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成:“………………”
“大妈你!一把年纪跟我们抢什么?”
“我比你们有钱呀,人家就好这口呢?”
两边有吵起来的趋势,年轻的理发师抖着腿、翘着嘴角看热闹,弯下腰和顾思成说:“要不是你们刚刚那里抱着啃,我是不相信梁吟谈恋爱的,我认识她这么多年了,以为她是封心锁爱冷美人呢,我长得不差吧,不比你差多少,追过她,尾随过,被揍得可惨了,看我手上这条疤,她打的,嘶,可疼了,哥们,我是不羡慕你,你以后小心过日子吧。”
顾思成望着镜中理发师的脸,心想什么叫“不差多少”?一个鸡窝头小混混怎么有脸追求梁吟?
终于,年轻女孩不敌大妈,气呼呼地摔门而去。大妈在仪器下梗着脖子,努力歪过脑袋看顾思成,手臂伸直还想来抓他,“小哥哥,跟姐姐回家玩?”
顾思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努力想把座位往旁侧移,不要被“魔鬼之手”碰到,那边染发剂味道最浓,他快吐了,但肯定不能吐,太伤人、太失礼了。理发师刚刚看到了他的轻蔑,这时候坏趣味地拿脚固定着他的座位不让他移动分毫。顾思成在镜中望见自己乌青的面色,以及后方梁吟黑沉沉盯着他的眼睛。
晚上回去有得玩了——顾思成脑海中冒出这个念头。梁吟起身朝这边走来。
“他要上厕所。”梁吟和理发师说。
“憋一下膀胱会烂么?我这里快剪完了,小膀胱乖,憋一憋啊,不烂不烂。”
顾思成闭上眼睛:“……”想死。
从来没有遇过这么漫长的剪发过程,顾思成想叫停起身,刚想动作,梁吟已经夺过理发师手中剪刀摆到桌上,道:“你又没几个客人,赶什么时间?”
“梁吟你这扎心了啊!”理发师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疾首。
梁吟握着顾思成手臂站起来,领着他往屋里侧的隔门走,中年妇女扬长脖子问:“这是正牌女友啊?小哥哥,考虑考虑我呗,姐姐比她有钱……”
隔门里有几米堆着杂物的廊道,穿过后是一个布满生活气息的小院,梁吟带着顾思成向前走,一起进了楼梯下方的卫生间。
厕所不脏不臭,房主人挺讲卫生。但梁吟吻上来时,顾思成依然感觉要死了。他一面揽着人躲避亲吻,一面恳求地问:“我们回去好不好……”
他真的受不了,厕所对面的钩子还挂着一条洗旧的男士内裤,被穿得松松垮垮,拖了老长。
“……我们在别人家这样不好……”他推着梁吟肩膀试图劝说。
“你招蜂引蝶的时候没觉得不好么?”梁吟眼眸黑而幽深。
“这怪我么?”顾思成有些刻意地道,“我从幼儿园起就收女孩子的情书了。”
“哦?”梁吟停下动作。
顾思成朝她眨眨眼:“我从小到大都是班草,老师同学家长都挺喜欢我的,总给我送礼物。”
顾思成神态是有自知的好看,这时候刻意放出来“诱惑”对面的人。他弯起唇笑,缓声说:“给我写过情书的女孩子,数都数不清。”
梁吟亦弯起眼睛,因为顾思成把真事用开玩笑的、让人不信服的口吻说出,像是在信口开河地吹牛一样。
“那又怎么样?”梁吟上套问。
顾思成弯下身来抱住她肩膀,轻而缓慢地在她耳边吹气:“这样你能不能对我珍惜一些……”他停顿,微微喘息着,“比如,稍微尊重我的意愿,不要在别人家的厕所。”
梁吟理解了一会儿,问:“那去公共厕所?”
