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顺手救了她之后,他从韩明口中得知了店小二迫害她的缘由,事情果然和她的叙述一样,是嘉惠郡主暗中指使,想要害她当众出丑。
当时他送了云笙回府,韩明不敢得罪郡主,就只能扣着那店小二。
他折返茶楼之后,郡主已然离去。很显然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又或者是笃定了他不敢追究。
的确,两家定亲在即,他身为徐陵的三叔,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表姑娘去得罪未来的侄媳。
此事只能不了了之。
眼下她尚未嫁入侯府,自己自然动不了她。可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若是她再如此嚣张跋扈,自己可就不会顾及公主的颜面,定然会狠狠杀一杀她的威风。
他正想的出神,耳边却突然传来了老夫人的抱怨。
“今天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难不成你连吃饭都在想朝廷的事吗?”
徐彦眸光一滞,面上有些尴尬。
“如今陵儿都快定亲了,你这个做叔叔的就一点也不着急吗?”
老夫人皱着眉,絮絮地埋怨道:“先前你不在应天,我也管不着你,可现在你回来了,总得给我个交代吧?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成亲?”
面对母亲的指责,徐彦眸光一沉,始终没有开口回答。
见他神色寂寂,老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咱们应天府有那么名门闺秀,你若是愿意,明日我就让你大嫂去替你张罗,定能选出一个让你中意的人来。”
这么喜庆的日子,他本不该惹母亲生气,可他一心想着报效朝廷,根本就无心成家。
见他始终不说话,老夫人的眼角不断抽动,已是发怒的前兆。
陈氏看了一眼沉默的徐彦,又瞟了一眼老夫人,笑着打起了圆场。
“三弟是谪仙般的人物,寻常的姑娘他定然是瞧不上的。我看母亲也别急,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动了凡心,给您娶个顶好的儿媳回来。”
“你别替他说话,我看他就是故意惹我生气。回头两个侄儿都成了家,他还没有动静,传出去,我这张老脸也不必要了。”
纵然陈氏开口说和,可老夫人还是气得冷哼一声,怒目看向徐彦。
“什么好不好的,只要他肯成亲,哪怕那姑娘出身不显,我也高兴。他若不肯,就是天仙下凡也没有半点用。”
陈氏被她说得呼吸一滞,只好垂眸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坐在一旁的徐溪见气氛有些尴尬,便温声说道:“祖母,俗话说得好,姻缘天定。等缘分来了,三叔自然就会成亲的。”
见徐溪为他说话,老夫人冷哼一声,指着徐彦骂道:“你瞧瞧,就你自己拎不清,如今还要侄儿为你说情,你害不害臊!”
徐彦抿了抿唇,终于抬眸看向了老夫人:“我心里
有数,母亲不必再催了。今日是个好日子,不要为了我的事扫了大家的兴致。”
说着,他举起酒杯缓缓站起:“母亲,我敬你一杯,你消消气吧。”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当着几个小辈的面,她也不能太不给他面子,只好举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母亲,今日的螃蟹是鱼贩从太湖捞出来的,不但个头大,蟹黄也多,我给您剥一只吧。”
见气氛有所缓和,陈氏笑着拿起了剥蟹的工具,体贴地讨好着她。
“儿子靠不住啊,还是你有孝心。”
“能在母亲身边尽孝既是儿媳的本分,也是儿媳的福气。蟹肉性寒,我让厨房暖了黄酒,一会儿母亲小酌些,也好去去寒。”
陈氏说话办事都极为妥帖,因此最得老夫人喜爱。相比之下,性子沉静的二夫人就显得有些不讨喜了。
许是心情不好,老夫人看向二夫人的眼神也就多了几分不喜。接收到老夫人投来的目光后,二夫人呼吸一紧,忧郁地垂下了眼眸。
陈氏很快就剥好了蟹壳,老夫人低头吃蟹时,厨房的人正好送来了黄酒。
这时,陈氏扭头看向候在一旁的红袖,示意她带人过来为几位主子剥蟹。红袖眸光一动,当即喊了几个婢女上前帮忙。
众人低头吃蟹时,韩明忽然走上前来,附在徐彦耳边说了一句话。
“三爷,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闻言,徐彦眸光一转,缓缓站起身来。
“三叔,您怎么了?”见徐彦起身离席,一旁的徐溪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没什么,我很快就回来。”徐彦神色温和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跟着韩明走出了前厅。
走到回廊下,韩明将那封信交到了徐彦手上。
信纸徐徐展开,漂亮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看清那信上的内容后,徐彦的眉心不觉皱成一团。
见他神色怪异,韩明不明所以地问道:“三爷,信上写了什么?”
