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克莫名：“开玄女舰做什么？”
九黎也看着她。
奇雯一边替许知擦脸，一边解释，“她醒来后肯定要去事发地亲眼看看，不如我们直接带她过去。她现在的情况真的不能再折腾了。”
九黎看了床上一眼，她不能理解许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就像她当初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个人不让她说出自己真正的创造者一样。
柯克还是有些犹豫，“将军还没醒，我们就这么替她做决定……”
奇雯正想解释，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九黎先开口了，“将军亲口说要去看的，不算逾矩。”
最终，柯克向最高议院询问了具体的事发地坐标，然后将她们送上了玄女舰。
为了防止这段时间敌军来袭，她们将玄女舰的精锐都留在了基地，只带上了十几名士兵负责搜救。
九黎接管了星舰的航行系统，顺着最近路线朝着坐标地出发。
许知昏睡了一天一夜，中途还发起了高烧，奇雯反复替她降温，总算在八小时后退烧了。
她愁眉苦脸地坐在床边，轻声叹气。
她是和许知同一届入学的医疗系学生，因为战斗指挥系的女生宿舍不够，许知便被分配和她一间。
说起来，许知能认识云嵇，还有她在其中牵线搭桥的缘故……
“大知，我听说隔壁系有个男生修机甲特别厉害，你那台机甲不是有问题吗？找他试试呗。”
奇雯拿着一包薯片回到宿舍，还没吃几口，就被许知一把夺走。
“没用，他不行。”许知抓了一大把薯片丢进嘴里，嗦干净手指，然后继续拼自己的模型。
奇雯顺手给她递了一张纸，然后拉开凳子坐下，“你怎么知道？你找过他？”
许知摇摇头，“没，只是我不想随便找人，那台机甲我用很多年了，一定要修的话，我想给它改造成可自主优化升级的机甲系统。”
“你还挺念旧。”
奇雯打开终端，翻找自己和同学的聊天记录，“我打算找他帮我修一下机械臂，上次实战训练把我机械臂撞坏了。”
许知将最后一块零件拼好，大功告成。
奇雯总算找到了同学分享给自己的名片，点击添加。
“原来他叫云嵇啊，听说他还是技术工程系的专业第一，每门课都是满绩点。”
许知对这种书呆子学霸不感兴趣，闻言淡淡道：“哦。”
第二天，奇雯将自己从云嵇那里领来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叫上许知跟她一起看。
“他让我先选想要改造的机械臂，你看这个怎么样？这个操作精准度很高，而且有防震装置……”
许知接过笔记本前后翻了翻，“我也觉得这个不错，他问你要多少星币？”
“维修是五百币，安装新的机械臂要两千。还挺便宜，我打算按个新的，他说还可以免费帮我改颜色！我打算要一条紫色暗黑系机械臂，你觉得怎么样？”
许知被她逗笑了，“肯定很酷。”
奇雯抬了抬下巴，“那当然！”
云嵇的笔记本非常厚，虽然结实，但使用痕迹也很明显，看得出来这本是专门用来供人挑选机甲款式的。
如今终端功能强大，已经很少有人用这种原始的笔记本了，许知好奇地翻了翻。
封面是纯色的牛皮质地，她打开第一页，原以为会是姓名，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自升级机甲系统设计图。
许知的目光一下便被这个半成品草稿给吸引住了，眼睛越看越亮，惊喜地看着那些她曾在脑海里描绘过无数次的设计。
竟然有人的设计和她的想法这么契合！
哪怕这只是一个未完成的草稿，也足够让她惊艳了。
那之后不久，许知便打算跟云嵇认识一下。
她仔细看过很多遍那本笔记，也非常确信，只要假以时日，云嵇肯定能设计出她想要的那种可自主升级的机甲系统！
于是她信心十足地穿上她最靓丽的衣服，在领口打上白色的蝴蝶领结，顺着奇雯示意的方向走过去。
“云嵇你好，可以交个朋友吗？我是隔壁战斗指挥系的许知。”
戴着黑框眼镜的锅盖头男生愣愣地看着她，抬手指了指她身后，“云嵇在那儿……”
饶是厚脸皮如许知，也在那一刻感到了尴尬。
她抿着唇转过身，然后撞见了一双盈满笑意的漂亮凤眼。
云嵇莞尔一笑，打趣道：“许知你好，我是云嵇，下次可不要认错朋友了。”
春风拂过眉梢，雀鸟声声悦耳，许知呼吸微窒，一见倾心。
第4章
从塞维星区到中心星区外围要经过13个跃迁点，哪怕是玄女舰的速度提到最大，也需要好几天的路程。
许知是第三天晚上醒来的，大梦一场，她睁开眼时看着星舰的天花板，甚至有些不知道今夕何年。
“大知，你醒了，头还疼吗？”奇雯小心翼翼地递来一杯水。
