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汐在里面听到他跟守卫说:“把这个拿下去,铁锅里剩下的鸡汤送去给伤患。”
守卫领命去了,不多时,帘门外响起了南宫弦的声音,“小夏,出来。”
小夏?是叫她来着。
夏浅汐愣了一下挑帘而出,就见南宫弦坐在案前悬腕写字,昏黄的灯影里,俊朗英挺的侧颜格外专注。
听到响动,他轻轻侧转过来,深邃的眉眼带着笑意:“想给家里人写封信吗?我让人百里加急送到府上,令尊见到你的亲笔信一定很高兴。”
“真的?”夏浅汐颇感意外。
“我何时骗过你。”南宫弦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把笔交到她手中,自己往边上挪一点,拿起磨锭为她研磨。
“既如此,多谢将军。”夏浅汐也不是束手束脚的人,蘸了下墨,爽利地执笔写完信,一转头,南宫弦的俊脸近在咫尺,被浓墨浸润一般的眼眸与她对视,夏浅汐就觉得突然被灼了一下似的,脸上腾起红晕,并且还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
南宫弦看她表现地如此乖顺,不复先前的冷漠疏离,心上好似被一阵轻风拂过,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虽然他心知肚明,她这乖顺来源于对境况的无奈屈从,并非心甘情愿,偏他就跟着了疯魔似的,罔顾军中法纪将她留在身边。
找死么?不见得,他早已想好了退路。
不逮住时机与她好好亲近一些,他什么时候才能娶亲?
夏浅汐余光扫到他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原先收起的戒备心思一下子翻涌上来。
他这人,从来都是捉摸不定,还是小心为上。
见她秀眉微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下他也不好过问太多,总要慢慢来么。
安静一会,南宫弦开口道:“时辰不早,就寝吧。”
“啊?”之前急着往家里寄信的事,此时才发现这个大问题,这里就一张床榻,怎么睡啊?
他是将军,总不好把他赶出去。要是她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啊?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难不成他想打什么歪主意!
夏浅汐一副宁死不从的表情,瞪着杏目死盯着他。
南宫弦顿觉好笑,屈指在她脑门上一敲,忍着笑道:“想什么呢?自然是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我不放心你。”夏浅汐再瞪。
“别多想,这是军营,要动你也不会在这里。”南宫弦沉声说着又敲了她一个爆栗。
他还敲上瘾了,虽然没用力不是很疼,但是气不过!夏浅汐捂着额头,气鼓鼓道:“南宫弦,你别太过分!”
小猫发火了,不得了,不过他还挺享受她这可爱的样子,真是太喜欢了。
片刻,南宫弦敛起笑容,将她写好的家书折好,塞进信封,起身朝外走去,“不与你玩笑了,我去安排寄信的事,你自己洗漱一下,就去睡吧。”
营帐里有他提来的热水,夏浅汐也看见了,她扯开帐门的一条缝,眯眼朝外望去,就见南宫弦大步流星走远了。
她把热水提进内室,找出一条干净的汗巾子迅速擦洗一下,合衣躺到榻上,用棉被裹住身子,才慢慢把外面的一层棉衣脱了,放在枕边。
睡吧,休息好养好精神,才能不让爹娘担心。夏浅汐心里默念道。
他虽然在她面前没个正经,其实内里也是个正人君子,说不碰她肯定不会碰她。
南宫弦把书信安排妥当,又在外面慢悠悠溜达一圈,回去时朝里间张望一眼,见她已经睡了,就轻手轻脚在外间的地上打了个地铺,盖起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夏浅汐迷迷糊糊睁开眼,拾掇好走到外间时,看见南宫弦坐在案边用早膳。夏浅汐走进仔细一瞧,他吃的只是一块硬邦邦的糗粮,案上的稀粥薄的能照见人影。
常听人说行军打仗异常艰苦,有吃的就不错了,他是将军,跟将士同甘共苦不算什么,可他也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靖南侯就他一个儿子,顾氏也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宠着,在吃食方面何曾委屈过,如今这石头一般的粗粮是怎么下咽的?
昨日吃的鸡汤是专门为她做的了?
看他吃得这么顺口,一定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心中对他的敬意自然而然多了一分。
南宫弦不紧不慢吃完手中的糗粮,端起碗喝完粥,自己收拾了,走到外头,提回一个食盒来。
夏浅汐瞧着他从里面取出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白润闪着油脂的汤水。
“这是羊奶,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南宫弦把碗放在她眼前。
夏浅汐不依了,把碗往外推了推,“你是将军都吃糗粮,给我吃这么好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吃不下。”
南宫弦笑了笑,跟她软语商量,“你身子差,不吃点好的养养,过两日行军,如何撑得住?”
