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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归桐——斑之

时间:2017-12-14 15:38:21  作者:斑之
  郭圣通羡慕不已,她也想生个女儿。
  可谁知道命里有没有?
  也罢。
  是儿是女都是她的孩子,还能分出个高低来?
  她眼下最关心的还是废后的根本原因。
  前世的她说是因为政治原因,还说今生她也逃不过。
  郭圣通为此设想了许多原因,可又都一一否决了。
  到最后她索性不去想这个了,不知道又如何?
  她渐渐悟出了个道理,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再精心设计的计谋也是苍白无力的。
  她必须得握住更多的权利。
  彭宠和王梁命都是她救的,自然是往她身后站。
  可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明哲保身。
  这里面,有一部分人是墙头草,谁强就倒向谁。
  还有一部分,是只负责尽忠职守,谁强都无所谓,总不能牵累他就是。
  而李通和他们都不一样,他选择激流勇退。
  建武六年,李通率军大破汉中的延岑军后,又于西城大败前来驰援的蜀兵援。
  回师至顺阳屯田后,为了避免朝臣构陷,他极其理智地决定要避开刘秀的封赏,以生病为由上书请求辞官引退。
  刘秀不从,到底还是任其为为大司空。
  此后又一再请辞,到了今年更是以养病位由请辞的异常坚决。
  郭圣通知道没法叫李通站在她这边,便始终也没伸出橄榄枝。
  李通退了也好。
  最起码他们一家无论怎么样都有百年富贵。
  而她要是还避免不了废后的命运的话,依着李通和伯姬的人品秉性,总归还是会为她说话的。
  刘疆当了十多年的太子,早被天下人视为未来新君。
  只要给她稍稍喘息的时间,未尝不能翻盘。
  她有时候想想觉得也真是荒唐,她嫁给刘秀到如今有十三年了,却还要这么防着他。
  也不知道这辈子她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会不会走到最后,又发现跟前世一样什么也没落下。
  偶尔夜里睡的迷糊了,她也借着睡意小心翼翼地吐露心声,问他会不会一直待她好?
  他只当她孕期敏感,又计较起纳妃的事了,笑着安慰她说会的会的。
  却不知她还真不担心他会突然宠幸了年轻美人,弄的她和孩子们猛地失势。
  说的实际点,他若真这样反而对她有利。
  皇后和太子变了弱者,朝臣们就该计较怎么维护他们了。
  毕竟他们从来也没想着把太子顶下去。
  恰恰相反的是,他们一直都在拥戴太子,才会想着遏制后戚,以免将来叫太子为难。
  而郭圣通打心底也不相信刘秀会陡然变心。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喜欢她,是真心实意的。
  相伴了这些年后,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只是把她和江山放在一起后,她就再没有一点底气了。
  合格的帝王心中都是没有儿女私情的。
  孝武帝难道就对陪了他大半辈子的卫皇后没有半丝信任可言吗?
  绝不是。
  从前武帝每出行,都是把宫务放心交托给卫后。
  有时回来,问都不曾问起,只说卫后贤良。
  可后来呢?
  不还是问也没问清楚,就断了戾太子巫蛊的罪名,逼的卫后起兵逼宫。
  武帝后失悔建望乡太凭吊戾太子,终归还是还了卫后清白。
  但在此之前就没有疑问吗?
  郭圣通想也是有的。
  只是武帝不愿冒险,不愿拿江山冒险。
  若是吕后第二,失悔莫及。
  倒不如宁杀错莫放过。
  刘秀也会这么待她。
  如果他是个儿女情长的人,这江山想必是轮不着他的。
  她不怪他。
  她想他也不会怪她。
  “嫂嫂——”
  伯姬在唤她。
  她忙回神,歉疚地笑了笑,把心绪不宁推到未出世的孩子身上:“怀了身孕,总觉得痴傻了许多。”
  又问伯姬:“陛下准了李通的辞呈吗?”
  伯姬点头:“这次应该是差不多了吧。”
  伯姬心中也明白即便二哥能容得下李通权倾朝野,可朝臣们容不得,将来刘疆也容不得。
  最好还是主动退一大步,将来儿孙们还能得着福荫。
  如此说来,二哥早晚是要准李通请辞的。
  只是请辞哪是能一递奏章立时就准的?
  那岂不是显得天子刻薄寡恩?
