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别墅外响起了警笛声,就像在警告。
“赎罪。”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开始在各种协议上签字,“因为需要双方在场,这才不得不让你们快点回来。长河孤儿院跟之前比变了许多吧?”
咚——
尤旎不敢置信,径直站了起来。
“——是你,一直都是你——”
全串起来了,所有的线索、疑点,之前一直无法想通的东西现在全都连起来了。
季宥礼一直在把控他们调查的方向,赵明昀、白荧甚至赵医生出现在她身边不是巧合,全都是他有意引导的。不然,为什么一开始调查多年前的秘辛了,身边的人都变成跟那件旧事有关联的人了呢。
所以,长河孤儿院这条线索也是他自己透露的。
他把将会杀死自己的把柄亲手递到了她手中。
“赎罪?长河孤儿院那么多条人命,你还得起吗季宥礼?你在赎什么罪?那么多次非法人体实验,长达十年之久,你能还得起吗?!”尤旎情绪变得失控。
在看到对面的男人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后,她更是心底酸涩。
尤樊一直无法彻底治好的腺体信息素问题,还有曾经和她相依为命的孤儿院孩子们的去向。
接着收养孤儿之名,行的却是不轨之事。
尤旎觉得深深地无力。
从得知季宥礼可能是多年前的季礼,再到开始怀疑季家是幕后真凶,在她脑海中季宥礼的形象经过几番变化,最终却越来越模糊。
她分辨不出来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亦或是哪一个都不是真实的他。
“抱歉,季舒冉的腺体需要这项研究。”
季舒冉,是季宥礼的双胞妹妹,也是季燃的亲生母亲。
时间在这一刻凝滞。
季燃睁大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一直以来敬重非常的父亲,他的目光在尤旎和季宥礼两人间来回徘徊,心中的惊慌险些将他吞没。
“旎旎……”
怎么办,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在尤旎眼中,他们都是仇人。
蓦地,尤旎笑出了声,接着笑声愈来愈大,她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一把甩开季燃仓促握上来的手。
“你真行。”
-
警笛声中,别墅渐渐安静下来。
陌生巡逻的人也悄然离开了。
整个庄园荒凉又寂静。
尤旎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前时不时闪过一些人的脸,光怪陆离,闪着奇异的光,在一声声呼唤她的名字。
冷静下来后,她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所有事情都逐一复盘。
事情的最开始,是季宥礼要求她和他结婚。现在想来,他是想把自己圈在他身边,亲自把控鱼钩放下去的程度。他也知道自己答应这门婚事是为了什么,漫不经心地把钩子扔下来,一下又一下,引着她调查季家。
昨天她去清源镇,应当也是他算计好的。毕竟,那日中午吃饭,是季宥礼亲口说出的清源镇。
他用她最在意的东西引诱,看着她一步步迈入他设计好的圈套。
起初,尤旎还有些生气,总有一种被当成棋子算计玩弄的不甘。但现在,她却开始好奇,季宥礼为什么选中了她?
“旎旎……”
“旎旎……”
季燃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提高音量叫了第三遍,尤旎这才恍然回神。
她转过身子,看向比她高了一个半头的青年,目露疑惑。然而,季燃刚出声便后悔了,他是个罪人,尤旎不恨他便罢了,他在这耍什么小性子呢。
“我爸他……我在托关系查了。”
他表现出可以承担责任的样子,想让尤旎放松一些。于是,他把自己手头上的势力一一数给尤旎听。
尤旎起初并不在意,却越听越心惊。
季燃竟然偷偷在下面积攒了这么多力量?
这……也是季宥礼默认的吗?
