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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事
崔绩无法,只能将信件带回去告知田大有和樊路,祁家大郎也要回来了。
二人反应不一田大有只是高兴,樊路却在皱眉。在他看来,案件陷入僵局,祁家少年的到来并没有什么益处。如今的局面下,还可能成为麻烦。
不过木已成舟,人家只是来信告知,并非征求意见。樊路暗自叹气道:“信上是否说了祁家郎君何时到达同安城?”
崔捷又看了一眼:“再有个七、八天,想来就要在渡口下船了。”
樊路就道:“嗯。为今之计我们还是要专心官司,这位祁家小郎君的问题倒好办,到时候请崔娘子出面直接将祁大郎和随从都送到庄子上去。不要横生枝节。”田大有似乎有些不同意见,但是犹豫一下还是没有出声,听凭樊路处置。
“樊先生,今日过堂是怎么个情形?”问话的人是秦娘子,她因为某些缘故并没有前往围观。
“……不太好,皮家找了个讼师反诉大娘杀人构陷,而且要死了皮健身亡、死无对证,在并无实据的情况下,不能证明皮健是杀父仇人。”
“那岂不是,”秦娘子犹豫着:“岂不是要把大娘从为父报仇变成白日谋杀吗?”
田大有在旁边沉重的点点头,这会也没心情想着大郎祁章回来的事情了。他忍不骂道:“皮家狗贼!狡诈!混账!畜生!”
“好了,咱们这里也不是没有办法,”樊路咬着牙道:“可是我们还是要等等,等曹御史能得到关于罗才的什么消息。而且我就不信,皮家死了皮健,当年的事情就真的没人知道。”
与此同时,没有等到朝廷公文的曹鲲,却等到了周国公纪权的私信。曹鲲拆信一看,与他所料不错,周国公也觉得这个案子说不定会成为一个用来打击罗家的契机。毕竟当年那场寿宴风波,许多人可是亲身经历的。
而罗家下一代并无出色的人才,罗才居然是前程最好的一个了。若是罗才出事,那么对于罗器和整个罗家都是一个大打击。曹鲲略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为何在这个时候对罗家下手。
随着今上逐渐长大,与郴王联姻的罗家就愈发的显着碍眼了。而罗器这个老家伙至今还念念不忘当年的皇位之争。可是而今国事不宁,东南不稳、西南动乱,西北灾荒。朝中其他人包括纪权在内只想维持现状,无意引发争端。
罗器年纪越来越大,郴王更是已经成丁。长此以往,还不一定闹出什么乱子。罗家,能打掉一个就是一个。再看看这信中的遣词造句,曹鲲明白,周国公是在告诉自己一定要将罗才拖下水,让他不能翻身。
曹鲲坐在椅子上仰头看房梁,心中暗付要怎么办呢。今日过堂,皮家找的这个讼师崔行之倒是一把好手。而且他说的没错,如今皮健死无对证,哎呀,曹鲲实在是头疼。皮健死了,究竟要怎么给一个死人定罪,还能把罗才拉下水呢。
光是说皮健送给罗才美玉,这件事情是不够的。人家大可以说是相知甚深的友人,互赠礼物而已。而且祁家当时所谓的献汉瓦,也是授人口实。这个案子,真是……
他在烦恼,虞俊也不好过。甚至虞俊要更糟心,他毕竟是地方官,这桩案子一个处理不好,是影响他吏部考评的。
虞俊难免有些郁郁,他怀着身孕的妻子安氏则命人端着莲子羹到书房来看他。安氏柔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小心叫孩子看见,也学了来。”
“你啊。”虞俊对着妻子,好歹也露了笑脸。站起来将妻子引到位子上坐好,亲自端过莲子羹,又将丫鬟打发下去。
“大哥不妨与我说说,在烦心什么。纵使我帮不上忙,可是说出来,你也舒服一些。”安氏担心丈夫:“同安这里,夏日这么热。你又心情郁郁,我担心你的身体。”
虞俊笑叹:“我尚无事,日后就不好说了。”他看着妻子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又道:“你有身孕,这事不好当着你讲。”
安氏掩口而笑:“大哥这是担心我受到惊吓?妾身怎么也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吧,再者说善恶有道,说出来让孩子听听也好啊。”
虞俊拿妻子没办法,细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就将前几日一个女子在街上公然杀人,然后又说自己是为父报仇的事情讲了一遍。听的安氏低声惊呼:“如今还有如此孝烈的女子吗?真是难得。那大哥是怎么处置的?”
