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安人低声笑道:“那就将来好好过日子,然后阿婆等着抱曾孙呢。”祁霞不好意思的把脸转过去不答话,耳根却通红,老人家笑的更厉害了。
程盈虽然和家人一起回去了,然而心里还是惦念着母亲的事情。第二天一大早,她忙过了家里的事情,就出门回了娘家。等到了程家,却发现大嫂和侄女程菱都是一脸郁卒,母亲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看见心爱的小女儿回家,程老安人将儿媳和孙女打发下去,赶紧将女儿拉到了身边,问道:“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昨天寿宴今天回家,你婆婆不会说什么吧?”
程盈一脸无奈:“娘,阿,”她原想说阿娘不是那种人,可是看着母亲一脸担心,还是改口道:“婆母不是那种人,我一说要出门,老人家都没问为什么。”
程老安人这下放心了,又拉着女儿的手道:“那也是应该的,你瞧瞧三个孙子一个孙女可都是你给生的,他们刘家的大功臣啊。对了,咱们小二娘怎么没来呢,昨日里乱哄哄的也没有好好看看这孩子。”
程盈笑道:“娘,阿俐才多大点,昨儿一天给阿爹拜寿,又去见了三嫂。小孩子好热闹,和表哥们玩,跑跑跳跳的有点累着了。对了阿娘,大嫂和侄女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
程老安人闻言叹了一口气,问道:“小曹将军去向祁家大娘求亲的事情,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程盈答道:“那时候正巧朝云病了,所以正经订婚过礼就延后,这不是又赶上了边军调动,乱糟糟的。所以一时没有正式订亲呢,不过家里已经答应下来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家里一声!”老安人一下声音都高了起来:“昨天我还想和你婆婆提一提那孩子的婚事呢。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是想把你侄女说给小曹将军做续弦的!”
程盈很郁闷:“娘,女儿不是早就说过,咱们家大娘那个性子不成。这桩婚事根本就没谱,阿爹的意思也只是试试看不要声张。那边大娘和曹将军还没过礼,这怎么好声张嘛。再者说女儿最近都忙着阿爹过寿的事情,您看,我也没把这个事情当成大事,这不才没有和您说嘛。”好一通讲理加讨好,这才把母亲给安抚好了。
看着母亲又挂上了笑,程盈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了两句闲话,程盈突然想起两个小侄子了,就问道:“三哥、三嫂和侄儿们呢”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不好,因为母亲脸上的笑容“唰”的一下又没了。程盈心中郁闷,自己明明是来开解阿娘的,谁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说一句错一句,她也没敢再问。反而程老安人自己说出来了:“你三哥去了独孤将军那里,你三嫂,哼!去了纪家,这不是昨天纪家派人来送礼问起她了嘛,今天一早就带着你两个侄儿一道去了。”
“这不是好事嘛,阿娘,您想想三嫂父亲是周国公幕僚。她自己又和纪家的正经少主人们走得近,对三哥和两个侄儿的前程,肯定有好处啊。”
“哎呀,我不是说不好!”程老安人对着女儿倒是一贯简单直白,“你三哥前程不必说了,亲家公只有你三嫂一个女儿,阿隽、阿英使正经外孙,更不用担心。可是当初让你三哥提携一下二郎家的老大,你三哥不愿意。让他们夫妻给大娘在京中看看有没有军中的青年才俊,也不乐意!”
☆、抱怨
老安人越说越火:“你不知道,今早蒋氏去纪家,我让她把大娘她们姐几个都带上,阿隽他们哥俩也可以带上几个表兄弟嘛。可是蒋氏一口就给拒绝了,还说什么阿隽兄弟给五郎看看,大娘那里不好轻易带人过去。真是、给我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盈这才知道,早上大嫂和程菱那副样子,肯定因为这个缘故,而不是曹铭和大娘订亲的事情。她心道母亲的确是老了,当年三个儿子里最疼三哥,现在看着三哥有出息,前途正好。又想让小儿子提携一下家里的兄弟侄儿辈。
“那阿爹说什么没有?”她更想知道父亲的看法。
程老安人这下哑火了:“你阿爹说她做得对。”可是还忍不住和女儿抱怨:“你说大郎、二郎不是他儿子了,让三郎他们夫妻出面帮个忙而已,这么推三阻四的,你爹也是老糊涂了!”
