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与卿笑着摆了摆手,根本就没有在乎自己方才废了那么大功夫写下的一篇文章,“风兄若是喜欢,大可拿去,何谈什么抄录不抄录的?在孔庙中同二位相遇,本就是缘分,这篇拙作,便当是在下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吧,还望风兄莫要嫌弃。”
“温兄言重了。”凤珏作了个揖,将宣纸叠了几叠,小心翼翼地放在衣袖之中,眼见着快到晌午,何点墨起身道:“我要回家了,不然父亲又得说。”
温与卿看着何点墨快速离开的背影,笑道:“他就是怕他父亲。”
云瓷宁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好奇地问了一句:“温兄与何兄是如何认识的?”她觉得温与卿这个人实在是太神奇了,认识的人不是高官便是有钱人,偏偏他还不是个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性格,原本云瓷宁以为他那般狂傲,最容易得罪人,没什么朋友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想错了。
“哦,也是在这家酒肆认识的,说来惭愧,有次喝酒忘了带银两,还是文渊兄替我付的。”温与卿抱起了自己的酿的仙人醉,递给云瓷宁,“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客栈去住,二位,就此别过,酿的酒也送给你们。”
“这……这怎么行,你酿了那么久。”云瓷宁有些不好意思,想着人家酿坛酒挺不容易的,而且她和凤珏也并不是什么嗜酒之人。
温与卿笑着摆摆手,“好酒赠知己,遇见了庸人,便是给我千两我也不卖,遇见两位知己呀,半分钱我也不要。”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又回头悄悄道:“其实……嗝,还有另外两坛,我埋在城门外的大槐树下呢。”
抱着酒坛的云瓷宁笑眯眯地回头看了凤珏一眼,“这个人真有趣。”
凤珏也勾了勾嘴角,从她怀中接过酒坛,“是很有趣,好一个好酒赠知己。”本以为从一个嗜酒之人手中讨一杯酒简直比要他的命还难受,没想到此人却大方地直接将自己酿的酒送给了才见面的两人,如此胸襟,真是让人感叹。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酒肆,云瓷宁这才想起方才凤珏要他文章的事情,用胳膊肘捅了捅他,问道:“小黄鸡,那篇文章真的写的特别好吗?好到你要抄录收藏?”
☆、第262章 王不留行,金榜题名
“好是肯定的,只不过……”凤珏抬头看了一眼愈发灼热的阳光,将云瓷宁给拉到了阴影下,两人继续慢步走向前几天定下吃饭的客栈,“只不过,还真没到要收藏的地步。”
这样的回答便让云瓷宁不懂了,“那你还收了人家的原稿?”
“太子殿下不是说过温与卿如何如何有才吗?万一……我是说万一,此次会试榜上无名,这篇文章给皇上看看,说不定又是一番光景。”看温与卿那性格,不修边幅,自己写的文章也不会好好保管,说不定过两三天他就不知道给扔到哪里去了。
文章虽做得好,此人却有些恃才傲物,怕只怕他会试之前得罪了什么人,一句话便能让他无法上榜,科举其实根本不像是读书人想象的那样公平,所以这份原稿还是保存下来比较好。
云瓷宁却根本未曾想到这么深层次的问题,笃定道:“什么万一,我觉得,温与卿此次肯定榜上有名,说不定还能考上状元呢!状元!”
“会试第一名是会元。”凤珏抽了抽嘴角,纠正道。
“我知道啊,我赌他不仅会试第一,殿试也第一,怎么样,敢不敢同我打赌?”不知怎的,云瓷宁就是觉得此人才华过人,脑子一抽便要和凤珏打起赌来。凤珏轻笑一声,勾勾唇角,抬手,两人小指相勾,“好,拉钩。赌什么?”
“嗯……”云瓷宁沉吟半晌,“就赌云扬城内新开的那家吃食店里的糕点。”
“你是觊觎那家吃食店多久了?”凤珏笑着摇了摇头,觉得小白瓷也太容易满足了。
拉完钩后,云瓷宁十分认真地回答:“其实也没多久,就从他家开店那会儿。”
“好,赌注就是糕点,谁输了给谁买一盒糕点。”凤珏与云瓷宁爽快地立下了赌约,往客栈走去,还没在客栈二楼休息半晌,王府里的修能却跑了过来,低声对凤珏道:“殿下,贡院送来的题名章送来了,让您和云姑娘下去交接。”
凤珏放下茶杯,“好的,小白瓷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下去替你拿来。”
云瓷宁忽而扯住凤珏的衣袖,叫住他:“哎?什么是题名章啊?”