“唉,这案子……当事人已死,死无对证不说。内里牵涉到了前任知府,后来调回京中的罗才。而引起这桩案子的汉瓦,就是当初引发罗大将军寿宴风波的那个。”虞俊摇头:“而今只能看曹御史那边京中刑部和御史台如何回话了。而且死者皮家也不肯吃亏,找了城中有名的讼师崔行之,咬死了皮健已死,祁氏女诬陷。这案子如今也是僵着了。”
安氏是刑部郎中之女,家中世代在刑名一路上行走。她想了一会,才问道:“按说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可能是死者皮健一个人想、一个人办吧?听大哥说的,他与那个仆役管事陈良也好,与皮高也罢,都是单独联络。可是皮家在同安城中也是有名的富户。这样富贵人家的郎君,总不会出来进去都是一个人。”
虞俊眼前一亮:“你是说,皮家一定还有活着的人知道这件事,甚至从头到尾都参与进来了。”
安氏笑道:“果然是大哥,马上就能想到。”
“你才是我的女诸葛呢,”虞俊拉着妻子的手:“这么一想的话,第一日来堂上的那个皮家管家,就很可疑了。嗯,我得想个好办法,试试这个管家。”
看着虞俊展开了眉头,脸上有了笑容。安氏也放心了,夫妻两个端起莲子羹,转而开始谈笑起来。
这一日过堂之后,崔行之来到了皮家。向皮休和站在一旁的管家皮安讲起了这次过堂,他自信满满的说道:“今次看来,祁氏不足为虑。唯一可虑者乃是那个樊路,不过在下看来,此人也只能扑腾两下子。他以为自己在力挽狂澜,然而,呵呵。请三郎和管家放心,这桩官司,我一定会让祁氏女为贵府大郎君偿命!”
“好!”皮休击案而赞:“崔郎果然是名不虚传,果然是我同安城中的头号讼师啊。这桩案子就都交给崔郎了。倘若崔郎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皮安,他自会从命。”
崔行之看了看皮安,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尽力,那是自然的。不过既然三郎说起,在下的确有件事情现在就需要办。或者皮管家可以找人办一下。”
皮休倾身:“请说。”
“找一些和皮家无甚关系的人,下次过堂的时候在知府衙门门口为大郎君喊冤。说大郎君生前于他们有恩,他们现在才知道大郎君枉死,一定求知府给个公道。祁家求公道,皮家良民,自然也要求公道。”
皮休一脸的佩服:“好主意、好主意。皮安,这事情你去办,务必办好。知道吗?”
皮安一脸木然,点头应是。退下之后,他却没有去找什么看上去与皮家无关的人,而是又去了皮健的灵堂。
还是只有皮健的几个儿女在跟前。他轻声问道:“三郎家的三娘和几位小郎君小娘子都没有来吗?”
“来了,婶婶带着弟妹磕头上香,然后说小弟弟还在屋子里离不得人,又走了。”说话的是皮健的长女大娘。
皮慎也道:“婶婶来了,只说需要什么就粉夫人到她那里去,一定都给备齐了。我方才问了阿陈才知道,祖父说父亲过世办丧事,母亲没精神也不宜再管家务。让婶婶先管着了。娘这几天身体都不舒服,现下正在内室休息。”
皮安低下头,使劲咬咬牙,没有说话。给皮健上完了香,就要出门。皮慎跟在后面送他出来,两个人站在背人的地方说话。
皮慎道:“安叔,这么下去,我们长房恐怕要无立锥之地了。”
“不会的,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皮安劝慰皮慎:“你是皮家的长房长孙,老丈、老安人又一向最疼爱你。别想那么多。”
可皮慎人如其名,是个细思细想的孩子,这话蒙不过他:“可是安叔,父亲……这事过了几天,祖父母都没有叫我,也没有叫几个弟妹过去安慰一二。如今家里的事情交给了婶婶,外头的事情我听说都交给了三叔吧?”
他抬头直直的看着皮安:“安叔,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往日,阿公阿婆再不会这个样子的。”没等皮安说道,他紧着道:“就算母亲如今孀居,可是还有妹妹,纵然妹妹是晚辈。可是祖母还是可亲自出面。或是临时让婶婶代管,可我听阿陈的意思,是以后家里内务都归婶婶过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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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听
看着皮慎的眼神,皮安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皮慎虽然聪明,可毕竟不知内情,何况最近几天又在守孝,没有出门。家里当日就被皮老丈和皮休下了禁口的命令,哪个家仆敢胡说这件事,立刻抓住处置打卖出去!
