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她惊讶,自打祁霞记事开始,祁家就曾经给田大有说过媒,可是都叫他给拒了。后来祁霞偷听到父亲和祖母说田叔在家乡曾经订过亲,可是女方不在了。那之后,祁家再也没有人说过田大有的亲事。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田叔居然想开了!祁霞很高兴,不过对面的女人更高兴。她马上就过来说道:“你就是祁家大娘,对吗?我听你田叔说起过好多次了,还有阿章,”她看着崔捷,笑道:“哎呀,也是英俊儿郎。”
田大有无奈道:“你胡说什么,连眼神都不好使了么?人家是位小娘子,不过是为了出行方便这才做的男装打扮。”又转而对祁霞道:“她也不是你田婶,我们没什么关系。她姓秦,你叫她秦娘子就行了。”
那个女人连连向崔捷道歉,崔捷并不在意。而祁霞是觉得这一趟回来,真是开了眼界。她田叔这样的人,庄子上有个女人,明显不是仆人不说,但是又非要说没什么关系……可就这样这位秦娘子对田叔还是那么热情。真是厉害啊我的田叔,祁霞只能这么想。
田大有似乎想要解释,可是看看明显不是时候,只能在旁边道:“大娘和崔小娘子今天才下船,又坐了这么久的车。赶紧去歇歇罢,有事咱们一会再说。”那个女人也道自己让人准备了洗漱的东西,让两个孩子都歇一歇。
还让田大有去盯着点厨下,说着又送她们去住处。祁霞住的地方还是她小时候常住的屋子,秦娘子说这庄子的上一任买主也没有大改这里的布置,因而还是当年的模样。原来祁家老人和祁郎君夫妇住的地方,田大有都不肯动,也还是维持原状。
祁霞看着屋子,抖着嗓子说道:“还请秦娘子替我谢谢田叔……谢谢他。”
秦姓女人答应了,又说当时以为的是姐弟一同回来,当然给小郎君也留了卧房。要带崔捷去看看,不过崔捷看这间房旁边还有一个小暖阁,就道自己睡在暖阁就可以。她态度坚决,祁霞看着足够两个人睡得床,也就随她去了。
等到沐浴的时候,秦娘子亲自给祁霞拿来了换洗衣服。祁霞一看全部都是新做的,她有些过意不去,笑言自己也不是千金小姐,不必如此的。秦娘子却道在田大有眼里,祁霞怕是比什么千金贵重多了。
还说了自己也知道当年祁家的事情,让祁霞放宽心。如今人回家了,都会好起来的。这几年田大有联络了不少人,也必定会为祁郎君讨个公道。
话说的非常暖人心,祁霞默默的听着,泡在水里晕乎乎的,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您和我田叔到底是?”
秦娘子笑答:“你田叔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说了这一句,祁霞也没有再问。沐浴换了新衣服,崔捷也是如此。
二人又在房内歇了一会,才出了房间。祁霞带着崔捷在庄子上四处走,果然如秦娘子所言,这庄子上和祁霞记忆中没有多大的变化。
这个庄子虽然不算大,然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论起位置和庄子附近的景致都是不错的。祁霞笑道纪挚不在,否则她也一定会喜欢这里。听她提到了纪挚,崔捷才问道:“朝云,我们是否晚上就写信给大娘?”
祁霞想想道:“上次写信还是在宁集县停船的时候,是吧?”崔捷点头,祁霞就又道:“还要问一问田叔同安的药材行在哪里,请他们送信,总要明后天才能将信送出去。”
“那到不必,临走的时候大娘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报个平安给她。她也好将消息告诉祁小郎君,因此信件可以直接走驿站,上次咱们那封信,也是走的驿站而非民信一路。”崔捷告诉祁霞她已经将沿途路线记得清清楚楚,运河渡口附近就有驿站,倘若去那个不方便,也可以等过两日到同安城中看看。
祁霞这才知道,自己写信是可以通过驿站送回去的,只能说是多亏了纪挚。崔捷却道,既然相交为友,能够帮忙的时候,岂会袖手旁观呢。祁霞也深以为然,只道他日纪挚需要她,竭力相报就是了。
她们将整个庄子走过一遍,就像在祁霞幼年美梦里走过一遭。她一路给崔捷讲起了自己幼年在庄子上四处乱跑的情景,像做梦一样的时光,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父母照看着幼弟,祖父母笑着看他们。当时一家人齐齐整整、阖家平安,而今旧地重游,却只有一个女孩子和她的友人。世间万事的变迁,谁能想得到呢。
祁霞还未从过去的回忆中醒来,就听崔捷低声道,秦娘子在前面。祁霞打起精神询问何事,就听秦娘子告诉祁霞,樊先生来了。
崔捷不知晓情况,她只是听命于纪挚来护送祁霞,因此万事不多言,只是站在一旁听人说话而已。祁霞却马上跟着秦娘子去了前院正房,要见一见这个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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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面
双方一照面,祁霞还没有说话,房内和田大有对面而站的那个男人就过来深深一揖。祁霞没有避开,她瞬间明了这个人恐怕就是那位樊先生。
这个男人无甚出众的地方,身量平平、长相平平,扔到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那种类型。可是他抬起头的时候,祁霞看见了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而且看人的时候透着诚恳,并不像是一个人酒色财气、五毒俱全的恶幕僚。
祁霞并不怯场,直接问道:“阁下就是樊先生罢?”
