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听到女孩子接受惊喜后的雀跃,姜逢沉默短瞬,再开口不自觉带上难言的愧疚,“冉冉,现在哥哥可以保护你,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哥哥。”姜糖前行的步伐一顿,她自知有些事情不是她该插手的,但她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斟酌了好一会,她才说,“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你该看的不是我。”
对面的人不知装傻还是真不懂,手机两边同时安静住,还是姜逢先涩声,顾左右而言他,“好什么,他就一阴人,反正也快了,哥哥给你介绍几个好条件的,你先加上聊着,有合适的等到时候处理干净再光明正大处。”
这处理干净说得祁清淮跟什么脏东西似的。
“哥哥,不是。”见他避而不谈后半截,姜糖也不好继续,只能顺着他的话啼笑皆非道,“哪有人教自己妹妹爬墙的,要被他知道不得站在道德制高点将我搓圆捏扁?”
对面音量骤提一截,“他敢?”
两人多少有点不对付不是什么新鲜事,想到近来自己正追着祁清淮,姜糖咬唇陷入深思。
她都不敢想象姜逢知道自己表妹追自己死敌的画面有多血月星。
稳妥起见,先打个预防针。
这边姜糖欲言又止,对面的人也不催,剩翻阅纸张的O@细响隐约透着电流传来。
对面的人大约是抽空给她打的这通电话,不欲占用他太多时间,姜糖蚊声试探,“哥哥,我要是说我想和他……”继续过呢。
“让财务部负责这份报表的人上来见我!”
隔着屏幕姜糖都能感受到对面气氛降至冰点,她一个哆嗦,以为是把对面的人气到,话熄火似地偃下去。
“抱歉冉冉,刚在处理工作。”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前后不到一秒,姜逢就变回那副亲切温和的语气,“你刚才说什么?”
姜糖心虚:“没……没什么,哥哥你忙吧。”
“有事随时给哥哥打电话,那些人资料发你,我让他们加你,都感兴趣的话……”那边停了停,一派这事她就应该这么做的腔调点明,“可以同时聊。”
“……”
姜逢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做事那叫一个高效,通话一结束,详细到就差没把对方有多少根头发写进去的个人介绍文档相继发到她手机。
接着,通讯录冒出第一个红点、第二个……
禁不住好奇,姜糖草草掠了眼,做了坏事一样退出去,几秒后,又返回新朋友那一栏,将验证消息删掉,彻底毁尸灭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然后疯狂默念,我在追祁清淮我在追祁清淮做人要有底线不能一脚踏多船……
即便如此,她回到科室心还是惶惶跳着。
出院患者的病历资料姜糖大部分早打印完毕,按顺序整理核对完就可以了,弄好最后一份,暂时能闲下来休息几分钟。
姜糖伸伸懒腰靠到椅背,不得不夸两句,有了护腰垫,后靠那会腰舒服多了。
她幸福地低喟一声,目光一扫,发现京市今年第二场雪无声下着。
絮絮扬扬的雪花在窗外斑驳,姜糖考虑了会,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那边响铃一下后就接通。
“喂。”男人自带颗粒感的声线混合电流的磁音,好听得丝毫不输那些千万粉丝的声优。
耳朵仿佛被小蜜蜂蛰了一下,酥酥麻麻的,姜糖倏地脸红,花了一秒找回南北,轻轻说,“窗帘拉好,外面下雪了。”
接到姜糖电话提醒他关窗帘前,祁清淮正站在窗边,缓慢转动雪茄,特制的雪松木火柴跳跃着蓝紫色火焰,均匀烘烤茄衣。
男人慢条斯理地等待茄脚烤热,再适时含住茄头,吹了口气。
得到充分助燃的雪茄脚轰地爆发出一撮火苗,烧进男人凉薄的眼底。
这是点燃雪茄最快乐的瞬间。
他未及享受一口,桌面的手机突然震动。
将火柴丢进烟灰缸,男人捞过手机摁下接听。
女孩子清甜的嗓音就从手机里传出来。
祁清淮冷淡地嗯了声,却没有关窗帘,只是漫不经心睨着雪茄燃烧。
过了一会,那边始终静静的,他刚要终止通话,那边的人叫他。
“老公。”不同于以往任何一声,这回像是清晨情人枕边的呢喃,竟听得祁清淮有些醉了,“我想你了。”
啪嗒――
手里的雪茄坠地。
祁清淮凛眉,垂眸盯着一地狼藉。
那边说完似乎放不太开,絮絮叨叨掩饰尴尬,“但是下雪了,你又不喜欢雪,真的很难搞。算了,你中午不用给我送餐了,我继续上班,你在顶层等我回家,我们晚上见。”
就在她挂断的前一秒,祁清淮问,“今天中午要忙到几点?”
其实祁清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自然而然就问了。
“十二点十五分左右吧,别担心,饭堂那个点应该还有不少菜。”姜糖没多想,又许愿,“希望今天能有糖醋排骨,我好久没吃了。”
“好,知道了。”男人这么说。
姜糖一头雾水,不过没忘还在上着班,“那就先挂了,拜拜。”
“好。”
-
祁清淮中午点了份大份的糖醋排骨,在刘慧安欣慰的目送下
去给姜糖送饭。
到达妇科病房外,黑金腕表分针将将扫过数字12.