可是皮安却清楚,这是老丈伤心之后,怨上皮健了。老丈觉得如今家里的危险和尴尬局面,都是皮健带着皮安一手造成的。
皮安想着那天在房中,老丈交代三郎皮休的话,叫他好生处置这桩案子。皮安看着皮慎,突然觉得纵然这种案子将大郎摘出来了又如何呢?将来皮家恐怕都是三房的,皮健的妻儿就要寄人篱下,任人摆布了。
前面说过,在皮安眼里只有皮健一家子才是他付出忠诚的对象,皮家其他人在皮安眼里屁都不是。那么面对现在的情势,皮安的想法发生了变化,最好能有个办法既摘出了大郎,又能让皮三倒霉。
不过他现在还是安慰皮慎:“你先回去,照顾好母亲和弟妹,外头的事情还有安叔呢。放心,只要我皮安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不让长房吃亏。”
皮慎默默的点点头,自行去了。不说皮安开始琢磨如何搞掉皮休,只说过堂之后的次日,在牢中心神不宁的祁霞果然接到了一个坏消息。
“阿章回来了?!”祁霞瞪着眼睛,有点慌:“他怎么、他不是……”
崔捷默默的把信递给了祁霞:“朝云,你也不要着急。樊先生已经说好了,等令弟过来就送他和家人去庄子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祁霞匆匆看完了信,捂着脸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了,回来做什么呢。”
崔捷不知道姐弟之间的事情,只是劝慰:“你们是同胞姐弟嘛。令弟不放心,家中长辈松口叫他来,也不奇怪啊。朝云,还是想想这桩案子吧,别太担心了。”
“……唉,”祁霞觉得今年真是比她前十几年叹的气都多:“我不担心。其实这桩案子我都不担心。最坏就是不能证明皮健害死我父亲,可是我亲手了结了他,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说起这个,”崔捷笑道:“最坏的局面,就算知府要判也得顾忌你是孝女为父报仇,不过是受人蒙蔽,最多流放罢了。其罪确凿,其情可悯嘛。”
话虽这么说,崔捷心中也是有些不安,她这么说不过是为祁霞宽心罢了。
自那日过堂之后,数日之后衙门没有任何要过堂审讯的消息。局面就此僵持下来,樊路在家里只听田大有说皮家似乎在找人装成受过皮健恩惠的苦主,准备到知府衙门搞事。
“无非是哭着喊着皮健生前对他们有恩,求知府给个公道一类的。”樊路坐在家里喝茶,叫田大有不必担心。
田大有却道:“可是却是有些问题。”樊路挑起眉毛,询问的看向了田大有。
只听他说:“这件事情,有人告诉我是皮安那小子出面联络的。钱花了不少,可是皮安的意思,去知府衙门之前,在皮健出殡那天,叫他们先去皮家哭一场。然后还要说皮大郎身死,留下孤儿寡母可不要受人欺辱。”
“哦?”樊路来了兴趣:“我记得你说过,皮家只有三子,次子少年夭亡。如今活着的就只有皮三郎了吧?”
“是,他叫皮休。”田大有详细的告诉了皮休在家中并不管事,身上有些残疾,好像生下来就有点坡脚,“往日里都不把他放在眼中,不过皮健时候,最近这些时日,皮家外面的生意,似乎都是他在外面维持的。”
樊路点点头:“难道因为皮健的死,皮家内讧了?皮健的儿子还没听说成亲,年纪估计不大。那么将家业先交给儿子,也是正常的。可是皮休自己也娶妻生子了,将来会将产业在还给长房侄儿吗?”
二人对视了一眼,从来财帛动人心,何况偌大家产。樊路慢悠悠的念了两句话:“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哼哼,别说还。前几十年皮健纵容弟弟皮休,不管皮休明不明白,咱们都可以想法子让他往坏处想。到时候,他看侄子又会有什么想法呢。恐怕将来想到要把产业分出一半甚至更多给这个长房长孙,比割肉还疼吧。”
田大有听他这么一说,又想起一件事情:“这么长时间,听说皮家老头都没有什么动静。安排皮休去学习照管买卖肯定是他决定的。这老家伙对长房又是个什么心思呢?”他皱着眉毛琢磨,突然和樊路对视了一眼。
这几年两个人恨不能把皮家上上下下都琢磨透了,皮老丈和他儿子皮健不太一样。当年皮家、祁家也都是在两位老人家的维持之下才没有真的当面翻脸,所以皮老丈走的还是平稳的路子,不肯犯险。
樊路就道:“皮老丈对长房态度大变,难道原来他真的不知情,如今才知道?觉得长子自作孽害的家里名声受损,又丢了性命。所以才对长房子孙只字不提,而让小儿子接管家业?”
越想越觉得,可能正是这么回事,樊路就叫田大有找人在皮家门里打听打听,不必问的太细,只知道皮健的丧事和皮家如今的气氛就行了。
田大有还真认识这么个人,就是那个成二。那天那么大的动静,后来忙忙乱乱的,皮管家估计也顾不上,居然还让他在皮家的铺子里干活。而成二有个远房表情叫赵山,正是皮家铺子里的一个小管事。因为是远亲,基本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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