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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春(重生)——姚霁珊

时间:2017-11-07 20:29:43  作者:姚霁珊

  异日重逢,李玄度,便欠了她一条命。
  一想到这一点,秦素便很想要笑。
  她实在爱做债主,尤其是李玄度这种人的债主,做起来最是划算。
  明亮雅致的房间里,二人的视线一触即分,一个淡然,一个平静,俱是无悲无喜。
  直到坐上马车时,这种无悲无喜的情绪,仍旧笼罩在秦素的心头。
  高翎的事,她并没去问李玄度。
  那本就是在碰运气,而如今大陈的情形又格外紧张,李玄度总不会为了找出这么个莫名之人而弄出太大的动作。
  事实上,只要能够把欧阳嫣然盯牢了,他便已经帮了秦素的大忙,她并没那么贪心。
  “待来年春时,当与阿素同游白马寺,共赏桃花。”临上马车前,李玄度对秦素如是说道。
  那清悦的语声温和得如风拨琴弦,理应动人心魄,而秦素却觉出了一种清冷。
  她知道,他是要回国了,也许是回去报信,也许是去布置人手阻止八皇子的谋反,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安排。
  这一别,或许便是永诀,而秦素的心底竟无太多的触动,唯觉尘世无常,人力亦有穷尽。
  她想,她应该是尽力帮了他了,诚如他也尽可能地帮了她。而结果会是如何,她料不准,只能静待时间过去,给出答案。
  秦素怅然地望着窗外。
  暮色尚未降临,阳光灿烂,而窗外的风景,已有了几分秋日的苍茫。
  无论如何,这一切皆不与她相干,只消李玄度将诸事安排妥当,再将他手下那几个人留予秦素调配,秦素便再无他想了。
  青色的窗纱在风中轻拂,为一路的风景添了几许冷色,秦素的视线,长久地停在窗格子里映出的那一小方天空,良久不曾移开。
  几乎与此同时,在数千里外的辽西,亦有一人,仰首望着头顶寥廓而碧蓝的一片天空,久久不语。
  那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男子,生得十分俊美,疏眉如墨扫,漆黑的眼眸似玄色玛瑙,鼻如悬胆,那一道流利的直线自眉间划下,鼻翼薄削坚挺,下颌棱角分明。
  这刀削斧凿般的五官,理应显得硬朗,可偏偏这人却生了一张薄厚适中的唇,那唇色呈现出了一种天然的瑰丽,红润如丹,越衬得他乌眉似漆、眸黑如夜。
  这是一张绝不输于任何美男的脸,只是,这张脸上的神情却是冰冷的,而他整个人则如同冰雪雕成的塑像,那双黑沉沉的眸子更像是积攒千年的寒冰,看人一眼,直可叫人从头冷到脚。
  此刻,这俊美男子正坐在一辆缓缓行驶的牛车上,西风自他的身畔掠过,将他宽大的袍袖拂得翻飞起来,粗糙的青布衣袖边角,有一处并不显眼的补丁。
  “郎君,您这衣裳……”一个小厮模样的童子坐在这俊美男子的身旁,期期艾艾地说道,清秀的小脸上,有着一种迹近于委屈的神情。


第326章 桓子澄
  “哦?如何?”听了那小厮的话,俊美男子神态自若地抚了抚衣袖,温和而清寂的语声,似夜风拂过空寥的长巷,带动起檐下风铎轻响。
  小厮的嘴巴瘪了瘪,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敢说,摇了摇头,嗫嚅地道:“没……没有什么的,郎君。”
  俊美男子“嗯”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地又去转首望天。
  简陋的牛车,四围无挡、头上无顶,唯座下一面平板,也是磨得不大平整的粗木所制,坐垫更是粗篾编织的,坐上去还有些刺人。
  可是,这男子端坐车中时,却像是坐在最华贵的马车之上,一行一止莫不淡然优雅。
  “还是此车自在。”他举眸四顾,语声感慨地说道,干脆两手撑于身后,从容仰首望天。
  这般随意的姿态,由他做来,却别有一种洒然与从容,只是他的气质实在太过于冰冷,即便是如此肆意的言行,也有种令人不敢接近的距离感。
