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健就道只是让皮高给他行个方便,偷偷的将一个匣子带进知府衙门交给旁人,以后的事情就不用皮高管了。皮高虽然担心自己担责任,可是想到事成之后皮健给自己的好处,心里像火烧一样,他就应了下来。
可是他到底担心真的有什么不好,就偷偷的将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原来只是块瓦片,皮高又不懂这个,只听说这能给祁家找点麻烦。祁祥、皮健多年交恶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于是他就轻轻松松的将东西给了当时知府府中的一个仆役。
之后的事情,皮高直到祁家事发才听说了一点。听说与什么汉瓦有关,皮高吓得不敢吭声,在儿女都夭折之前,他绝口不提此事。
皮高在堂上泪流满面:“小人知错了,小人助纣为虐。儿女在此事后全部夭亡,我家门已绝啊!”
虞俊在上头听的惊心动魄,不由得说:“唉,没想到朗朗乾坤,还有此等丧灭人性之事。因为交恶,搞得对方家破人亡。”曹鲲在旁边伸手拽了他一下,低声道:“慎言。这毕竟是一面之词,皮家还没说话呢。”
虞俊恍然,的确,他即为知府,断没有只听一方的道理。然而他还没开口,那边皮管家撕心裂肺的喊道:“大人,他们这是污蔑、是看我家大郎不在了胡说八道的!”
“那你就说说他们是怎么污蔑的,从实招来!”虞俊看着皮管家目光游移不定,心里已经觉得他在胡说了。
谁知皮管家居然说:“逝者已逝,自然无法辩驳。然而求知府让他们说出来,是哪个人换的东西,最后害死了祁郎君。”他恶狠狠的看着旁边那几个人:“如果他们说不出来,那就是编故事欺骗两位大人,也是污蔑我们郎君!”
他还没说完,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众人皆知,当初罗知府在日,颇为赏识我家大郎。如果大郎做出了这种事情,他怎么还能与罗知府相交呢。知府若是不信,大可去信问一问我家大郎的为人如何。”
祁霞跪在地上,强自按捺自己不要转头骂他。这皮管家厉害啊,一竿子把事情就扯到罗才身上了。她也好、田叔他们也好,在说的时候都在避免扯上前知府罗才。一旦扯上他,这案子就不好处置了。
没想到,上首的曹鲲说话了。他淡淡道:“此事既然牵涉罗才,本官自会去问他。我且问你,你说死者皮健并未做过此等事,你看担保吗?”
不等皮管家回话,曹鲲又说了一句话:“虽然死者已死,倘若确有此事而你存心作伪,按照大梁律法,那就是欺官与同谋并罚,好生思量吧!”
皮管家却丝毫没有动摇,他重重的叩头:“两位大人,我家郎君从未做过此等事情。还请明察!”
“皮高,你能说出来当年更换汉瓦的人吗?”虞俊问道:“倘若知道,就说出来吧。”
“我、我,我不知道,”皮高垂头丧气道:“我只知道他是当年的府内的一个仆役管事,听口音应该也是同安人。大人,小人只是一个小吏,平日也没什么机会进入府中,后来也就在没有见过他。”
祁霞低着头,恨恨的咬牙,难道要功亏一篑?然而樊路平静的声音响起:“二位大人,皮高不清楚那人是谁,有人却知道!”
虞俊诧异的看了樊路一眼道:“谁,快讲。”
樊路示意钱朴,祁霞就听钱朴的声音:“二位大人,小人也不十分肯定。只是当年皮高与知府衙门里的一个仆役管事交好,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拉上这么个关系。当时小人还常常和他混在一起,有一次皮健请这个管事吃酒,还提到过祁家有快汉瓦的事。”
祁霞拼命才没有扭过头去看樊路他们,这事她可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出场。她现在觉得,这位樊先生还有什么没说出来的呢。
就听钱朴继续往下讲:“小人当年也没见过此人几次,不过如今要是看到他还能认出来。而且小人知道他姓陈。”
曹鲲饶有兴致的问道:“那你知道这个人现在何处吗?”钱朴摇摇头,樊路上前一步:“请许学生附耳告知。”
上首二人点头,樊路走上台阶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待他下去,虞俊拍了一声惊堂木:“此案需要寻到涉案陈某,本官自会派差役押其到案。今日暂且退堂,后日再审。案犯收押,相关人等后日上堂!”之后又交代人犯押送女牢,好生照看,除家属外不准任何人探监。
祁霞被押了下去,田大有似乎想要冲过来却被樊路拦住,钱朴站在一旁。站在人群里的崔捷目送祁霞离去,悄悄对她点点头。皮管家看着田大有他们眼睛里像淬了毒一样,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反而赶紧离开,带着人走了。
“我要去看大娘!”田大有没有回庄子,而是在崔捷和祁霞住的那家客栈里,冲着樊路大喊。
而樊路不搭话,他正在对付保持缄默不肯说话的崔捷。
崔捷没有偷偷回到客栈,而是在离开府衙之后,看着钱朴与二人告别之后,跟在了田大有和樊路的后面。走了好一段距离,这才现身并且将二人带到了客栈。
田大有也没能从崔捷嘴里问出更多的东西,她只是告诉二人情况就和祁霞过堂的时候说的一样,她一时气愤而自己选择帮助她,就这么简单。田大有转而喊着要去探监。
可是樊路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他使出浑身解数来让崔捷说的更多,好能够分辨真假,可是崔捷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上当。樊路现在可以确定这两个女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樊路失笑,对崔捷说道:“这样吧小崔娘子,你不说,听我说如何?看我猜的对不对?”
