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凡在那边风风火火的,“卿卿啊,妈妈的同事送了条鲈鱼,还是活的呢,晚上回家吃饭吧。”
江辞卿有段日子没回家,便应下来,“好,我下班就回。”
“这也没多久了,正好我在外面,不如我来公司等你吧,一会儿你开车顺道陪我去超市买点菜。”
家里还不知道她辞职现在已经换了工作的事情,江辞卿习惯了报喜不报忧,这番夏凡问起,也只能坦白。
“好……只是我换了个地方上班,一会儿我把地址发你手机上,你打车过来吧。”
“怎么换地方了?你这孩子,怎么都不跟家里说呢,是不是受委屈了,你得告诉我们啊,这一个女孩子在社会上……”
母爱的光环照得江辞卿有点热,她只能投降,半哄半骗道:“没有没有,见面我跟你细说,我手上还有事儿,先不说了。”
夏凡很通情达理,分得清轻重缓急,话头一改,还带点同情,“行行行,你忙工作,我不耽误你赚钱,毕竟你是要还房贷的穷苦人。”
江辞卿眉头抽搐了两下,“……路上注意安全。”
“妥妥的,我肯定把自己安全地送到你公司楼下,么么哒,一会儿见。”
“……”
中年妇女的少女心过度膨胀,简直让人脑壳痛。
夏凡挺会掐时间,江辞卿下楼的时候,她刚从出租车上下来。
大抵是几十年来都在和舞蹈打交道的缘故,夏凡身材和年轻时没有差别,依然窈窕有致,加上平时注重保养,皮肤吹弹可破,全然看不出已经年近五十。
江辞卿见她一身喜庆的红色,觉得自己今天这身卡其色的大衣,倒显得老气横秋。
夏凡走过来,挽住江辞卿就开始撒娇,“卿卿,你好久没回家了,妈妈想你想得都失眠了,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江辞卿凑近了瞧,别说黑眼圈,就连黑头都没看出一个来。
“妈,你最近换护肤品了?”
“是的呀,这女人是不能懒的。”
夏凡端详了江辞卿几秒,大惊失色地退后一步,“你又熬夜了?瞧瞧你这脸,太糟糕了。”
“最近忙,行了,上车吧。”
夏凡嘴巴喋喋不休,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上次我给你买的护肤品用完了吗?我的天,今晚在家住吧,我最近新研发了一种面膜,补水修复一级棒,让我给你做个充满胶原蛋白的spa……”
江辞卿替她关上车上,打燃车,趁机转移了话题,“我爸在家吗?今晚医院值不值班?”
夏凡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你爸在家大开杀戒呢。”
……?!
江辞卿一脸惊悚。
夏凡满意地看着自己刚做的指甲,不甚在意地答道:“杀鱼呢,他的强项,发挥得可开心了,今天厨房就是他的手术台。”
江辞卿:“……”
外科医生听了想自杀。
江辞卿开着车来到了家附近的沃尔玛,正值下班高峰期,找了半天才看到一个车位。
夏凡拦下她拿包的动作,“你的包别拎了。”
“为什么?”
“你得留着手帮我提东西啊。”
江辞卿扶额,“你不就是买点蔬菜和螃蟹吗?”
“是呀,可妈妈今天下午刚做的指甲,不能提东西,我还要保持着最佳状态回家给老江看呢。”
“……我爸最讨厌指甲油了,说不健康。”
“别理那个直男癌。”
夏凡一秒翻脸,干净利落。
江辞卿拧不过她,只得两手空空跟她进了超市。
夏凡充分发挥“今天我就是小公举”的原则,在一边指点江山,江辞卿推着购物车跟在身后,小心“伺候”着。
夏凡挑着蔬菜,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卿卿,秦洵今晚要是没事叫他一起来啊。”
“啊?”
江辞卿反应了几秒,脑子里才把人和名字对上号,淡淡地回绝,“不用了,他工作忙。”
若不是夏凡今天提醒,她都差点忘记,他们又许多天没有见面了。
夏凡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一点都不主动,冷冰冰的。”
江辞卿假装没听见,问:“西红柿要几个?”
“拿四个吧。”
……
江辞卿翻看了下车里的东西,“还需要买什么吗?”