  那小厮闻言,勾着头,将身上的衣袖拢紧了些。
  这种四面透风的车,夏天时坐着还好,如今已然立秋,西风又冷又硬,坐在车上的滋味便不是太好受了,可看他家郎君的样子,却很是自得其乐。
  他家郎君,真是和以往太不一样了。
  那小厮的眉眼纠在了一处,一脸的苦恼。
  在他的记忆中,郎君以前最喜着白裳,最讨厌衣着不整。可如今,他家郎君却将白衫扔在了箱底,却时常穿着灰仆仆的青衫,连有补丁都不在乎。
  小厮的身子往下塌了塌,小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此刻,牛车正行驶在一段土路上,那路上黄沙飞扬,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杨树林,棵棵杨树叶片干枯,唯树干在阳光下挺立如昔,而在路的正前方,便是辽西郡临渝县的城门。
  到得此处,行人渐多,牛车的速度便略缓了一些,而那俊美男子却似是不知城门渐近,仍旧仰首望着天,在那双冰一般的眼眸中,流转着一种似是欢喜、又似苍凉的情绪。
  辽西郡乃是大陈西北部的粮仓之一,盛产秫秫(高粱),然而此物价贱,虽广为种植,亦不能为此地带来富庶,只能勉强保证当地乡民的温饱而已,又因辽西郡远在关外,冬季苦寒,是故此地民生颇苦,整个临渝县莫说是马车了,便是牛车亦不多见,于是,在城外行驶的这辆牛车,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举凡路过之人无不侧目,更有些黑面粗壮的当地村姑窃窃私语,议论不休。
  “哎哎,快瞧,那个郎君俊得像画上的人一样,是谁家的?莫不是仇大户家的不成?”
  “你这夯货,这话说出来真要笑掉人的大牙?仇大户算什么呀,这位郎君可是桓家的郎君呢,你没听过吗?”
  “什么?桓家?就是从大都来的那个桓家吗?”
  “是啊是啊,就是那个很有名有名的桓家啊。这个郎君就是桓大郎,我听人说他叫啥桓子澄。”
  “哎哟喂我的个亲娘,这名字咋这么好听哩,这人生得也真真是俊得很,这京城里来的就是不一样啊。”
  “啧啧,不一样又咋的?还不得种地去?你瞧瞧,他袖子上还打了补丁呢。”
  “打补丁又咋了?人长得多俊哪?就这长相,他就是穿一身烂布条儿,那也比那什么仇大户家的郎君好看百倍千倍万倍。”
  议论声纷纷扰扰,在耳畔穿梭来去,那小厮的面上便掠过了几分不自在,清秀的小脸上浮起一层薄怒,两根眉毛更是皱得能夹死坟子,强自忍着不出声,一张小脸却涨得红了。
  他们家郎君是何等天人一样的人物?如今落魄到了这穷乡僻壤,便由得这些乡野村妇嚼舌头,真是想一想都要叫人气个半死。
  那小厮越想越是不忿,又有种莫名的委屈与不甘,不由得便将衣袖拢得更紧了,似是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挡住那些乡野之人的议论。
  对于这一切,桓子澄却是浑若不觉。
  他仍在仰首望着头顶的蓝天,似是瞧痴了去,连前方城门已近亦无所觉。
  那小厮引颈往前头瞧了瞧城门的方向,又看了看在一旁望天的桓子澄,一张小脸倏然垮了下来,肩膀再度往下塌了半边。
  他家郎君近来总爱望天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全不像以往那样意气风发。尤其是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郎君不知怎么忽然像是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醒来后居然盯着他的脸瞧了半晌,才叫出他的名字来。
  而更叫人不解的是,从那天晚上起,郎君就像是变了个人,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可偏偏说话行事却又与以往不一样了,尤其是郎君的眼神,再也没了过去的清透干净,有时候看着就像是两个无底的黑洞,就这么瞧着人时,能叫人瘆出一身的冷汗来。
