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子这才放心,招呼两个人过来用早饭。又道:“你田叔一早上就出去了,说是要和樊先生去见人。他说下午才能回来,叫咱们不用等他。”
用饭毕,正好趁着田大有不在,祁霞就道:“秦娘子,阿捷前几日就接到了书信,要她去同安药铺一趟,我们今天也要出门,恐怕也不能回来用饭了。”
“哎呀,我还打算今天做些好菜给你们俩呢。”秦娘子显得有点遗憾:“那这样,明天咱们在做好菜。我做的鱼可是一绝,这个时候咱们同安也正该吃鲫鱼呢。大娘一定吃过,小崔娘子试过没有?”
“啊,我?”崔捷有点意外秦娘子突然问道她头上:“我没试过,虽然知道江南景色甚好,可是之前没机会来过。”
“那明日就一定要试试,”秦娘子笑道:“咱们这里鱼虾可是特产呢。”
告别了一再告诉两个人明天可要留在家里吃饭的秦娘子,祁霞和崔捷这才离开了庄子,驾车又一次前往同安城。
“怎么不太适应对你这么热情?”祁霞看着崔捷现在才露出来有点别扭的表情,笑着说道:“能看出来她一心对我田叔好,其他的事情我才不深究。”
崔捷连连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她看着祁霞揶揄的神色,不自在道:“我是不大习惯有人突然对我这么热情。最好有个角落,谁都看不着我正好。要不然我自己也觉得别扭。”
“哈哈哈哈,”祁霞在车里乐不可支:“我还以为什么情况你都能安之若素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你居然受不了人家对你太热情。”
“像我这样的人越不被关注越好,平时也不会有人注意一个小跟班,都习惯了。这好歹还是在这里,换个地方我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祁霞想想崔捷的生活状态,只能道:“你这样也挺好的。”
崔捷驾车,祁霞靠在车边坐着。两个有又来到了皮家商铺的周围,装作不在意的进了隔壁的布铺。
祁霞还真的买了两匹布回去,只说乡下庄子要给仆役小丫鬟做衣服。要结账的时候,祁霞状若无意的问道:“你们隔壁这是做什么呢?看着够热闹的。”
伙计一边把布料包起来收好,一边说道:“娘子这是不知道,隔壁可是同安有名的制糖坊皮家大郎要过寿辰啦。哎哟,那叫一个热闹,从前天开始就舍粥舍药,后天皮家大郎还要亲自过来主持。又去庙里请主持点了长明灯。啧啧,简直让这西市都跟着闹起来了。”
崔捷在旁结果包袱问道:“为何是后天亲自过来,后天是这位大郎的正经过寿的日子?”
“不是的,据说大后天才是正经日子。后天只是皮家大郎出面,嘿说什么积德行善,”小伙计扭头小声对崔捷道:“谁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干多了。”
这话叫人好奇,可是祁霞的布料买完了,再追问就显的着迹了。这时候崔捷就对祁霞道:“你看那块料子送给姨妈怎么样?”
小伙计顺着看了一眼,马上就道:“小郎君好眼光啊,这个送给长辈是最合适不过的。您要看着好,我给您包起来。”
祁霞在旁边目瞪口呆,看着崔捷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顺着小伙计从给长辈买布料又扯到了皮家身上,这会小伙计可开了话匣子:“您说想买点心?可别去那个皮家,他们家的制糖坊的糖没那么好。早两年王记制糖坊倒了,他们巴结上知府大人才闹出来声势,又是搞点心铺子又是卖蜜饯,最开始还有人去买。后来和他们制糖坊一样,越做越差劲。”
“那怎么还搞出这么大的声势来做寿呢?”崔捷眼睛盯着布料,仿佛随口和小伙计闲谈一样。
伙计收拾好了这块料子才道:“这我也不清楚。嗐,谁知道他们那样的人家是怎么想的。”
买好了布料,嘻嘻哈哈的又和小伙计说了两句闲话,二人才离开了布铺回到了马车上。崔捷低声问道:“那个皮家也是做生意的,怎么把自己弄到人憎狗嫌的地步。”
“店大欺客,当年要不是他们太过分,我祖父也不可能创下家业。而且本朝商人子弟要是有门路,叫旁系去捐官科举的也不在少数。皮家只是没抓着机会而已,因此在同安城的商人当中,他们一直都颇有威望。
当初我家生意最好的时候,祖父对待皮家也是颇为小心,倒是我父亲一直与皮家不睦。”说道最后祁霞难免叹气:“遇见小人了,有什么法子。”
崔捷把马车停在了一处大树下面,两个人又去了上次的酒楼吃过午饭。此时崔捷才又问道:“听那个小伙计的意思,后日皮健才会亲自出来,你打算怎么办?”
