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补了一句:“我会保密的,绝对不告诉肖先生。”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肖茉感觉自己没什么说服力。
“我想象的是哪样?”
毕竟是孤男寡女单独出来玩的,而且昨天还让他看到,宁北背着她走路的样子。
她才不介意被怎么看,介意的是好大的冤枉,明明没有的事,却被认为有,真是亏。
肖茉不说话了,站在面摊前点起了菜:“阿姨,煮碗馄饨面。”
颜东辰则是食肉动物,他餐盘里盛着培根、鱼片、牛排,蛋白质满满,点缀了几棵西兰花。
他端着盘子在她面前坐下,拿了杯咖啡放在她手边:“我给你加了糖。”
“谢谢颜叔叔。”肖茉没动,对着勺子里的热馄饨吹着气。
她一直等着宁北,结果面吃了两碗也不见人,打电话给管家一问才知道,人家早来吃过,此刻正在茶室喝茶。
“宁北是这儿的老板,过来要给员工开小会的。”颜东辰道,“我带你走走吧,等他忙完了他会来找你。”
肖茉想了想昨晚,她也不想拉下脸主动去找他。
昨天本来听管家说山顶上的茶园,在早上空气特别清新,想着今天要跟宁北去,现在却只能跟着颜东辰。
“你真的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儿子?”她问。
颜东辰又被她逗笑了:“不像啊?”
“你长得不像是会结婚的样子。”肖茉没夸他长得年轻,怕他膨胀。
“我确实是不婚主义,只是有个儿子,”他说,“年轻时候犯的错,不过孩子是没有错的。”
啧啧啧,把不负责任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他考的外语系,学法语,反正一样要出国,就不纠结是什么学校了,”他说,“你呢茉茉?肖先生没找关系给你换学校?”
有倒是有,不过花个百来万买个名校,不知道图什么,而且那个学校远在京市,肖茉当时第一个就否决了,肖立诚也觉得这样不太好。
颜东辰又问:“那是也决定送你出去?”
肖茉一阵摆手:“没有没有,我没什么出息,只要有个学校让我混吃等死四年就行。”
也许更久?肖茉想想,没准可以一路读研读博,能一直当个不上进的学生,不用工作,梦想中的生活啊。
原本这就是她的打算,这个打算里是有宁北的,而现在,她有点茫然无措。
还是去找找他吧,昨晚她没做好心理准备,让他有借口跑了,她要重新再告诉他一遍,她绝对不是一时冲动,是真的喜欢他。
此时此刻,茶室里的管家,正一脸凝重地听着老板训话。
宁北的手搭在木桌上,一根手指轻轻地叩响,一下又一下,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老周,我一直鼓励你在对客人的服务方面人性化一点,但你现在已经脱离了人性化的范畴,简直散漫。”
清早的凉雾中,管家流了一头汗,连连点头:“是。”
“山居别院房间这么多的院子,只要随便一个助理提供个身份证号就给订了,实际上是什么人过来住,你们都不好好核实的?”
“对不起,这是我的失误。”对方一再道歉,“这位颜先生不是自己办的入住,他助理先过来送了行李,之后我们没好好跟进,实在抱歉。”
宁北掀开茶杯盖,滚烫的热气往外翻腾,他在杯沿上划了两下,又盖回去。
“虽说找当地的山民当员工,可以让客人感受风土人情,但是老周,你是不是该抓抓培训?”宁北追加了一条质问,“只要说是同伴,前台就可以随随便便帮忙开门,她把客人的安全放到了哪儿?”
“抱歉,宁总,我一定加强员工培训。”管家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诚惶诚恐,接连两道雷劈下来,让他整个人懵了。
过去宁总来都是独自住两天,清静够了就走,这还是头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宁北说完出去透透气,一眼就看到往茶室这边走来的肖茉。
还有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的颜东辰。
她看到他的脸,似乎被吓了一跳,眼睛里涌动着难过的情绪,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过于严厉,便舒展了眉头,迎上去问她:“早饭吃了吗?”
“嗯。”肖茉咬唇,刚刚还凶巴巴的宁北,又变成温柔的宁北了,她心里很喜欢,却有一点怕他。
“怎么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在房里?”颜东辰唯恐天下不乱地插了句嘴,“要不是我,都找不到在哪吃饭。”
“有劳颜先生。”宁北谢了一句,转头问她,“茶园去过了没有,我带你过去玩?”
“嗯,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入微,只是肖茉做不到继续无所顾忌地粘着他,变得矜持起来,在颜东辰面前,也没闹着要跟他手拉手。
两个人走远,宁北问她:“你笑什么?”