“哦,是去贡院办事的一种章子,上头刻着所持之人的姓名与今日的日期,为了防止开试之前有其他人混入贡院,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拿章子盖在一本小册子上头以表明身份,而且这章子每日一换,有专门的人来交接。因为是会试,所以取了个吉祥的名字,有‘金榜题名’的意思。今日是交接的第一日,我们拿了章子,下午就可以去贡院了。”经过凤珏的一番解释,云瓷宁双眸发亮,居然还有这种东西,一想到有个章子上面会刻上自己的名字,云瓷宁便觉得有些稀奇。
毕竟前世自己一不作画,二不写诗,三不是大老板,没有自己的章子,按下凤珏的肩膀,道:“我下去领,你休息。”
“这……”
“放心吧,不就是两个章子嘛,我还会把它们弄丢不成?再说了,修能不也在么。”云瓷宁看了看修能,“是不是?”
“是是是。”修能忙不迭点头,他哪敢说不是啊?
“那好吧,你们快去快回。”凤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反正就一会儿的功夫,也不怕小白瓷会丢了。
云瓷宁兴奋地提着裙子腾腾跑下了楼,后头的修能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生怕一个不留神给踩空了,眼见着都快要跑出客栈大门的云瓷宁忽而顿住了脚步,往后退了退,回头。
“云姑娘,怎么了?”修能追上了云瓷宁,疑惑道。
“对了,那些来交接章子的人在哪儿啊?”
修能满脸黑线,感情这位大小姐还不知人家在哪儿呢,方才见她虎步生风,还以为自家主子提前对她说清楚了,抬手指了指外头的一辆马车,“就在那里。”
云瓷宁一惊:“这么简陋。”还这么神秘,搞得跟不法分子贩毒似的。
修能抬手擦了一把汗,只是交接个章子而已啊,又不是黄金,难道还搞个登基仪式不成?
自贡院来的人提前打听好了凤珏和云瓷宁二人隐藏身份住在这里,便坐了个简单的马车过来,同云瓷宁寒暄几句,见她拿出皇上御赐的玉佩表明身份后,才将两个印章递与她。
多次交代这题名章一定要保存好,交接之后不属于自己,销毁了,但交接之前千万不能弄丢。两个小巧的印章分别装在用布缝制的小袋子中,布用的是金色丝线装饰,中央绣着“恩科”二字,云瓷宁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其中一个布袋,将印章拿出来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大略看出上头刻着今日的日期:大昭二十年二月初六,右边刻着的是云瓷宁的名字。
看上去刻的不错,就是不知道印出来好不好看。一想到一个费劲千辛万苦才刻出来的章子就只能用一次,云瓷宁便觉得可惜,摇了摇头,轻叹口气,又将章子装了回去,对那人道了声谢。
本转身欲走,那人却再次出声喊一声“留步”,还要同云瓷宁交代一些其他事情,就这样,云瓷宁、修能二人在客栈楼下耽误了许久。
正等他俩等的百无聊赖的凤珏,此时正一手撑着下巴,另一手玩着茶杯,忽觉何处有道视线一直盯着自己,手中动作未变,凤珏却渐渐皱起了眉头,暗地里用眼神寻找到底是谁在盯着他。
却不想,每当他开始注意那人时,那道注视自己的眼神又消失不见了。
“嘭”凤珏手中茶盏摔倒了桌上,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个人后退了一步,果真,一转身,立即锁定那人,梳着双丫髻,一副丫鬟打扮,怯生生地瞧了凤珏一眼,最终还是鼓起勇气上来道一句:“七……七殿下,我家姑娘想同您说几句话。”
凤珏并未开口问那丫鬟她家姑娘是谁,自己同小白瓷隐瞒身份住在客栈,除了那日除夕宴的人略知一二,其他人是不会知晓许多的,再瞧那丫鬟一身打扮不凡,便猜得出她是谁身边的丫鬟,凤珏上下打量她一眼,而后转身道:“不必了,替本王谢过你家姑娘。”
☆、第263章 死皮赖脸,十分阴险
莲儿讶异半晌,这还未曾报出自家姑娘的名字,怎么凤珏便说不必见面了?一想到自家姑娘交代过的事情,莲儿依旧不肯死心,“七殿下知道我家姑娘是谁?”
“丞相府。”凤珏摩挲了下手中的茶盏,没有将那人的名字挑明,起身欲走,身后的雅间中却传来一声十分清晰的女声:“殿下既然知道是姝月,缘何不肯见我一面?难道如今,姝月竟与殿下生分至此了么?”
凤珏转身,看了那雅间的门一眼,不言语。
门后的人以为他要走,又道:“姝月只想同殿下说几句心里话,不会耽误殿下太多时间。”
一旁的莲儿也劝道:“殿下,您就进去同我家姑娘见上一面吧。”
凤珏轻笑一声,“本王若是不见,倒成了负心之人了?”
“姝月不敢。”门内的声音再次响起,凤珏闭了眼,心道总得将这件事情同穆姝月说清楚,反正自己心中坦荡,也不怕见她,推了房门,便大大咧咧进去了。
雅间之内站着的穆姝月见凤珏肯进来,面色一喜,仔细观去,又见凤珏面无波澜,心中上下打鼓,喜色渐褪。
雅间之内,唯有凤、穆二人,莲儿贴心地关了房门后便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守着,走廊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小二端着托盘走来走去,免不得被迎面而来的人撞一下,这一撞,便将手中的托盘给撞歪了,托盘上的茶水一斜,正巧全泼在了莲儿身上,莲儿双眸怒火熊熊,嗔道:“你是怎么走路的!”