祁霞靠在栏杆上,沉吟一会才道:“他似乎要在铺子门口施舍,我打算直接混进人群里,抽冷子给他一下。”
崔捷没说话,但是面色摆明了不赞同,她道:“然后?你打算怎么跑。就算你直接去投案,四周都是皮家的人,也不怕自己走不出来?”
“呃,”祁霞的确没想那么多:“那怎么办。总不能我爬到房顶上去吧。”
“谁让你去房顶。我是说,你不能打完就算了,那叫坐以待毙!”崔捷有些无可奈何:“你总得想想到时候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能震慑住周围的人。至少叫皮家不敢轻举妄动,能让周围的人不至于袖手。”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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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除单机状态
☆、钱朴
“那我该、我能说什么呀?”祁霞这会聪明劲都没了,她只想过善后会有麻烦,哪里想过这会还需要自己琢磨下手之后当场该怎么办。
崔捷觉得自己最近一个月叹的气比过去几年都要多:“当然是立刻让人知道你是谁、为什么杀人以及你不跑要报官啊。”
祁霞想了想:“……刚才那个小伙计说起了王记制糖坊,还有人记着呢。”看着崔捷疑惑的眼神,她说道:“王记制糖坊就是我曾外祖父创下了,后来让我祖父扩大的产业。”
她接着道:“到时候我就马上跳上高处,大喊我是祁家的后人。然后就说当时乃是皮健害我父亲惨死,这样行吗?”
“也可以,而且到时候你拉着尸体不要松手。旁观者不会在意,皮家的人不能步步紧逼的让你毁尸。对了,你也不能用□□一类的东西动手。虽然这几年朝廷乱七八糟。可是一旦市井之上出了兵刃相斗,就牵扯的多了。”
这下祁霞真的挠头了:“我原打算弄个弓箭之类的东西,猎户用的那种。”
“不要用,”崔捷告诫她:“我们尽量别给人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而且贸然之间要弄到弓箭,只能去军中。”
祁霞瞬间明白了崔捷的意思,军中制式弓箭,到时候她无法解释来源,反而节外生枝。而且就算崔捷去军中打的也是纪家的旗号,这牵连起来就麻烦了。
她想了好一会,最后放弃似的说道:“干脆我直接找块青砖算了。”
崔捷却眼睛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到时候在府衙,你就说是突然知晓仇人过寿,旧恨涌上心头,想到了自己父亲却英年不幸,一时激愤冲了出去。”
“这样也行?”祁霞很怀疑,说到底这是大庭广众行凶。这能找借口吗?
“当然行了。”崔捷信誓旦旦道:“为父报仇这是大孝。只要你说了这个,这里的知府必须得让巡按御史旁听。之后上报刑部,至少没人敢随意断案。
还有,你得找个块好青砖。而且今天咱们还得回去,明天秦娘子又千万让咱们留在庄子上。后天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城?一大早,还是明晚我们早个借口回来?那最好提前在客栈把房间订好了。”
祁霞听的头晕眼花:“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们先这样……”
两个人商量好以后,又到了皮家的铺子外头转了一圈这才回了庄子。下了马车,一进门就看到了田大有和樊路、还有一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有些驼背。一脸的憨厚笑容,扭头看到了祁霞马上就道:“这就是大娘吧!”
崔捷向后退了半步,祁霞眨眨眼睛看向了田大有:“田叔,这位是?”
“这就是钱朴钱大郎啊。他,”田大有赶紧开口,还没等说完,那个钱大郎就急急接道:“大娘许是不记得我了,当年令尊祁郎君带着你从北边回家,咱们还在路上见过。那会你也就四、五岁的样子。一晃这么多年了。”
祁霞知道了,这个大约就是田叔说的那个早年和皮健混在一起,后来又改邪归正做生意被父亲照拂过的钱某了。
她反应很快,马上就道:“原来就是您!田叔再三与我说到过有位钱郎君听说了他要为祁家伸冤找证据,就马上站出来帮忙。这么久真是谢谢您了!”说着要行礼,钱朴赶紧让开连连说不必如此。
田大有也让大家都坐下,然后才道:“大娘,我与樊先生今日请钱郎过来,就是想让他见见你。”
“特地见我?”祁霞有些意外,田大有点头、而钱朴道:“正是,当年要不是令尊帮了我一把,我和老母亲险些要流落街头,更别说走上正途了。大娘回到同安,我怎么都要来见一面。
何况,”他和田大有、樊路对视一眼才道:“何况总要祁家后人真的回来了,这官司才有希望。”
祁霞点点头,笑着说:“钱郎不必如此,我既已回了同安。田叔与樊先生这些年又筹划的差不多了,只需过些时日我击鼓告状即可。”
“我们今日请钱郎过来就是想说这件事情。”樊路看着祁霞道:“是这样,过两天就是皮家大郎的生日。我们打算等到这两天过去之后,就请大娘前往知府衙门击鼓鸣冤!”