顾思成:“……”
他怨念深重地瞪了梁吟一眼。
第21章
冲水箱
顾思成瞪梁吟这一眼, 叫梁吟眼眸暗了暗,她压着人弯下脖梗,继续未竟的吻。顾思成后退至背部抵上墙壁, 刚触碰到冰冷就想起瓷砖泛黄有污渍,立即半搂半抱地将梁吟往后推。
房间闭塞, 顾思成本着苦道友不苦贫道的想法, 压着梁吟靠在墙壁上亲吻,一面还泄愤般不轻不重地咬她。小屋子里温度升高, “啧啧”的唇齿间水声流动, 屋外理发师和中年妇女的谈笑声清晰。
顾思成自觉底线一降再降,合上眸子不看梁吟,脑海却浮现不久前看到卖、淫、女小广告后对梁吟的想象, 她以一个搔首弄姿的姿势跪坐在地面,双手自愿被高束在脑后,衣装清凉,不比泳衣衣料多, 雪白胸口处的细小红痣清晰明显,面色酡红,黑色眼睛半阖, 迷离地直望着人。
顾思成睁开眼,望见了想象中的人, 与幻想中面容五官相同,脸颊红晕是白与红中和后的浅粉色,眼睛黑而亮,清醒理智地望着他。顾思成立即感受到热流汇聚到一处。同时刻梁吟拨动他的裤带, 声音平静道:“发情了。”
“……”顾思成深呼吸,于洗手台前的镜子看见自己比梁吟红得多的面颊, 握紧手,松开梁吟到台前洗了把脸。再睁眼,透过眼睫前的水珠与镜子中的梁吟对视,她视线直白,似无声地邀请。顾思成脑海中吊着的那根无形丝线勒紧,从小到大都劝碍他不要越界。
这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院子,他进门时略一打量,院中央孩童的木马摇椅斜落,西北侧角摆有错落的蛇皮口袋,正对的窗台上放着一个有彩绘小乌龟的迷你鱼缸,左边透明茶杯泡着副假牙,右边女孩粉红色的蝴蝶发夹落了灰。
顾思成感受到了,梁吟的趣味是带着他破那条界限。
“……公共厕所吧。”
他能勉强接受环境的脏乱,但接受不了对旁人“领地”的冒犯。
回到外商铺,理发师目光揶揄,“快快快,还差最后几剪刀。”拉着顾思成坐回座椅,罩上罩衣遮住了鼓囊的裤子。中年妇女仍在锲而不舍地骚扰介绍,顾思成却脑袋烘热听不清,梁吟替代了此前年轻姑娘的位置,肩膀出现在镜中,顾思成不由得猜想她此刻目光落到了何处。
中年妇女声音停止后,顾思成认真道:“抱歉,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哎呦,遇到啥事儿记得来找姐,姐家房子是街口正对的那栋,你来敲门就行。”
理发师闷笑,剪岔了一剪刀,立即遭到了梁吟眼刀,他咬着唇憋笑,移到左侧剪发。顾思成右肩搭上一只苍白修长的手,镜中,手抬起至他耳骨,打圈摩挲着。顾思成望见镜中自己脖颈逐渐泛红,感受到耳廓被圈圈摩挲的痒意,他望身上罩衣,下面似有东西在抵触跳动。他好似被包裹在这个环境里不能跳脱出去,这时才意识到店里开了音响,歌曲的节律愈急。他眼圈泛红,咬着唇不泄出喘息。只是耳朵而已,但梁吟未免也太大胆了,玻璃门外是流动的人群。
“……公共厕所远么?”
理发师懵了一下,回答:“不远,这里背后几步路,三分钟都不用。”他望顾思成比他们这些人细腻的皮肤,把那句“你屎还没拉完?”咽下去。
“要剪好了么?”