肖茉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我是想……还好你没有客套,邀请颜东辰一块去,我猜要是你说,他肯定要跟来,这个人可自来熟啦。”
宁北没说话,肖茉却看得到他也想笑,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夏茶已经成熟,叶子上还挂着早上的露水。
两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茶田里,各自想了一会儿心事。
“我们吃过午饭回去。”
“哦,好。”肖茉回过神,认真地跟他说,“宁北,你以后可不能再摸我的头了。”
“为什么?”
“你既然不喜欢我,就不应该做这种动作,让我误会。”她说得有理有据,“而且,你这样,会让我继续对你产生希望,没办法彻底放弃你。你自己也会困扰的吧?”
确实是如此。
她眼看着宁北陷入沉思,心里得意洋洋了起来。
这招叫作,以退为进。
第10章
宁北会因为她的话而失落吗?
肖茉的自信随着他的沉默消失殆尽,直觉告诉自己,他久久没有回答,她就不应该再追问。最后,她只能留他一个人在那里,独自走下了山坡。
原本以为他起码会说句“对不起”,虽然她不喜欢收到歉意,但是连个回应都没有,她心里毛毛的,没有底。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就算说点模棱两可的话,给她一点希望也好,吊着她也好啊。
刚刚还信心满满,会引起他内心的波澜呢,现在看来,连朵小水花都没有。
可能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吧。最后肖茉得出了这个结论。
还没回到房间,就半路被颜东辰拉过去打麻将,三缺一,另两个是他司机和秘书。颜东辰带她往麻将房走,经过前厅,停下来,给肖茉介绍那根架在走廊一侧的老木头:
“这个直径的黄花梨到现在很罕见的,茉茉你打牌之前摸一摸,摸横木发横财。”
“都摸了,那谁输钱啊?”肖茉拆台。
颜东辰把手背到后面去:“我不碰啊。”
不知道那根木头是不是真的灵验,肖茉情场失意,牌场得意,一连糊了好几把,推牌推得手软。
赢得她都快不好意思,春风得意地笑:“怎么回事?颜叔叔,你牌打得这么烂。”
颜东辰输了还莫名高兴,自觉给钱:“好久没打,手生,茉茉手气真好。”
肖茉手里的麻将越摸越顺,大杀四方,没多久颜东辰那个腰细腿长的漂亮秘书举了白旗:
“不行不行,颜总我不玩了,肖小姐太厉害,再打下去我这个月就白干了。”
颜东辰轻哂一句:“出息,你输的算我的。”
他们这边玩得兴起,宁北回来时没找到肖茉,便问着人寻过来,看到的情景就是小丫头兴高采烈搓麻将的背影。
颜东辰坐在肖茉对面,稍一抬头就见到了来人,招呼道:“宁总来啦,玩一把吗?”
肖茉回头,笑容凝固在嘴角,不太妙,她这么得意忘形的样子哪像是刚失恋呢,这下要被他坐实她是“一时冲动”了,之后再想玩苦肉计也玩不起来了。
秘书姐姐很有眼色地起身让座,宁北只是看了一眼,没过去坐,站在肖茉身边:“我坐这儿就好。”
颜东辰给自家秘书一个眼色,示意她坐好,随后对宁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茉恋恋不舍地嘀咕:“我正赢钱呢?”
但她还是给宁北让了位,重新搬来个凳子,坐在他身边看牌。
这个座位大概是个风水宝地,宁北的手气也不错,只是肖茉看不明白他的套路,该出这张牌他偏打那张。本来挺好的一手牌,他故意往坏里打。而其他三个人牌又似乎都不好,被这么放水,还迟迟糊不了,僵持了好久,终于秘书姐姐战战兢兢糊了一把。
“宁总一来总算轮得到我赢钱啦,”她讪笑,“您可别手下留情,故意让着我们。”
“没有,我不是很会打。”宁北不动声色。
肖茉傻眼,这就谦虚过了头,他不会打那还有谁会打,从前还在昆市的时候,肖立诚最怕的就是跟他打麻将,每次都输得惨烈。
结果这回宁北输了一把还不够,接下来连着输。颜东辰都看了出来,诧异地问着:
“宁总今天做慈善呢?”
宁北看输得差不多,喝了点水:“没找到状态,颜先生,就不打了吧。”
颜东辰表示赞同,他哪敢占宁北的便宜:“宁总你这是把茉茉刚赢的钱,全输回来了。”
撤了牌桌,他们去吃午饭,颜东辰还意犹未尽地挽留他们:“下午就走了吗,也不多住几天?”
“公司有事处理。”宁北言简意赅。
“也是,你是个大忙人,不像我整天吃信托混日子。”颜东辰自嘲,随即又问,“你这么忙,应该好久没去拜访肖先生了吧?”
