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多笨?
沈画一愣,是哦!她怎的英明得没将这点考虑进去?的确有点儿自讨苦吃。
谁知柴骏竟然还落井下石,一声似有似无、面不改色的轻笑,摇头道:“用了却还失败。”
因此连沈画自己都醉了。
想来他这会儿对将娶她这件事,应该追悔莫及,若不是老爹手里的兵权对他柴家来说极具诱惑,只怕当下便要顺手写封退婚书给她。不然怎会下笔那一瞬,呼出那么长一鼻子气来?想来也忍得极不容易。
早知如此,她就再笨些好了。让他忍无可忍,她也求仁得仁了。
柴骏行笔如风,潇洒自如,不够一碗茶功夫一张写满各种药材和计量的方子便在他笔下快速呈现。整个过程令人移不开眼,沈画看得十分陶醉。
直到这会儿府里的下人才将将领了一位相熟的大夫进来。
柴骏拿起那纸药方当场递给他道:“按方子捡药。没有的去本侯府上取,只消将药方拿给门房看看便是。”
这大夫竟与他相熟,接过那张药方宝贝似的捧着问:“这方子是小侯爷亲书?”
柴骏淡淡点头,平静得理所当然,波澜不惊。
大夫竟丝毫不介意他抢了他碗里的饭,感叹道:“我等这帮京城行医的大夫已好些年未曾见过小侯爷亲书的药方了。草民这便去按方子抓药。只是……小侯爷能否将这药方赠与草民?”
柴骏不以为然,理了理直裰袖口,负手道:“不过是普通的风寒方子,稍稍有些改动,随你。”
大夫欣喜得连声道谢,竟连告辞都忘了说便捧着那纸药方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沈画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细想下终于参明白了其中的玄妙。兴许那药方不值几个钱,可毕竟是柴骏亲书,光那手堪比大家的字便已不止值他这趟的诊金。指不定当名家书画卖了还能赚上一大笔。若是不等银钱使,留着做传家宝增值也行。从前那些古代字画不就是这样身价百倍的么?
沈画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狗屎运,居然无端端傍上棵摇钱树。寻思着只消哄得他为她多留几幅墨宝,沈家岂不是要发大财?这和直接送她银子、宝贝性质不同,他这么睿智怎么就没想过这点呢?
就好比从前听说过的一些奸臣贼子,同时也是大书法家一样的道理。字画本没有善恶可言,即便恶名千古,但也不会有人否认他在文学或者书法上的造诣。这种人也不会将大逆不道的话白纸黑字地写出来,要写也是写些大义的言辞。搞不好还成了警世之作。
果然还是要勤加练字啊!多好的营生技能?福泽后代苍生。她怎的就又不知珍惜?
所以等柴骏顺顺直裰坐下,沈画便笑得像朵花一般香甜,连小侯爷那生分的称呼也被她丢到一边去了,“骏哥哥,那天你回信骂我字丑,真是骂得用心良苦。我是应该好好练字。可您也知道,我爹就一粗人,也不懂外间那些先生优劣。横竖我俩近日要时时在一处琢磨相处之道。不若,您亲手教我可好?”
完全忘了老爹那一手豪气万丈的字,其实也不差。
沈画不知柴骏是不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反正她自己先替他起过了。过去那些剧本里不都这样写着么?这字练着练着便拉近了彼此间生疏的距离,练着练着练着便情投意合,练着练着……
哎!想多了。她眼下只要他的信任而已。
许是不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称呼,柴骏微微一滞,还好尚算淡定,才不至于重新坐下时跌地上去,随即了然道:“好。”
沉默一阵忽又叮嘱:“朝中之事往后有我,你这些伎俩还是算了。”
沈画觉得他说得极有道理,她不就是这么打算的么?果然是替她分忧的蓝颜知己啊!
所以休息一会儿领他去内府重新修剪了一下那只小绿兔后,沈画便一改往日的懒惰,极认真地在荷塘边的水榭里摆开了文房四宝。
不过将将优雅放下花剪的某人只对她说了五个字:“可以开始了。”
完全一副袖手旁观、正人君子的放任姿态,实在太随便了。随便得沈画很心急,又拿他没辙。
“骏哥哥,您不亲手示范一下么?”沈画眼巴巴望着柴骏直眨眼睛撒娇,大牙差点儿没被自己酸掉两颗,“写几句诗词如何?我……我最喜欢会作诗的男子了。”
这可是既能赚钱又能拉进彼此距离的最佳契机,她怎么能眼睁睁错过?
可柴骏冷冰冰回了七个字:“入门功夫自己练。”
入门功夫?
这厮竟将她沈画的一手字说成是入门功夫?