  这般想着,那小厮不由将衣袖又往怀里拢了拢,眉头越发皱得紧。
  自那夜惊醒后没多久,有一天,郎君忽然人就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几天后回来时,他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就像是去山里头打猎了似的,可他的手里却又没提着猎物,一看就知道是白跑了一趟,可郎君偏偏满脸的淡笑,像是很欢喜似的,委实叫人不解。
  再往后,郎君就变得越发叫人捉摸不透起来。他经常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关就是一整天,后来还多出了一个喜好,便是来临渝县的一家铁器铺子打农具,今儿打个犁头、明儿打个锄头,有时也顺带着拿些作物柴禾来卖。
  以往只爱在庄子上读书习字,白衣胜雪、大袖飘飘的郎君,如今,已经快要变成郎君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俗人了。
  真的太奇怪了。
  那小厮歪着脑袋,一径想着心事,小脸上仍旧是一派的郁结。
  “焚琴。”清寂的语声响起,似是风拨弄着玉玲珑的声音。
  那叫焚琴的小厮被这一声唤回了心神,连忙垂首应声:“是,郎君。”
  不知何时,桓子澄已然收回了望天的视线,冰沉的眸光看向前方,说道:“到城门了。”


第327章 唤焚琴
  被桓子澄一语唤醒,焚琴“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原来牛车早便停了,他忙不迭地往车下爬,一张小脸却又皱成了苦瓜。
  他原本是叫飞泉的,这名字多好听啊,可他家郎君自三个月前的那天晚上醒来后,便给他改了名叫焚琴。
  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儿,可他家郎君却说什么“琴者为禁,焚以为尽”之类的,还说什么“大圣遗音,唯曰焚琴”,那道理一大套一大套的,焚琴根本就听不懂。
  想到这里,焚琴的嘴巴忽尔又翘了起来。
  罢了罢了,他的名字也还好,就叫焚琴也没什么,另一个原先叫“别鹤”的小厮,如今也被郎君改了名儿,叫“煮鹤”,简直是想想就好笑。
  焚琴的小脑袋瓜里转着这些念头,一路小跑着去了城门府兵处交路牌,期间被一个脸上长痦子的小兵搜刮去了几个大钱,方才回到车前。
  “真晦气,大痦子又抢我钱!”焚琴的嘴噘得能挂油瓶,摔手打脚地往车上爬,爬到一半才想起来车上还有个桓子澄,他的动作一下子变得轻了好些,小心翼翼地觑了自家郎君一眼,方才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车。
  焚琴此刻的神情并不显得有多愤怒,实则是与这守城府兵皆混得熟了,这些兵卒都知道,这车子是桓家的。在辽西郡,桓家就算是流放至此,那也不是普通的小人物,因此,这些兵卒也不敢多为难桓家人,顶多索几个小钱而已。
  桓子澄的眼风淡淡地往焚琴那里扫了扫,便拿起了一旁的大斗笠,往头上一扣,清寂的语声便自那斗笠之下传了过来:“到了地方唤我。”
  “是,郎君。”焚琴应了一声,不敢再说话,只向那驭车的哑奴后背上拍了两下。
  那哑奴感知到他的动作,便回过头,咧开厚厚的嘴唇向焚琴笑了笑,旋即手里的鞭子一挥,那牛车便又往前驶动了起来。
  “吱吱哑哑”的行车之声,在黑暗中听来,越发有种沉旧而破败的感觉。
  桓子澄微微阖起了眼睛。
  眼前的黑暗铺天盖地,一如他记忆中的那个黄昏,暮色翻涌,仿若将天地都挤压成了一团模煳的黑影。
  恍惚间,他像是听见了喧嚣的人声,还有隐约的哭泣声,以及周遭传来的咒骂声与嘲笑声。
  日薄西山。
  秋风微凉。
  沉寂的秋日黄昏,风像是有着一股穿透的力量,自他的身体中穿越而去,薄而且疾,如同刀刃,一片片地刮过他的每一根骨头。
  他觉得很空。
  从心到身体,都是空的。
  大辟之刑,原来竟是这样的感觉。