不知道他提这个是什么意思,宁北还没说话,他便继续说:“我正准备去昆市看看他,跟他好好聊一聊茉茉的事。”
他话音刚落,宁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戒备。
“聊我什么事?”肖茉总觉得他话里有话,联想起他早上说的“我不告诉肖先生”,浑身不自在,感觉就像是有把柄被他抓在了手里。
颜东辰笑了笑:“你别紧张,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卖什么关子呢,肖茉虽然纳闷,但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来不吃这套,人家想看她好奇的样子,她偏要淡定,于是就简单“哦”了一声。
饭后他们出发回沪市。
肖茉跟宁北坐在后车厢,门帘把他们与司机隔开,差不多就相当于独处,肖茉还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也提不起精神像来时那样K歌。
总不能因为他把自己委婉拒绝了,她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吧?肖茉琢磨了一会儿,开口问他:
“你是故意输钱,不想我赢他们的钱吗?”
宁北看看她。
她想他这是默认:“为什么要那样呢?”
“你很聪明,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也一样是故意输给你。”宁北道,“这个社会是讲等价交换的,颜东辰输你的牌不是平白无故,他不做赔本的生意。”
“所以呢,你就又让他们赢回去,那你呢?”肖茉问,“那现在不就变成我欠你了吗,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什么?”
宁北摇头:“这不一样,我什么也不要。”
“你不讲等价交换吗?你什么也不要,那你图什么?”肖茉跟他钻牛角尖。
宁北还是那句话:“我什么也不图。”
“那你还挺高尚。”肖茉咬牙切齿。
她自己想了一会儿,猜他可能是对自己有了补偿心理,因为他拒绝了她,这可真让人恼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肖茉觉得她再也不能跟宁北愉快地玩耍了。
她不是个傻姑娘,人家不要他,她不想可怜兮兮地继续死缠烂打。
尤其是,这个人明天还要跟别的女人约会,她可做不到心平气和地在家等他回来。
离开的时机很重要,次日一早宁北刚去了公司,肖茉就把行李重新打包好,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去高铁站。
昆市。
肖太太这几天来,总算听不到父女两个没完没了的争吵,每天逗逗猫练练字,小日子过得不知有多逍遥自在。上午她正煲着剧,门锁一响,竟然是女儿回来了。
“怎么回来得这么早?”肖太太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女儿,还以为她会在外浪一个暑假。
“想您了呀,”肖茉满脸堆笑,浩浩荡荡闹着离家出走,结果这么快就回来,是怪没面子的,“妈,想不想我?”
肖太太重点抓得却很准:“宁先生没送你回来呀?”
上次可是亲自开车送来的。
“跟人家闹别扭了吧?”真是扎心。知女莫如母,肖太太当然了解她这个女儿,跟谁都处不起来,好不了几天就得闹红脸的。
肖茉被戳得心口疼,吞了一口老血,然而她不想提这茬,搂着老妈撒娇,好把话题引开:“妈妈,我中午想吃粉蒸肉。”
还是自己家里舒坦,肖茉美美地享用了一顿老妈的手艺,然后洗了个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边敷面膜边玩手机,敷完再睡个午觉。
一觉醒过来,她看看时间差不多,给艾琳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到昆市的消息,让她帮忙转告宁北。
肖茉就是故意的,让他知道自己不告而别,多少能给他心里添点堵,又是在这个点,晚上跟赵小姐也不能好好约会了吧。
刚跟艾琳通完话没多久,她的屏幕亮起来,来电显示的是宁北。
这就给她打电话了吗?她还以为冷酷的宁北又要对她冷处理呢。
肖茉接起电话就像跟做了坏事的孩子,声音是虚的:“喂?”
“怎么回去了?”
“你说呢,”肖茉觉得他明知故问,“现在这个情况,我不得知趣一点儿,老是赖在你那儿也不是什么事啊?”
“知趣,”宁北消化着这个词语,“什么是知趣?”
他怎么反过来质问起她了呢,搞得好像她才是那个罪人,肖茉硬着头皮回答:“不纠缠你,不给你添麻烦,不就是知趣吗?”
宁北沉默半晌:“我们之间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吗?”
这是句伤人的话,肖茉听着难受。爱情这种东西就是精贵,并不能遵循“不成功便成仁”,一旦失败,就只能老死不相往来。
“不能,这是原则问题,”肖茉说,“我不能骗自己,说过的话当作没说吧。宁北,我俩掰了,你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说狠话也是走投无路,她别无选择,不想在他面前太卑微。
直接将军,将不死他,就是她死。
“知道了。”他说。
这句话像是宣判了死刑,肖茉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挂电话。
他又给了她一线生机:“小茉莉,给我一点时间。这几天很忙,你等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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