沈画狠狠抹了两下鼻子才将这口恶气咽下去。若按前一世的说法,她在他这大学毕业,博士后的眼里也就不过一小学生。人家怎么说也是去南湘国留过一年学回来的海龟,即便不是海龟也是只陆地龟,总之就是只龟。自然看不起她。
所以唯有自讨苦吃拿起笔杆子,乖乖做小学生。总有法子骗得他为她留字。琢磨着回头是不是应该剽窃几首情诗骗他回信,横竖上辈子背过不少。可仔细一想,她居然首先想到的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太不吉利了!
小翠早已替小姐研好了墨,乖乖呆到一边儿去了。沈画故意将笔头放进砚台搅了搅,便听某人在旁边负手纠正:“吃墨太深。”
沈画佯作瞬间领悟,难怪之前写出来的字都浓墨重彩,极不顺眼,还以为是下笔太过粗鲁,原来还是自己太粗鲁,只不过是换了种方式粗鲁。所以赶紧将狼毫笔放进旁边的笔洗中重新洗净,再次少少沾了些许墨汁。
拿起正要下笔,柴骏却从边上走了过来,打她手里拿过那支狼毫笔,毫不避讳地握住她的手,亲手纠正握笔的姿势,“力度不宜太重。”
沈画听话地按他的方式去做。却冷不丁被他一掌拍在后背上,“站直。”
这也与写出来的字有关系?真不是看她不顺眼,虐妻?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点击,鉴赏,支持和留言!
日更3000,第六日。
一向勤劳的香香求包养。O(∩_∩)O
☆、026
许是见沈画姿势不对,柴骏无奈呼出一鼻子长气,干脆站在背后,捉住沈画的手亲手教,还故意留了那么些缝隙没贴上来。好一计循序渐进的美男计!沈画差点就被他的勉为其难唬住了,还当了他是正人君子。
可她只不过是想骗他写字而已,莫非做得太过,被他误会了?
身后传来阵阵紫檀馨香,确实弄得她有几分走神。不用说,他一身直裰自是特地用香熏过。心机啊!满满的都是心机。可怜了沈画的小心肝,噗通噗通地一阵猛跳。男色当前,实在有些按捺不住。
“手抖什么?”此人真是一本正经地不明白,他这样对一位正常女子有多诱惑么?
况且除了诱惑,沈画还很紧张,毕竟第一次亲尝无间道的滋味,很是刺激。但又必须把握好两人亲密的尺度,不能让他有勾引的感觉,最多只能停留在她因昨天的事对他有了些好感的程度上。
沈画深深吸了口气,强作镇定。
可偏偏柴骏感觉到她那一瞬呆滞,微微偏头来看,她也正好因他这动作,向他回望。
四目相接,那真是颇有一番干柴遇烈火的架势。
柴骏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墨染的剑眉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粗犷,少一分则不够色度,挺直的鼻梁,淡漠却勾魂的凤眼,长长卷卷的睫毛,薄薄的唇瓣,无一不是无暇可挑。立体又精细地凑在一张脸上,可以说的确是一张少见的俊脸,完美无瑕。这张脸虽然没有丝毫表情,却足以令她这伪少女春心荡漾,心跳加速,连自己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更是猝不及防地从自己嘴里柔柔蹦出两个字,“柴骏……”
柴骏忽的松手,反手虚掩住她的眉眼,“别这样看我。”
我去!明明是他勾引她好么?他居然一副被她引诱的无奈态度!几个意思?
沈画很有挫败感地松了口气,以为他依然誓要将正人君子装到底。将将有些矛盾的安慰,忽然唇上传来一阵轻轻的触碰,柔柔的,温温的,又十分小心翼翼,最后化作一抹轻含才彻底离去。
可怜她双眼见不到他眼里的神色,无法判断他是处于何种心态。而她虽不至于陶醉,却被这感觉定住,愣愣的什么也没做。
这次与上次不同,他俩都很清醒,均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此一来开了先例,往后她即使再回避,他也可能肆无忌惮。这就是他承诺的不会有夫妻之实?往后他再许诺,她敢信么?