端茶水的小二忙弯腰道歉,连说了几声“对不住”,道:“要不……姑娘去后头换身衣裳?”
“哼。”看着自己被茶水打湿的新衣裳,莲儿只能自认倒霉,皱着眉头同那小二去换衣服。
檀香环绕,两盏茶各自摆在两人面前,初春时方采的碧螺春,这个时候味道最为清香。
凤珏却没有一点想要喝的意思,且不说他方才休息时已饮了一杯茶,来这就说两句话,何必再喝。
姝月见对面那人没动,只好自己先开口,“人生短短数十载,姝月如今身在京城,回想起永宁的日子,却历历在目。”
对面的凤珏正无聊地看着杯中茶叶打着旋儿,心中数了一个又一个数。见他没有接话,姝月十分尴尬,又硬着头皮接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
凤珏弯了弯嘴角,“记得,自然是记得。”
看他一副想要滔滔不绝的样子,姝月心中一喜,心道这招果真有用。
却听凤珏眉飞色舞道:“我同阿宁就是在永宁过了快一个月,偷酒、对诗、看别人抛绣球,还有永宁的逸江、永宁的菌菇包子,哦,我记得是南街还是北街有家糕点坊,她最喜欢吃里面的莲蓉酥……”
穆姝月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因为凤珏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于云瓷宁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忍住心头的怒火,继续道:“在琼仙苑呢,殿下都忘了?”
“琼仙苑?”凤珏眉头一挑,好似忽而想起来一般,“哦,对,你不说我差些忘了。当初阿宁非得去逛琼仙苑,差点便出了事。”
“殿下。”穆姝月深吸一口气,“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茶杯被姝月一推,里头的茶水来来回回摇晃,差些溢出杯盏来,“别忘了,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琼仙苑是如何建起来的,辛娘又是如何掌管琼仙苑的,这些我了解,你口中的阿宁,她一点也不知道。”穆姝月说这话时有些急切,对面的凤珏并没有被她这般语气吓着,反倒冷笑一声,“那又如何?”
凤珏的态度比自己还要强硬,这是穆姝月所未曾料到的。印象之中的凤珏,同所有人说话都是温声细气,很少发脾气。深吸一口气,穆姝月的性子又软了下来,长叹口气,“殿下还未曾同云姑娘定亲,陛下也没有提这茬了。”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在谈论一个故事。
凤珏直了直腰,“最早会试结束,最晚明年一月初八,不劳穆姑娘操心。”
“殿下!”穆姝月忽而拔高了音量,“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如今的形势吗?”她瞪大了双眼,似乎觉得凤珏的行为十分可笑,“一年前陛下为何赐婚?因为太子久居东宫不肯上朝,朝中四殿下独大,势力均向着他那边偏,他把将军府与殿下绑在一起,目的在于扶持一个能够与四殿下抗衡的王爷,这就是帝王的制衡之术啊!”
凤珏也笑,笑她行为可笑,“穆姑娘,你想多了。再者,你一个女子谈论朝政,不太合适。”
“云瓷宁一介女子,当得了科举监察使,我为何谈不得朝政?”穆姝月心高气傲,虽多年沦落风尘之中,心气却比谁都高,她不服,心中始终有一口气咽不下去,“如今太子再次理政,朝中四殿下、太子两方势力相平,你想想,陛下还会多此一举地再次扶持第三方势力吗?”
“可是,三角才是最稳的,不是么?”凤珏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案上画了个三角形,勾唇:“穆姑娘以为呢?”
“那为何陛下未曾提殿下同云姑娘的婚事?”穆姝月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殊不知,她如今的表现,已经让凤珏打心眼里开始厌恶起来,“方才不是说了,最早会试结束,最晚明年一月初八,难道本王什么时候成亲,还要同穆姑娘报备的一清二楚不成?”
穆姝月沉默,摇了摇头。莲儿不是说,男子婚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按照这个说法,凤珏和云瓷宁三年之内都不可能成亲,自己还有机会,为什么他这么笃定自己的婚事会在什么时候举行?
凤珏狭长的凤眼微眯,此刻就如一个政客一般不顾情理,“就算陛下当真是因为这个原因推迟我与阿宁的婚事,穆姑娘,又能帮得了本王什么呢?”
穆姝月愣住了,对啊,就算凤珏不娶云瓷宁,也不可能娶自己,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七王府同丞相府绑在一起,同样壮大了凤珏的不少势力。同理,陛下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姝月可以什么都不要!”穆姝月忽而自榻上起身,在凤珏面前福身,“只求做牛做马永伴殿下身边。”
☆、第264章 怦怦乱跳,到处聊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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