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嗣有碍
略感沮丧的盛时鸢吃完晚膳,在院子里转了转,顺便消消食,见时间差不多便准备洗漱睡觉了。
泡进浴桶里,热水顿时驱走了满身的寒气,浴桶里洒满了夏季收集的干花瓣,在热水的浸泡下渐渐舒展开,散发出幽幽的花香。
洗完澡,便是每日的泡脚时刻,宋大夫并没有给她开口服的药剂,而是靠这种养生的疗法慢慢调理她虚弱的身体。
这样的方法不仅能降低药物中的毒性,还能减少被嫡母发现的几率。
想起两年前,自己只不过顺手帮了宋大夫一个小忙,就被宋大夫诊断出体内竟然有慢性绝子药,不过还好发现得早,还有机会治疗。
真是老天都看不下去,在有意无意地帮她看清嫡母的真面目。
泡完热乎乎的脚,刚好睡个好觉,冬日里的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盛府,正院。
今晚盛明靖没有去找那些小妾,而是专门陪着嫡妻嫡女一起用了晚餐,然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主院。
“老爷,最近公务上可是很忙,看着您都瘦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尹氏虽然在外人面前是严肃端庄的主母,但在盛明靖面前却是一副温柔小意的模样。
她虽是大家闺秀出身,但也知道太过矜持是留不住男人的,男人都是同样好色的德行,这是她用了好久才明白的道理。
“你也知道,礼部一般在过年前后是最忙碌的时候,什么祭礼,年礼,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用。”
盛明靖虽然是礼部最大的一把手,但也不敢太过相信手底下的人,要是出了事,皇上第一个找的就是他的麻烦。
“老爷,这是妾身专门给老爷熬制的补汤,里面用了上好的人参和鹿茸,您尝尝。”
尹氏端过桌子上的补汤,想要一勺一勺喂给盛明靖,然后顺便喂到床上,结果没想到盛明靖一点都不知道情趣,一口就将补药闷了。
“你可还记得当年老爷子给心儿定的娃娃亲?”
盛明靖丝毫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而是开口说起了正事。
“老爷说的是琅琊王氏的娃娃亲?妾身还记得,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说起自己的亲闺女,尹氏顿时正色了起来,她可不想让女儿经受远嫁之苦。
“对,就是那个娃娃亲,今日琅琊王氏的人拿着信物过来了,想要求娶我们家心儿。”
“我不同意!老爷您可千万不要答应呀,妾身就锦心这一个乖乖女儿,要真嫁去王氏了,可跟剜心没有什么差别了。”
说着,尹氏的眼泪就落了下来,明明年纪已经不小了,可哭起来依旧给人一种梨花带雨的感觉。
“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我怎么可能会让我们精心培养的嫡女嫁过去。”
听见盛明靖这么说,尹氏瞬间就止住了眼泪,但依旧摆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可惜尹氏低着头,盛明谨根本看不见这一变化。
“而且琅琊王氏看样子也不是很在意这桩婚事,竟然将一个外姓族人推出来敷衍,要不我们也将联姻的人选换个人吧,我看时鸢就不错,年纪合适,身份也合适。”
一开始盛父还想的是如何不沾染麻烦地解除婚事,但在稍微了解宗政玦这个人后,便起了拉拢的心思,这样的人才以后在官场上肯定会有所作为的。
与其以后锦上添花,倒不如现在雪中送炭,将人变成自己这边的,刚好碰上盛时鸢过来送茶,便觉得换个人结亲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老爷,不是我不同意,而是您确定将时鸢嫁过去是结亲,而不是结仇吗?”
尹氏没想到盛明靖竟然将主意打到了盛时鸢身上,那可不行,盛时鸢可是她为女儿精心打造的媵妾,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嫁出去。
养了盛时鸢这么多年,可不能一点回报都没有吧,盛时鸢就该为她的女儿在后院挡刀挡箭,争宠固位,她尹薇薇可不是做慈善的。
“哦?此话怎讲?”
盛明靖闻言眉梢一挑,好奇地问道。
“老爷您也知道,自从将时鸢接到妾身的院子后,她一介庶女哪样不是按照锦心嫡女的份额来置办的,甚至她身体不好,我还专门为她请来了太医诊治,妾身这个嫡母已经当得仁至义尽了。”
尹氏眉目流转间略带委屈之色,惹得盛明靖心中对尹氏稍微疼惜了几分。
“我知道夫人最是仁善了,时鸢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还是多亏了夫人精心照料才得以平安长大,夫人真是辛苦了。”
尹氏要的就是盛明靖能理解她的苦心,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做铺垫。
“不辛苦,为了夫君,妾身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惜时鸢这孩子命苦,从小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太医说这些年为了保住她的性命,给她下了不少猛药,可能对她以后的子嗣有碍,唉……”
说完,尹氏沉重地叹了口气,一个女人要是失去了生育能力,那她就算长得再美,家室再好,也不会有人愿意娶为正妻的。
“怎么会这样!太医可有办法医治?”