男子点点头,坦然道:“正是,在下樊路樊必成。”祁霞对他行了一礼,谢他前来。樊路却避开这一礼道自己无颜受礼,今日前来只望赎罪而已。
几个人纷纷落座,气氛有些凝滞。田大有左右看看,只能先开口道:“樊先生已经在附近住了几日,就为了见大娘一面吧?”
樊路默默点头,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从开始。踌躇再三,还是对祁霞道:“今日本该为大娘接风,然而在下还是不请自来。大娘若是想问什么,尽可开口。”
祁霞慢道:“樊先生太客气了。”她看着这位曾经是罗才幕僚的人,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如此的帮她,难道只是因为认为自己该赎罪吗?祁霞从来不肯相信突然的善意,另一个人证钱某乃是受过父亲的恩情。那么这个樊路,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他的话真的可以相信吗?如果让他上堂作证,他会怎么说呢?
看祁霞不肯再多说什么,田大有似乎有些尴尬,毕竟人是他找到的。不过樊路却坦然自若的起身道:“既如此,在下先告辞了。”田大有也没有挽留,直接将人送出了门。
田大有觉得有有些抱歉:“大娘一路风尘仆仆也是累了,有话等今日过后再说正好。劳动你今天特意来一趟。”
樊路一脸淡然:“我明白的,田郎也不必如此。待小祁娘子休息几日,我在过来。”停了一下道:“总要将那些事情告诉给她知道的。”
目送樊路的祁霞也起身,招呼崔捷道:“你也应该饿了?一起用饭去吧。”崔捷虽然奇怪祁霞的态度,然而还是决定不去插嘴。秦娘子听说祁霞问是否可以用饭了,赶紧叫人摆饭,又叫田大有也一道出来。
原想的给祁霞接风因为樊路的到访而蒙上了一层阴影,祁霞在这里倒是秉承了“食不言”的规矩。好容易用过饭,田大有看看祁霞和崔捷都是一脸困倦,也就没有说起樊路的事情。
回到房间祁霞就坐在椅子上,房内一点声音都没有,直到她感觉到崔捷在看她。她这才起身,赶紧说道:“我给你找些书来看吧,打发时间。”
崔捷连连摆手表示不需要,她思量再三,看着祁霞的样子还是开口道:“那位樊先生和你家的冤案有关?”
祁霞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就把樊先生曾经是当事知府罗才幕僚的事情说了出来。崔捷马上就知道祁霞在担忧什么事情,她想劝劝她,也知道该从哪下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祁霞就看着她在地上转圈,一肚子的烦闷也被转没了,只能笑道:“你不晕啊。”
崔捷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话说出来,她干脆的对祁霞说:“我知道你担心那个樊先生是另有图谋或者不安好心,但是说不定是你想太多了。”
“……我只是,”祁霞想要说自己的种种担忧都是有理由的:“我只是不想横生枝节了。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企图呢?斩草除根?”
崔捷算是看明白了,祁霞不是个糊涂人。可是现在人在局中,也难免有些瞻前顾后、小心太过,她无奈的说:“咱们两个一起想想,如今有什么能让他图谋的呢?你刚才也说了,那个罗知府回京做官了,而这个樊先生几年前就不做幕僚了。”
这些祁霞一听就明白,但是她心里就是很忐忑,不敢轻易的将信任交出去。尽管田叔都信了他,但是她还是害怕。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样子,崔捷又道:“这世上的人,总归是有有良知的人。仔细算算时间,当时樊先生不做幕僚,正是你家冤案发生之后,许是他觉得这样实在是不妥当,但是当时又没有办法,于是等到了现在才来找你。”
崔捷不愧是纪掣特地留给妹妹的人,她说的这些事情虽不是全中,可也有□□分还原事情原貌了。祁霞听她说完,也觉得很有道理。何况,她也不愿意去怀疑为自家奔波多年的田叔会让一个包藏祸心的人来参与祁家洗冤这件事。
看着祁霞的面色恢复正常,情绪也平静下来,崔捷就道:“你也早点休息吧,路上也休息的不好,累的不清呢。”祁霞虽然体质不错,平日里又练武,可终究不如崔捷扛得住颠簸。心事暂且放下,祁霞马上觉得自己立刻就能入睡,果然一躺下就神游去了。
她们二人各自睡去,田大有和秦娘子却坐在大厅中说话。主要是秦娘子劝他不要太着急,她见了祁霞一面就知道那是个有主意的人,如何对待樊先生,人家心里必定是清楚的。只是孩子刚刚回来,田大有就把直接涉及当年祁祥之死的人给弄到了眼前,这也有点太急了些。
秦娘子道:“樊先生就这么直通通的到家里来,你让大娘怎么想?樊先生再如何的想要把这件憾事给弥补了,也只能给祁郎君洗冤,收拾了皮家那帮子人。祁家前前后后搭进去的人命却怎么也回不来了。”
“唉,我没有你心细。早知道我该拦着不让樊先生今日过来的。”田大有也很懊恼,听秦娘子这么一说他才觉得自己太操切了,这些年都等了也不差再多一日。