“行军,这是要走吗,到哪里去?”夏浅汐说出口,才觉得唐突了,这些应该是军机要密,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不该问的。
只听南宫弦嗯了一声,笑容浅淡,“先吃饭,到时你就知晓了。”
夏浅汐坐下,吃了一个馒头,喝完羊奶,剩下的一个馒头怎么都吃不下了,南宫弦也不勉强,收拾过后交给守卫。
饭后南宫弦拉她出去走走,在帐门口看到恭敬挺立的刘浩川,心说,他这是被调来当守卫了。
两人走远些,夏浅汐回头看了刘浩川一眼,南宫弦便问:“你是否想问,他为何来了军中?”
夏浅汐应道:“正是,他当初做的那些事……”
“我当初在燕子山教训他的那一顿,或许把他打醒了。”南宫弦背着手,目视前方,“后来我偶然在营中见到他,听下边报来的消息说,他随押运官押运粮草,途中遇到乱军,几名将领皆溃散不敌,他以一己之力砍杀了几十名乱军首级,最终护得粮草无虞。”
“本将军素来爱才,如此勇义之士,当然会给他一个机会。”
说话间两人来到将士训练的地方,南宫弦道:“你知道我何带你来这里吗?”
夏浅汐不解地摇头。
南宫弦看向远处:“这些将士远离家乡,上阵杀敌,随时会有死伤的危险。若是被滥制的军需棉衣冻死,岂不可惜。”
他还揪着那档子事不放呢。夏浅汐辩道:“那是我大伯父一人所为,与我夏家商号并无干系,我与家父真的不知情。”
南宫弦低头看她,“这桩生意是指明了交给夏家商号的,若真追究起来,令尊也有个推卸失察之过。”
夏浅汐自认理亏,抿抿唇道:“我回去立刻让绸庄补做一千套棉衣,捐到军营。”
“夏小姐豪爽,本将军替将士们谢过了。”
这时从一旁跑上一名副将,他看了眼夏浅汐,再向他拱手道:“将军。”
“无妨,说罢。”南宫弦抬手免礼。
“启禀将军,前方探子来报,北戎军强占秋光城,四处烧杀掳掠,城中百姓危在旦夕。”
南宫弦面色沉肃,高声道:“速召集几位将军,到大帐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先恢复隔日更吧。
关于那啥,不好意思还是下一章吧。我错了,脸好痛。
☆、胜仗
“是,将军。”副将领命离去。
南宫弦吩咐完就转身朝营帐的方向走去,侧目道:“跟我回去。”
夏浅汐跟着他小跑进了大帐,问他:“将军欲将我安置在何处?”
南宫弦掀开内室的帘子,推她进去,“在里面呆着,我不叫你,千万别出来。”
“这不妥吧?”夏浅汐为难道。毕竟要避嫌,只隔着一道门帘,还是能听得见的。
“这里我说了算,快进去。”南宫弦说罢放下帘子,遮住了外面的光亮。
没一会儿功夫,外间陆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位将军到齐,躬身行礼:“将军。”
“免了,都过来吧。”南宫弦将北戎军强占秋光城的事跟他们详细说了,将地图铺在案几上,用纸镇压好,“几位将军有何看法?”
次将邹钦道:“自我军征伐以来,北戎军步步退守,已被驱逐出麒山一带,秋光城虽不是边塞互市紧要之地,亦不能落入敌军之手。这一仗需速战速决,否则损伤的不止城中百姓,还有边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民心。”
副将成安道:“秋光城背靠峭壁悬崖,两面环水,占据着天险。如今数九寒天河面湿滑,坚冰难渡,若是贸然过河,敌军半路凿开冰面,我军不擅水战,必定吃亏。”
南宫弦边听边颔首,思虑一刻后指着地图,声音清朗下了命令:“本将先率部分人马走峭壁上的小道攻右翼和后侧,扰乱敌军阵脚。邹钦,你率大部人马走冰面,攻击正前方和左翼,呈合围之势,一举拿下秋光城。”
众人齐声领命:“是,将军!”
