金小姐们也嗅到了她们这边的动静,正在角落里蠢蠢欲动地交换眼色。
那些人等着看八卦等得快要兴奋死了,她就偏偏不想如她们的意,腔调冷淡地从高雪莹身侧绕过,一句话都懒得和她说。
擦肩而过的时候,高雪莹却突然抓住她的裸臂:“我们谈谈?”
她用了不小的力气,手指微微发抖,身体语言泄露了情绪,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淡定。
叶声笙停在原地,侧头看她,嘴角带着轻嘲:“不好意思,我的时间宝贵,不对道德低下的人开放。”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高雪莹盯着她,眼尾慢慢红了,“难道你就一点问题没有吗?”
装柔弱、装无辜,向来是她的强项,要不是这次被她背刺,叶声笙看她落泪的样子都要怜爱了。
一根根地扒开她握上来的手指,叶声笙动作虽然慢,却带着划清界限的决绝。她居高临下地睨她:“我当然有问题。我的问题就是太善良了,不该资助你读书,不该因为你家里破产了给你介绍工作,更不应该把你带进我的生活圈……”
这话说得挺不客气的,高雪莹像被扒掉一层皮,胸口上下起伏:“你永远都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去英国留学的第一年,她家里就破产了,除了已经交过的学费,高雪莹连生活费都没有。
而叶声笙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她漂亮、有钱,天资聪颖却喜欢摆烂,每天被豪车送到学校的时候,身上的珠宝首饰都不重样。
珠宝设计本来就是一个烧钱的专业,经常需要用到各色宝石作为设计材料,叶声笙的爸爸为了让宝贝女儿完成设计,竟然买下了新疆阿勒泰地区的一块海蓝宝矿。
而学校的霸凌是无形的。
当她用廉价材料设计的作品再一次被全班嘲笑的时候,高雪莹终于受不了了,躲到卫生间里崩溃大哭。
盥洗池传来水声,叶声笙隔着门板问她,愿不愿意做她的伴读?
从此,她的生活就彻底发生了改变。
她住在叶声笙高级公寓的客卧,坐着她的豪车上学,甚至可以在舞会上借用她那些昂贵的珠宝。
而这些报酬也是有代价的。
她每天早起帮叶声笙买咖啡,帮睡美容觉的她完成作业,挡掉学校里不怀好意的追求者,附和她喋喋不休的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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