“不过,今天这样也是有好处的。”秦娘子见不得田大有垂头丧气的样子,安慰他道:“樊先生今天也算是将态度表明了,就是希望赎罪。过两日,大娘全都知道了以后,想来也不会太怪罪樊先生了。”
田大有也只能安慰自己和秦娘子一样往好处想,祁霞当时年少,很多事情不清楚。可是田大有却知道,樊路在祁祥之死这件事情里究竟掺和了多少。甚至可以说,事情是从他开始的也不为过。
秦娘子看着田大有反而更加的满面愁容,也不再多说,只告诉他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太多半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是自己吓唬自己。就打发他也去睡觉了,田大有本来想走,起身之后却支支吾吾的没有离开。
“少见你这个样子啊。”秦娘子看着田大有那张粗犷的脸做出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真是惹她发笑:“这是还有话对我说?那就说嘛,直说。”
田大有吭哧吭哧好一会,才说出口:“我就是想说,那个,你也去休息吧。”说完转身就走,都没敢看秦娘子的脸。边走田大有边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句真话都不敢说。
他今天听祁霞那句田婶,反而勾起了他心里的念头。他早就想这几年秦娘子跟着他名不正言不顺的受委屈,他原本是想说等这件事了解,他就娶秦娘子做婆娘!谁知道,临到关键时候自己居然怂了?!田大有想不明白,我怎么就对着她都没说出口呢!
秦娘子猜到了田大有可能会对她说什么,可是她自嘲的一笑,自己这样的残花败柳,要不是田大有救了她一命,早就河里喂鱼了。虽然听着今天小祁娘子那句田婶叫的她心里一暖,可是在秦娘子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田大有这么踏实、人品好的男人。
两个大人谁也没睡好,反而是祁霞和崔捷这一晚休息的很不错。祁霞早晨醒来,看着窗外的花草树木,不由得想到了新化的家中。她在新化快有五年了,原以为回到家乡会觉得还是家好,可是两下一比,却觉得燕州也早就成了她另一个家乡了。
不知道祁章知道了自己离开没有,阿婆舅舅舅母又会如何担心呢。祁霞远在同安,却还是担心弟弟,怕他劝不好老人家。虽然走前还在纪挚那里没出息的哭了一场,还说了祁章几句,但是终究是骨肉,怎么能不挂怀。
这边祁霞刚刚穿好衣服,却发现崔捷晨练回来了。说起来祁霞猜测过崔捷以前在纪家是纪挚的随扈,毕竟武艺高超又是女孩子,很多事情都会很方便。但是,一路相伴到同安之后,她觉得自己猜测的不太对。崔捷的作息习惯,不太像跟着公府千金的女侍卫,反而像行伍出身。
又或者,祁霞洗漱之后看着崔捷,又或者崔捷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虽然头一次见面她穿的是女装,但是和翠荷翠兰她们完全不同,崔捷的女装更倾向于方便活动。而且她更偏好男装,或者说是戎装风格。平日里起居都严格按照时辰来,而侍卫是要随着主人来的。
纪挚将人交给祁霞的时候,只说是纪府侍卫。然而祁霞与纪挚相交几年,可从未见过她。是纪掣到来之后,崔捷才到的新化纪府。祁霞心道崔捷的出身,恐怕也大有文章。不过她无心追究,毕竟最要紧的是,祁霞今天打算去见樊路,自己带着崔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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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聊
田大有听说祁霞要去找樊路,马上就说自己可以带她去。被祁霞谢绝了,祁霞知道田叔的意思,但是她希望自己能面对面的和樊路谈谈,不受任何其他因素影响。
于是在祁霞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和樊先生发生冲突,崔捷也道自己会看着他们的情况下,田大有只有告诉了祁霞樊路的住处。
用过早饭,祁霞就和崔捷一起出门了。樊路住的地方离庄子不算远,甚至严格来说,他的住处是和这个田庄紧挨着的。
樊路的这个院子虽不算大,然而看着也是精致齐整。祁霞在外面一报名,小书童就赶紧给祁霞让了进去,殷勤的说主人一早就在等着小祁娘子了。
听见这话祁霞和崔捷默默地对视一眼,就跟着小书童进了樊家的书房。樊路的书房布置的颇为雅致,至少比新化刘家的书房雅致多了。祁霞暗地里用眼神扫视一周,樊路的书房算是非典型的文人书房了,四周满是书籍倒不奇怪。然而祁霞稍稍看了一眼,居然还有相当多的账册。士人自矜身份,肯自己动手处置账册,看来这位樊先生似乎真的不太在乎旁人怎么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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