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棠心软,到底是她最宝贝的妹妹:“好吧,咱们姐妹也不用含蓄了,我问你:你去救那个男的,可有顺便勾引一番?”
宁杳道:“这怕不是什么好词?”
“你管什么好坏呢?这种修的无情、天生无情的男的,你不勾引,难道等他们自己主动不成?好吧,撩,这总行了吧?”
宁杳回想了下当时情景:“他伤的命快保不住了,我还撩,我多大心呐。”
宁棠冷笑两声:“你分明是不会。”
被姐姐笑话宁杳是不在意的,亲亲热热贴着她:“长姐,你最会了,求你点拨一下吧,我会努力揣摩的。”
**
从长姐那里回来后,宁杳新学到一个词,套路。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们都是太师父一手带大的,山上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人,没几个有文化的,怎么姐姐比她懂这么多?不愧是她姐,就是厉害。
至于这个套路么……姐姐一口气总结了好多套路,有点乱,得捋一捋。
自己要的那些药宁玉竹已经放到房中,宁杳先看了眼风惊濯,他依旧面无血色,昏沉未醒。
她转头收拾屋子里的血骨参和青墟草:这宁玉竹也真听话,她说要,他就把这些玩意堆了她大半屋子,也不说碾碎成末再送来,这山主当的也真是够够的了,这点杂活也得亲自动手。
宁杳取来个药罐子,一手握着木杵一点点研磨药材,一边碾一边心疼自己:她真是好苦命的菩提啊,要操心族人,还要操持一大家子的生计,落襄山又穷,她还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背了这么多责任还不够,又得辛辛苦苦套路男人。不知道把她的真身拿去泡酒,会不会苦的人嫌狗弃?
唉,生活真难,当山主真难,套路真难。
算了,碾药材吧,碾,碾碾碾。
……
风惊濯是被一阵碾压东西的声音吵醒的。
天色很亮,入目顶帐轻薄似云,干净的连梦里都不会见到。身下床铺绵柔松软,清甜馨香的气息浮动,围拢在身旁。
风惊濯呆怔良久,慢慢侧头,向声音来源望去。
宁杳坐在对面椅子上,坐姿不怎么规矩,双腿屈起,脚踩在椅子边沿,看着像蹲在椅子上,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
手里抱着个药罐子,拿着木杵一个劲的碾,碾了一会,再添置些,继续碾。
她一身浅黄色衣衫,肩膀手臂处都有垂荡的流苏银链,随着她动作,灵动的轻轻晃漾。
风惊濯看了两眼,收回视线,表情平静没有丝毫变化,手撑着身体,慢慢坐起。
“哎,别动,”宁杳听见动静,立刻跳下椅子,手里还捧着药罐子碾着,“那个……”
怎么说来着?哦,要温柔地关心他,表现一点淡淡的心疼,想象自己眼睛里有星星……
“外界对于宁山主的传闻不多,寥寥数句,说是不染尘埃的人物,”风惊濯道,“却没想到,宁山主继慕容莲真之后,还能将我这陋鄙残躯奉为榻上之宾,这份气量更令人叹服。”
他想哪去了啊,宁杳澄清:“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把你放在这,那是因为落襄山很穷,房舍不够,连我太师父都和我表弟挤在一个房间里,这山主的房间,还是我祖父留下的,传给了爹爹再传给我,我都没有钱翻新一下。”
风惊濯不说话。
宁杳再解释:“你身上都是伤,也不能放地上啊,就这一张床,将就将就。”
他还是不出声。
这是不信?宁杳解释不动,也是,落襄山好歹是个有名宗门,连空床都没有,显得很匪夷所思:“反正,落襄山真的很穷,没多余屋子,你……住一阵子就知道了。”
风惊濯慢慢咬了下嘴唇,他初睁眼,发觉自己在女子床榻上,第一反应自是厌恶。龙族血气最为精纯,世间不少高位阴阳双修的女子最爱用龙族采阳补阴,他少不得想歪了。
这床榻上,并无一丝令人作呕的脂粉欲气,这落襄山山主当不修此道。
不修此道,那目的又是为何。风惊濯道:“宁山主,在下不过一低贱妖奴,你无需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大家都痛快。”
宁杳正要开口,忽然反应过来。
哎?不对呀,不对不对,她套路都准备好了,怎么他给打乱了呢?长姐说了,发挥的好,他们之间会有粉红色的泡泡。
现在再上套路,来不及了吧?而且节奏乱了也不知道怎么开始……算了,这次就这样吧。
宁杳干脆丢开套路包袱,按自己的来,她也喜欢开门见山,办点实事:“风惊濯,你说你身上一共有一千一百九十一片龙鳞?”
风惊濯顿了顿,点头。
宁杳转身拿起桌上大号药罐子,罐中皆是她碾好的药末,她将这些药末均匀倒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一边倒一边说:“我这地板是干净的啊。”
倒完了,她拿来装满龙鳞的木桶――不是之前玄月仙宗那只,而是崭新洁净的,里面泡了药水的木桶。
宁杳小心地将龙鳞倒在药末上,道:“血骨参可以恢复肌理,但要一片一片修复,过程应该有些痛,不过,我放了很多青墟草,镇痛很有效,忍一忍啊。”
风惊濯看了很久很久,缓声问:“你要帮我修复鳞片?”