  在闹市的中央,他没有跪伏,更不曾屈身,他只是端正地坐在那里,而他的人,却像是游离在极远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父亲、伯父、叔父……看着桓家的成年的、未成年的男子,一个个地,在利斧下滚落了头颅。
  血流成河,人头遍地。
  他坐得笔直,就这样定定地看着。
  没有感觉,也没有情绪。
  如同灵魂剥离而去的一具躯壳。
  那一刻,这血腥且怪诞的一幕,仿佛离得他很远,很远,远到了……恍若一梦。
  冗长而又阴暗的一个梦。
  在梦里,一个个头颅落地,一蓬蓬鲜血喷洒,重斧入肉时沉闷的声响,带着断骨碎裂的声音,还鲜血流动时的“汩汩”声,反复不停地在他的眼前与耳畔出现。
  那像是有一世那样漫长,却又像是眨眼之间、须臾而过。
  他赤了足,不知何故,脑海中回荡起了《长清》。
  一曲奏罢,终成绝响。
  随后,森冷而沉重的斧头,便落在了他的颈上。
  他并未觉得疼。
  也或许,是根本来不及觉得疼吧。
  在疼痛袭来之前,意识便已经离开了躯体。
  那一刻,他只觉出了一种沸腾般的灼热。
  那种喷射而出的滚烫,让他整个人像是从里到外兜底翻了个个儿,他的心肝脾肺、他全部的温度与热血,都像是被从身体里翻转而出,泼出了体外。
  后来他想,或许,那便是死罢。
  生命从躯体中飞快地流逝,快得让人根本抓不住,于是,死亡便也成了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
  唯有永恒的黑暗,与虚空……
  斗笠之下,桓子澄缓缓张开了眼睛。
  竹斗笠的缝隙间透下几许阳光,率性且粗砺,一如辽西郡的大风与暴雪,还有那遍野四起的黄沙,以及一望无际的秫秫田。
  风吹草浪,一道道波纹绵延至天际。
  许多时候,他会一直望着那片广阔而寥远的土地,觉得,岁月漫长,时光从容。
  那个血色的薄暮,就像是从不曾发生过。
  然而他知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或曾经存在过的。而有关于那个薄暮的所有一切,也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难以磨灭。
  重斧斩断颈骨的瞬间,沉闷的声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生命,自那夜惊醒之后,便烙在了他的心底。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像是肉身从不曾存在过,你所拥有的一切,连同灵魂与思想,全都在躯壳毁灭的那个刹那,归于虚无。
  大风卷起黄沙,拍打在斗笠之上,连阳光都变得有些昏黄起来。
  桓子澄伸平了衣袖,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抚在了同样粗糙的车板上。
  他笑了一下。
  无声,亦无动作。
  那像是发生在他想像中的一个笑,起于灵魂深处的某种触动,在尚未抵达唇边之时,便即消散。
  而其实,也没什么值得笑的。
  这世上的许多事,在人类赋予他们一些意义之前,本就是既不可笑,亦不可悲的。
  一切的繁华与荣耀,江山社稷、家国天下、家族亲人、挚爱亲朋,此际看来,还敌不过眼前破洞的斗笠下漏出的一指天光。
  唯天地,可永恒。
  余者,大者不过草芥、细者更如微尘。
  不过如此。
  他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手指仍旧抚着一旁的车板,眼睛却又缓缓阖起。
  那一刻,他忽然便觉得,这世上值得看、值得听的人或事,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第328章 有洞天
  “郎君,快到了。”焚琴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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