他正要凑过来时,徐彦却忽然将信纸攥成一团,紧紧地捏在手里。
“没什么,先回席上去吧。”
回到前厅后,对着那一大桌丰盛的菜肴,徐彦却失了胃口。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席间的几个表姑娘,见她们神色自若,眼底不禁划过一抹思量。
究竟是谁给他写了这样一封情意绵绵的书信,还大胆地约他在莲池私会?
是席间的这两位,还是缺席了的云笙?
他本想置之不理,就当作没有收到这封信,可一想到信上热烈的词句,好奇战胜过了理智,他还是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第18章 捉奸怎么会是云笙呢
晚宴结束后,众人先后离席。走出前厅时,他脚步一转,竟然朝后院的方向走了过去。
“三爷,您这是要去哪?”韩明看得一愣,面上满是狐疑。
“我想自己走走,你不必跟着了。”徐彦未曾停步,只留下一句冷淡的吩咐。
“是。”纵然心中疑惑,韩明还是听话地应了下来,独自走回了前院。
明月高悬,像一轮洁白无暇的玉盘。皎洁的月光,给园子里的花草树木披上了一层轻纱般的银装。
晚风清凉,散去了他身上的酒味,只剩下淡淡的檀香。
四周一片寂静,连枝头的蝉鸣也虚弱了不少。徐彦穿过假山,脚步沉沉地走上了青石板铺就的夹道。
云笙在莲池边上站了很久,心底的躁动早已被凉风拂平。听到脚步声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忽然乱了起来。
她做了很久的准备,把那些想对徐溪说的话默默地练了一遍又一遍,想着见到他之后一定要表现得既深情又温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出了一个最甜美娇俏的笑容,满心欢喜地转过身去,可对上的却是一双幽深沉静的眼睛。
怎么会……怎么会是徐彦?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这里?徐溪呢?他在哪儿?他怎么还没来?
她心头一震,连面上完美的笑容都生出了一丝裂痕。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来的会是他?难道是事情出了差错?
看见等在莲池的倩影是她时,徐彦也愣住了。虽然他也曾疑心过爱慕他的人会是云笙,可真的看见她时,心中还是大为震撼。
月光下,少女巧笑倩兮,眸光盈盈,像是将满天星辰都倒映在了她温柔的眼波里。
她本就生的清丽,上了妆后,容色变得越发娇艳。那一双殷红的唇瓣像是抹了层蜜,像极了枝头成熟的蜜桃,泛着诱人采撷的水润光泽。
徐彦心口一热,莫名地生出了几分燥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望着徐彦冷淡的目光,云笙呼吸一紧,唇边的笑意渐渐褪去。
莲池这么偏僻,徐彦绝不会无缘无故到这来。徐溪也不会莫名怯场,除非他没有收到自己的信。
想到信,她眉心一跳,猛然间意识到了不对。
枇杷说过她将信给了湘桥,难道是湘桥出了岔子,弄丢了那封信?之后恰巧被徐彦捡到,他一时好奇才会到这里来一探究竟?
越是慌乱她的脑子就转的越快,试图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好将此事给圆过去。
可就在这时,假山后头忽然亮起了一片火光,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急促有力的脚步声,云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顿时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糟糕,有人来了!
徐彦的出现本就透着蹊跷,若他真是无意中拾到了这封信,以他的性子是绝不会引旁人过来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要么是枇杷送信给湘桥的时候被人盯上了,要么就是湘桥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火光越来越亮,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她已经无暇去想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错漏。
此刻她约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不能就这么毁了名声。
想到此处,她慌乱地走向徐彦,眸中满是不安。
当假山后头的人举着火把蜂拥而至时,她心一横,花容失色地扑进了徐彦的怀里。
她惊慌失措地躲进他的怀中,柔弱的手紧紧地攀着他的腰,像是溺水的人抱住了漂在水中的浮木,怎么也不肯松手。
鼻尖萦绕着一股茉莉清香,一阵风起,将她的秀发吹到他的脖子上,擦出一道酥麻的痒。
他呼吸一颤,一股难言的躁动从心头窜起,在胸腔内四处激荡。
火光照亮了整个莲池,也照亮了他清俊的面容。
那群举着火把的小厮全都愣在原地,满脸惶恐地看着在池畔紧密相贴的两人。
徐彦自绮思中回过神来,神色冷峻地看向了那群呆若木鸡的小厮。
可他尚未开口,就见人群向两边散开,一身靛青色华服的陈氏面容冷肃地从人群后头走了出来。
看见徐彦的那一刻,陈氏也呆住了。
“怎么是你?”陈氏僵硬地愣在原地,面上满是震惊。
听到陈氏的声音,躲在他怀里的云笙不禁浑身颤抖。她埋在徐彦胸前,嗓音发颤地哀求道:“郎君……救我……”
感受到她的恐惧,徐彦眸光一沉,垂落在身侧的手缓缓抬起,轻轻地搂住了她的纤腰。
“别怕!”他的嗓音低沉有力,臂膀也很紧实。得到回应的云笙心头一颤,紧绷的心情瞬间得到了抚慰。
徐彦抬眸望向陈氏,眼神幽深晦暗。
“大嫂这是要做什么?”