宁杳跪坐在地,将鳞片挨个分开,让每一片都沾到药粉:“对呀,龙鳞不可再生,难道有什么办法能让它自己长出来?”
她还真不知道,抬头问:“能吗?”
风惊濯默默摇头。
那就是了,宁杳低头继续忙活:“这事最好一气呵成,对你恢复身体有好处。我得点点数,别少了……嗯……先点你身上的吧。”
说着,宁杳冲风惊濯龙尾方向去,他也不知怎么,尾巴一蜷,往自己那边躲。
这人脸上冷淡平静的很,尾巴却诚实多了,宁杳问:“你怎么总躲?”
风惊濯低声:“你要干什么?”
“我清点数量啊。”
“五百四十七。”
这么清楚,宁杳心中模模糊糊落下一个念头:该不会是剜鳞的时候,他一片一片数过来的吧?
心中暗骂了几句玄月仙宗猪狗不如的作为,宁杳转身蹲下,清点地上散落的鳞片:“一、二、三、四、五……”
风惊濯怔忪望去,她数的很快,细白手指挨个点去,嘴里认真地念叨,看到哪个鳞片没有粘好药粉,还扒拉两下。
“三百一十三、三百一十四、三百一十五……”
“宁山主,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杳一呆,一口气卸了:“完了,我数到哪了?哎,你先别说话,我还得重头数。”
风惊濯默了默:“三百一十五。”
“哪片是三百一十五?”
“你手点的那片。”
“哦。”宁杳接着数,其实越多越难数,鳞片都摆在一起,形状大小相差无几,很容易记不得哪片是数过的,哪片是没数过的。
风惊濯目光落在满地鳞片上,略一迟疑:“六百三十一。”
宁杳手一顿,抬头:“这个你也记得?”再一算,“不对,总数不对,少了十三片。”
看吧,多亏清点了一下,果然少了。只是她拿鳞片的时候很小心,地牢也四下检查一遍,并无错漏,不知这十三片龙鳞丢到了哪里。
没关系,龙鳞之间有灵力网联,找回来便是,宁杳说:“你别担心,好好养伤,那十三片龙鳞我想办法。”
风惊濯薄唇微动,片刻,他道:“那十三片龙鳞……在慕容莲真处。只因剜鳞费力,她又嫌血污肮脏,才将我送回玄月仙宗处置。”
他说着话,目光不轻不重望向宁杳,看她的反应。
宁杳没什么特别反应,还觉得省事了:“原来在她那啊,知道了,我去拿。”
风惊濯叹气,厌倦而疲惫:“宁山主,我听惯了轻贱言语,你要屈尊向慕容莲真讨要我的鳞片,是我有生以来听过的第一个笑话。”
“你到底想要什么,随意拿取便是,如果你不清楚,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龙髓已经被抽尽,你用不上了;龙筋可以用来制鞭,做实形结界;龙骨可用于淬炼精刚,也可修复肌骨之伤;血肉可滋补入药,至于龙鳞――”
他抬头,满目疮痍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清朗漂亮:“剜下来才有用,在我身上,毫无用处。”
宁杳反驳:“怎么会是毫无用处,只有龙鳞能保护你的身体啊。”
风惊濯一动不动看她。
宁杳丢下一句:“你等一下。”转身跑出房门,没一会,她双手抱着一个木牌进来。
木牌上有刻字,宁杳捧着凑近给风惊濯看,说道:“你读一下。”
风惊濯注视那牌上的字,许久都没有出声。
就在宁杳怀疑他是不是不识字的时候,听见他低轻沙哑的声音:“众生平等。”
宁杳收回木牌,抱在怀中望着他笑:“众生平等,这是我的祖先留下来的族训,先人教导我们‘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在这世间,不许任何人在菩提一族眼前滥杀无辜。”
“风惊濯,我不要你的龙髓龙筋龙骨龙鳞,我救你,只是因为你身上一千一百九十一片鳞片都被生生拔除,你会痛死的。我不会见死不救,带你回来,只是想让你好好活着。”
当然了,如果有缘分的话,后面还有更美的事呢,你飞升,我飞升,大家都飞升,哎呀,太美啦。
第4章 “风惊濯本性凉薄,心肠歹……
宁棠在第二晚丑时悄悄下山,因为带着昏迷的夫君需隐匿行迹,宁杳按住了山上所有人,独自送她,顺便改道去酆邪道宗。
“杳杳,就送到这吧,等到了极北之地,我会想办法给你报平安。”宁棠拉住宁杳,她们从簪雪湖的后湖离开,不过煦江,绕了一条荒僻的小道。
宁杳拉着姐姐的手,不愿意放开:“长姐,若觉得日子辛苦就回来,不要姐夫也罢了。”
宁棠失笑:“这可是孩子话了,有违我们菩提本性。他毕竟是条人命,还未断气,我们怎可见死不救呢?你放心,长姐只竭尽所能,尽人事听天命,