  也万不能被拒绝了几次就心安理得的留下了。
  那不变成了试探天子?
  闹了这么五六年,想必也足够了。
  郭圣通唔了一声,“回南阳挺好的,难得自在嘛。
  只是,再想见你们就难了。”
  她开玩笑道:“把婉婉留下给疆儿做太子妃吧,这样我们就能时常见着了。”
  伯姬笑:“婉婉才八岁,说这话太早了。”
  郭圣通也笑:“那到她十六岁我们再说,”
  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是不大可能的。
  李郭不能站在一起。
  但伯姬想想又真觉得可惜。
  刘疆的才学品性,普天之下还能有人胜过他?
  到最后还是拿孝武陈皇后的例子劝慰着自己,才压下了这遗憾。
  既没预备当真,等刘秀夜间回来后,郭圣通也拿这个当笑话和他说。
  “我是真喜欢婉婉,可当皇后未见得是女子最好的出路。
  如若下嫁,谁敢欺辱她?
  倒还是那样过的自在。”
  刘秀的关注点全不在她那点怅然上,而是认真盯着她:“后悔了?”
  郭圣通好笑,抬手打了他一下:“我哪是那意思。
  只是汉家皇后不得善终的究竟居多,婉婉不必来趟这混水。”
  他愣了愣,猛地搂她入怀:“当着我的面,说什么胡话呢?”
  她温顺地趴在他怀里:“我知道,你会一直待我好的。
  我不是担心我自己,我只是感慨。”
  她不愿再说这个话题,很怕自己把心底的话都冲口而说。
  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是决计料不到他们会走到离心的那步。
  而真到了那时,回忆再多的旧情也是没用的。
  因为,结局已定。
  心宁静下来了,她很快便在刘秀的絮语中睡着了。
  翌日起身后,青素说刘秀留了话下来,叫她看着赏赐些东西给扬武将军家眷。
  她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停了半瞬才想起来是扬武将军是马成。
  那不是叫她赏阴丽华吗?
  她心下到底还是滋味复杂,叫青素先拟了个单子给她。
  建武四年,马成得拜为扬武将军。
  建武六年,马成斩李宪,平江淮地区。
  建武七年,因军功封平舒侯。
  建武八年,马成随刘秀征隗嚣,任天水太守。
  建武九年,代来歙守中郎将,击破羌人,攻占河池,平武都。
  建武十二年,行大司马事。
  实实在在的国之重臣了,赏他的夫人赏什么都算不得过分。
  郭圣通意兴阑珊地看了看单子,就点了点头叫人去办。
  赏赐送到平舒侯府时,太阳还歇在树梢上,自是闹得左邻右舍都知道了。
  到晚间,阴氏族人也尽皆知道了。
  自阴丽华嫁了马成,就没人再提倘若她嫁了陛下会如何。
  那都是设想,而现实是她嫁进了马氏,从此夫贵妻荣。
  阴瑜母亲提起来就很艳羡:“当初比丽华嫁的好的阴氏女儿可不是一个两个,但到现在还是她最拔尖。”
  八岁的阴瑜跪坐在外间做女红,竖着耳朵把母亲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长出了一口气,眉间尽是忧愁。
  原来的皇太后变成了列侯夫人,废后却成为了一代传奇。
  她哪怕是把这话说给母亲,也只会当她说疯话吧。
  可真的是这样啊。
  她眼看着先帝废了太子刘疆,另立了皇四子为太子,也就是后来的陛下。
  她嫁了陛下,做了陛下的贵人,生了刘畅。
  如今究竟是哪不对了?
  难不成如今的郭皇后也是重生而来的?