夏凡回想了下,说道:“拿一桶油,家里没有了。”
江辞卿推着车往左边走,食用油在打折,买大瓶的送小瓶的。
只是都放在推车上,江辞卿拿起来有点费劲。
正想张嘴让夏凡过来帮忙,一双手伸了过来,轻松地把两桶油提起来,放在了购物车里。
江辞卿还来得及说谢谢,夏凡比她反应更快,走上前去拉住晁轲的手,笑得弯了眼,“是小轲呀,什么时候回国的?这么巧都能碰见你。”
晁轲家住附近,过来买点速食品对付一顿,没成想碰到了想见的人。
他刚才只看见了江辞卿,没注意到江母也在,这一下被拉住,熟悉的称呼让他顿时百感交集。
“夏阿姨,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年轻。”
江辞卿上前拉开夏凡的手,强装镇定跟晁轲说了声谢谢。
“小事情。”晁轲笑意淡了些。
“小轲你吃饭了吗?”
晁轲摇头,看了眼手上的速食品,“还没,这不来买点东西准备回家应付一顿。”
好心机。
江辞卿腹诽。
夏凡果然中招,热情地邀请他,“吃什么方便面呀,多不卫生。来阿姨家吃,今晚有鲈鱼还有螃蟹,反正我们三个人也吃不完。”
江辞卿直拽夏凡的袖口,试图挽回,“妈你别这样,晁轲说不定有事情呢。”
晁轲乖巧地笑,“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对,很麻烦。
你别来了。
“那不如就下次吧……”
夏凡的声音压过了江辞卿的,“不麻烦不麻烦,你跟阿姨客气什么。”
晁轲盛情难却,“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那就打扰你们了。”
江辞卿的脑壳好像更痛了。
第8章
岁月的风(三)
一路上,江辞卿默不作声地开着车,晁轲和夏凡聊天,哄得老公举喜滋滋地笑个不停。
马屁精,油嘴滑舌。
江辞卿在心头嘟囔了声。
后面的晁轲下一秒就打了个喷嚏,直说抱歉。
夏凡摆手表示不介意,关心了句,“天冷了你多穿点,不然感冒了有你难受的。”
“阿姨你说得对。”
晁轲笑着,不着痕迹地看了江辞卿一眼。
见鬼了,还挺灵验。
江辞卿只当没看见,咬着唇生怕笑出声来。
到了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恰逢前面三辆车错车,可不知因为什么僵持不下,迟迟没什么动静。
江家的车位正好卡在中间,倒车变得格外困难。
江辞卿试了几次也没辙,空间太小,实在倒不进去。只得降下车窗,冲前面挡道的大越野按了声喇叭,说道:“师傅,麻烦挪下车,我这边过不了。”
大越野的车主也是个女司机,听见江辞卿的声音直接下了车,满脸歉意地说:“那个……我昨天才拿到的驾照,技术不太好……”
“错不开车?”
江辞卿下车看了眼她车头的角度,确实往左偏狠了些。
这情况只能两辆车同时移动,越野往右她往左,才能错开来,让后面的两辆车先出去,然后他俩才能倒进去。
江辞卿对着地面比划着跟她解释:“这样,你上车往右打死方向盘,看着后视镜慢慢挪,到了点我给你按喇叭,你就快速回方向。”
女司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你说慢点我没听清……”
江辞卿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放慢语速准备再说一次,却被人抢了先。
“我来开吧。”晁轲下车,示意江辞卿坐回车里。
江辞卿下意识地想问他有没有驾照,可转念一想,他高一就敢无证驾驶开着车带人在路上兜风,这挪个车又算得了什么。
晁轲接过女司机手上的车钥匙,上车配合江辞卿,动作利落地挪开了车,待后面两辆车走后,顺便帮她把车倒进了车库里。
女司机走过去,对晁轲说谢谢,不忘夸他一句,“你技术真好,驾龄很久了吧?”
晁轲把车钥匙还给她,轻描淡写地答:“嗯,有几年了。”
“那个……”女司机从包里拿出手机,刻意地用手撩了把长发,神色妩媚地问,“方便留个电话吗?我刚上路新手一个,以后有问题想请教请教你。”
这里场地空旷,说话都带回音的。
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让江辞卿听了个真切。
好家伙,挪个车都能挪朵桃花来。
真是艳/福/不/浅。
江辞卿冷笑了声,重重地甩上车门,去后座拎东西。
夏凡何等的精明,自己女儿心里的小九九还能看不出来。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试探着一问,“这么多年小轲还是这么受欢迎,女儿你说是吧?”
江辞卿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更不快。
“他就一祸害。”嘴上还不饶人。
“谁是祸害?”
晁轲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江辞卿手上的重物,换来后者一个白眼,“谁问就是谁。”
夏凡暗自感叹女儿的口是心非,替她问了句:“那小姑娘问你要手机,给了吗?”