他的语气很冷,眼底渗出森森寒意,冰冷得让人心惊。
“我……”陈氏被他问得喉咙一紧,几乎要将捉奸之事脱口而出,可一对上他那不怒自威的眼神,就瞬间哑了火,什么也不敢说了。
捉奸?当着一群下人的面,她这个做嫂子的怎么捉小叔子的奸?
若她知道在此处偷情的人是徐彦,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来这一遭。
就在她哑口无言羞愤无措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娇柔的嗓音。
“母亲,抓到了吗?是什么人胆敢在府里偷情?”
闻言,在场的众人瞬间浑身僵硬。陈氏更是面色一白,眼底满是懊恼。
这时,一个娇俏可爱的少女走出人群,看见徐彦的那一刻,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三叔……怎么是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氏的嫡女,侯府的四姑娘徐婉。
见徐婉也来了,
徐彦看向陈氏的目光就更加阴沉了。偷情?原来她如此兴师动众,为的是来这莲池捉奸?
她是怎么知道云笙约他私会的?难道是云笙走漏了消息?
怀里的云笙瑟瑟发抖,几乎要站不住脚,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柔软的身躯紧紧地嵌入他怀中,碰撞出一股异样的情愫。
徐彦眸光一闪,搂在她腰上的手不觉紧了几寸。
他抬眸看向陈氏,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大嫂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陈氏面上一紧,羞恼地涨红了脸。
“母亲……”身旁的徐婉不安地拽了拽她的衣袖,轻声劝道,“先让这些人退下吧。”
“你们先退下……”徐婉的提醒将她从尴尬的境地拽了出来,让她不至于在下人面前失态。
小厮们相继退去,莲池边再度安静下来。
望着躲在徐彦怀里的那抹粉色身影,陈氏的眼底充斥着强烈的怒意。
她治家严明,府上还从没闹出过男女私会之事。没想到竟然有人如此大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偷起了汉子,偷的还是这位位高权重的小叔。
薛藜满眼都是徐陵,云笙又是她内定的妾室人选,那么躲在徐彦怀里的这个人就只能是姚瑾了。
陈氏眸光一闪,眼底划过一丝鄙夷。
没想到姚瑾平日里端庄贤淑,私下里却是这般轻浮放浪,竟然做起了这么不要脸面的事,实在是令人不齿。
弟妹素日最抬举姚瑾,出了这样的事,看她在母亲面前还如何脱罪!
就在陈氏陷入沉思之时,一旁的徐婉娇憨地说道:“三叔,祖母方才还在担忧你的婚事,现在可好了,我终于能有三婶婶了。”
说着,她便俏皮地走上前去,苦恼地抱怨道:“三叔搂的这样紧,我都看不见婶婶长什么样了!”
徐婉凑近的一瞬间,云笙又一次颤抖起来。
这时,一个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满脸惊惧地附在陈氏耳边,说出了让她无比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
陈氏呆愣在原地,瞳孔剧烈地收缩着,面上满是震惊和错愕。
薛藜和姚瑾都在房里,只有云笙消失了!
云笙?怎么会是云笙呢?她是要给徐陵当妾的呀,她怎么会勾搭上徐彦呢?
看见陈氏神色大变,徐彦眸光一凝,瞬间就明白陈氏已经知道他怀里的人是云笙了。
来到莲池时,他只是好奇约他私会的人是谁。看见云笙时,他想的也只是劝她打消暗恋的心思。
若不是那群人突然出现,云笙慌不择路地躲进了他的怀里,他本想将事情按下,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如今事情闹大了,人人都知道他徐三爷在后院莲池与人私会。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母亲耳中。
这个时候他若想抽身离去,等待云笙的就是被撵出侯府。
母亲和大嫂都不可能容得下一个行为不端的表姑娘。他知道云笙父母早亡,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
若是离开侯府,她一个弱质女流还不知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想到那封书信上情真意切的倾慕,他冷硬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她才刚刚及笄,只比自己的侄女大一岁,正是少女慕艾懵懂生情的年纪。她没有做错任何事,不该因为爱慕他落得无家可归。
他眉心一松,心底涌出缕缕柔情,对怀中的云笙多了几分怜惜。
她模样清丽、温柔乖巧,又那般敬仰他,除了出身低些,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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