祁霞主意已定,只是点头。不过旁边的崔捷却问道:“为何要等到寿日之后呢?难道诸位还想着让他过一个好寿辰?”
田大有忙道:“当然不是!我和樊先生都想着此次可以一击成功,所以格外慎重。尤其还要大娘亲自去,更要小心筹划。这段时间因为皮健要过寿,大搞救济、布施闹的沸沸扬扬。这个时候告状,我们担心要节外生枝。”
“正是,不若等到这几天过去,我们直接击鼓鸣冤,不会横生枝节。到那个时候,就等知府秉公审理就是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把意图说的明白,祁霞倒是无可无不可。崔捷面上不显,心里却叹道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怎么反而瞻前顾后起来了。她也能明白这些人不希望祁霞犯险,最重要的是“又是搞救济又是布施”,打断了这个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暗恨祁霞。
这也是被吓怕了,俗语道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能少点麻烦就少些。
那边钱朴又与祁霞说了些话,之后又一道用饭。虽然这是秦娘子倾力做出来的一桌菜,可是在座的几位都有些食不知味。
傍晚的时候,田大有送樊路与钱朴出门。夏季天长,可是这会灯笼也都挂了起来,有小虫子绕着灯光飞来飞去。
樊路一直没有再说话,低着头自顾走路。钱朴到了门口倒是一声长叹:“唉,我还以为祁家小郎君也会跟着回来呢。”
“大郎毕竟是根苗,大娘又是长姐。”
钱朴似乎觉得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然而等送走了钱朴。找个借口稍留一会的樊路却问道:“我一直没问过,你去燕州的时候见着小祁郎君了吗?”
田大有一愣:“没、没有,怎么了?”
“是大娘不让你见?还是他自己不想露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大有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他盯着樊路道:“樊先生,大娘这么说,我就这么听。至于大郎,他今年才刚十五岁,勉强算是成丁。在我和他姐姐眼里,还是个孩子。”
樊路明白了,田大有这是觉得自己太过苛责。他无奈道:“我不想说小祁郎君如何,也不想评价。而是你不觉得钱朴的态度很有意思吗?”
不等田大有开腔,他继续道:“不止是他,之前咱们去见皮高。听过是祁家小娘子回来了,他可都没开口说要见一面。而且言下之意无非是小娘子能成什么事!那口气别说你没听出来。这事拖到现在,我就担心皮高那里出什么纰漏。”
田大有长出一口气:“我知道我知道,那老小子盼儿子盼疯了。他还觉得小郎君回来,他算是赎罪还愿,就能再生个儿子了。这下大娘独个回来的,他那个德性也是……罢了。”
“等着这几天过去,还是再和皮高说说吧。”樊路最后交待这一句话,也走了。
只剩下田大有一个人站在庄子门口长吁短叹,转过身还要做出副一切安好的样子。他站在门外听到里面祁霞和崔捷还在陪着秦娘子说话,难免觉得心中郁结。田大有使劲揉揉脸,带着一脸笑容的进了门。
等到祁霞和崔捷双双离开回房,秦娘子正在问今日她做的鱼好不好。却发现田大有没什么精神头,坐在那里就和没了骨头一样。
她等下人将东西都收拾好,就打发她们下去。这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
田大有只是摇头,秦娘子坐在他旁边道:“别做这副样子,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没遇见难事,你会这样子才怪。说说吧,就算我不能出主意,你说出来有个人听也是好的,啊。”
“我和樊先生是怎么说服樊路的,你都知道。”田大有又叹了一口气,这才说道:“当初吓唬他,说他子女俱亡是报应。只有等到祁家小郎君回来,当面赎清了罪孽,他才不至于绝后。”
秦娘子点头,这个她知道。皮高又不是傻子,自己偷偷上坟请罪是一回事,当面承认甚至作证就是另一回事了。当年还是她一句话,樊路想了办法。最后连哄带吓的让皮高应下作为证人的事情,这事其实不太光彩,因此对祁霞说的时候,几个成年人也是语焉不详、不肯直说。
田大有继续道:“结果这次小郎没回来,只有大娘。皮高,”他有点咬牙切齿:“混账东西说什么女人能干成什么事,再说小郎君不回来,岂不是他家要绝后!立逼着我们要么把小郎君接回来,要么他死都不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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