盛明靖完全没想到容貌无双,温柔体贴的三女儿竟然会遭遇这样的厄运。
“妾身也曾问过太医,无论是需要多珍贵的药材,只要能治好时鸢都没有问题,但太医只摇了摇头,说以后只能看天意了。”
其实太医只说以后盛时鸢要孩子可能会格外艰难一些,毕竟她的身体不好,光是怀孕中的各种难受之处就能要她半条命,并不是完全没有怀孕的可能。
但被尹氏这么一说,落在盛明靖耳朵里就是盛时鸢已经没有了生儿育女的可能。
“妾身在知道这个消息后,便开始考虑时鸢的未来,一个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就算是嫁进平常百姓家也不见得会有好下场,所以妾身左思右想以后,决定让时鸢以媵妾的身份跟着锦心一起出嫁。”
尹氏语气诚恳,完全是一副为盛时鸢着想的善良模样。
“这样不仅可以让时鸢有个好去处,而且两姐妹在一起也能互相帮衬,老爷您说是不是?”
“真是辛苦夫人能想得这么周到了,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每个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盛明靖对尹氏的说词完全没有任何怀疑,反而感觉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那我就想办法将这门婚事给解除了,也不知道锦心以后的夫君会是怎么样的,夫人你可要开始多多留意了啊。”
“老爷您就放心吧,锦心的婚事我可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过您可千万不要将子嗣有碍的事告诉时鸢,那孩子心思敏感,要是知道了,身体肯定会受不住的。”
尹氏柔声提醒道,毕竟她可不想让人一开始就失去了斗志,那以后怎么帮他们家锦心固宠。
“好,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安歇吧。”
盛明靖点了点头,将心中的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便有了另外的兴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补药起了作用,明明都是老夫老妻了,却还一晚要了两次水。
***
三日后,平南王府。
今天是平南王的嫡长女,清临郡主,在王府举办自己十八岁生辰寿宴的日子,邀请了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家属以及皇亲国戚前来参加。
一大早盛时鸢就被绯月拉了起来开始梳妆打扮,毕竟好不容易出去一趟,怎么着也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绯月的手很巧,不管是梳发髻,还是化妆都能将盛时鸢的美发挥到极致。
看着铜镜中美得不似凡人的小姐,绯月觉得自己太有成就感了。
盛时鸢睁开眼,就看见镜子中的女子容色绝美,肌肤胜雪,双眸犹如一泓潋滟的春水,翘挺的鼻子下面是一点朱唇。
绯月给她梳的是一头流月髻,特别是上面还簪着一只长长的流苏银钗,只要稍稍摇晃便会带起阵阵涟漪,十分漂亮惹眼。
手腕上的玉镯也换成了金镶玉的手钏,一身月牙白绣祥云的棉服勾勒出她美好的身体曲线。
即使衣服的颜色都已经这样寡淡了,却还是遮不住盛时鸢骨子里透出来的勾魂摄魄。
“绯云,给我拿一块面纱来。”
盛时鸢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太过招摇,毕竟今天可是要跟着嫡母还有盛锦心一起出席,她一个庶女可不能抢了盛锦心嫡女的风头。
“是,小姐。”
绯月将白色的面纱递给盛时鸢,妩媚动人的容颜便被面纱遮挡了起来,原本十二分的颜色,现在也只剩下三分了。
唯有一双水灵灵的眸子露在外面,却依旧让人过目难忘。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绯云我们走吧,绯月这回该你留在府中看院子了。”
“知道了,小姐,您就放心去玩吧。”
下人的马车座位有限,盛时鸢只能带一个丫鬟出门,上次她带了绯月,这次就该轮到绯云了。
盛时鸢来得还算早,刚到不久,嫡母尹氏便带着丫鬟过来了,现在只有盛锦心还没来了。
第6章
偶遇
“给母亲请安。”
盛时鸢见尹氏走了进来,连忙起身恭敬行礼。
“起来吧,怎么带了面纱?可是身体有恙?不舒服的话就回去休息吧。”
尹氏其实并不想带盛时鸢出去,只不过她要在人前装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所以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将盛时鸢带在身边。
“多谢母亲关怀,时鸢身体没事,只是觉得这样搭配好看罢了,之前在年宴上,叶贵人不是以一曲蒙面胡旋舞赢得了皇上的盛宠吗?当时女儿就觉得叶贵人的打扮很特别。”
盛时鸢装作没有听出尹氏的弦外之音,反而一脸憧憬地说起西域进贡的美人,叶贵人。
听着盛时鸢自己都把自己与妾室相提并论,尹氏的心中顿时好受了不少,点头微笑,果然楚氏的女儿这辈子就只有当妾室的命。
看到尹氏露出满意的微笑后,盛时鸢的心中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尹氏硬要她回去休息,好不容易能出府逛逛,换换心情,她可要抓住机会,天天待在院子里她早就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一会儿,盛锦心终于姗姗来迟,时间刚好也差不多该出发了,三人便一起上了马车。
虽然马车里有三个人,大部分时间却只能听见尹氏母女的说话声,盛时鸢坐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除非实在躲不够了,才会回应一两句。
“三妹,你今日怎么穿得如此素净,我们可是要去参加郡主生辰宴的,要是被郡主以为你对她不敬,惩罚你事小,连累我们盛府就不好了。”
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从对面响起,即使盛时鸢都已经如此低调了,盛锦心还是不愿意放过她,总是喜欢对她挑刺儿。
“姐姐教训的是,不过这衣服是用父亲送我的月影流光锦制成的,据说在阳光下会散发出朦胧柔和的莹光,就像月光一样皎洁,十分神奇,妹妹当然知晓郡主生辰宴的重要性,不敢随便敷衍。”
“狡辩!父亲怎么可能会送你如此珍贵的布料?是不是你自己去库房偷的!”