额角一跳一跳地抽痛，大脑昏昏沉沉，眼睛也有些干涩，许知知道自己这是发过烧了，她接过水杯喝几口，对奇雯道：“谢谢。”
“没事，你醒了就好。”
许知没有追问她拿稳定剂扎自己的事，环视了一圈，认出这是自己在玄女舰上的休息室。
“我们这是去哪儿？”
奇雯张了张嘴，盯着她疲惫的脸色，底气不足地说：“你之前说……要去看看。”
许知怔住，视线焦点缓缓从室内陈设挪到了她的脸上，像是生锈卡顿的机器，隔了许久，才回忆起那件被她大脑刻意忽略的事——最高议院发布了云嵇的讣告。
想起那条刺眼的消息，许知第一次觉得自己脚下轻飘飘的，那种感觉仿佛走在路上忽然一脚踩空。
在太空中战无不胜的年轻少将，第一次对无边无际的太空感到恐惧和迷茫。
这么黑……他会害怕的吧？
“给，你的备用终端，柯克拿来的。”
奇雯说完便退出了房间，她一向很懂分寸，明白许知此时会更想一个人待着。
许知打开生物识别，终端重新连接上星网，那一条未读消息终于映入眼帘，她却不敢点开。
她将那条未读消息看了很久，然后翻出云嵇的通讯号。
名字是灰色的。
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还停在五年前，毕业典礼的当天早上。
云嵇：【你刚才回来过？】
许知：【对，早餐给你放在桌上了，记得吃。】
云嵇：【宿管没拦你吗？】
许知：【我翻墙进去的。刚换完衣服，你快点起床，今天结束后记得来看我授衔。】
云嵇：【好。】
许知：【姐姐军装帅不帅？（图片.jpg）】
云嵇：【帅！（小猫亲亲.gif）】
许知：【大知亲亲.gif】
许知眼眶蓦地一红，五年过去，她当时发给云嵇的那张军装照已经显示图片过期了，那是她第一次穿真正的军装……
一恍五年，他们再也没有心平气和地单独聊过天。
当时的云嵇在想什么呢？
斯图尔特家族肯定很早就接触过他，他一早便知道他们会在那天分手……
为什么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许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应该高兴吗？事实证明了云嵇当初的选择是错的。
但她高兴不起来，抽痛的胸口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大脑反复播放着那个让人窒息的讣告，她竟然在这种痛苦中感到了一丝讽刺。
她这么多年拼命挣功勋提军衔，就是想跟云嵇较劲，想看他后悔，想让他心甘情愿地承认放弃她是他做过最错误的选择！
但他就这么死了？谁允许他死了？
谁准他一走了之了？
她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当年爱得不行，现在也不想放他走。
就算是恨，云嵇也该和她恨一辈子！
许知仰躺在床上，小臂抬起，遮住眼睛，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昭示着她内心的杂乱。
柯克向她发送了一份军部的报告，是关于事发经过的说明。
【当日上午，议员云嵇按照最高议院工作要求，乘坐帝国标准制式375型星舰前往卡特星区进行访问。随行人员包括帝国护卫兵、星舰驾驶人员，以及生物医学院的傅奇芳教授。
……
上午10点06分，星舰离开主星大气层，随后进入中心星区外围轨道。帝国军部于11点43分接到云嵇议员发送的求救信号，帝国军立即赶往太空救援……遇袭星舰损毁严重，舰上人员全部遇难，经过现场勘测，初步认定为反叛军所为。】
许知看完报告后一言不发，带着九黎直接冲进了星舰炸毁后的乱流中。
星舰残骸的主体已经被军部带走回收了，剩下零散的残骸便被像太空垃圾一样丢弃在这里。
“九黎，扫描生命体。”
“生命体扫描结果：无。”
九黎说完后又补了一句，“但是我感觉到附近曾经出现过熟悉的能量波动。”
有能量波动是正常的，许知没有放在心上。
她仅凭着本能架势着机甲，穿梭于各种滞留在太空的星舰碎片中。
除了刚开始让九黎扫描的那一句，全程都一言不发。
“将军，这里有血液残留。”
通讯频段里传来搜寻士兵的汇报声，许知立刻朝着他报告的方向过去。
稍一接近，她便透过机甲的显示屏清清楚楚看到了士兵口中的血液残留。
那是一小块儿机器显示屏上的玻璃，尖锐处沾了少许的血渍。
许知嗓子有些哑了，说出口的指令甚至有些颤抖。
“九黎，收集DNA。”
机械臂缓缓将玻璃碎片回收，九黎自发对血液残留进行了扫描。
没多久，她便回复道：“DNA结果不匹配。”
许知松了口气，甚至没有意识到九黎为什么会有云嵇的DNA记录这个问题。
检测完所有的碎片残留后，他们开始收集太空中悬浮的灰烬。