“哟!柴骏来了?”水榭入口处传来一声招呼,声音沉稳耳熟。
柴骏这才放下手,声色不动退上两步,转身对将将进来的沈成业施礼:“沈大人。”
沈成业看看女儿,隧又看看未来女婿,许是觉得自己来得不合时宜,一阵爽朗大笑,“我家这丫头自幼便顽皮,让她习字,她便只看书,看着看着还老睡着。若要她写上几笔还真是件难事。没想你一来,她居然勤奋了。我今日刚下早朝便在五军都督府里收到消息说你来了府上。怕这丫头脾气不好,怠慢你,因此找了个幌子回家瞧瞧。既然你二人相处融洽,我用过午膳便回去处理军中事务。别急着走,与她多处处。是好事。”
说完看了女儿一眼,眼神异常复杂。
但沈成业这番十分通融的话差点儿没令沈画将手里的笔给掉桌上。
要知道当初他撞破她与燕谨可没这么宽宏。那张风采不减的老脸虽顾及燕谨太子身份未有丝毫动怒,却很严肃。明摆着不希望她嫁给太子,沈画当初还真赞过老爹的超前觉悟,知道皇宫水深火热。
所以沈画收拾好方才的心情,站到一旁看戏。
柴骏对沈成业的态度出乎意料地恭敬,听完未来岳丈为何会突然出现的借口,开口道:“沈大人回来得正好。柴骏有事正想征得您同意。”
沈成业再次看看他,又看看女儿,“什么事?要不,去书房坐坐?”
“也不是什么大事。”柴骏倒也直接,“小画想与我练字,可您吩咐过让她绣盖头。”
沈成业那双日渐雪亮的大眼睛立马便落在女儿将将藏起的左侧肩头,随即呵呵两声,“你倒是会找靠山。罢了,就你那三脚猫功夫,绣了也丢我的脸。如今骏儿亲自替你求情,我便看在他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横竖你娘早替你想到了。就让你罗妈妈替你张罗这些物件吧!”
原来娘亲一早便有嘱咐?还真是生她疼她的亲娘啊!难怪一直呆在伙房不肯走的罗妈妈一向对她视如己出,一路从东郡跟了过来,沈画差点儿以为她是对老爹有意思,连自己家里的那处不算太起眼的房产都变卖了。
沈画心情愉悦,开开心心应了声是。总算摆脱这十指连心的酷刑。
正乐滋滋,却听柴骏道:“沈大人,中秋将至。”
“还叫我沈大人?”沈成业不大痛快了,“该改口了。也就不过半年,这都去了一月多了,早些叫没什么不妥。我爱听。”
老爹这几年在朝里摸爬滚打,看来一点没白费功夫,拉拢人的功夫的确越来越炉火纯青。
柴骏难得微微尴尬,往她这方动了动眼珠,方才恭敬叫道:“岳父大人。”
沈成业十分开怀,招来小翠去重新张罗茶水与午膳款待贵客,隧又招呼柴骏到一边坐下,“贤婿方才的意思可是秋猎?严氏莫非又想搞什么花样?”
沈成业这贤婿说话前淡淡看沈画一眼,不动色,十分从容淡定,“昨日夜里宫中传出消息。严氏在皇上面前提议今年秋猎改一改以往的规矩,让各府未出阁的小姐也跟着去凑凑热闹,长长见识。怕是冲着小画来的。皇上明知她用心,还是答应了。”
比之沈家,柴氏的确更有能力从宫里探来这种消息。
沈成业一拳捶在身旁的桌子上,异常恼怒:“有种冲我来。算计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沈画无语状扶住额头,替自己争辩:“爹,我不小了。”
加上前世,都三十好几了,基本上差不多与他一个岁数。
沈画这话的确不够体恤老爹的苦心,因此引来的自然是沈成业狠狠一记瞪眼,“在我眼里,你这一辈子都是我孩子。谁想动你一根毫毛都是与我沈成业过不去。”
沈画提醒他,“您昨晚不就自己动了么?”
莫非是自己与自己过不去?老爹这句颇有深意啊!根本就是说给某人听的。
沈成业愤愤之情为之一松,强辞狡辩道:“那哪儿一样?那是老子教训女儿,正该教。对了,你不说我倒忘了,盖头不用你绣,但没同意你出去乱跑生事。”
哎!真是自讨苦吃。没事提昨晚的事做什么?这下酷刑可免,活罪难逃,沈画还得呆在府里发酵。但这事毫无痛苦可言,自然也巴望不上有人替她说上两句。指不定人家心里还想着女子人家,往外跑确实不妥呢!岳父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好!
碍于柴骏在旁边,沈画自然不好提醒老爹,她在外面还有正事呢!最重要的是,出不去,怎么到萧誉那儿蹭饭?
眼看这父女二人在这儿拌嘴,柴骏只管面不改色饮他那盏小翠刚奉上来的清茶,淡定得仿佛此间没有旁人一般。
未免他继续观赏她同老爹家常便饭似的胡闹,沈画即刻正经将话题引回正道:“到时我多加提防便是。”
方才一言不发的某位气度不凡的小侯爷放下茶盏,才沉着嗓子缓缓说:“茶别乱饮,东西别乱吃,管好你那张嘴。我会想法子让人跟着你。”
18/68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