  可又不曾对付阴丽华,对付阴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很想有人给她个答案,好叫她知道她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她的奶娘还当她小女孩心性不定,耐不住这寂寞了,便笑着上前抽走了她手中的针线:“光线昏暗的紧,明天再做吧。”
  阴瑜无所谓,任凭奶娘拿走。
  “我去和母亲说会话。”
 
  ☆、第三百十二章 成婚
 
  绿竹含新粉,红蓬落故农。
  云在风中走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把阳光泛散开来,晃的人睁不开眼睛来。
  郭圣通站在复道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台殿中的荷塘,荷叶一片接一片地延展开来,鲜润粉嫩的荷花稀疏地点缀在其间,亭亭玉立。
  时有风来,真是水殿风来暗香满,风吹荷叶十八变。
  她不禁轻声呢喃道:“……山有扶苏,隰与荷花……彼泽之陂,有蒲有荷……”
  郭况不爱念书时曾和她抱怨:“学那些有什么用处?一点都不实际。”
  她那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觉得他那么说不对劲。
  后来再大点,她会用修身养性明礼增智来劝诫他来。
  可那会,他已经喜欢上念书了,母亲再不用担心他会和纨绔子弟瞎混。
  只是那个问题仍执拗地停滞在她心中,她总觉得她没有寻找到最满意的答案。
  时光匆匆,一晃过了这么些年。
  这会她站在复道上赏着荷花,嘴里呢喃着诗经,忽地有了答案。
  大概念书就是为了不在需要抒发情绪的时候,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吧。
  她静静站着,任由清风扑面。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继而青素的声音低低响起:“殿下,绵蛮侯来了。”
  况儿?
  他竟然主动进宫来了?
  这可真是稀奇了。
  况儿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是没有成婚。
  这怎么能行?
  一想到郭氏要在自己手里断根,一想到自己去后儿子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母亲重新变的强硬起来,又开始催况儿成婚。
  这回连刘秀也彻底偏向母亲,还差点赐了几个宫人给郭况。
  被郭圣通哭笑不得地给止住了:“他往后要遇着心水的呢?”
  可到底连她见了况儿也忍不住催他:“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倒是给我描个模样啊!我也好给你找不是,你当我愿意乱点鸳鸯谱啊。”
  郭况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气的郭圣通当时就要上手打他:“你这些年在家过了几回年?
  母亲独自一人守着那冷冷清清的府邸,听着万家爆竹声的场面你想想就不觉得心酸吗?
  又不是逼你娶个你不喜欢的,你怎么就不能上点心抓点紧?”
  郭况脸上有了些歉疚,但还是摇头:“阿姊,这得靠缘分。”
  郭圣通终于上了手:“你不去认识人,不去寻找机会,等着缘分从天而降啊?”
  郭况一面躲一面劝:“说话归说话,怎么还打人呢?阿姊,我告诉你啊,我这是让着你啊……哎……哎……你怎么越说越邪乎呢?我跑行吗?跑行吗?”
  那之后,郭圣通诊出了喜脉。
  郭况怕她动气,再没有进宫来了。
  这回怎么主动送上门了?
  她满心不解地见了郭况,第一句话就是:“可别气我啊,头三个月可是最不稳当的。”
  自家阿姊本就生的白,这些年又过的顺心顺意,叫斜照进殿的阳光一照,那肌肤真是羊脂白玉一般的莹润剔透。
  郭况又是欣慰又是好笑:“我知道。“
  郭圣通粲然一笑:“知道就好。”
  她顺手端起案边的温水抿了一口:“说吧,什么事让你进这龙潭虎穴来了?”
  郭况看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这是要私底下和她说?
  什么大事啊?
  她摆摆手叫宫人们都退下,满腹狐疑地看着郭况。
  郭况似是很难启齿,踟蹰了半天才终于开口:“阿姊,我想成婚了。”
  这是有意中人了?
  郭圣通心头一喜,但还不等笑意上脸就反应过来:“母亲不能同意你的意中人是吗?”
  郭况讪讪地笑了:“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阿姊你怎么越来越聪明?”
  郭圣通蹬他:“别以为拐着弯夸我就好使,还是说说你的意中人吧。”
  郭况深吸了一口气,“你保证要支持我。”
  郭圣通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歌姬?舞姬?还是奴婢?”
  不等郭况说话,她又补了一句:“有夫之妇?带孩子的?”
  郭况看着她要一口气把所有能想到的荒唐情况都说出来,忙叫停:“阿姊,阿姊……”
  郭圣通看向他。
  他仰起头来,双眸亮的吓人:“我喜欢马荻。”
  郭圣通脑子里轰地一下:“你说什么?”
  于是,郭况又重复了一遍,并认真地强调:“我要娶她。”
  他看着郭圣通脸色不好,忙上前给她顺气:“虽说年纪差的有些狠,辈分也差了一辈,但是不是比我要娶歌姬舞姬来的好些?”
  郭圣通没说话,一口气把手中的水全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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