按照军部的报告所说，这艘星舰是没有配备大型防御系统的，再结合现场的惨烈情况，不难猜出反叛军是进行了直接轰炸。
九黎对现场灰烬也进行了检测。
这些灰烬并不是真的灰，而是散落在太空中无法进行独立收集的碎片，也许是星舰座椅的残留物，也许是人类的皮肤碎片，没人说得准。
就在九黎开口的前一秒，许知还在心里祈祷，也许他没有坐上这架星舰，也许是军部搞错了……
但九黎说：“DNA匹配成功，检测到灰烬中有云嵇本人的组织残留，初步判定为高温灼伤导致的皮肤脱落。”
嗡——
耳边一阵轰鸣，许知仿佛骤然置身真空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开，她愣愣地看着屏幕上的检测结果，突然间感觉到呼吸困难。
高温灼伤……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她忽然想起还在学校的某个下午，她在食堂打了两碗粥，她都喝完了，但云嵇还剩下一大碗，非说它烫。
“娇气鬼，这哪里烫了？刚刚好啊。”
云嵇端着碗试探地喝了一口，又连忙放下，吐出舌头扇风，脸都皱起来了，“好烫啊大知，你帮我吹一吹嘛。”
“那你叫我一声大将军听听。”
“大知将军，求你了。”
“行吧行吧，就你娇气。”
她接过碗，云嵇霎时便朝她露出灿烂的笑脸，带着些许青涩的稚气。
那些记忆太过清晰，她以为自己早都忘了。
云嵇最怕烫了啊。
豆大的水珠打在机甲操纵杆上，浸湿了表面，许知忽然觉得驾驶舱的空间格外狭小，闷得她心脏抽痛，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许知在乱流中艰难地打捞了整整一天，终于将所有检测出云嵇DNA的碎片全部回收完毕。
她要带云嵇去塞维。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办。
她小心翼翼地将所有灰烬和碎片收进透明匣里，放在自己的休息室内，静静看了很久。
终端闪烁，柯克查到了盘踞在中心星区外的反叛军据点坐标。
堪称庞然大物的星际战舰在太空中调转方向，泛着寒光的锋利舰体像一柄利剑，冲着黑暗中盘踞的反叛军而去。
许知在反叛军的据点外轰炸了整整一天，玄女舰的武器能源即将见底时，她收到了反叛军首领的消息。
【手下留情！再炸下去中心星区的基地就要没了！】
许知身上的戾气分毫没有减少，哪怕对面是和她有过合作的反叛军首领。
她不松口，对面很快又发来消息。
【这次的事情真的很抱歉，我没有授意过让他们轰炸帝国的星舰，多半是有人掏钱买了人命。中心分区的人一直没回我消息，要不这样，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肯定把罪魁祸首给你揪出来成吗？】
反叛军不像太阳神教那样会大张旗鼓地掠夺星球资源，他们的资金一般是靠黑市收拢，因此在各个星区都设有分区，暗地里接着雇佣单，亦正亦邪，但也绝对没有多么干净。
只是他们有自己的行规——只针对贵族，不杀平民。
这也是许知从前会在某些方面跟反叛军首领达成短暂共识的原因。
只是她没有想到，反叛军竟然会对同是平民出身的云嵇出手！
远处的基地据点正水深火热，大片的战机被火海淹没，许知慢慢收紧手心。
【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这便是短暂共识从此破裂的意思，对面久久没有回应，然后只能遗憾道：
【抱歉，我会尽快查清楚，一定给你交代。】
道歉有什么用？能换回人命吗？
许知忽然觉得很疲惫，没意思透了。
打打杀杀没意思，军功军衔也没意思，什么都没意思。
从中心星区离开，她将自己关在了星舰的休息室里，倒头就睡。
而塞维星域内，一艘不起眼的小型舰缓缓驶入空防基地。
“这里就是塞维空防军的基地啊。”
身形清瘦的男子从运输舰内走出来，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行动滞缓。仔细看的话，他的左脚似乎有些问题，弯腰行走时会略有些跛。
他旁边提着工具箱的老师傅担忧地问，“你这身子能行吗？要不先休息会儿？”
在基地的恒温系统下，男子却依然穿着严实，黑色的长袖长裤将四肢完全包裹，只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他摇摇头，“我没事，先去看看机甲吧。”
基地入口出，值守的塞维士兵将众人拦下，“请出示身份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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