秋光城百姓生死攸关,一刻耽误不得。南宫弦下令后,兵士即刻拔营,辎重装车,一队人马浩浩荡荡上了路。
从早上行军到傍晚,队伍在一处山脚停下,仰望上方,如刀削般的悬崖呈拔地通天之势,危峰兀立,使人望而生畏。
副将前来禀报:“将军,前方便是狮子岩峭壁。”
南宫弦挥手下令:“原地用过糗粮,继续前行,务必在明日天亮之前赶到秋光城。”
副将领命下去安排,南宫弦拉过夏浅汐在一块大石后面休息,刘浩川送来食盒,两人简单用了饭,这次倒是没有给她开小灶备些滋补汤水,糗粮的味道确实不太好,但也不是难以下咽。
南宫弦看她嚼着粗硬的糗粮,有些心疼:“事发突然,没空给你另做膳食,将就着用些,等打完这一仗,回京带你去吃炙羊。”
夏浅汐将最后一小块糗粮咽下,接过他递来的皮囊喝了口水,擦擦嘴道:“没关系,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安心些。”
南宫弦笑了笑,有人陪着,这仓促粗陋的饭食亦变得美味起来。
歇息过后,大队人马按序上山。
人衔枚,马勒口。峭壁上的小道狭窄崎岖,只能容一人一马通过,冬天白日短,天很快黑了下来,为了防止被敌军发现,火把是不能点的。
众人慢慢摸索着前行,过了子时,人马皆是疲累,眼看快要翻过最后一座山头时,竟然下起了暴雪,行军愈加艰难。
南宫弦听过善观天象老军的经验,一面护着夏浅汐,一面下令:“停止前行,就地休息,雪停后再出发。”
命令口传下去,将士们选在背风的悬崖边上,搭起简易帐篷歇息,因无法点起篝火,只能三两人挤在一处取暖过夜。
这可难倒了夏浅汐。
这么冷的天,她一个女子,只能独睡,夜里会更冷,该怎么熬过去。
南宫弦抱着一件厚厚的棉被过来,围在她身上,从腰上解下一只鹿皮皮囊,递给她,“喝一口暖暖,这一夜还很长。”
夏浅汐接过皮囊闻了闻,是酒。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闭起眼视死如归地喝了一大口,呛辣的苦酒入喉,让她立刻咳了起来。
“慢点,这是塞北的烧刀子,烈着呢。”南宫弦拍着她的背道。
夏浅汐抚着胸口,喘息几口,才调整过来。
南宫弦低头定定看着她,俊朗的五官在黑暗中格外深邃,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恼得跳脚,“你一个人睡可以么?要不要……”
“不要!”夏浅汐立刻打断他。
“我去下边巡视一下,你早些睡。”
原是一句玩笑,被她不留情面地给堵了回来,南宫弦老脸倏然一热,不自在地清咳一声,踱着步子走开了。
夏浅汐看着他走远,抱着棉被钻进帐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把身上的棉衣脱掉叠成小方包,当作枕头枕着睡下了。
帐外寒风刺骨,暴雪肆虐,身下的路面冻出裂缝。
夜,愈加寒冷。夏浅汐瑟缩着蜷在一起,牙齿打着颤,被冻得昏沉之际,恍然感觉棉被被人掀起一角,而后落入一个火炉般温暖坚实的怀抱,冰凉的手脚渐渐舒展开来。
南宫弦从背后拥着她冻僵的身子,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她身上散发的幽香,有些心猿意马。
这一世,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她如此近。
心口那处猛烈地跳动着,他不禁想,每天这样抱着入睡,该有多好。
夏浅汐苏醒过来,周身的温暖,还有萦绕在鼻间他身上独有的清爽气息,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
右边手臂被压得有些发麻,她扭着身子轻轻动了动,突然感觉身后有个东西在悄然升起,抵在了她的臀上。
夏浅汐猛然睁大眼睛,一下子清醒过来,虽然这一世她年方及笄尚未嫁人,但前世也与南宫弦同床共枕过,通晓男女之事,自然知道那物是什么。
她脸上烧热,下意识地屏气凝神,不敢再动分毫。
南宫弦被她这一动撩得满身火起,抱着她运力调息了好长一会,才平复下来。
真是个磨人的小女子,偏他还不能对她怎么样。
只好憋着。
幸而她睡得沉,若是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难道说对她起了色心么?
南宫弦尽力撇开这些绮丽心思,心里默念金刚经,这个时候要学柳下惠,坐怀不乱……
夏浅汐察觉不到他心里的这些挣扎,只盼着这一晚快些熬过去。
他的怀里实在暖和,没多久,夏浅汐又闭眼睡着了。
她醒来时,被窝里还留有余温,外面已是天光大亮,骤雪初霁。
穿好衣服出来,夏浅汐扫了一眼周围,大军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小支兵卒分散在四周,刘浩川站在离她一丈远的地方。
“将军命我等保护你。”未等夏浅汐发问,刘浩川便解释道。
“哦,多谢。”夏浅汐颔首。
刘浩川笑着离开,回来时给她拎来一个食盒,里面是一大碗稠稠的米粥,上面腾着热气,应是熬了许久刚盛出来的。
夏浅汐也不客气,盛了一碗吃饱,帮他收拾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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