救的活,那便就这样过日子;若救不活,便再找一个,自然是要与你共同分担飞升之责的。”
宁杳扑进宁棠怀里,眷恋地蹭了蹭。
宁棠痒的不行,弓着腰拍拍她的背:“好啦,这么大的人,还跟姐姐撒娇,也不羞。”
“你不是还有事要办吗?趁着夜黑风高,快去吧。长姐这一走,也不能时时帮你什么,便在房中给你留了三个锦囊,若实在没有办法时,便拆开一个。”
*
宁杳悄无声息潜入慕容莲真的山庄时,正是夜色最深浓的时候。
传言,酆邪道宗辉煌奢华,财力雄厚,果然不假。这里金堆玉砌,一眼看去,无数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金光闪闪,就连廊下的风灯都是金箔明纸,价值千金。
宁杳躲在暗处,默默看了会儿,喉间轻轻吞咽。
好有钱。
日后她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一定带着全族离开落襄山那穷乡僻壤,找一个这么舒心宽敞的地方,一人一座宫殿,让大家都过得舒舒服服,这才算尽了山主之责。
现在嘛……还得是脚踏实地,宁杳从怀中拿出一片风惊濯的龙鳞,细细感应灵力所向。
顺着那悬丝几线的联系,宁杳避开夜巡的门生,向最中央的宫殿潜行。她身量轻,动作迅疾,起落之间如花叶浮摇,没发出半点声响。
落在一座宫殿顶上,宁杳四下扫视:这已是最中心的宫殿,又这样大,风惊濯的龙鳞放在此处,莫非是个藏宝阁?
她俯身,双手在眼前一抹,那一小片青瓦渐渐变至透明,可以清楚看见屋中景象。
宁杳探头向里看了一眼,陡然坐直身子。
什什什、什么鬼?
没看清楚……再看一眼。
有了心理准备,再向里瞄,就看得很清楚了:宫殿中央有一张华丽圆床,因为太大,甚至显得有些空旷,两道人影纠缠于上,女子身形略为臃肿,面颊皮肉稍显松弛,铺着厚厚一层脂粉,男子在她身下,被挡住大半,看不到脸。
宁杳再次坐直,双手一起搓了搓脸,尤为重点揉了揉眼睛。
这竟然是莲真夫人的寝殿,好家伙,连寝殿都这么大。
不过,她现在在寝殿中,还忙着修炼,自己想潜进去拿回龙鳞,得想办法让她离开,最好神不知鬼不觉,不惹节外生枝的麻烦。
宁杳眼睛咕溜溜转了两圈,素手微伸,指尖灵光清闪,两朵小花蔓延伸展开,她左右端详几眼,对着那道透明的青瓦轻轻挥手。
顷刻间,室内金丝楠木床角缝隙中伸展花枝藤蔓,香气幽微,不多时,一阵嗡嗡声渐重,许多虫蚁涌进房间。
“啊――怎么回事?!”房间内,慕容莲真一声尖叫,慌忙起身,以手护着脸,“来人!来人!快来人将这些毒虫灭掉!”
她手背上已有两三点被虫蚁叮咬的红点,顾不上许多,连滚带爬往出跑。
宁杳一路已观察过这里的守卫情况,自己最多有半盏茶时间,不过这也够了,等慕容莲真慌不择路出门,她立刻潜进房间,举着龙鳞四下感应寻找。
好在不难找,慕容莲真大床对面,有一架高大奢华的梳妆台,台上几十个抽屉,满满皆是养驻容颜之物。宁杳顺着指引拉开其中一个,取出龙鳞,略一清点,十三片不多不少。
正打算走,回身看见床上那受辱男子牢牢盯着她。
男子衣衫褪尽,只用锦被裹着自己,胸膛锁骨点点红痕,眸中还有未尽的屈辱水色,清俊面孔苍白,欲言又止。
有龙气,也是个龙族,这慕容莲真还真是对龙族青眼有加。宁杳道:“还不走?”
男子别过脸:“我能走去哪?”
宁杳着急,没时间多说,扯下床角那株藤蔓,销毁痕迹:“去哪都成,只是不能留在这里,你这么不情愿与她双修,难保她不会将这些虫蚁算成你的手笔。别发呆了,快跟我走!”
*
快至簪雪湖岸,宁杳远远望见自家的落襄山,回头道:“这里安全了,你不必再跟着我,自行回家便是。”
他们一路都没有说话,男子始终低垂着头,此刻抬眸,露出一张清雅俊逸的脸:“姑娘救东泽于水火,若不嫌弃在下身躯肮脏,请容许东泽侍奉左右。”
宁杳道:“救你只是举手之劳,不必谢。我不用人侍奉,你回家吧。”
顿了顿,又说:“你从前应当不是玄月仙宗的人吧?我看你元神康稳,没有丢了龙筋龙骨什么的,也没受过伤,若是被慕容莲真掳走的,现下你自由了。”
怎么说,他还是踌躇不走。
宁杳问:“你怕慕容莲真会追杀你?”
不至于吧,就算慕容莲真很有钱,可天大地大,龙族又喜水,江河湖海哪处不能藏身?
万东泽摇头:“她从不追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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