“快了快了,你不知道剪头发不能催么?”理发师一面踩着椅子抖腿一面说,“这可是艺术。”
他移换到右侧,梁吟松开手往后站。
“你别急,我好好剪,剪完了你给我当模特拍张照,我贴在店里当宣传,”理发师嘟囔,“果然在好看的模特上,我技艺都精进了一层。”
顾思成满心渴望着抚慰,见梁吟消失在视线范围,罩衣下的手不自觉发抖。
“不用那么精细,随便剪。”梁吟开了口。
“那怎么行?梁吟,我和你什么交情,你的人我当然要好好发挥。以后结婚请我吃饭啊。”
镜中顾思成的脸都红了。梁吟说:“爱莫能助。”
让他继续憋着。
十多分钟后,天色渐晚,鸡窝头理发师终于放下剪刀,掏出手机,揽着顾思成肩膀来了张合照。他将其递给梁吟看,“不错吧。”
梁吟看完道:“发给我。”
理发师又全方位仔细打量了顾思成一会儿,自得地扬起笑,“我给你们打个半价。”
梁吟扫码付款,收款音响响起,“已到账七点五元。”
顾思成恍然抬起眼,见镜中的自己一改颓萎状态,显得挺年轻精神,如果这是7.5元,那他之前的几百块是被坑了么?
理发师要解开罩衣,顾思成后知后觉地按住他手腕,理发师“呦呵”地吹了声口哨。梁吟说:“明天还你。”
“行吧,那要洗洗碎发么?”
“不洗。”顾思成将罩衣摘下,略一折叠搭在手臂上,正挡在身前。
他们走到门口,理发师说:“再给我带几瓶洗发水来,各牌子都拿一些。”
梁吟脚步停顿:“都卖完了。”
“都卖完了?”
“嗯。”
“吹牛吧除了我谁买?安老板是不是想涨价啊?”
“进了新货,你有时间自己来看看。”
“她个吊的。”他们在理发师的骂声中出门,整条街树影晃动,没有路灯,顾思成眼中又显出许多幻象,黑影百鬼夜游般与他们擦身而过,他握着梁吟的手,没一会儿已有了手汗,往后方急切地寻找公共厕所。
“走错了。”还是梁吟牵着他的手到了正确位置。
厕所是独栋一层房子,他们靠近时声控灯亮起,白色瓷砖和地板刚翻新不久,后方有树,藤蔓盖过厕所屋顶。他们进入男厕,厕所无门,一条连通的长坑上多了几块半身隔板,最侧有一高高的冲水箱。顾思成居然有种毫不意外的感觉,这种厕所谁来都得漏半个屁股。他选择没有冲水箱的另一最侧隔间,解开裤带,手上抱着罩衣,身子把梁吟挡在里侧。
冲水箱水积满,冲了三次水,梁吟到外方洗手台洗手,顾思成收整一番后出门,同镜中刚抬眼的梁吟对上视线。他到她身边弯下身洗手,声控灯黑下,再亮起时,两人互相捧着对方脸颊吻得激烈。
第22章
幻觉,雪山
待出公卫, 天空已完全昏暗,他们打着手机电筒到有路灯的地方,大厦五彩灯光投射在这片宁静的小巷, 喧闹声似从缥缈梦中传来。
“那边是商业城啊。”顾思成往灯光方向看,他的工作地点即在商业城附近, 跨过前面这条长长的横街即是熟悉的世界。他望向梁吟:“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去对面吃?”
梁吟低着眸, 左手放进身侧衣兜。顾思成前迈一步与她面对面,右手跟着她一齐进到宽大的外套衣兜, 不由微挑眉, 掏出把折叠刀,左手伸到梁吟另一个衣兜,眸子稍稍睁大了些, 摸出副银手铐。
顾思成把折叠刀放回梁吟衣兜,锁铐随意套在手腕,指腹摩挲着锁铐间的链条,略歪头低下脸看梁吟, 问:“你带这些出门?是怕我逃跑,还是怕遇到歹徒?”
他的眸子带着轻快明亮的笑意。梁吟轻轻“嗯”了一声,侧目, 目光落在侧街灯光昏暗处,“附近地痞无赖多, 防身用。”
“真的么?”顾思成拖长尾音。
梁吟声音平稳:“这条巷子两年前有个女孩被奸杀,尸体被丢进江里。”
“……”顾思成默默回到梁吟身边,不说话了,一起向前走。
没多久到了熟悉的老小区门口, 梁吟停住脚步,“今天要在外面吃饭。”她昨天答应顾思成的。
顾思成点头, “去哪?”