他是不是早就给自己算好了这条命。
一点点把季家托付给季燃,选了最不可能被收买的梁辰鱼保底,可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送上这条不归路。
明明,以他的聪明才智肯定可以避开死路。
尤旎早就查过帝国法律,别的罪行尚有转圜余地,但人体实验是底线、是禁忌,季宥礼不可能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档口承认季家在违规进行人体实验。清源镇的孤儿院早就荒废,如果季宥礼不提,没有人会注意到。尤旎想到了李家,这次一并被拉下水的,还有李家。
据说,李家也在多个地方进行违法研究,持续时间更久,已经二十多年了。而且,警方过去的时候,李家的研究所仍然没有关停,刚好人赃俱获,抓了个现成。
如果只是想让李家翻不了身,直接举报李家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把自己拖下水……
尤旎越想越烦躁。
季燃舔了舔唇,看着手机里最新的一条消息,迟疑了片刻,最后选择删掉短信。
在没收到这条消息之前,他还会对季宥礼的行为有些疑惑,但在看到这条消息后,他便肯定自己没有猜错。
季宥礼谋划好了所有的步骤,起初只是为了替妹妹报仇。毕竟,季舒冉离世是因为李家大公子,她被李家公子所蒙骗诱哄,伤了自己的身子,就连腺体都被李家挖走了。
所以,季宥礼一直想报仇。
只是,随着时间间隔越来越久,他沉浸在报仇这一滩死水中已经太久太久了。渐渐的,他也丧失了生活的乐趣。
死,成为他自己给自己选择的最终归宿。
只是,最后之余,他花了自己最大的私心。
私心里,他希望自己是死在尤旎手里的。
季燃放下手机,然而那条短信的内容却仍然在眼前挥之不去。
【季燃,照顾好她。】
季燃看向沙发上蹙着眉的人,声音发哑:“旎旎,你一直在查的人体实验,可能不是季家做的。”
一直追查的真凶竟然不是真凶,季燃不敢想尤旎的情绪会崩溃到何种地步。
他抿着唇,一步步挪过去。
接着,他径直跪了下去。柔软的地毯仍沾染着凉气,他扑通一声跪倒,仰头凝望着尤旎,“旎旎,出个声、说句话好不好?”
“旎旎,别恨我,别讨厌我……”
第46章
46 他让旎旎觉得恶心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珠敲在玻璃上, 寂静夜幕中,雨水落下的声音愈发明显。
尤旎茫然陷在沙发中,眼前一片漆黑。
季宥礼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季燃焦急的神情亦变得模糊。
她仿佛置身雾茫茫的空地上, 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一个骗局。
季宥礼诱她深入的骗局。
“旎旎……旎旎……”
“看看我, 求你了看看我……”
唇上落下急躁的吻, 湿润的触感黏糊糊的, 像清晨驱之不散的雾。
她被拥进一个暖烘烘的怀抱,干燥似午后阳光。
一缕缕光硬生生挤进黑暗中。
尤旎吃力地眨了下眼, 任由光芒倾泻照亮周围。
“……季……燃。”她慢吞吞地咬字, 嗓音嘶哑。
“是我。”
“旎旎, 是我。”
唇上传来细微地疼, 季燃用了力,又咬又啃。
怀抱也绷得死紧, 让尤旎感到微微的窒息。
明亮的吊灯有些刺眼,尤旎眨掉眼中的泪, 吸了吸鼻子。
她挣扎了几下, Beta的力气在强壮的Alpha面前显然不够看。
埋在她身上的人更加用力地抱紧她,慌乱攫取她的呼吸。
“松、松开……”
她有气无力地捶着季燃的后背,男人跪在她面前, 正仰头吞噬她。
无力、窒息, 从见到季宥礼时便在心底升起的无助感又被季燃的束缚唤起。
幼年时她无法救下尤樊, 成年后,等到她以为她就要发现真相时又被残忍告知这只是上位者布下的一盘棋局。
她费力追查的线索、结交的朋友,都是季宥礼暗中引导。
到了现在,她又被季燃困在怀中,满足他恐慌焦急的欲.望。
“我说, 放开——”
用尽了全部力气,尤旎掐住季燃的臂膀,向外挣开。
终于可以正常呼吸了。
尤旎浑身脱力,仰面歪在沙发上,用力擦掉唇上残余的水光。
眼前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她费力睁大了眼,低头看向跪在她两腿中间,渐渐恢复理智的Alpha。
尤旎吐了口气,在他渐渐清明的注视下,用力擦了擦嘴。
Alpha澄澈的眼珠一点点变得黯淡。
“我不想看到你。季燃,我不想看到你们季家人。”
