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说你醒了,本王来看看。”有臣殷治没想到她的心理素质会这般脆弱,车臣国的女子足以抵半个男人,骑术行军都有涉及,比起列国足不出户的女子强健许多。
车臣国治军治家都十分严格,自上而下纪律严明,杀伐果断,不以人情自居,这些场景她们从小到大便司空见惯。
南奴看着他身上的玄色龙袍,五爪飞龙以金线缝纫,工艺精湛,窄袖修身,墨冠束发,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臣妾已经没有大碍了。”南奴不敢看他的眼睛,他深邃的目光想要穿透她的瞳孔找寻着什么。
她既盼望着他来,又盼望着他不要招惹自己,重叠交叉的感受让她无法冷静,她想不通这些感受都来自什么。
当她听到郭芙月说韩姬为他诞下一位小公主时,她竟然表现的那么反常,因为自己在乎他,所以才不顾一切容不下其他女人吗?
她不是这样的人啊,她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奴婢罢了。她连张炳龙那样的恶霸都嫁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一个一国之君呢?
现在想想都后悔死了,怎么能在那样的场合失态呢?
“戒律阁的事是本王考虑不周。”有臣殷治声音压的低沉,。
南奴低声回答,“臣妾给君上添麻烦了。”
侍女们退出寝殿,屋子里弥漫着他们浅浅的呼吸声,经历了戒律阁一事,南奴对他更加感到惶恐不安,仿佛总有一天被推上那里的人就是自己。
有臣殷治来贤灵殿数日,南奴都不愿意侍寝,实际上他也没有这个打算。二人只是说说话,彼此熟悉,培养感情。
童姥捕捉到南奴有侍寝恐惧症的信息,真是头疼脑热的不知该如何是好,除了劝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
“娘娘,后宫的女人哪个不盼着被君王宠幸,君上来了这么多天您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呢,将来若先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入主中殿也是指日可待的。”
童姥说的这些道理她都明白,但感情一事却勉强不得,这一点骨子里还是王晓荷的性子。
“姑姑别急,俗话说水到渠成嘛,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开花结果。”南奴嬉笑的安抚童姥,她本就没有为今后的人生多做什么打算,不过想安静的陪在他身边,过着自己的太平日子就足够了。
对她来说,她能够摆脱奴婢的身份已经是万幸,其他女人家世显赫,后宫争宠让她们争去。
南奴翻开《千扇录》,找寻能工巧匠开始制扇,却想起有臣殷治身上的龙袍,想象着将来能够为他做一身衣裳,只可惜她的针线活还不到那个层次,难登大雅之堂。
☆、第三十六章 公主的报复
皇誉殿内鸦雀无声,老太监立在门口,纹丝不动,权熙公主滞留在殿外迟迟不敢踏进。
只听殿内传来宫女奉茶的声音,随后又寂静的像深山老林,权熙公主心里忐忑不安,戒律阁一事本该到场的,却因为一时性急气不过就没去。
车臣国律法森严,戒律阁惩处观看从先祖传承至今,从未因人而异,再加上有臣殷治是个说一不二的君王,不由得心慌意乱。
她瞥了一眼老太监,举步维艰地迈进皇誉殿,老太监回她一个眼神,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权熙温驯的像只绵阳,却掩饰不住她心底的惶恐不安,低着头走进去。“臣妹拜见王兄。”
有臣殷治放下手里的公务,凌厉地扫视着她,冷冷地说道,“戒律阁那天你干什么去了?”
权熙公主吞吞吐吐,弱弱的答道,“臣妹……臣妹身体不适,所以才……”
“戒律阁失场已然是重罪,竟然还敢欺君?”有臣殷治的脸变得严肃,手上的公文摔在案几上。
权熙公主吓得浑身颤抖,纵然她嚣张跋扈,天不怕地不怕,可唯一怕的就是有臣殷治。
“臣妹知罪了,臣妹一时糊涂,还请王兄恕罪。”权熙公主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忏悔求饶。
有臣殷治传唤太监,下达命令,“本朝律法严明,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权熙贵为公主不思皇恩,违背祖法,着令禁足半年,罚奉一年,贴身侍女侍主不周,贬去慎刑司。”
“奴才遵旨。”老太监退出皇誉殿立刻执行,权熙公主知道他的性子,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谢王兄。”权熙公主淡淡说道,回到宫宇,悔恨不已,贴身丫鬟已经被打发去了慎刑司,看着内务府新送来的侍女,气不打一处来。
如果不是半路遇上辛妃,让自己受委屈的话,她也就不会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权熙公主越想越恼怒,手里的丝帕被撕的面目全非。心想到现在为止,辛妃也还没来给自己赔礼道歉,指不定她还偷着乐呢。
好啊,辛妃,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本公主不义,竟敢和本公主过不去,看本公主怎么收拾你!