程盈明白母亲的意思,总希望家里有出息的那个能够多帮衬不如的那个,可是三哥这么多年孤身在外。好容易得了世子、更得了周国公的赏识看重,家里这边轻飘飘的让他帮个忙,却不知道他在外头又要赔上多少人情脸面。
她本来还想劝劝母亲,不过看着母亲的样子,还是算了吧。话她不是没说过,可惜没用。她又和母亲说了几句,就道自己要去看看父亲。
出了正房,程盈居然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她一向是父亲的爱女,自小在程老丈膝盖上被抱着长大的。到了父亲跟前,直接把把刚才母亲的抱怨告诉了老爹。程盈的意思很简单,一家子如果总这样,早晚芥蒂越来越深,对程家不好。
程老丈自然心中有数,他告诉女儿不必担心。这些话他都对程和说起过了,叫他回去让儿媳也不必担心。家中有他在,自然不会给他拖后腿。毕竟程和前程越来越好,哪怕他不说什么,程家都能在新化这块地方站得稳。
而像家里有些人那样总是在无谓的事情上斤斤计较,程家早晚要散。到那个时候,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心安理得把事情告诉了父亲的程盈在家里一直待到了中午,正好赶上了三嫂蒋氏带着两个儿子回来了。她们姑嫂寒暄,老安人却将两个孙子叫到身边,笑问今天去纪家都说了些什么之类的。
程隽就道:“祖母,纪五郎还说等到回京了。让我们兄弟去他家里一道读书呢!”一边程英也点头,老安人一下子眉开眼笑的,搂着两个孩子道:“那也是咱们阿隽、阿英平日里读书就读的好,要不然怎么就能一下被看中了呢。”
蒋氏赶紧道:“阿娘快别夸他们了,今天在纪家,这两个倒是规规矩矩,这才让大娘提到了正经入学,不如去纪家的家学里,国公府还有几位小郎君也在那里,读书也不孤单。”
听她这么一说,程老安人更高兴了,搂着孙子将程和夫妻大大的夸了一遍。听着程盈一脸无语,转脸看着三嫂蒋氏,两个人对视一眼,一起偷笑了一下,倒是升起了几分惺惺相惜。
用过中饭,程盈才回自己家。等到了晚上丈夫刘常回来,给她带了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对北狄用兵的事情确定了,大军两日后开拔。而且据他所知,三舅兄程和,归在独孤将军麾下,也参加这次北征。
“三哥要去?”程盈急道:“那二哥呢?他去吗?”刘常摇头表示不知道。其实他也很奇怪,明明二舅兄才是新化边军的校尉,怎么出征让他留守,三舅兄反倒从京里的来参加北征。
“还不是因为程安这么多年在边军表现平平,而程三郎在京里很得我大哥的重用,连我父亲对他也高看一眼,这次北征自然要送他回来挣军功。”大军开拔之后的第二天,在纪家的祁霞听见了这样一番评论,出自纪擎之口,突然看着他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这么正经的话,还让人挺不习惯的。
纪挚看着弟弟一脸无奈,纪擎嘿嘿的笑了两声,自己坦白了。原来这话不是他自己想的,是前几天蒋氏来访之后,姐姐纪挚和他说的话。
祁霞闻言笑起来,她就说纪擎怎么突然像开窍了似的,他可一向不擅长看人。所以到现在他结交的人,阿真还是要操心,时时过问一二。私底下纪挚还说过,等将来他要娶亲,一定得找一个人品好还会看人的弟媳妇,要不然纪擎就等着被骗吧。
祁霞今天过来原本是找纪挚出去走走的,没想到纪擎也在家,三个人说起话来就一路从程和出征,蒋氏带着儿子们住在程家还不知道怎么样,说到了程氏兄弟,这才引出了纪擎学姐姐的那一番话。
又说笑了几句,祁霞才道:“如今大军出征,古师傅随军参赞去了。虽说读书练武不能落下,可是如今外面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要是没有旁的事情,不如一起出门走走?”
纪挚觉得出门走走倒是很好,可是究竟要去哪,她也没想好。旁边纪擎却问道:“朝云姐姐,阿章去哪了?我也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
祁霞笑答:“我舅母和程家三舅母前日刚刚送走了程三舅,昨天就奉着程老安人去了天宫寺。阿章带着表弟、家人们一道跟着护送过去,要在那里住一晚,应该是今天回来。说起来,五郎是不是没去过天宫寺?”
纪擎摇头道:“我没去过。只是听人说起过,出去跑马的时候似乎路过几次?我也记不清了,这个寺庙不算是名寺吧?”
“在燕州这里,天宫寺也算是名寺了。”纪挚给弟弟讲道:“据说是唐文宗太和年间所建,文宗还曾经赐匾额,倒也可以一观。天宫寺的素斋一般,附近的景色却很不错,不如咱们去天宫寺怎么样?正好也能为二哥他们焚香祈福。”
祁霞和纪擎都没什么意见。一个就是单纯的想出门走走,另一个想着能看见唐朝所建的寺庙也不错。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那什么时候去?”