他给姜糖发了条消息,就耐心等在外面。
几分钟后,妇科住院部的刷卡门从里打开,以为是姜糖出来,祁清淮回身,提步上前。
步伐在看清迎面而来那张脸的刹那止住。
“这位先生。”程唯辗转了整晚仍是不甘心,那个男人日日不缺席献殷勤,可比姜糖名存实亡的丈夫更令他恨,如他所料,今日又碰上了,“你放弃吧,她不会喜欢你的。”
祁清淮微顿,浑身气场强得骇人,他隔着墨镜斜瞥穿着白大褂的程唯,懒着调,“哦?你又知道?”
程唯勉力维持镇定,“她结婚了。”
见面前的男人一副才知道的震惊状,程唯生出一缕畸形的快意,仿佛此刻自己才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大房,他艰难地将那番话颠倒转述,“她很爱她老公,目前正在备孕。”
祁清淮极少在人前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成年以后,脸上常年只有一种表情,那便是没表情。他向来只负责杀伐决断,从不打扫战场,也对失败者不甘、难堪、愤怒这类的无能情绪不感兴趣。
偏今天,有兴致看看,遂他配合着装一装,“她告诉你的?”
程唯底气又强了几分,“当然。”
“你好像很关心她。”祁清淮嗤出声笑,慢腾腾把左手的食盒换到右手,然后抬腕,故意把婚戒亮到程唯眼皮底下,幽幽反问,“那你猜猜,她老公是谁?”
第15章
系最钟意你(修)唔识我?唔系话最钟……
收到祁清淮的消息,姜糖处理完手上的工作便一刻不停往外赶。
要不是医院有规定非紧急情况不允许奔跑,她早跑起来了。
安静的员工通道里,鞋跟敲击PVC地板的声音尤为响亮,一拍拍紧密得像冲锋的战鼓,又像她此刻的心跳。从离开办公室开始,姜糖就知道自己口罩下的嘴角高高翘着,也没有任何收敛的打算,她就是要他一眼发现她的高兴。
想像之前一样,搞背后偷袭,接近刷卡门前,姜糖特意放轻脚步躬起腰,如瞄准目标摆好进攻姿势的猫,她小心翼翼拉开门,脚还没伸出去,一抬头,猝不及防和祁清淮来了个隔空对视。
继而整个人愣在门边。
虽然这个比喻非常不恰当,但当时祁清淮给她的感觉,和背着主人偷偷出门打群架并且打赢了,迈着六亲不认的得意步伐回家的长腿德牧一模一样。
姜糖扒着门把手,眨眼疑惑,一下,又一下。
刚发生了事么?
撞上下雪天,祁清淮的心情一向处于最低点,与黄金等值的古巴茄衣口感微甜,通常是他在眩晕中唯一感知到的味道。那天她靠近,一手挡在他眼侧,告诉他“不喜欢我们就不看”时,身上淡淡的清香,大约是蜜桃或是莓果一类汁水丰富的果香,竟意外抚平他用烟草都压制不住的烦躁。
就跟顷刻前,他以为自己厌腻那些被拆穿后气急败坏的丑恶嘴脸,可看见程唯从狐假虎威一秒到落荒而逃那堪称精彩的变脸,他竟觉得很是有趣。
胜之不武,没有道德,原来可以这么爽。
程唯狼狈逃走没多久,那个姑娘茸茸的脑袋就古灵精怪地冒出来。
祁清淮瞬间抿直唇边的弧度,想着戴了口罩墨镜她应当发现不了,怔忪在那只是惆怅这回吓不到他。
给了她会儿反应,她仍一动不动,祁清淮才侃,“唔识我?唔系话最钟意我?”(不认识我,不是说最喜欢我)
中午十二点十一分,住院部的人大多在吃午餐,电梯公共过道的谈话区暂时没人,一水儿京片子里,忽然听到如此纯正的粤语,像是茫茫他乡中遇到故交,浓烈的亲切熟悉感将人卷席。
“系最钟意你。”(是最喜欢你)
姜糖心里惊叹他强大的语言天赋,面上再无法克制自己情绪,趁没人看见,偷偷小跑两步到他身旁,也用粤语笑着和他嘀咕,无形有了加密通话的感觉,“唔系话畀你知唔使同我送饭?”(不是和你说不用给我送饭么)
男人作势要走,“钗易吡耍你自己去饭堂h你糖醋排骨。”(那我走了,你自己去饭堂找你的糖醋排骨。)
铁都没他钢,姜糖拉长尾音抱住他手臂,“哎呀,讲讲ā!保ㄋ邓刀已)
低头见他提的食盒比之前的大,她盈盈问,“你食饭未?”(你吃饭没?)
粤语发音天生舒缓温柔,说什么都有情话的错觉,尤其女孩子无意识撒着娇,祁清淮仿佛陷进那句“她很爱她老公”里出不来,语气融入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情,“仲未。”(还没。)
“一起吃?那么多我肯定吃不完。”姜糖咕哝,边拉着人走边说,“我有自己的值班室,我们去值班室吃好不好?”