“没给。”
晁轲注意到走在前头的江辞卿的脚步明显慢了些,幽幽地补了句:“以前有人跟我说过,手机号不能乱给,不然会有麻烦事。”
夏凡听着有趣,“一手机号能有什么麻烦事?”
“惹来桃花劫。”
江辞卿手一滑,口袋险些掉在地上,把西红柿摔个稀碎。
夏凡见状,嗔怪了句,“你这孩子,怎么毛手毛脚的。”
江辞卿扯出一个笑来,“一时没注意。”
晁轲拿过她手上的袋子,“我来提吧,你去按电梯。”
江辞卿恍惚地“嗯”了声,加快脚步朝电梯口走去。
晁轲爽朗的声音被隔在身后,音节渗进大脑,与几年的记忆碎片还能产生共鸣。
那是高二刚开学的事情。
晁轲被文科班的大美女高调追求,全校皆知,江辞卿那时候作为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也没被这大美女放在眼里。
下午体育课后,江辞卿在操场撞见晁轲和大美女两人单独说话,醋坛子当场就打翻了一地。
放学始终没给晁轲一个好脸色看。
晁轲一阵好哄,总算让这姑奶奶开了口,“你说说,跟那女的在干嘛?”
“她约我周末参加她生日派对,让我留个电话。”晁轲如实招来。
江辞卿揪住晁轲的领口,凶巴巴地问:“我可告诉你,这电话号码不能随便给,小心摊上麻烦事。”
晁轲任由着她闹,脸上笑意不减,“会有什么麻烦事?”
江辞卿勾住他的下巴,厉声警告,“命犯桃花劫。”
晁轲挑眉,故意逗她,“那坏了。”
江辞卿难以置信的,眼看脾气就要发作,“你真给了?”
晁轲抱着她坐在了自己腿上,趁教室没人,按住她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了下去。
听到外面有动静,才放开她,搂着肩意犹未尽地感叹,“我都给你了,要命犯桃花劫了。”
“这种你也信,傻不傻?”江辞卿好笑地看他。
“那我可不管。”
晁轲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桃花劫,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
……
夏凡出了电梯几步,见她还在里头,眼神没有焦距地发呆,出声唤道:“到家了,快出来呀。”
江辞卿猛地回过神来,恍恍惚惚地走出来,下意识在包里翻找钥匙。
夏凡按住她的手,指着大开的家门,“你爸提前开了门,不用钥匙。”
江辞卿停下动作,深感无力。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脸色不好看。”
夏凡伸出头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发现没发烧,松了一小口气。
江辞卿握住夏凡的手,莞尔一笑,“我没事,就是有点饿了。”
“那进屋,咱们早点开饭。”
江辞卿有段日子没来,夏凡把她的拖鞋收进了柜子,江辞卿换好鞋,才想起身后还有一个“客人”。
家里没有备鞋套,所幸还有两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江辞卿拿出一双,拆开包装放在地上,“你穿这个吧,我爸的码应该合适。”
晁轲点头,换好鞋把手上的食材放进厨房。
江父江经和看见这个他,反应跟夏凡如出一辙。
他关了炉盘的火,用围裙擦了擦手,慈祥地拍了拍晁轲的背,“你这小子,几年没见可算是长壮实了。”
“江叔叔你还是这么幽默。”
夏凡已经换了身衣服,准备来跟江经和打下手。
“行了老江,先做饭,孩子都饿了。”
“对对对,先做饭。”
江经和收回手,重新打开炉盘的火,继续翻炒锅里的菜。
夏凡推着晁轲往外走,“厨房油烟大,小轲你出去跟卿卿聊会儿天。”
“我帮帮你们吧。”
晁轲这话说得很没底气。
他对厨房里的东西,完全是一窍不通。
“我还不知道你的,跟卿卿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别搁这添乱了。”
当年江辞卿和晁轲谈恋爱,也就是老师家长口中常说的早恋,夏凡和江经和都清楚。
他们不同于其他父母,反而很支持,只要行为不越界。
在孩子刚懂得去爱的年纪,与其强制性地抹杀掉,倒不如善意地引导。
从小学开始晁轲就是江家的常客,他和江辞卿一眼,是夏凡和江经和看着长大的。
大家知根知底,说话也没那么多讲究,随意得很。
晁轲被赶出来,只得到客厅坐着。
江家的装饰陈设还是老样子,晁轲觉得熟悉,却不敢乱走动。
除了人,什么都没变。
江辞卿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面前让他喝。
晁轲应下,拿起来喝了一口。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电视里的广告聒噪地推销着产品。
“你的手好了吗?”
江辞卿纯粹是没话找话说。
晁轲伸出手,前后都给她看了看,没有留下半点伤疤,“都好了,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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