梁吟安静站了片刻,转身朝前面的街道走,顾思成跟上。越走越视野开阔,竟到了灯光通明处,商业城五彩的灯光隔着宽大马路落于他们上。从这边望那边,像一条银河隔开暗夜和白昼,光亮被施舍过来。顾思成越靠近,越感觉被淹没在炙烫的熔浆里,花花绿绿的灯光是死前最后的幻想。
见梁吟要过斑马线,顾思成急急抓住她的手臂。绿灯正亮起,行人过他们而去,梁吟回过脸,眸子淡淡地凝着疑惑。
“……你真要过去?”
梁吟歪头看,顾思成额角有汗珠,握她手臂的力气稍重,身体呈紧绷状态。梁吟另一只手搭上他手背,指腹摩挲他指关节,无声地安抚,问:“怎么了?”
顾思成牵着她到后方人行道,咬着牙没说话。梁吟安静地等着。顾思成眸子凝了极深的雾气,种种思绪变化显在其中,导致眸光一直在变。他把梁吟手掌握出了汗液,终于道:“你不担心我跑掉么?”
“?”梁吟直觉这不是顾思成担忧的事,他如果真的是猫,这时候像看到未知危险竖起毛发,来回踱步满身焦虑不安。梁吟反问:“你不是你情我愿留下的么?反悔了要跑?”
顾思成:“……”
他目光幽怨:“那你天天锁门。”
梁吟移开视线,看空旷街道,一秒,两秒,顾思成捧着她面颊让她转回来看自己,道:“我们换其它地方。”
“为什么?”梁吟面颊被挤出了肉肉,神情平静继续道,“天晚了,这边的饭店已经关门。”
顾思成拇指报复性地揉捏梁吟颊肉,“那就回去随便吃些。”
梁吟思索间,顾思成又望向灯光,却感异样如潮水般急速褪去,蛰伏回缥缈遥远的黑暗。下一个绿灯亮起,他忽然拉着梁吟跑上斑马线。道路宽阔,绿灯却只有三十秒,跑到路段中间的绿植区停下,需要等一个两分钟的红灯,再继续过下一半。
大路中间,梁吟眸光疑惑。顾思成解释道:“过去看看。”
“什么?”
“我刚刚看到一只巨大的眼睛眨动,现在它闭上不动了。”
梁吟亦望城市,问:“什么地方?”
“不知道,好像在很远的地方,投影在我视网膜中央,看到它的时候我耳朵全是电流声。”
闻言,梁吟认真望着顾思成的眼睛,像要找出什么痕迹。顾思成问:“你觉得这些滑稽么?”
梁吟摇头,“我觉得你可怜。也许你看见了某种别人看不见的真实,一个人难以应对,说出来又无人相信,只能是孤单的前行者。”梁吟顿了顿,“甚至你的病,可能也是因为你走在我们前面。”
顾思成笑:“我倒希望不是这样,这不就注定我会早死?”
梁吟认真道:“不要告诉别人。如果有人知道你『预演』的能力,想加以利用,会对你做不好的事。”
顾思成点头,眨眨眼,“你呢?可以告诉你么?”
“可以。”
顾思成笑:“也只有你听着我胡掰乱扯,还跟着我一起往下讲。”
他们迈过剩下半段马路,“还是想想当下填饱肚子的问题吧。”
商场门口,顾思成的焦虑从虚幻变得现实,像掉进蚁穴受无数蚂蚁啃食,浑身难受。他灵光一现,到梁吟衣兜里掏出锁铐拷到自己腕间,把另外开口的半边递给她。
“……你做什么?”
顾思成脸微红:“怕你担心我逃跑。”实则是因为离梁吟更近一些有助于焦虑减轻。戴上了锁铐,相当于是梁吟的东西,梁吟不会抛下他吧?
梁吟沉默了一会儿,“你别这么主动。”
她接过锁铐合上,手指穿过圆圈,由此牵着顾思成,踮脚亲了他嘴角一下,“别怕,只是去吃顿饭,不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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