盛锦心不可置信地惊叫,她身为父亲的嫡女竟然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锦心!慎言!”
盛时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更扎心的话,尹氏就率先开口斥责了面露失态的盛锦心。
“娘是怎么教你的,做姐姐的要关爱妹妹,还不快给三妹妹道歉,盛家库房可是那么好偷的,说话都不过脑子。”
被自家娘亲说了,盛锦心顿时像泄了气的河豚,生气又不敢还嘴。
教训完盛锦心,尹氏又苦口婆心地对盛时鸢道,“锦心也是太过心急了,并不是故意的,你从小就比锦心懂事,做妹妹的要体贴姐姐,这次就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原谅锦心吧。”
这下子,盛时鸢就算想借机刺激一下盛锦心都不行了,只能按照尹氏说的,当起一个大度体贴姐姐的妹妹。
“母亲说得对,姐姐肯定是太心急了,才会口不择言的,妹妹这次就原谅姐姐了,希望姐姐以后能记住母亲一直以来对我们的教诲,要谨言慎行啊。”
面纱下,盛时鸢勾起一抹冷笑,她这话怎么也揪不出错处,但以她对盛锦心的了解,这话要是落在盛锦心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奇怪,总觉得她盛时鸢得了便宜还卖乖。
“哼。”
那话盛锦心的确听了不舒服,但碍于尹氏在场只能不情愿地闭上嘴巴,从鼻子里轻哼一声表示她的不满。
尹氏一开始是想从小培养盛时鸢对盛锦心的姐妹感情的,以后盛锦心也好借此拿捏住盛时鸢,但盛锦心是个爱吃醋爱掐尖要强的性子,和盛时鸢经常玩不到一起,而盛时鸢又不是那种无私包容的性格,所以尹氏的计划根本完不成。
现在两姐妹就是维持一下面子上的姐妹情谊,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盛时鸢低头让步,毕竟对方不管怎么说都是嫡女,可不好得罪透。
马车很快就驶到了平南王府门口,此时大门口已经停了不少马车,盛府的马车在里面并不显眼。
尹氏进去后,先是带着盛时鸢和盛锦心去拜会了主家平南王妃,然后就留在那里和各家夫人们聊天了,而他们这些年轻的小姐们的则是在后花园里玩。
因着之前在马车上的插曲,盛锦心一出去就去找她的小姐妹了,根本没有想带盛时鸢社交的意思。
盛时鸢却觉得这样刚好,与盛锦心交好的也是各个高官家的嫡女,盛时鸢这个庶女在里面跟插不上话,每次只能坐在旁边当个花瓶,现在不用跟着盛锦心,她终于能享受一下自己独处的时间了。
其实跟着各家主母出来社交的绝大多数都是嫡女,只有极少数是庶女,而庶女也有自己的圈子,盛时鸢没有过去参与,而是带着绯云随便找了一个清净的地方晒太阳。
“小姐,您还真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只是换了个地方晒太阳,难道在自己的院子里晒不是更舒服吗?”
绯云无奈摇头,搞不懂自家小姐的心思。
“绯云这你就不懂了,什么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人呐,一旦拥有就不会珍惜了,你看外面的阳光就是好。”
柔和的暖阳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在盛时鸢的侧脸上,她的脸像是用白玉精工雕制而成,白皙,光滑,玲珑剔透,绽放着一种夺目的光彩。
微微轻合的水杏双眸天生含了几分媚色,身量匀称却异常丰满,月牙白衣服在阳光下散发出莹莹的白光,如天宫仙子般缥缈。
站在树林中的宗政玦闻声望去,看见的便是这样的场景,有过一面之缘的盛府三小姐,正趴在八角亭的栏杆上眯着一双圆眼,猫儿似的晒太阳。
原本以他这样的平民身份,是没有机会来王府参加郡主的生日宴会的,可皇上似乎还是不死心,想给他牵线做媒,专门派人将请帖送到了他的小院,这下他不想去都不行了。
在去拜见了平南王后,宗政玦为躲避那些富贵公子哥的盘问,找了个清静的树林呆着,却不想刚好遇见了同样躲清闲的盛时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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