尤旎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吊灯,任由眼睛被灯光刺激得发酸,不受控制地溢出泪珠。
小腿被人攥住,握着她的手冰凉透骨。
“我会搬走,季燃,我们也不要再见了。”她说完,从沙发上起身,坚决地掰开Alpha的手,“看到你们,我觉得恶心。”
女人已经离开了。
季燃仍然跪在原地。柔软的地毯没有丝毫温度,冷得让他浑身发凉。
恶心。
他让旎旎觉得恶心。
整个大厅一片死寂,零星几个下人噤若寒蝉,只敢垂头盯着脚尖。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颓废的小少爷。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季燃惊喜起身,踉跄着捡起手机,却在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时枯萎下来。
——是周不群。
正欲挂断,消息提醒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接电话,快接电话】
【尤旎呢?她在哪?她是不是跟白荧在一起?】
【快接电话季燃!】
……尤旎。
对了,周不群的女友跟旎旎很熟。
季燃慌忙抓住手机,划开接听。
“白荧不见了,她是不是跟尤旎在一起?我跟你说季燃,他们去了清河镇,那个孤儿院,你家是不是包了那个孤儿院,他们为什么要去那里?!还有一个男人,跟白荧走在一块,你知不知道?!”
“还有她弟弟,叫尤樊那个?他怎么也在白荧身边?!喂,季燃你在听吗?”
刚一接听,周不群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
事情越紧急,季燃反而越冷静。
多谢这通电话,让他还没怎么难受就开始动脑筋复盘事情始末了。
“白荧不见了……尤樊……”
“周不群,你查查白荧的身世,我怀疑她跟孤儿院有关系。”
吩咐完,不顾周不群的惊叫咒骂,他直接挂断了电话,拿起钥匙直奔车库。
他知道尤旎在哪了。
-
暴雨没有停歇的意思。
尤旎抹掉额上的雨水,随便在身上略微干燥的衣服上擦了擦手,试了好几下才解开密码锁。
“……姐姐?”
尤樊迷蒙着眼,打着哈欠走过来。
屋里只开了走廊的小灯,昏黄黯淡。
她骤然推开的门带来了屋外的水汽,还有亮白的手电筒的光。
见尤樊被灯光刺得难受,尤旎连忙关掉,快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
她浑身湿淋淋的……
“……姐姐?”
接着,怀里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人儿。
他毫不在意地搂上她。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尤樊身上暖和又柔软,揽在她的腰间像一团棉花。
毛茸茸的脑袋拱了又拱。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他放松地靠在尤旎怀中,呼吸又轻又缓,懒洋洋的。
回家。
尤旎这才想起,自己曾答应尤樊今天要回来看他。因为高中学业任务重,他们许久未见,今天刚好是他们学校放假的日子。
经过这么一闹,她都忘了。
“嗯,是姐姐错了,以后姐姐都在家里好不好?”
少年没有了声音。
尤旎低头看去,尤樊眼皮轻颤,一副安睡过去的模样。
……这孩子。
尤旎扬了扬嘴角,熟练地抱起他,送回他的床上。
在旁边端详片刻后,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去洗漱。
关门声咔嗒响起。
床上沉睡的人慢悠悠睁开了眼,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着的样子。
-
天明。
暴雨后天气格外明媚,阳光透过轻纱照到床上。
尤旎揉了揉眼睛,从睡梦中醒来。
昨夜她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又安抚了白荧一通,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下楼后,嗅到香甜的奶油味道。
尤旎走到厨房,见尤樊手忙脚乱地打开烤箱,对着丑兮兮的蛋糕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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