刷卡开门,一路领着祁清淮穿过寂静的生活区通道到值班室,再关上值班门,姜糖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下。
外面雪还没停,她揿亮灯,先走过去关了窗帘,再挪了张小桌子到床边,又搬了张卡通小板凳,“我坐床上,你坐凳子吧。”
值班室十几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祁清淮被女孩子摁着坐下,他规束着自己的视线,没有不合矩地四处探看,可刚入目那一眼,少女感满满的马卡龙色系刷新了他的感色细胞,他这才恍觉自己踏入了她的世界。
“今天挺冷的,喝点水暖暖。”女孩子端了个彩绘卡通动物的陶瓷杯来,“新买的还没用过,你是第一个和它接吻的人哦。”
她说话喜欢带语气词,甜甜糯糯的调子,有一瞬,祁清淮差点以为自己是她的病人,毕竟过去几年,她那点反骨就爱和他对着干。
祁清淮接过杯子,喝了口放在旁边,喝水的功夫,她不知道从哪翻出一套同样色彩缤纷的碗筷,三两下把食盒的东西摆放好,又把食盒里那套碗筷给他,“你用这个吧。”
值班室的白炽灯打光刁钻,任何瑕疵无所遁形,对面女孩子的脸却格外清透白皙,细细一层绒毛在她低头时被赋上柔柔的光,整个人美好纯洁得不真实。
看她又准备把第一箸夹到他碗,祁清淮瞟开目光,咳了咳,“我不喜欢吃第一口东西。”
“啊?”姜糖愣住,悬在半空的公筷拐个弯只好放回自己碗,热情被浇灭,她撅撅嘴负气道,“真不识宝,不伺候你了。”
说完自己捧起碗,气鼓鼓咬了口。
祁清淮忍住唇边若有似无的笑痕,用公筷往她碗里添了块,“多吃点,你太瘦了,祖母以为我虐待你。”
“你就是虐待我。”姜糖也不知道自己胸口为什么堵了口气似的,莫名委屈起来,“你甚至不准我在车上吃红薯!”
“嗯,不允许你吃。”祁清淮云淡风轻回忆,“是别的猫在车上吃完一只红薯、一份开心果漏奶华、一份猪扒菠萝包和一瓶牛奶,下次把她抓起来挂墙上。”
某短视频app有过类似的搞怪视频,主人清洁时将猫猫装进袋子,挂在门把手或者墙上的挂钩,可怜的猫猫余一个圆滚滚的脑袋露在外面。
内涵她是猫就算了,猫猫那么可爱,但要把她挂起来忍不了,姜糖恼羞成怒,故意一字一句念出他那个一股年代味的字,“祁、平、阔!”
某人不痛不痒地挑了下眉,骨型绝佳的手握住陶瓷杯把手,悠哉喝了口水。
他一副颇有闲情逸致的模样,姜糖越看越牙痒痒,干脆化气愤为食欲。
大半碟糖醋排骨下肚,再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姜糖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小情绪就不争气地跑掉。
祁清淮大雪天送饭来,她虽然生气,也不是完全没良心,她有观察他动筷的次数。
吃得真少,都不知道怎么长那么大个的。
受到良心的谴责,她小小声问,“你喝汤么?”问完她又赶忙为自
己解释,“汤是干净的,我倒出来喝的,不是要你喝我剩下的意思,我是觉得这汤很滋味,应该要多一个能欣赏它的人。”
那双望着自己的眼睛不掺杂市侩功利,澄净中满含期待,大概没有人能狠下心拒绝。
祁清淮沉吟一声算是答应。
生怕他大冬天少了这碗汤撑不到走回去,姜糖利索地将剩下的都倒给他。
等他喝完,又贤惠地把碗筷洗干净收拾好。
送他出去前,她翻出一个新的医用外科口罩,“换个新的口罩吧。”
男人没说话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接过换上。
姜糖沉醉地看他一左一右戴好挂耳绳,玉节似的两指压了压鼻夹条,再戴上墨镜,那种明星机场抓拍照的感觉一下就来了。
“老公,你好帅。”说着又往他岩灰色的大衣口袋塞了两颗费列罗,“留着饿的时候吃。”
不怪别人,她色迷迷的眼神配上那行云流水神似塞房卡的动作,尤其两人还在值班室这种日本小电影里发生过无数故事的禁忌地点,两颗费列罗表示:它们也不想成为嫖资。
姜糖把自己想羞耻,担心被识破,她看准机会直接把祁清淮推出刷卡门外就不管了。
头一回被人“丢”出门的男人在铁门扣合的清脆回音里久久沉默。
夸他帅,为什么还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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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中午对祁清淮产生了不健康的联想,姜糖回顶层后一直虚于和祁清淮目光交流。
不过又记挂着白日那场雪,不知有没有影响他心情,所以晚餐后借口他那书房的学习效率高,就抱着平板在边上看书,时不时观察他两眼。
祁清淮忙到晚上十一点也不见有要休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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