湘美人幸灾乐祸的去给郭芙月请安,并将权熙公主受处罚一事说给她听,郭芙月笑的合不拢嘴。
“权熙啊权熙你也有今天,看样子你是得意过头了,老天也看不下去。哈哈哈——”郭芙月大笑,想想当初刚入宫时可没少吃她的亏。
郭家满心欢喜地以为郭芙月会入主中殿,册立为后,谁料权熙从中作梗,知会老太妃焦婧中,以无子嗣为由令其不得为后。
权熙公主又从中挑唆,使得新入宫的郭芙月犯下宫规。如此一来有臣殷治便暂行立后,施加恩旨,免究郭芙月的罪责,封为宸妃,主持东宫。
原本她是后宫独宠的,谁知权熙公主安排了武伯的女儿进宫,没几天就封了昭姬,分了自己的圣宠。想到这里她就恨得咬牙切齿。
“娘娘,嫔妾还听说权熙公主那日在去戒律阁的路上遇见了辛妃娘娘,还和她发生了争执,之后嘛就干脆不去了。”
湘美人挤眉弄眼,得意忘形地看着郭芙月,察言观色,谄媚示好。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也省了咱们的力气,咱们呐就等着看好戏吧!”郭芙月笑意不绝,她深知权熙公主的性子,睚眦必报。
一山不容二虎,郭芙月明白自己和苏愿的战争是迟早要有的,权熙公主这么一闹,倒也省去自己不少的麻烦。
南奴身体好转以后,便被童姥领着逛圆子活动活动筋骨,来到几处偏院,造型与恭王府所住的偏院有几分相似。
“这是什么地方?”南奴抬头看着四处的景色,比起东宫和西宫,这里看着倒像是冷宫。
苏绮轻声回话:“启禀娘娘,这里是韩姬娘娘住的地方。”
韩姬?南奴记得在戒律阁的时候,郭芙月就曾向有臣殷治回禀,韩姬平安诞下一位小公主。这事搁在南奴心里像块石头。
“去看看。”南奴向偏院走去,远远听见屋内摔碗的声音,以及传来女子的怒吼声,“滚!都给本宫滚!告诉有臣殷治,本宫期盼着他不得好死!”
“娘娘啊,您就别说了,让外面的人听见了,奴才可得倒大霉了。”
南奴走进屋内,便看见一旁跪着的小太监无奈的讨好她,公然诅咒一国之君却还能享受嫔妃的待遇,这个韩姬到底什么来头?
“你确实要倒大霉了。”南奴挑逗着,故意吓唬小太监。
小太监回头一看跪在地上磕头请安,“奴才徐安给辛妃娘娘请安。娘娘大人有大量,千万给奴才和主子留条活路,奴才给您磕头了。”
徐安二话不说直接磕头,貌似用力过猛,磕头的声音十分洪亮。南奴瞧见他额头上的淤青,便赶紧让他起身。
“徐安,今天的事本宫全当没听见。本宫只是想来看望韩姬和小公主,并不是来追究你的。”南奴注意到韩姬惊吓的眼神。
韩姬瞪大眼睛看着她,南奴隐隐感觉到她心中的惶恐不安。
丫鬟抱来小公主,韩姬迅速抢过去,抱在怀里,脸颊贴着婴儿的小脸,此刻充满爱意。
南奴怕她受刺激,便不再去接近小公主,临走前交代一声,“徐安,如果韩姬和小公主有何需要,尽管来贤灵殿找本宫。”
徐安跪在地上,感激涕零,“奴才替主子多谢娘娘的大恩大德。”
御膳房进献了新鲜的奶酪,南奴便再要了些新鲜的牛乳给韩姬送去。权熙公主趁机造事,命人暗中添加药物,致使小公主上吐下泻。
杜鹃急匆匆地来报,“娘娘不好了,您今天让御膳房送过去的牛乳,小公主喝了以后就上吐下泻,好像病的不轻。”
南奴放下手里的针线活,立刻飞奔过去,好在此前养育过张小缘,在带孩子方面还有些经验。
半个时辰后就解决了小公主吐奶的情况,太医和有臣殷治一同赶来,东宫的郭芙月和湘美人,以及主谋权熙公主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南奴喂给小公主的膳食恰好解了权熙公主的药,因而太医诊脉并没有发现异常,只认为是小孩子吐奶乃常有之事,不必担忧。
权熙公主在这件事上幅度很小,为避免闹出人命,伤害到小公主,使用的药量和药性都很小,有经验的乳母就可以解决,权熙公主要的不过是想借牛乳一事打压南奴,让她丢尽颜面,最好打入冷宫。
“没事都散了吧!”有臣殷治遣散众人,眼神犀利地盯着权熙公主,以示警告。没看到什么好戏,大伙便都不欢而散。
杜鹃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下来,又惊又喜,“刚才好险,差点就要受处罚了,谋害公主,罪名可不小哦!还是娘娘厉害,连太医都差不出什么来。”
“娘娘,小公主的药膳已经搁在这里了,您是否要查看一下?”童姥搁下盛有牛乳的碗。
南奴摇摇头,这样轻微的食物中毒,普通人家经常发生,她不看都知道怎么一回事。
是谁想要嫁祸于人,想要陷害自己呢?是郭宸妃容不下自己,还是权熙公主在报复自己呢?