说完也不等崔捷反应,直接道:“我猜测,是前几日大娘知道了就算这案子能赢,皮健被判了刑,无非也就是流放。大娘心中不忿是真的,然而却不是完全因为过寿的事情,而是因为皮健不能给祁郎君偿命。这下,我说的不错吧。”
崔捷这回直视樊路:“樊先生,果然厉害。”
田大有在旁边也听明白了,他马上喊道:“你怎么不劝劝大娘,也不和我们商量!”
崔捷笑道:“这是朝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为什么要反对”不待二人说话,她接着说道:“我家大娘派我跟着大娘,就是让我关键时刻助她一臂之力,我不帮着她。难道还要出卖她?”
田大有还在纠结怎么就变成出卖了,樊路却心中明白原来如此。崔捷乘人之托、受人之命,当然以小祁娘子的想法为主。至于助她一臂之力嘛,樊路猜测大概在皮健的死亡当中,这位崔娘子出力不少。
不过此刻显然是不适合说这些了,他看了一眼还在团团转的田大有,又转头对崔捷道:“看知府和御史的态度,这场官司他们是偏向我们的。这位知府我不太清楚,御史曹鲲却是出了名的:穷人与富人,他帮富人。百姓与官府,他尽力弥合不让百姓吃亏。”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曹御史说要去问罗才,怕是真的要去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看文的诸位旁友们,能不能吱个声捏?
这样还是像玩单机啊_(:з」∠)_
☆、谈话
“曹御史真的去问,会不会给这个案子平添变数?”崔捷有些不放心,事涉罗才,罗家必定要保住他的。
樊路想了一下才道:“可能会有些变数,不过应该不是坏事。崔娘子,你听过唐朝卫无忌的故事吗?”
“……那个打死杀父仇人的卫无忌?”
“她杀人之后,当时的巡察大使、黄门侍郎褚遂良上书皇帝,唐太宗以其孝烈免其罪。”崔捷带着笑说道。
崔捷奇怪的看着对方,旁边的田大有也凑了过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大娘这件事,我们也要强调是孝女为父报仇,”樊路细细的解释:“这是大孝。而且这样的案子,要送达刑部的,曹御史必定会上书刑部要罗才给一个解释。所以我们只要抓住了这一条,不管结果如何,大娘都不会被处以什么严重的刑罚。”
“能无罪?”田大有不敢置信的问道:“真能吗?再说还有皮家,今天看来也不会轻易就认下的。对了,你真知道那个仆役跑哪去了?”
樊路看着田大有:“当然知道,这几年我就在忙着找他。到底让我给找着了。不过当时皮家人在场,我只能耳语,谨慎为上。还有,一会探监你不要去,让小崔娘子过去。”
“我不能去!”田大有喊道:“我和她一起去不行吗?怎么也不能叫她一个人去吧。”
“也对,那就叫秦娘子来。说是婶婶带着姐姐去看她,反正你不能去。皮家人肯定会在大牢和知府衙门附近守着的。而且我估计最后他们扛不住说不定会直接下手。”樊路语气还挺高兴:“皮家要是真的犯傻下手,那才有意思。”
田大有还有些懵,可是崔捷已经懂了,她说到:“我去将秦姨接过来,只是还住在客栈吗?还有钱郎君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樊路沉吟:“估计皮家不敢这么快动手,今日皮管家回去必定会和皮家人商量一二。我在城中还有一处住所,咱们先住到那里去。我和大有先过去,你去接秦娘子过来。准备一下,明日你们再去探监。”
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三人各自分开。崔捷前往池庄的庄子上接了秦娘子,还怕说这件事情吓着她。没想到秦娘子听说祁霞动手杀人的消息,连眉毛都没有挑一下,非常平静的接受了这个消息。倒让崔捷颇为意外。
而且秦娘子在车上还特地告诉崔捷,到了点心铺子和成衣铺得停一下给大娘买些东西送进去。她叹道:“大牢是那么好坐的吗,在里面怎么都不方便。能带进去的东西,尽量多带一些。”
这下崔捷就不是意外而是惊诧了,这位秦姨听着口气怎么和做过大牢似的门清呢。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投去好奇的目光,不过秦娘子却率先发问了:“你和大娘这几日来来回回的进城,是不是就为这件事。她觉得皮健被判个流放都不解恨,必要杀了他才好。”