“明天时间太紧了,不如后天吧,如今外面的花也都开了,到时候咱们挑处好地方,席地而坐、边吃边玩如何?”纪挚也来了兴致,开始布置让翠荷翠兰带着厨房准备些餐点饮食,后日好带出去野餐。
祁霞也兴致勃勃的和纪挚一道说起来新化当地有的应季小食,到时候一道带去。纪擎在旁边听着她们说起各种各样的吃食,已经要流口水了,不过他还记得求祁霞把祁章也一起带去,要不然他自己一个男孩子多没趣啊。祁霞笑着应了他。
既已决定,祁霞也告辞回家做准备去了。她带着河灯做了米糕和豆粥,以及一些春夏之交应季当吃的点心。她自己拿着去孝敬外祖母,禀告自己和纪挚出门的事情,顺便也给表妹们尝一尝这些点心。又让河灯留出一些给舅舅和弟弟们,还留了一份给祁章。
一家子老老小小都很捧场,两个表妹自不必说,连老安人都连连夸道她的手艺真是越发的好起来了。祁霞顺势就说了自己隔日要和纪挚一道出门,老安人对于她去天宫寺这件事非常支持,还偷偷的对祁霞说缺什么少什么都来告诉她,老安人给她补贴。还让她去给曹铭也在佛前祈福,烧一炷香。
祁霞也低声请老安人放心,她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办呢。又嘱咐刘佩照顾好老安人和小妹,等到表弟们回来把点心给他们吃,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果然直到傍晚,弟弟祁章才随着舅母表弟们一道回家。等他到祁霞这里来,晚饭都吃过了。看着弟弟一脸疲惫,祁霞难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累成了这样。”
“唉,别提了。平日里听阿婆和姐姐说程家那个老安人有点……一见才知道所言不虚。别说我,估计表弟们也都烦的不行。”祁章坐直和姐姐诉苦:“姐,你都不知道,那老安人一开口,简直不让旁人有机会说一个字。”
祁霞看着弟弟忍不住笑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连小舅母那样孝顺的女儿都有点受不了。”祁章也不算是主要受害者,他也就是跟姐姐抱怨几句罢了。
他一边吃着点心,奇道:“姐姐怎么想起来做点心了?”要知道她姐姐这好几年动手的次数真是屈指可数,也就是今年开始总能吃到她做的点心了。祁章心里很高兴,这说明她姐姐终于有心情来做这些事情,而不是沉浸在家仇当中无法自拔了。
祁霞笑道:“想起来就做了些。对了,后日我要和阿真五郎一道去天宫寺,你还去不去?五郎今天可是极力求我,说一定要说服你一道去呢。”
“后日?那我也去,舅母她们过去是为了给程家三郎求平安的。我又要多照看些表弟他们,天宫寺旁边的山上景色可好了,可惜都无暇欣赏。”祁章觉得那么漂亮的风景,自己却不能好生欣赏一番,实在是可惜。
☆、出游
姐弟俩商量好,祁章听说了野餐的计划,这才恍然道:“哦,姐姐你准备的这些点心小食,其实是打算到时候带过去的!”
祁霞几乎要翻个白眼:“这些我就是给家里人做的。现在就做好,后天带过去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才意识到自己弄错了的祁章挠挠头,祁霞笑话他,让他平日里也要多注意一些常识,免得让人哄了都不知道。姐弟俩又说了几句话,祁章又道要把冬天家里酿的果酒拿一些。既能助兴,又不怕喝醉。祁霞也觉得主意不错。
等到祁章离开了,祁霞看着给自己铺床的河灯,笑道:“小河灯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玩?纪家娘子你也见过,她身边的翠荷翠兰人都很好,不用担心。”
河灯仰着头认认真真的想了想,道:“大娘玩的开心高兴就好,您忘了,我都不会骑马。”
祁霞这才想到,自家这个小河灯根本不会骑马!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道等改天有机会带着河灯出门,也教教她骑马罢,也算多一项本事。
“建于唐太和中,相传有大比丘飞锡而来,徘徊顾瞻,缚庐栖止,于兹厥后渐成巨刹,楼阁峥崂,钟渔互答于山光水色间,一时龙象固云盛矣。唐太和皇帝曾为该寺赐额……”纪擎看着天宫寺内的碑文,一字一句的念出来。
大军出征带来的上香热潮已经退下去了,又不是初一、十五这样上香的正日子。天宫寺内的香客并不多,他们几个人当然也是先到天宫寺来。四个人先是在佛前诚心焚香祝祷,祈求大军北征顺利、旗开得胜,纪掣、曹铭、古师傅和独孤将军等等都能平安建功,得胜而归。
之后纪擎就拉着祁章去找寺内的碑文,想看看寺庙的来历。纪挚和祁霞则在附近随意走走,说说话。带着的随从都被留在了寺外,只有他们四个少年,也不算显眼,清清静静的正好。
就听纪擎念过碑文,最后声音却带着些疑惑,转头喊姐姐来看:“姐姐,我觉得这碑文的字怎么这么眼熟呢?又想不起来在哪看见的。”
纪挚和祁霞都到了碑文跟前,纪挚一看就笑道:“你这个小糊涂,这是章子安的字啊。应该是当年他随钦差来燕州宣旨,听说了天宫寺乃是唐代旧寺,特来一观。之后才写的这碑文。”
“你说的章子安,是那位号称学贯古今、四六名家,书法自成一格的章僧静?”祁霞问道:“要真是他写的,怎么会这么久都没人知道呢?”
“这碑文都快有三十年了,当时他才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翰林,还不到而立之年。书法也不如后来那么笔锋内敛,锐气内藏,还是有些外放的。”纪挚细细的给大家分说:“你看这块碑最后的落款,章江斋。我父亲书房一副他的字,落款也是这个。似乎是他早年别号,知道的人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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