☆、第三十七章 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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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御前伺候的老太监匆匆来报,请她去皇誉殿,南奴猜想应该是为了小公主的事。
有臣殷治正在与大臣们议事,南奴候在殿外,听的十分清楚,殿内有臣殷治正和大臣们商议出兵攻打辛国。
“启禀君上,臣以为我军如今粮草充足且兵力强盛,而辛国奸臣当道正是衰退之际,正是出兵的绝佳机会,不容错过!”
军中统领带兵行军多年,经验丰富,因而言辞激烈。
“臣附议,如今西夏国虎视眈眈,拿下辛国这正好可以供应我军后备粮饷及修筑防御工事,不管是对本国防护还是对外征战,这都是天然屏障和供给保障,确实千载难逢啊!”
郭经炫议论道,郭经炫乃上柱国公郭雄峰之子,郭芙月长兄年轻气盛,渴望建功立业。
相比而言,出征辛国胜算至少有七成把握,倘若能凯旋而归,不仅自己能够加官进爵,妹妹郭芙月入主中殿册立为后也指日可待。
“封相你有何看法?”有臣殷治侧着身子看向一言不发的封子雅。
虽然贵为国相手中却没有多大的权利,空享其尊,比不得手握重兵的将帅统领,威震四海,因而在政见上不会轻易表态。
有臣殷治深知他的秉性,与大多数文官一样一方面渴望有所建树,另一方面又碍于形势,寸步难移,得罪不起。但离开他们又行不通。
封子雅年近花甲,皱纹爬满了脸,但看起来却是老成持重,沉得住气,想武夫之所不能想,忧君王之所忧。
他进言道,“两位将军所言皆在理,只不过君上才刚与辛国国主签订协议,三年之内休战绝不起兵……”
封子雅话没说完就被郭经炫打断,“封相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若三年之后辛国兵强马壮,对我军取得胜利岂不更加艰巨?”
封子雅摇头叹息,朝中武夫太多,急于求成,不会考虑问题,有勇无谋乃大忌。
郭经炫说罢,有臣殷治立刻接了话茬,“封相你继续说。”郭经炫这才安分地听他一一道来。
“人无信而不立,国与国之间亦是如此,虽说各国之间无往不利,但若出尔反尔则必定理亏,引起诸国猜忌和征讨,于君上皇威更为不利。”
另一位军中统领听后面露难色,觉得有几分道理。封子雅继续说道,“我军攻打辛国容易,可是诸国会不会趁机来袭?辛国若投靠他国,大军支援,我军又该如何?”
有臣殷治想起恩师简易生,在许多年前他担任姜国和虞国两国国相时就指出车臣国军武立国,必定野心膨胀,必须合而灭之。
姜国和虞国在他的支持下结为盟国,若出兵辛国名不正言不顺,违背约定,必定引起诸国猜忌和不满。
西夏国对辛国也是志在必得,若从中介入则必定举步维艰,姜国和虞国若联合攻打国中,可谓防不胜防。
封子雅一语中的,有臣殷治便吩咐道,“攻打辛国一事有待商榷,二位将军请回,封相请留步。”
“臣等告退。”两位将军退出皇誉殿,抬眼看见南奴,拱手作揖道,“贵人吉祥。”
南奴点头微笑,两位将军交头接耳边走边议论,有臣殷治仍在和封子雅商议。
封子雅明白有臣殷治的意图,特意支开他们,为的就是给自己行方便,因而推心置腹的指出,“臣奏请君上暂停攻打辛国,至少目前来看不适宜。”
“封相啊,你所说的停战原因中应该不止上面提到的吧?”有臣殷治笑道,听他陈说其词时言辞闪烁有所保留,想必是不想当着他们的面说出。
“主君明鉴。”封子雅跪拜,说道,“臣以为我朝军伍庞大,军费繁多,然百业萧条,民生无以为继。乃文官,并非为一己之私,望君上明鉴。”
“封相何出此言?不论文臣武将都是车臣国的栋梁之才,本王不会厚此薄彼。你的话并非没有道理,本王会斟酌,明日朝会给百官一个交代。”
有臣殷治清楚文官的忧虑所在,他们心思往往细腻,考虑周全,只是乱世之中必须要以武力支撑,若要裁军削减费用,势必会引起军中骚乱,导致军心不稳。
“谢君上,臣告退。”封子雅退出皇誉殿后,老太监便通传南奴觐见。
南奴知道他忧愁国事,声音也跟着压低许多,“拜见君上。”
“免礼。”有臣殷治望着她,心情大好,走下龙椅,扶起南奴,笑道,“本王记得在辛国时看你下象棋,记忆犹新,走,咱们去御林苑对弈!”
南奴不明白他喜从何来,乖乖跟着他去了御林苑,风景秀丽,花草馨香,他牵着她的手格外喜悦,南奴忧心忡忡。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有臣殷治皱起了眉头显得十分担忧,他越是这么热情,她越觉得不安。
“君上不问臣妾小公主的事吗?”南奴低着头轻声询问。
有臣殷治笑道,“本王相信你。”
她习惯看他冷漠的脸,至少冷的像把刀子的时候还有一丝温暖给她,然而这样的热情是她意想不到的,虽然她喜欢听这种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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