对着樊路和田大有都没有多说的崔捷,面对着这位阿姨的眼神,觉得应该老实一点,她承认了。还对秦娘子说道:“方才,樊先生当着田叔的面也问了我。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大娘这么决定,我也就帮了她一把。”
秦娘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道你们这些孩子啊。又看看崔捷道,哪能还说是孩子呢。
这边两个人买了不少东西,那边田大有和樊路果然出了客栈没多久就被人给盯上了。对方倒也不靠近,只是在后面远远的缀着。田大有想去把人赶走,樊路却道让他们跟着好了,不管是不是皮家的人,有他们在未必是坏事。
等到这两个人看好了樊路的住所之后回到客栈,崔捷和秦娘子都已经在房内等着他们了。四个人一同上马车去了住处,秦娘子又道从庄子上临走的时候已经交代过樊路的书童好生看家了,叫他不用担心。
田大有下厨、樊路在旁边围着,秦娘子和崔捷带着这边看管房子的仆役把整个住所又清扫了一次。搞得崔捷晕头转向,她也没想到做个家务比练武骑射还要麻烦。
几个人其实都没什么胃口,草草的用过晚饭,樊路就把事情从头捋了一遍,崔捷在旁边间或说一下这几日她和祁霞的行动。
田大有既愁且叹,觉得都是自己无能:“早知道干脆我一刀捅了皮健,省着麻烦!”秦娘子坐在旁边一脸无奈。崔捷忍不住道:“田叔,您不必如此自责。大娘几次说过,从祁家出事开始到她们母女三人能够平安回到燕州,这都要谢谢您。您这样,岂不是让大娘心中不安吗?”
不说还好,这一下提到了祁霞,田大有终于控制不住自己了:“你说大娘从小哪吃过这种苦头,也是一家子精心养出来的好孩子,那大牢是什么好地方。”他居然落泪了,秦娘子赶紧劝慰他,崔捷和樊路则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场谈话只能到此结束,最后樊路交代秦娘子和崔捷明日一早就去探望祁霞,并且一定要将“为父报仇”这一条咬住不松口,也一定要说是当年她的母亲告诉她是皮健下手。至于其他的事情,自有樊路筹划。
等到秦娘子和田大有先离开,樊路又说了一句:“我知道大娘一直不太信我,也请你转告大娘:樊某并无恶意图谋,只是我平生自负才学、后来科场不顺,当幕僚也想要辅佐名臣,却没想到弄得无辜之人枉死,心中不平。这些年我于此事不能释怀,此次必要做个了断。”
崔捷其实不能明白这种“迈不过这个坎,我什么都不能干”的想法,不过怪人她见的多了,还是能保持一份理解的。她应允一定把话带到,这才告辞离开。
一夜无眠,次日清晨四个人就齐全的到了正房。吃过早饭,崔捷与秦娘子要出门的时候,他还是不死心的再三问道:“我真的不能一道去吗?”
樊路一把将他按下去,只对对面的两个女人道:“探监的事情就都托付给二位了,还望一定将我的话带到。”
崔捷没什么表示,二人就此离开住处前往监狱。
此刻在女牢中的祁霞,却出人意料的睡了一个好觉。甚至清晨狱中牢婆来叫她的时候,她才恍惚着意识到昨天她杀了人,目下正在牢狱。
“祁小娘子,外头有人说是你婶婶和姐姐要来看你呢。”牢婆的态度倒是很好。祁霞承情自然也非常客气:“多谢您了,那的确是我的婶婶和姐姐只是没想到来的这样早。”
“哎呀,话可不能这么说。谁家能养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牢婆说的非常恳切:“那可真是祖上积德啦。谁能想到一个小娘子就能冲出去为亡父报仇,昨天啊整个同安城都轰动了。人人都在传说,同安出了位孝烈之女呢。”
祁霞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好,只好无奈的跟着笑起来。还好牢婆马上就道:“我先去瞧瞧,要是没什么,就将你那婶婶和姐姐放进来了。”祁霞赶紧再次道谢。
果然只等了一会,就见牢婆带着两个人过来。。
“小祁娘子就和家人在这里叙话吧,我先到外头去。出来的时候喊一声就行了。”牢婆行了方便,崔捷还没有来得及动,秦娘子赶紧将一吊钱放进了牢婆手里:“谢谢您老照顾我家大娘了,这点东西不成敬意,您老喝杯茶也好。”
牢婆倒也没推辞,只是笑的殷切了些,将牢门打开,让二人进去。关上门之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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